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班主任-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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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炎

    栓子去找村主任老满。

    老满刚喝了点酒,脸红得像猴腚。栓子瞧着他,鼓了鼓勇气,赔笑说:“老满叔,我想……”

    老满拿火柴棍剔着牙,不时“扑”地吐出块青菜屑,说:“鳖羔子,有话就说嘛。”

    栓子又鼓了鼓勇气,这才把来意讲了。前日,他去城里卖菜,突然来了阵雨,他就躲进一家商场。商场的电视开着,栓子走近去看,上面正在播几样特殊药材的种植技术,栓子就一下动了心……栓子说:“老满叔,我想去省城学技术,求你帮我筹借点资金,等将来挣了钱,就加倍还上。”

    老满“扑哧”一声笑了,火柴棍也喷到了地上。老满说:“就你?做你娘的春秋大梦。鳖羔子,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小鸡娃还想充大老鹰哩。”

    栓子的脸白了白,吞了口唾沫。栓子爹娘死得早,小学没上完就在爹娘留下的一块薄地里滚日月,整个人滚得又黑又瘦,哪儿也看不出个出息来。可栓子不甘心,栓子说:“老满叔,我会用心的。等我学会了,就教大伙儿一块儿种。”

    老满收起笑,有点不耐烦了,说:“去去去,把你的地侍弄好就不错了,发啥癔症哩!”

    栓子低了头,悻悻地往回走。他还是心有不甘,就东家西家挨着串,筹多少算多少。可村人明白了他借钱的目的后,都是一脸嘲笑,抢白他说:“发烧了?咋大白天说胡话哩!”栓子彻底绝望,回到家,在屋里闷坐了半天,就憋出一口气来:我偏要混出个样儿来给你们瞧瞧!这么想着,便打了个包裹,直奔山外去了。

    栓子打了三年工,脏活、累活、险活、苦活,他干了个遍。三年后,他揣着自己的血汗钱进了省城。

    栓子回到村里的时候,是一个初夏的傍晚,他家也不回,就去了老满家。

    栓子递上两瓶酒,说:“老满叔,我想包几亩山地。”

    老满接过酒,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会儿,说:“省城买的?”栓子说:“省城人都爱喝这个。”老满笑了:“刚才你说啥?想包几亩山地?嗨,这算个事啊,只要是没人种的地,你随便弄。你叔把话撂这儿,弄多少都算你的。”

    栓子道了谢,一阵风似的刮回了家。当晚,栓子就背着头上山了。

    一连多日,栓子都在兔子不拉屎的山坡上折腾,时不时地,还有村人和老满站在远处陪他折腾。老满背着手,嘴里吐着酒气,说:“嘿,这鳖羔子是撞上山鬼了,咱就等着看热闹吧。”

    谁也没想到,八个月后,这里真的热闹了。栓子的地里长满了药材,绿的绿红的红,白的白紫的紫,像大片大片的霞,把个老山坡染得鲜亮光艳起来。霞光中,蹲着栓子的窝棚。自打药材入土后,栓子就以此为家了。

    老满眯起眼,说:“鸡巴,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吗?我就不信,它还真能变成摇钱树不成?”

    话音还在山坡上飘,摇钱树真就开始摇钱了。药材收购商们像地上冒出来似的,红灿灿的票子钻进了栓子的口袋……

    这天一早,老满和一千村人来到了栓子的窝棚。老满拱着手,脸上堆满笑,冲栓子说:“栓娃子,恭喜恭喜,现如今你可是咱村的大财神哩。话说回来,你就忍心自个儿吃肉大伙儿喝凉水?我看这么着,你这药材的收益呢,村里提一半。再有呢,你给老少爷儿们都分些药材种,教大伙儿种植,共同致富嘛。”

    栓子猛一阵咳,咳得脖筋跳老高。栓子说:“老满叔,这地是你答应无偿给我的,咋说提一半就提一半?再说了,这药材种都是有本钱的,我还欠着银行贷款哩。老少爷儿们想种,总得把本钱给我吧?至于技术,我就免费教大伙儿了。”

    老满撂下碗,把脸绷紧了,说:“这人一有钱,说话就变味了。大伙儿说说,这地是谁的?”

    “村里的!”

    “好,从现在起,村里把这地收回了。鳖羔子,你马上把你的窝棚搬出去,不能占了村里的地!”老满说。

    栓子咬着牙,火蹿上来,说:“我不搬!”

    老满冲大伙儿一挥手:“拆!”

    于是,村人一哄而上,栓子的窝棚顷刻间土崩瓦解……

    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栓子大病了一场。

    村人们忙着分栓子的药材,在自己的地面上“折腾”起来,老满更是“折腾”得不亦乐乎。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栓子已经人去屋空。

    很快,人们知道了,栓子让邻村“挖”走了,给房给地,还当了药材种植场的场长。

    “叛徒!”老满说,村人也说。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老满和村人都在做着发财梦,这地里可都是摇钱树呢。这天,何老七慌慌张张找到老满,说:“地里的药材都烂根了!”老满跑脱了一只鞋子,来到地里查看,可不嘛,药材都打蔫了。老满搓着手:“这可咋整哩?”

    何老七说:“请栓子。”

    老满咧着嘴,往大腿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奶奶的,请!”

    当下,何老七就和几个村人去请栓子。半路上,正碰上栓子往这边走。何老七看到了救星,奔上去拉住栓子的手,说:“栓娃子,你可得救救老少爷儿们呀!”

    栓子叹了口气,说:“七叔,老少爷儿们的事,我还就是放心不下。昨天晚上我已经去地里看过了,得赶紧治。我现在就是回村呢。”

    何老七眼窝湿了:“栓娃子,爷儿们对不住你。”

    栓子咬咬嘴唇,说:“不说了,怎么说这片土地都养了我20年,我不能忘根。”

    栓子回到村里,大伙儿众星捧月,老满一直讨好地笑。栓子指导了一番,又教大伙儿配了农药,时间就到了中午。老满说:“栓娃子,酒菜都备好了,在老七家,今儿满叔要亲自给你赔罪。”

    老满和何老七一人抓着栓子一只胳膊,把他拉到了酒桌上。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栓子被按到主位上,正要开席,老满忽然抽起了冷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对不住了栓娃子,老叔我牙疼得要命,就不陪你了,回家了别客气,喝好吃好……”说着,便起身离去。

    何老七追出去,说:“主任,你这是念的哪门子经呀?”

    老满捂着腮帮子,说:“你以为我是装的呀,狗日的,这牙巴骨咋说疼就疼起来了呢?”

    何老七摇摇头,回到席上。大伙儿你一碗我一碗,争着敬栓子。栓子就一碗接一碗地喝,大伙儿说的话,他全记不清了,只记住了一个“家”字。这儿是他的家,生活了20年的家,是啊,他回家了……

    这天,栓子大醉。大醉了的栓子,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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