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个没有军队的国家里，这件事绝对不会被认可。由于计划进行得极为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了筹集资金、招募人才，他们还与宗教团体相互勾结，把孩子们召集起来进行彻底的洗脑和训练。”
“这些……都是真的吗？”
虽然真由纪早就觉得此事不简单，但御名都的话实在是远超她的预料，让她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时御名都带着阴郁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确顶替了别人。那他刚才说的离谱故事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也希望这全部都是我的幻想和玩笑。”
御名都的笑容里有一些寂寥，让真由纪有些感伤。
“他们认为可以把孩子们都培养成完美的士兵。的确，进展得也非常顺利，有将近一百个孩子在他们手下朝着士兵的方向逐渐成长。”
“但还是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他们预想着培养出优秀的士兵，不被感情左右，忠实服从命令。这些士兵不仅不逊于美国的陆军特种部队和前苏联的特种部队，而且具有可以对抗CIA和KGB[18]级别情报机关的高智商，是谍报工作的专业人士。”
“然而他们的盘算失误了。不知该说是超过预期还是低于预期，士兵中混进了极有才华的人。如果只有一个他们还能对付，但可能是无独有偶吧，他们面前出现了两个无法操控的孩子。这两个人异于常人地优秀，也异于常人地具有反抗精神。他们口是心非，因为聪明的他们知道不能将这种反抗心理表现出来。他们只能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切听从大人们的命令，但同时也在扎扎实实地准备着计划。”
“什么计划？”
“他们奢求的不多，只想要和其他人一样的自由，仅此而已。”
御名都在脸侧挥了挥手，看来好像有蚊子。毕竟从灌木林中还时不时传来虫子的声音。
路灯的光源附近聚集着几只乱飞的蛾子。
“有一天，他们终于实施了那个计划，二人获得了自由。你应该明白，获得自由只是第一步，他们没有姓名也没有户籍。表面上这个国家通过宪法保障着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其实可以以孤儿的身份向国家寻求帮助，但他们不是普通的孤儿，连国家都没法保护他们。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个敌人来，更不能轻易地向国家机构求助了。”
“后来其中一人首先逃到了国外。在这里，没有户籍的未成年人很难生存下去，连工作也很难找。相较而言，在国外更容易生存下去。”
“所以你去了美国？”
“其实在亚洲圈更不显眼，毕竟大家都长得类似。但那时只想尽快逃到国外，就只能去美国。说简单点，其实我只是随便在港口找了艘货船藏了进去而已，然后那艘船刚好是去美国的。那里是民族大熔炉，不管什么人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在意，而且非法滞留者不计其数，我在那里勉强还能活下去。因为属于非法滞留，也就没有社会保障号码，情况也不是很稳定。就在我一筹莫展时，认识了一个年龄相近的亚洲人。”
“就是御名都夕树？”
空气紧张了起来。
真由纪一个字一个字地用缓慢的语气询问，他沉默着点点头。
“夕树那时13岁，监护人已经死了，但他没有去接管他的场所。我认识他时，他虽然没有被逮捕过，但毒品中毒的情况很严重。后来就很简单了，他因毒品中毒而死，我把他的尸体藏起来，顶替他去政府机关办了手续，获得了正式的出生证明和社会保障号码。之后办了护照，装作回到已故母亲的祖国，进入了日本。在那边可能会碰到以前认识夕树的人，而在日本，没有人认识夕树，他的亲人只有外婆。”
“我在夕树那里尽可能地问出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但还是有些不安。虽然夕树说他和外婆从未见过面，但毕竟他们是祖孙俩。不过我来的时候，他外婆的老年痴呆症已经发病了，记忆和行动都变得很奇怪。我说我是夕树，她似乎也不是很明白。我真没想到她把照片藏在了那里，夕树也没说过他给外婆寄过照片，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御名都夕树真的是毒品中毒而死的吗？”
真由纪仔细思考他的话，产生了一些疑问。
这些内容听上去荒诞无稽，但御名都的语气里毫无玩笑意味。
真由纪相信，他的话估计大体上都是真的，但她没法相信所有内容都是真的。
她觉得其中一定混进了一些谎言。
他认识的这位日裔少年和他年纪相仿，几乎没有亲人，然后还死了。没有这么巧合的吧。
“你觉得呢？”
“是你……杀的吧？”
“我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采取了一些手段而已。”
这就算间接肯定了吧。
“但是……”
这不是杀人吗？
“这里应该有种说法叫正当防卫吧。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保护自己而犯下的罪行可以不予追究。我可以发誓，我讨厌暴力，也讨厌伤害别人。但当我必须要保护自己时，有时可能只有这种方法。”
御名都说得理直气壮，如同谈论日常生活一般。
“杀人难道可以被原谅吗？”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当然是……”
“因为法律规定了？你遵守法律，就会得到保护，这是社会的准则。但我已经被这个社会驱逐了，无论我怎么遵守这个准则，也不会有人来保护我。遵纪守法是没法保护我自己的，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御名都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我只想普通地生活着，过着这个年龄的人应该过的生活，不过我真正的年龄嘛，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说了，我只想普通地生活着。”
“但你杀人了啊，你就没有罪恶感吗？”
“很遗憾，养育我的大人们让我不要理会道德和伦理，所以我没有罪恶感。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而且御名都夕树中毒那么严重，就算放着他不管，他也迟早会死的。难不成你要让我去死吗？”
“这……”
这名顶替御名都夕树的少年要想普通地活着，要想像真由纪他们一样，获得他们无意中就已经拥有的权利和保障，过上普通的生活。那他应该怎么做呢？真的只有他说的那种办法吗？
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真由纪思考着，拼命地思考着，还是想不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只能靠你们所说的犯罪来活下去。在卡涅阿德斯的船板问题中，首先抓住船板的那个人就是在犯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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