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霞

    段花衣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她其实是法院的一名法医，因为姓段，大家都称呼她为段法医。

    有一天，法院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说要找段花衣，工作人员回答说你弄错啦，我们这里没有这样一个人。可对方坚持说是法院的，而且说出了相貌特征：30多岁，胖胖的，黑黑的，大嗓门儿，特爱笑，喜欢穿黑色的花衣裳。办公室的人一听全乐了，啊，敢情是找段法医呀！

    打那以后，段法医就变成了段花衣。

    前不久，单位为配合市里的中心工作，从各部门抽调了一些人，临时组成一个专项办。段花衣也是成员之一，她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

    段花衣是那种完全不注重仪表的女人，几乎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身上经常裹一件肥大的上衣，非黑即褐；头发胡乱用一根皮筋缠着，脚下永远是一双平底布鞋，再加上黝黑的皮肤，水桶粗的腰身，怎么看都像一个搞卫生的勤杂工。

    段花衣爱笑，咧开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她的笑极富感染力，和她的身材极不相称，一个哈哈能从一楼响彻四楼。自从她来后，楼道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再正襟危坐老成持重的领导，见了她都会情不自禁绽开笑脸。

    段花衣还特别能侃。她说有一次在街上买了三斤月饼，是那种精致的，几十元一斤的。回家的路上，碰到好几个熟人，一打招呼，她就热情地向他们推荐自己的月饼。结果回到家里一看：篮子里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了。

    和段花衣处久了，我发现她并不像想像中那么邋遢，在办公室还是很讲究卫生的。清早，别人还没上班，她就已经到了办公室，抹桌子、拖地板，将屋子弄得一尘不染。她负责资料归档，一沓沓的文件和材料都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因了她，专项办的工作屡屡获领导好评。

    一天下午，有个腋下夹着包的中年男人来到段花衣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就听到段花衣大声的呵斥：“请你出去，我不吃这一套！”我忙跑过去，只见她站在桌旁，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样子，那中年人脸涨得通红，灰溜溜地走了。原来是一个案件的当事人，为了多捞些好处，给她送来400块钱，希望她做鉴定时“手下留情”，没料到碰了一鼻子灰。

    一转眼，3个月时间过去了，段花衣没有再来上班，楼道里少了她爽朗的笑声，空荡荡的。我问办公室主任，他说她休产假去了。

    “你不知道吗？她来上班时已怀有6个多月的身孕，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她的前夫是个赌棍，把她的积蓄输光后就溜之大吉，留下她和6岁的儿子。段花衣，其实是个命苦的女人……”

    我无言，耳朵边又回响起那无拘无束，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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