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想开始的地方——托斯卡纳

    “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坐你的飞船，偏偏要挤这该死的海关！你知不知道来这个地方，要交多少保证金？”我拎着皮箱，从拥挤的意大利海关走出来，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抱怨。

    “我只是希望入乡随俗而已。如果坐在我的飞船上，我会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小王子没有行李，随身带的只是我那两本有关梦的破书，“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要交那么多的保证金？”

    “那是怕你出了国以后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去？你的家又带不走！”小王子不理解。

    “大使馆的人可不会这么想，谁都觉得自己的国家好，生怕别人以旅行的名义跑去了，再也不回来。不过听说，真的有一些人这样做。”

    “我也喜欢旅行，但我更喜欢我的家，即使那里很小、很小，我也不会丢下它。”小王子的眼里显出无比的温柔，“我，终是要回去的。”

    我很满意所选的这间旅馆。

    在旅馆的前面是一片葡萄园，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成熟，但已经结成了一串串的小珠子。小珠子还是青青绿绿的颜色，上面裹着一层霜糖样的白绒。

    你可以在想象中把它偷摘一粒下来，放在口腔里滚上一圈，顷刻间，酸酸的汁水就会在舌头的每一个味蕾上炸开，眉毛眼睛都会挤到一起，来表达此刻的感受。

    在葡萄架前，是一个可供游人休息的场所。白色花藤桌子配上同样的白色花藤椅子，很有中世纪的风情。

    你可以把旅馆的食物端出来，坐在葡萄架前边赏美景边用餐，绝对是一次身心的享受。

    旅馆的后面是一片田野，也就是正对着我们所住的那间屋子。

    从窗口看去，远处是一片典型意大利老式风格的建筑。褐红色和浅红色的砖层层砌出的高大红墙，坦然屹立在骄阳下。每一面墙都有至少一扇窗子。

    窗子是传统的形状，上面如半月，下面方方正正。青灰色的砖砌成的窗台，令每一幢屋子都充满了神秘感。

    把眼光放远一点，便会看到以整个基亚纳山谷为背景的画面，蜿蜿蜒蜒流淌了整个托斯卡纳。这时一阵热风吹进来，夹杂着旷野的清新香气和阳光的热气，令人忍不住想要尖叫：意大利，我来了！

    我一直很想来意大利走走，罗马、佛罗伦萨、托斯卡纳、那波利……都是我的梦想之地。但一直被俗事缠身，没有时间。如果不是小王子的出，真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天。

    哦，对了，小王子呢？

    从我住进旅馆以后，就没有看到小王子的踪影。

    “千万不要跑丢了，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从旅馆出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一直走，边走边找。

    这里是一个接近农田的地方，在一处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田里，我看到了坐在畦上的小王子。

    他看着眼前绿油油的植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是一片看上去像油菜一样的植物，半乍宽的叶片上带着白色的筋脉。从叶片的中间钻出一根直直的挺儿，挺儿的最上端围着几个小花苞。有几个小花苞已经开出了五角形的淡紫粉色小花，连成一片，份外漂亮。

    “我的星球上没有这种植物。”小王子看见我来了，悠然地说。

    “我真的很喜欢它，漂亮的淡紫粉色，不过其实它很可恶。”

    “为什么？”

    “这种植物叫烟草，成品会让人上瘾且对身体有害。”这是刚刚旅馆的导游告诉我的。这里的农人很擅长种烟草，有的甚至几辈人都在种这种植物。

    “为什么有的东西不能美丽到底呢？”小王子有些惋惜。

    “那是为了惩罚一部分只会欣赏外表的愚人。”我不知道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你说梦和梦想一样吗？”小王子摇了摇手里的两本关于梦的书，“中国人的梦和外国人的梦真是差得很远。”

    “你能不能先把这两本书放下？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游历的。”我在小王子身边坐下，故意不去看那两本书，而是盯着让人又爱又恨的烟草田。这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远处的夕阳被调成了暗调的桔红，不小心把一片片云彩也染成了暗色。

    “我来不同的地方，只是为了弄明白梦和梦想。”小王子强调。

    “中国有句古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你已经在路上了，就把书放下吧。”我俯下身去，凑近一株烟草。它并没有被卷成香烟后的味道，仍然保留了原有的植物香气。

    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这小小的植物被晒干后会别有一番滋味，就像不知道谁第一个发现鸡蛋清打得时间长了以后能立住筷子一样。但我显然不喜欢制作烟草的人，完全把它扭曲成了另一种模样。

    “我知道你有梦，我看到过。那你的梦想呢？有吗？”小王子紧追不舍地问。

    “当然有！”这是一个我喜欢的话题，每当谈及梦想我都滔滔不绝。“小的时候我想当老师，只是因为每年会有两个长假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小的时候竟然有这么功利的想法。

    “曾经一度我想做个歌者，当一位名伶，粉墨登场，满堂喝彩。”我站起身来，摆了个拈花的姿势，“京剧你知道吗？咿咿呀呀的，每一个唱腔都能回味一生，每一个水袖都能卷走一个灵魂。”

    “那是你们的艺术，我听不懂，但很喜欢。如果这是你的梦想，为什么不去做呢？”小王子侧着头，金色的头发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优雅。

    “唉，”我叹了口气，重新坐在畦上，“这和天分有关。祖师爷不赏这碗饭吃。告诉你个秘密，我五音不全。”

    “哈哈。”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大笑，绝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在微笑，笑容里总闪着一丝忧郁。但大笑很快就收敛了，他的眼里又闪出了那种令我熟悉的忧郁，“我也有个梦想。”

    “嗯？”我洗耳恭听。

    “我的梦想是……”小王子刚刚说到这里，突然正在田里收拾农具准备回家的农人冲我们大声地嚷起来，其声音之巨，如鹤嗥九臬，声闻于天。

    他们一边嚷着一边用手指着我们，从神情上看，焦急又惊慌。

    无奈，我和小王子谁也听不懂意大利语，只得傻呆呆地坐着，面面相觑。

    这时，离我们不远处的一个农民飞快地跑来，一脚踢飞了我们身后的什么东西。

    当我们顺着东西飞走的方向看时，才发现，那是一条蛇！

    2.理想在油门里，快乐在刹车里——那波利

    有一辆整洁干净的出租车里，我和小王子正惊恐万分地抱在一起。

    它开得实在是太快了！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车子还是飞船？我发誓我的飞船比这要稳当得多！”小王子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脸色发青。

    我也紧张得不行，真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次飙车竟然会发生在遥远的托斯卡纳。

    这里的车流跟北京真是大不相同。在北京高峰堵车的时候，我曾经看到有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保温瓶泡面吃。而在托斯卡纳，每一辆车都有明确的目的——超过前面那辆车！而且越是弯道越爱超车！

    在北京坐惯了超级拥堵的车，猛地来到那波利，真的不习惯这种飞一样的车速——即使在人行道上，也如同开在高速路上一样。而那些行人，都很有默契地走在马路上。

    据那波利的市长说，在这里，绿灯的意思就是向前冲！向前冲！而红灯只是停下来的一个建议。至于黄灯，“黄灯代表的是快乐！”市长的回答真的让我很欢乐！

    如果不是到达目的地时司机的一脚刹车，我会根本以为意大利的车子只有油门没有刹车。

    “这一路上你看到什么没有？”小王子的脚刚从车子里挪到地上，手还抓着我的胳膊，好像生怕我会忽然以120迈的速度冲出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除了让人眼晕、连成一片的树，什么也没有。”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晕车。

    “如果用这个速度，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把我的国家逛上几百圈，但我肯定，你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我们整理了一下行囊，按照太阳的方向走去。

    “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的国家里，究竟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它是那样小，一览无余！”我一边走一边问。那波利的阳光似乎特别明亮，但毫不刺眼，金色的光打在灰色的砖瓦墙上，就变成了令人温暖的色彩，既华丽，又不高高在上。

    “每一寸土地都是活的！”小王子侧着脑袋，尽可能地为我描绘家乡的景象。“当然，也许在你看来，那些都是死板的、毫无生气的，是因为你对那里没有感情。在我看来，就算小小的一片叶子，每天也有不同的颜色和样子。”

    小王子的话令我想起了北京，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温暖的感觉刹时涌遍了全身，其温度不下于那波利的阳光。北京的一草一树，也会有不同的模样，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句流传千古的诗。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

    意大利人很喜欢喝咖啡，就像中国人喜欢喝茶一样。

    走在街上，你会不断地听到“嘶嘶”的声音。不要以为是蛇在吐着芯子游走，那是咖啡机在磨咖啡豆的声音。

    我发现那波利人喝咖啡都是很豪气地一饮而尽，颇有东北人喝高粱酒的感觉。如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就算长得金发碧眼也会被一眼识破。

    此时的小王子正拿着勺子往咖啡里不停地加糖。

    “够了，够了，你已经加了很多勺糖了！”我小声地提醒他。

    “你没有发现吗？意大利人喝咖啡都加很多勺满满的糖。”小王子不以为然地说。

    是的，意大利人好像不怎么喜欢喝苦咖啡，总是要动用很多的糖。

    “嘿，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像一道甜品了？”小王子快乐地说。我这时才看到他竟然把咖啡杯里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糖，可怜的咖啡像火山岩一样，在“糖山”周围飘来荡去。

    “有两种人不爱吃糖，”我看着小王子玩得不亦乐乎，对他说，“第一种是生活已经很甜蜜的人，他们的心本来就像夹心奶油糖一样，甜得不能行。第二种是生活很苦的人，苦到想吐的地步。”

    “为什么那么苦还不想吃糖？”小王子对第二种人不能理解。

    “已经苦了，索性苦到底，不愿意接受来自外界的恩惠，是一种从悲观到愤怒后的自我虐待。”我解释说。

    “你们地球人，真是千奇百怪。”小王子看了我一眼。

    那波利曾经是罗马帝皇的避暑胜地，其意义就像承德对中国皇帝一样。

    据说那波利是一条美人鱼的神作。她游到这里，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被海洋围绕的地方。海水柔和得像母亲的双手，湛蓝如悠远的天空。她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迷人的地方，所以摇一摇尾巴，让这里成为了快乐之城。

    如果你去那波利，一定要去市里看一看这条美人鱼——她的青铜雕像就坐落在那里。

    “朝至那波利，夕死足矣。”我高喊着刚学会的一句意大利俗语，把双手举过头顶，尽情地伸着懒腰。

    如果我在北京的街道这样叫喊，肯定会招来不少人侧目的眼光。但在那波利却是很平常的事，因为这里的人更加外向、热情。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快乐心情，是那波利人常做的事情。

    我们的目的地是那波利皇宫——西班牙统治时期那波利王的居所。

    这是一栋米白色的建筑。它并不算高，圆圆的顶部明显遗留了中世纪欧洲风格。顶部有一个高耸的塔尖，冲天而立。

    “我还以为意大利的一切都是歪的。”小王子总是会说出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不，不，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叫比萨斜塔。”

    那波利皇宫不但正，而且很对称。它一共有三层，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窗户特别多。我数了数，大概有20多扇相互对称的窗户。

    我走到皇宫前，与我相对的是8尊很大的雕像，据说那是那波利8个重要的国王，以无限恢弘的气势，俯视他们的子民。

    整座皇宫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它的国家图书馆，里面有无数的珍藏。遗憾的是我看不懂那些卷成一团的文字。

    上到二楼是皇家剧院，里面还有国王的座位。“我能上去坐坐吗？”小王子问。

    “当然，不能！”我白了他一眼。

    “哦，就算不能坐坐，走慢一点也是好的。”小王子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飞速行驶中缓过神来。“这么美的城市，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开快车！快得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他们在奔向梦想，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空闲。”我开玩笑。

    “我没有空闲，”小王子皱了皱眉头，“我这次就是要研究梦想的。”

    “或许可以这么说，理想在油门里，你必须全速前行。”我换了个说法。

    “但快乐在刹车里，所以每辆车都要有刹车！”小王子的眼睛亮了，像那波利夜空中的星光一样。

    “所以我们都是一辆车子，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哪个也不能少。少了油门，人生没有冲劲，没有方向；少了刹车，快乐、幸福就统统看不见了。”

    小王子和我都很满意这个结论，一种美妙的情绪蔓延开来……

    3.偷来的阳光特别美——罗马

    把罗马这个词单拿出来说，就不止局限于一个城市，而会令人联想到一个伟大的时代、伟大的民族，还有无尽的传说。

    站在罗马的“母狼育婴”的城徽前，关于罗马建城的古老传说又浮现在了眼前。无数专家学者费尽心血研究它，但至今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大抵是说一对孪生兄弟被遗弃，遇到一只好心的母狼。用自己的奶水哺育他们，还用自己的皮毛温暖他们。后来孪生兄弟又被一位牧羊人发现，带回家抚养成人。

    孪生兄弟长大后成为了绿林首领，并恢复了身世——原来，他们是一对被迫害的王子。他们不愿意享受唾手可得的地位与财富，所以在帮助祖父重新登上了王位后便绝尘而去，来到昔日遇救的地方重新建造了一座新城。

    在新城的命名问题上，兄弟二人发生了争执。于是就让神来决定以谁的名字命名——谁的占卜地上飞过的秃鹫数量多，就代表谁胜。

    可是这种方法也没能摆平争执，兄弟二人都说自己占卜地上飞过的秃鹫多。争得面红耳赤时，怒火上涌，拔剑相向，哥哥杀死了弟弟。便用自己的名字——罗慕洛命名了这座新城。后来罗慕洛这个读音渐渐地演变成了罗马，并以“母狼育婴”的图案作为城徽。

    都说十月的罗马特别美，是全年最晴朗的天气，不冷不热，恰到好处。但很遗憾，我们到的那天，偏偏赶上了阴天，太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气不给力并没有影响心情，我们一大早便向着罗马斗兽场前进了。

    几个世纪前，罗马皇帝为了庆祝征服耶路撒冷的胜利，便抓了大批的奴隶和一些有专业知识的工人，兴建了这个斗兽场。

    罗马斗兽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观众座排有60排左右，一层层地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拢圆形，据说可以容纳9万多人。

    古代的建筑工人总是特别悲惨，不但要没日没夜的干活，多数还要把性命搭在这里。渗透在地下的，是奴隶的血液。

    如今的斗兽场已经有些斑驳的痕迹了，长长的入口台阶处已经被人们踩得光滑，斗兽场的墙砖也不再完整，有的地方掉了砖块，还有一部分据说是在几个世纪前的地震中被震塌了。

    阴霾的天气配上古老的斗兽场，一股莫名的悲凉感受扑面而来。站在高高的观看区往下望，中间的竞技场地看得一清二楚。竞技场？我认为还是称作斗兽场更加合适，竞技是文明的体育项目，不应该有压迫和血腥。斗兽场则野蛮原始得多，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奴隶，和因为各种原因被抓的囚犯，被贵族的卫队押到这里，被迫与别人或是狮子之类的猛兽做生死之搏。

    在遥远的古罗马时期，不同身份的人会坐在不同的区域里观看残忍的表演，那兴奋的尖叫声以及冷酷的加油呐喊声，好像仍然飘荡在斗兽场的上空。

    “人类居然有这样血腥的历史。”小王子悲伤地叹息着。他单纯的脑海里，干净得像洁白的云朵，如何能想象出如此可怖的一幕？就连我也不忍心去多想。

    抬起头，灰暗的天空低沉沉的，偶尔有风吹动云朵，让云影一晃一晃的，或明或暗。看着斗兽场的上空，我忽然想，这空中，有没有古老的冤魂，迟迟不散，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世纪的变迁？当世界上再没有战火硝烟的一天，他们会不会欣慰地转头，离去？

    沉重的心情加上阴暗的天气，让从斗兽场出来的我们有些发蔫，谁都不想说话，只安静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世界闻名的真理之口，科斯美汀圣母教堂。

    真理之口大抵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测谎仪了。它其实是一只古罗马时代的井盖，上面雕刻着海神头像，张着一张大嘴。不知道被谁发现，移到了科斯美汀圣母教堂里，安置在门口处的墙上。

    据说把手放在海神的嘴里，如果说了谎话，手就会被咬断。这里聚集着很多人，纷纷把手伸进去拍照留念。我忽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如果这些人真的相信说了谎手会被咬断，还有勇气放进去吗？一个没有说过谎的人是否真的存在？

    更有意思的是，在我们围观的时候，碰巧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也来参观。女孩让男孩把手放进海神的大嘴里，然后带着狡黠的笑容问他：“上周四的晚上你究竟去哪里了？”

    看着那个男孩难以名状、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扭过头去，偷偷笑翻了。

    悲伤与快乐总是能在一瞬间完成转换。许愿池的一汪清水，洗掉了斗兽场的阴暗。

    许愿池是罗马最著名的喷泉，在池子的正中央是一座海神宫的雕像，上面有代表着春夏秋冬四季的少女像。在宫殿前面，海神波塞顿英武地站立着，两匹骏马在前奔驰。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尊水神，虔诚地侍候在侧。

    来到许愿池，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从心中升起，不仅仅是由于清澈的泉水，还是由于它美丽的传说——背对许愿池许愿，右手拿一枚硬币从左肩上方抛入池中，就有机会重返罗马。

    还有一种说法是背对许愿池站立，以同样的姿势抛三次硬币。第一枚硬币代表找到此生的挚爱，第二枚代表他与你心意相通，彼此相爱，第三枚代表能与他喜结莲理，牵着手一起重返罗马。

    我从口袋里翻出六个硬币，三个递给小王子，三个自己留下。

    “许个愿，会成真的。”我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小王子真听话，乖乖地背后池子站好，闭上眼睛静默了几秒种，然后依次把硬币抛到池子里。

    “嘿，刚才你抛硬币的时候，心里面想的是谁？”我好奇地问。

    小王子的脸刷地红了，像小姑娘一样噘着小嘴不肯回答。

    “说嘛，告诉我嘛！”我八卦得像个狗仔队。

    小王子捂着耳朵匆匆跑开，一副神秘的样子。其实不说我也知道，他的心里还会有谁呢？单纯的人像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什么一眼就看到。

    轮到我了，依样画葫芦地站好，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望。当自己许愿的时候，所有的贪念就涌上来了，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我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无数人。不止于爱人，还有亲人、朋友，我统统都想与他们重游罗马。

    好了好了，镇定心神，不要贪心，只选一个人就好。如果可以与一个人畅游世界，那我会选谁呢？

    令我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在那一瞬间，我最想与之在一起的，竟然不是我的恋人，而是我的奶奶。

    其实奶奶已经躺在病榻很久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坐也不会，完全地与外界隔断了联系。但如果有神迹，我真的很想她能再站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我的手，不用到罗马，只是在楼下的花园里转一转，我的幸福，便是无限。

    我愈发地相信，在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用来收藏一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都会与他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没有像当地人所说的那样，许一个可以和恋人重返罗马的愿望，我只是用心地想着奶奶，那个疼爱了我一生的人。我要许给她的愿望太多，一万个硬币也不够。

    当我抛下最后一个硬币准备离开时，令人惊喜的一幕发生了，藏匿了一整天的太阳，居然跑出来了！阳光掀开了云朵的一角，偷偷地溜出来玩耍。刹时间，整个大地都被照得光亮，泉水也粼粼地泛着金光。

    这一缕阳光来得真是及时，像救世主般突然降临，把人从阴暗的深渊里拉了上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

    “哇哈，幸福来了！”我和小王子张开双臂，迎接这温暖的阳光。

    幸福是什么？

    喜悦而温暖。

    不用昂贵的壁炉，不用奢侈的宫殿，只要一刹那的阳光，就可以让幸福溢满整个胸膛，哪怕只是偷来的一点，也可以特别美丽！

    太阳只溜出来半分钟，就又调皮地藏回云里，天色又暗了下来。但经过这一缕光照，方才的阴霾就好像完全被驱逐掉了，不再是阴沉，而是快乐的凉爽。

    我回过头，留恋地看着许愿池，也许它真的灵验，我最爱的人听到了我的思念，所以托太阳到罗马，告诉我——她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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