与名人谈心-北京的老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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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来到北京,京中友人都说,又碰上了一个热闹季节。记者并不爱热闹,只是冷静地看看再说。前天,一位《大公报》女记者(先前上海时期工作的记者)子冈,发表了一段短短的文字,说她自己已经七八年不做采访工作了,假如她是做采访工作的话,她将如何如何地报道。记者屈指一算,《大公报》新一代的报人,如范长江、孟秋江、杨刚、彭子冈,都已经是老报人,而且离开了新闻岗位坐到办公厅中去了。记者这回人京,本来附带地想搜集近五十年间的新闻报道文字,替三育图书公司编选《现代报告文学选》,可是走遍各家旧书铺,只找到萧乾的《人生采访》,其余各人的通讯专集,就找不到了。范长江的文字,在当年也曾轰动一时,该有五六种专集却一本找不到。只有一天,各报刊载了报坛人士“鸣”、“放”言论,我们才看到了陈铭德、邓季惺、遭谷冰这些报人的名氏;在北京报人,也可说三代同堂了吧。

    记者的预想中,民初那位报人黄远庸(远生)的《远生遗著》,那是必须找到的。坊间已经找不到,只能向北京图书馆去借抄邵飘萍的通讯,并不曾出过专集,只有向当年的《申报》去找。其后,则有替《申报》、《时报》写通讯的徐彬彬(凌霄)和戈先生写过几种新闻学专著,却没有通讯文字的专集,徐彬彬的通讯文字,最富趣味性,分量也最多,却散见各报,不曾搜集成书。记者来京访求他的通讯稿,只想找寻他的文字,不料他老先生依然健在。有人以为他的兄弟徐一士,也作古人了,却从彬彬先生口中,知道一士先生也住在宣武门外,老地方。和我同的朱君,就和一士先生见了面了。不过,京中朋友,也有和他们昆仲七八年来未见面的,难怪海外朋友会有种种传说了。

    有天晚上,记者和王芸生先生在政协礼堂见了面,他把彬彬的住址告诉了我,记者就试着写一封信去。徐先生约我在宣武门前,他们的寓中相见。过去五十年间,徐先生在北京是看过了多少回白云苍狗,政治圈子中的变化我还记得他曾有声有色,铺叙吴大帅(佩孚)和张大帅(作霖)在京相见,上演鸿门宴的场面的,那是1926年春间的事。而今,北洋军阀的王朝已经化为陈迹,接上去的国民党王朝也已消逝了。在新的北京中,他这位老报人,也难怪为世人所遗忘了。记者和他文字往还,也算是精神的上的旧交;这回相见,看他白发满头,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在十九世纪末期,他们徐家,满朝朱紫贵、煊赫一时。而彬彬、一士以生花妙笔写当代掌故,为时人所推重。(凌霄、一士随笔,连载于《国闻周报》,先后十余年。《一士谈荟》、《一士随笔》,刊有专集。)近十年间,也几乎搁笔了。记者和他谈到重写民初掌故的打算,开头他也迟疑未决,后来他知道海外的要求,和京中的尺度并不相同,而且不一定带着过多的政治意味,也就欣然相允了。

    记者和张恨水先生相见于北京西城寓中。他是《新民报》的老友,和记者曾相见于重庆,一别也有十多年了。他最近依旧执笔写长篇小说。先前流行那几十种小说,也陆续印了新版。那部使他一举成名的《啼笑因缘》,(张氏再三提及“因缘”非“姻缘”。)京中正在上演话剧、地方戏,港方也拍了影片;在新的天桥面影中,依稀可以认识当日的天桥。记者从客厅侧面看到他的书房,也和记者的书房同样一团糟,不觉会心一笑记者曾和他谈起他那部《虎贵万岁》所引起的一段传奇,他听得颇为人神。《虎贪万岁》,原是写余和万将军因常德会战受屈的一段故事。余氏和他是旧交,因此笔底春秋,代定曲直。想不到他那生动的描述,激动了一位苏州美人C小姐的向往之心。有一回,余将军便道游苏州,由于友人的介绍,C小姐与之相见,芳心独倾,就到昆明去给结同心。近年,双栖于九龙元朗,养鸡灌园以为生。前年,盗袭农场,余恃力抗拒,中弹身亡。C小姐抚雏寡居,晚境凄凉。这一幕悲喜剧,乃由张先生的一部小说所引起,又是一种传奇资料呢。

    明末清初,写世变人传奇的,有孔尚任的《桃花扇》,活色生香,引人人胜;近日北京上演的《桃花扇》,也就是那一种底本。

    其中插上了一个柳敬亭嬉笑怒骂,触处生趣。我辈老报人,也就是柳敬亭一流角色,“当年真是戏,今日戏如真;两度旁观者,天留冷眼人!”为之恍然。

    范长江是我国杰出的新闻记者和社会活动家,是报道红军长征的第一人;黄远生、徐彬彬、邵飘萍等,都是民初著名记者,也是我国新闻史上第一批著名记者,在新闻通讯、采访等方面都有不凡建树;张恨水先生则是著名的章回小说家。

    他们的人生因为文字而精彩,也因文字而充满了传奇色彩。回顾他们所处的那个波桅云橘的时代,我们依然会感受到这些老报人、老作家“与时代同行”的满腔热血与书写世事人生、践行新闻理想的崇高责任感。

    他们是今天记者、编辑、作家等文字工作者们学习和奋斗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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