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鼎-假凤虚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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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众人的目光转向鼎的内壁后,上面的铭文却让人看得一头雾水。与严整、精致、清晰的外壁图文相比,它们是高低错乱无序、笔画粗细不一、雕刻深浅不同的一大堆符号。现在,连分不清汉唐宋元的胡自雄也看出来了,它们和外壁的图案绝对不是同时形成的,而极有可能是天王鼎已经铸造好后,又用刀剑匕首之类的锐器刻上去的。

    那么,它们究竟属于哪个时代呢?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呢?蔡东风趴在地上,像个磕头虫一样逐字进行辨认。可是,进度实在太慢了,好不容易整理出了一条思路,下一串符号的出现,马上又把它推翻了。总而言之,这些字有的像甲骨文,有的像金文,有的却像传说中的蝌蚪文和渔网文,甚至湖南的女书,问题是它们诞生在不同的时代和地域,相互间的跨度长达千年,怎么可能聚集在同一件器物上呢?

    蔡东风汗滴如雨,陷入苦思冥想中。别人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就走到一边去,或喝水或闭目养神。这时,天色蒙蒙亮了,正用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容妤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大家一眼,对蔡东风说了一句:

    “也许,那上面刻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画!”

    一语惊醒梦中人!蔡东风一听,心中突然一片雪亮,不觉叫了起来:“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要知道,商朝甲骨文正处于中国文字定型的关键阶段。在这个时代,文字和图画之间的差别远没有今天这么大。按照“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造字原则,先民们见到新的动植物、异常的天象、严重的灾害或盛大的仪式时,往往先采用画图方式记录下来,之后再逐步简化为精练文字。比如,“舞”这个字,原型就是部落祭祀时,一个巫师手执柳枝在火堆边盘旋跳跃的样子。

    蔡东风的专业造诣堪称精深,但也正是这一点让他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那么,容妤为什么能发现盲点呢?别忘了,她可是美院的学生。一进门,老前辈就说了:我们看东西的眼光,要像三棱镜一样,能让一道普通的白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现在,她不过是小试身手而已。

    在渐渐升起的晨曦中,五个人凑在一起,从全新的视角重新解读这些符号。拓片的正中央,是两道交叉的划痕,像一个八字,似乎代表了一座山峰;在它的周围,是一圈断断续续的水纹,象征着翻腾的江河湖海;水纹的下面,是一大堆杂乱无章的符号,有像鱼一样的三角,有像龟一样的圆环,有像草一样的曲线;而水纹的上部,是几艘双层的长桨楼船,可以清楚看到里面一排排的小人。

    让人奇怪的是,无论龟鳖游鱼还是船只乘员,它们全都头朝图外,背对中央,似乎要快速逃离那座水中的山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第一束阳光射进了木屋,也将拓片照得一片透亮。这时,容妤的脸色突然大变,她一把拽住了卢筝的衣袖,指着那座山峰,用颤抖的声调说道:

    “快看哪,它的山尖是绿色的!”

    此言一出,同伴们个个耸然动容。大家一起望去,果然,在山峰的顶端上,有一道浅浅的不易发现的竖线。在阳光下,它泛起了淡淡的绿色。卢筝走上前去,用手指拂下了一点,对光看了片刻,确认这不是青铜器腐蚀后的绿锈,而是一种研磨过的绿砂。

    卢筝口中喃喃说出了三个字,屋子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

    “翡翠岛。”

    一幅上古的东渡图在众人的眼前浮现:狂风突然吹起,太阳黯然消失,大洋上波涌如山,水色如墨。在无际的阴晦中,一支庞大的船队艰难而顽强地向着东方前进。一个巨浪袭来,将一艘木船打得粉碎,水中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可其他船只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葬身鱼腹。闪电划破云层,照亮汹涌的海水,暴风雨就要来了。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碧绿的岛屿,在绝处逢生的欢呼声中,船只向着那不知是仙山还是地狱的地方奋力驶去……看来,容光斗的判断没有错:三千年前,商朝军团在东渡途中,确实经过了这一片海域。那么,天王鼎又是怎样落入当地人手中的呢?容光斗既然能把天王鼎像老酒一样窖藏起来,不可能发现不了内壁的奥秘。那么,他此去真的找到了翡翠岛了吗?

    卢筝还没有想清楚,却知道必须走为上了。因为明天一早,圣子岛上的全体居民就要来喝自己的喜酒了。而到了晚间,这间木屋八成就是自己的新房了。再往后的旖旎风光,尽管绝对不可能发生,可想一想还是让人脸烧心跳。

    事不宜迟,卢筝带着伙伴们逃一样回到了游艇上。正要起锚时,才发现“黑旋风”已经挣脱了缰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卢筝急得直跺脚,可也别无选择,只能安排人去找,不过他自己是死也不肯下船了。胡自雄和蔡东风嬉笑着走了,卫宗渊看了卢容二人一眼,似乎有点不大自在,说我也下去找一趟吧,不待卢筝答应就走了。

    卢筝正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段时间,容妤叫他过去,递给了一把小剪刀,叫他帮忙把自己的长发绞掉。卢筝看着她一头飘逸青丝,心里可惜,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

    “为什么又是我?”

    “什么叫‘又’?难道,你以前给我剪过头吗?”容妤白了他一眼。

    “我可是个有资质证书的二级电工,整天电笔和老虎钳子拿惯了,你就不担心我万一失手,把你变成一个火星乱冒、青烟缭绕的灶王奶奶?”卢筝总算还没忘记自己的旧业。

    “亏你还是卢青城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来,自己不觉得不丢脸吗?——你不要误会,我可没说电工低人一等,我自己还一直琢磨着找块地儿摆个摊呢?——我是说你这个人,明明是条张牙舞爪的狼,干吗非要装出一副垂头耷脑的狗样?”

    “谁都有倒霉的时候,揭人家的伤疤有意思吗?”卢筝听了,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句。

    卢筝不小心走漏的口风中,透露出了重大隐情,好奇又心细的容妤当然不会忽略。不过,眼下她自己的心也乱乱的,就不想穷追下去了。

    卢筝明白容妤断发的原因。从现在开始,探险队将进入吉凶难卜的危险地带,不要说找到容光斗了,弄不好还要多搭进去几条命。可是,她为什么要挑上自己?是不是自己曾经替“黑旋风”剪过几次毛,被她看在了眼里?卢筝胡思乱想之际,随着断续的“咔嚓”声中,容妤的柔发一绺一绺落了下来,逐渐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光洁的耳轮。正在这时,卢筝突然感觉手背似乎滴了雨,可天上没有一丝云。他偷眼看去,才发现容妤在掉眼泪。

    卢筝心下一片恻然,想劝她不要一起去了,又知道那纯粹是白费口舌。正在此时,码头上突然传来了狗叫声,抬头一看,“黑旋风”已经跳上了游艇。容妤恨得要踢它几脚,胡自雄赶紧上前拦住了,说这次可别错怪了它。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那个制作婚纱的裁缝,他说昨天晚上牧师来找过我们,问婚庆蛋糕是要香草味的还是咖啡味的,可是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又来到了游艇上,‘黑旋风’似乎对他的高帽长袍深恶痛绝,挣脱了绳子,冲上来就咬了几口,要不是跑得快,连命也没有了。现在,牧师还躺在医院里,所以明天的婚礼是无法举行了。”

    卢筝心里一松,又问“黑旋风”在哪里找到的?胡自雄回答说大家赶到医院一看,“黑旋风”竟然还虎视眈眈守在门口。

    给牧师赔了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后,事情就算完结了,那笔婚礼的定金当然也打水漂了。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卢筝逃过了一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竟然涌起一股惆怅,见了容妤也觉得讪讪的。卢筝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何况在这个搏命的时刻。可是游艇的空间有限,想要躲开一个人,只有投海自杀了。于是,他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让自己多干点杂事,尽量不要闲下来。

    既然婚礼泡汤了,大家反而不忙着离开了。把礼花一放,蛋糕一切,香槟一喝,容妤像个新嫁娘一样喜滋滋地穿上了雪白的婚纱,摆开姿势拍了无数照片。这一回,卢筝可不敢凑前了,而是躲得不见了踪影。同伴们在传赏之余,都惋惜她那一头长发不见了,少了些许飘逸之美。在岛上又休整了两天之后,在清凉的晨风中,“雪浪”号才重新挂起了风帆,开始了新的航程。圣子岛渐渐远去了,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教堂顶上的十字架。

    “雪浪”号一路向南行驶,途中的景况越发荒凉,不要说是货轮和渔船,连人迹也看不见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下午,“雪浪”号已经抵达了苔藓岛的预定位置。在海面上兜了几个大圈子后,方圆数十里之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岛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看来,它十之八九就是苔藓岛了。于是,“雪浪”号迅速靠了上去。黄昏时分,游艇在岸边的浅水区抛锚了。艇上的照射灯骤然打开了,一道雪亮的光柱射向了陆地。岛上除了稀落的椰子林、低矮的灌木丛和憩息的水鸟外,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大群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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