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经理被说到痛处,恨得咬牙切齿:“是。”
“咦,杨经理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觉察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杨经理生怕露出马脚,赶紧摆手掩饰。
薛警官反倒更加起疑,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推心置腹:“杨经理,发现什么问题你就大胆说,不要有所顾忌,我们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杨经理迟疑了一下,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反问道:“警察同志,请问王小貌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薛警官觉察出杨经理心中有事,抱着自己先做出让步对方才能反映问题的态度,主动揭秘:“杨经理,我们干警察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按理说,涉及案子的问题我不该回答,但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坏人,所以我不妨告诉你,王小貌涉嫌一起杀警案!”
“啊?!不能吧!”杨经理佯装大惊失色,试探着讯问案子的进展情况,“你说,王小貌杀了警察?”
“还不清楚。”薛警官确实是不清楚,但他却能装得像是在卖关子,然后朝杨经理眨眨眼,故作神秘道,“但我们警方还是有重大发现的。”
杨经理不知不觉间已走入薛警官的小圈套,赶紧问:“什么发现?”
薛警官不吝赐教:“不瞒你说,被害警官临死前曾接触过王小貌,因为在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中我看到,被害警官手里拿着你们公司的理财单页,而单页右下角的联系人一栏写的正是王小貌的名字。”
杨经理早已料到此节,作为幕后小黑手的他心想怎么说王小貌也是被他给拖下水的,于是本着同舟共济的态度,试着给王小貌开脱:“警察同志,您多疑了吧。像王小貌这种初级理财师,每天的工作无非就是在公司打打营销电话,到街边发发传单。那被害警官手里拿着王小貌发的单页,也很正常啊!”
薛警官哼笑一声,伸手招呼杨经理探过身来倾听——自己下面要爆猛料!
杨经理依言前倾身子,薛警官贴面耳语道:“殷警官被害那天是要去见一个人的,我们怀疑是那个人出卖了殷警官……”薛警官说得起劲儿,一时松懈竟将殷警官的姓氏透露给了对方,赶紧止住话头,“呸”了自己几下。
杨经理做贼心虚,误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就听薛警官继续道:“我们在监控录像里找到了那个人,你猜我们警方看到了什么?”
杨经理又马上联想到自己最大的外貌特征就是发型,见薛警官如此反问还以为他早有预谋,一时惊慌失措,正要不打自招说是不是看到一个光头,结果还没开口回答,话头就又被薛警官抢了回去:“我们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的,也是王小貌发的单页!”
杨经理愣了半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看到的是单页?不是光头?”
薛警官见对方没跟上自己的思路,颇为扫兴,不快道:“别走神。”
杨经理不敢怠慢,急忙回过神来,于是他幡然醒悟:薛警官所指的那个出卖者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与殷警官相约在大拇指广场碰面的人。看来警方真的是误会了。
这时,薛警官又开口了,他先深吸一口气,暗示下面的话极其重要。
杨经理赶紧端正态度,屏息倾听。
薛警官缓缓道:“王小貌最近卖出的那一款理财产品,受益人叫殷智帅,你可知道这殷智帅是谁吗?”
“殷智帅?殷?姓殷?难不成……”杨经理忽然想到什么,正准备开口回答。
薛警官却瞅准时机,急忙大手一挥表示答题时间已到,然后亲自揭晓答案:“猜你也想不出来,不如我来告诉你吧,那殷智帅就是被害的殷警官的儿子。”
说完之后,他接着又道:“由此我们怀疑找王小貌买理财产品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出卖殷警官的男子。他买了理财产品送给殷警官的孩子,必然是心怀愧疚的赎罪之举。”
听到这里,杨经理突然感到心情不再沉重了,结果也许并不像他预想的那么糟糕,自己甚至都不用负罪潜逃了。因为他原本以为找不到那个与殷警官见面的人,可现在看来,那人似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下只要通过王小貌抓到那个和殷警官碰面的人,然后告知蔡总,待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之后,自己非但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当理财经理,甚至还有可能白赚那五万块钱!
这世间已很少有人会不谋而合,显然薛警官做到了,就听他信誓旦旦地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下只要通过王小貌抓到那个和殷警官碰面的人,然后送至警局,待严刑审讯定罪落案之后,我非但可以匡扶正义替殷警官报仇雪恨,甚至还有可能晋升为刑警队长。”
于是,一时之间,王小貌成了黑白两道名利双收的代言人,成了警匪双方升官发财的进阶石。
杨经理和薛警官站在各自立场,互相畅想了一下美好未来。
杨经理率先从梦想回到现实,他以大局为重,提出意见:“警察同志,你既然想通过王小貌找到那个出卖殷警官的男人,可是你这么兴师动众地带着警员前来,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薛警官深以为然,不住摇头叹息:“我这也是心急破案,孤注一掷,被逼无奈啊!”
杨经理主动献策:“嘿嘿,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警方做个内应,暗中查清购买王小貌理财产品的客户身份!”
薛警官不知对方心怀鬼胎另有目的,顿时感激涕零,于是握着杨经理的手久久不放:“你肯主动配合警方查案,真是太好了!”
“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谢谢,太感谢了!这件案子全要仰仗杨经理鼎力相助了。”
“哪里,哪里,协助警方办案,是我们每一个公民应尽的本分!”
听闻此言,薛警官更受感动,仰天长叹道:“我从警多年阅人无数,从未走过眼,刚才一进门便见杨经理面善心慈,现在看来果真是个好人。若是人人都如杨经理这般,天下早已无贼!”
然后,他俩惺惺相惜一番,终于挥手作别。
5.线人刚一露脸就暴露了
薛警官从理财公司带队返回市南分局,心情大好。对他来说,只需坐等杨经理通风报信,自己便可破案升职。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市北分局的季警官忽然打来电话,说在自己辖区发现一具男尸,希望市南分局能派人去辨认一下。
此言一出,整个市南分局上下都迷惑不解,这市北分局接手的命案为什么要让市南分局去辨认尸体?
于是有警员好奇,在电话里探问缘由。
季警官欲言又止,似乎不方便透露内情,只是说:“你们市南分局还是派个代表过来吧,看一眼那尸体就什么都明白了。”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对方主动挂断电话,自然不好再问。
话说自从薛警官通过夜以继日翻看监控录像发现宣传单页这一细节,再到又从单页顺藤摸瓜找出王小貌、调查她的通话纪录,这才使得殷警官遇害案有了重大突破,因此他现在已俨然成了市南分局刑警队的代理队长。
所以,当季警官在电话里提出要市南分局派代表来市北分局辨认尸体时,薛警官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和季警官相约的地点,是在市北分局地下一层阴冷的停尸房里。
当薛警官赶到时,发现季警官身着黑衬衫,打扮得像个魔术师似的,立在一张躺尸床的旁边,已经恭候多时。
见薛警官走进停尸间,季警官赶紧挥手招呼他过来,然后撩开男尸身上盖的白布,问道:“你见过死者吗?”
薛警官回顾自己的从警历程,虽然他在有组织卖淫以及包小姐诈骗案等犯罪领域颇有建树,但论到凶杀命案还真是头一次参与。所以,当他站在男尸面前辨认模样时,确实有些紧张。
季警官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而紧张,还误以为是认识死者激动所致,赶紧殷切地问:“怎么样,认识吧?”
薛警官摇摇头:“不认识。”
显然这不是季警官预想的答案,他愣了一下,催促道:“你再仔细看看!”
薛警官依言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依旧摇头,说:“我确实不认识死者。”
季警官黔驴技穷别无他法,只好自问自答自导自演:“这是殷警官手下的线人,你居然会不认识?”
薛警官闻言大惊,急呼道:“你说什么?殷警官手下的线人?出卖殷警官的那个?死了?又是你们市北分局找到的尸体?”
“不是,薛警官,你误会了!”
季警官正要辩解,却被薛警官粗暴地打断:“什么不是!怎么就误会了!季警官,不是我说你,我们市南分局不就弄了个内部悬赏破案吗,你们市北分局成天没事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季警官支支吾吾道:“我,我们没想掺和。”
薛警官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得了吧,还没想掺和,听说上次你们市北分局都抓住那个线人了,后来又放虎归山。行,你们打草惊蛇妨碍破案,我们市南分局不计较。可我这边好不容易查出点线索有些眉目了,你又直接通知我来见尸体。这案子还有法破吗?你们不掺和行吗?”
季警官劝慰说:“薛警官,你冷静些,请听我说……”
“我能冷静吗我?这刚立点儿功,马上就能破案晋升队长了,一下子让你弄得全鸡飞蛋打了!”
“哎呀,薛警官,这个线人不是出卖殷警官的那个啦。”
薛警官不由一怔:“你说什么?”
“这是另外一个线人。”
“另外一个线人?”薛警官认真打量了一番死者,发现身形确实不像监控录像里拍到的那个“流年”。
季警官转了一圈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上:“你真不认识这个线人吗?”
薛警官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再次重新回答:“真不认识。”
季警官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市南分局怎么回事儿,自己的线人都不认识。”
这话薛警官就不爱听了,他仗着死无对证,开始耍赖道:“你凭什么说这具男尸就是我们市南分局的线人?你叫他他答应啊?”
季警官哼笑一声,突然伸手对拍双掌。
他这一拍掌,反倒吓了薛警官一跳,还以为对方要召唤亡灵还魂作证,赶紧瞪大眼晴见证奇迹。
结果那男尸毫无动静,但停尸房的深处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薛警官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步步逼近,人鬼难辨。
薛警官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喝问:“是谁?”
季警官代答道:“这是我的线人,名叫委晓君。”
说话间,那人影已走到两人跟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照,竟然是个美丽的姑娘。
薛警官意味深长地点头:“原来是位女线人!”继而转头又对季警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警官咽了口唾沫,侃侃而谈:“最初发现这具男尸时,我们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结果凑巧的是,我的线人委晓君却见过他。”
薛警官问道:“哦,在哪儿见过?”
季警官回答道:“几周前,在动漫产业园。”
“动漫产业园?”薛警官颇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眼委晓君。
委晓君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我受季哥安排,潜伏进一家婚姻介绍所调查伪钞交易的案子。在我潜伏卧底期间,曾在食堂见过死者几次。据我所知,死者生前应该是在和我同楼层的一家知识产权公司任职。”
薛警官说道:“这很好啊,你们市北分局顺着知识产权公司这条线索便可以查清死者的身份,又何必把我叫来认尸?”
季警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的同事确实找到了那家知识产权公司,并从他们人事部那里调出了死者的家庭信息情况。结果带回警局一核实才发现,所有的信息竟然都是伪造的!”
薛警官很是吃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季警官无奈地笑了笑,又说:“后来,我们通过调查又发现,死者生前在那家知识产权公司实际工作时间也就半个月。而他的入职日期正是我们立案调查伪钞案的第二天!”
薛警官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
季警官点头以示肯定:“众所周知,伪钞案原本由市北分局和市南分局合力侦办。当时,殷警官制定了一份详细的破案计划,名叫‘十面埋伏’。所谓‘十面埋伏’,就是派潜十名线人分别潜伏进十家有嫌疑的公司,暗中调查取证,从而确定伪钞集团的所在地。”
薛警官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表达的意思是,眼下这具男尸就是殷警官派去的线人?”
季警官叹了口气:“十有八九不会错!”
薛警官惊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死和殷警官的被害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季警官点点头,道:“所以说,此番请你来辨认死者身份,就是为了确定我的推理假设。”
薛警官沉思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关于那个‘十面埋伏’计划,我记得殷警官应该只派出了一名线人,因为他还未来得及派第二名就遇害了。如果说死者真是殷警官的线人,那么他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季警官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线人的信息?”
薛警官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认真地说道:“不错,殷警官遇害后,我曾翻看过他的工作日志,在涉及伪钞案的那一页,我见到了关于那个线人的文字记录。”
“他是谁?”
“岁月!”
“谁?”季警官愣了一下,没听明白,又问了一遍。
“岁月!”薛警官怕季警官还不理解,于是又补充说明,“‘静守岁月,以待流年’的‘岁月’。”
季警官回过神来,说道:“你,你这是代号吧?能告诉我真名吗?”
薛警官平摊双手,表示无能为力:“这是殷警官的线人,我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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