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刘老师又下岗了。

    校长我发了脾气。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到头来，我还是没了脾气。不知哪个嘴碎牙长的货，将刘老师告到了教育局。局长亲自挂帅，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组来了一个星期，先是初刻拍案惊奇，再是二刻拍案惊奇，三是三刻拍案惊奇。一连串的拍案惊奇，使得刘老师不得不再次下岗了。

    其实，这事很简单。有个城里来的女教师，嫌弃山区教学条件艰苦，执意要离开学校，却又不愿意辞去岗位。她和校长我私下里达成协议，让我找个人替她讲课，给顶替的人发300元工资，剩下的一干多元留给学校。也只能这么办了，留人留不住心嘛。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我想到了顶替她的最佳人选：刘老师。

    刘老师也是个女同志。15年前，初中毕业的她，当了代课老师，工资不过才120元。尽管工资微薄，刘老师做出的贡献却与正式教师没什么两样。刘老师任劳任怨，精心备课授课，受到了师生们的一致好评。可是，5年前，随着大学毕业生的增多，代课老师一律被清退。刘老师含着泪离开了学校。我如鲠在喉，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我悄悄地对她说，等有了机会，我一定会请你回到三尺讲台的！

    就这样，那个城里来的女教师走了，我亲自请回来了刘老师。刘老师真是个好老师啊，暑假的时候，她拉着架子车，跑了四十多里山路，到县城收购旧图书，让学生当课外读物。山区穷啊，孩子们争相阅读着那些旧图书，一个个兴奋得像枝头的喜鹊。图书虽是旧的，可对于没读过的孩子们来说，和新书一样啊。

    我万万没想到，有人会把这件事捅到教育局。局长率领的调查组，弄得水落石出，弄得三刻拍案惊奇，刘老师只有再次下岗回家了。

    我不知该怎么向刘老师做解释。要不然，找借口辞退一个校工，让刘老师留下来干杂务？刘老师摇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怎么，你是嫌看大门、扫厕所、做后勤没面子吗？”我问。

    刘老师含着泪水笑了：“谢谢您，校长。虽然我离开了学校，可我给学生买的那些图书还在呀。他们读书的时候，会想到我的。”

    我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我的心里放不下刘老师，将一份辍学的学生名单交给了她。我的意图很明显，只要她找到那些学生，就可以在家里办私塾了。也许，这么做不符合上面的规矩，可我不这么帮她，还怎么帮她呢？

    刘老师拿着那份名单走了，走之前，她对我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我想不到的是，隔了些日子，刘老师送回来了一个辍学的学生。又隔了些日子，又送回来了一个辍学的学生……就这样，每隔些日子，她都会送回来一个辍学的学生。

    我说什么好呢？只能感慨不已了。

    我召集了一次会议，一次全校师生参加的会议。我特意将刘老师请了回来。我让学生们拿着刘老师买的那些课外读物，请刘老师签名。

    学生们排着队，来到了刘老师面前。刘老师一笔一画地签着名，边签边哭，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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