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仿佛又回到了王小军的童年。他和娘整天在一起，娘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娘缝衣服，他穿针眼。娘中午包饺子，他剥葱、捣蒜。中午吃完饭，他让娘讲一个故事。娘讲：从前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他说，这个不好，重来一个。娘讲：从前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讲着，讲着，他困了，娘也困了，他们睡着了。

    下午，他让娘买个玩具。娘说，你想要啥玩具呢？哩哩咯啵，他不加思索地说。娘说，现在去哪里找卖这个东西的呢，娘给你买个小喇叭吧？王小军说，不要，不要。娘，我就想要个哩哩咯啵。娘说，好，那我给厂家打个电话，让他们给做个哩哩咯啵。他笑了，娘也笑了。他想起小时候玩哩哩咯啵，那种用薄薄的玻璃做成的咖啡色玩具，一吹一吸会发出哩哩咯啵的声音，娘总怕他把玻璃弄碎吸肚子里，不让他玩。

    “哩哩咯啵，打烂没事，回家再买一个……”童年离他越来越近。

    天快黑的时候，王小军说，娘，你看，月亮出来了。吴婆看去，月亮果然出来了，嵌在蓝色的天幕上，白白的像一张剪纸。王小军说，娘，你看月亮像什么呢？吴婆说，像镰刀。王小军说，不，月亮像一只小脚。吴婆没有看月亮，看儿子。王小军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娘，我给你洗洗脚吧？吴婆的脸红了一下，说，这不好吧，娘给你洗。王小军的神色有些黯然，他说，娘，我还没有给你洗过脚呢！吴婆说，好吧。

    吴婆脱鞋和袜子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王小军去拿脚盆，兑水。吴婆脱了袜子就坐在小板凳上不动了，乖乖得像幼儿园的小孩儿。王小军抱起娘的脚，放盆里。他用手轻轻揉娘的脚，吴婆大概有些发痒，轻轻往回抽了一下。王小军把娘的脚握紧。娘的脚握在他手心里居然那么点，她的四个脚趾都被裹回去了，只剩下一个尖尖的大姆指。王小军按照电视上教得那样，轻轻按摩娘脚上的穴位。娘的脚上只剩下皮和老茧，像一块擦子。随着王小军的按摩，娘的脸开始慢慢舒展，像一卷打开的丝绸和渐渐展开的天幕。

    王小军把娘的脚擦干，铺好被子，把娘放上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小军紧紧搂着娘。吴婆缩在他怀里像一个孩子。吴婆睡得很熟。王小军也睡得很好，居然没有失眠。

    天快亮的时候，吴婆醒来，她轻轻往开掰儿子的胳膊。王小军醒了，一下坐起来，他说，娘，我和你一块儿去公路上拾东西。他们开了门，吸足了雨水的蔬菜一夜间长了不少，院子里的花开了许多，水灵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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