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闺闹惊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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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大管家还在看着她,故意催促说:“走吧,姑娘!你怎么了?”

    菊花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朝前走了几步。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双腿乏力,又像是灌了铅一样。她在心里叫了起来:“天啦,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回去,连累爹娘,连累龙贵哥……”想着,她又不由自主地站了下来,回头问大管家:

    “这是老爷、太太他们的主意?”

    大管家忙说:“这可不是老爷、老夫人、太太的意思!老爷成天忙着做好事,这样,我就多嘴劝一劝你吧。”

    你这是何苦呢?老夫人、太太这么舍不得你,是你前生的造化呢!你仔细想想到兰府来的这段日子,你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落在福窝里?何必就赌气要走呢?你不为自己想想,可也得为自己的爹娘想想呀!爹娘生你、养你容易吗?俗话说,养儿才知娘辛苦,养女才报父母恩,何必在家里正受穷的时候,又去逼父母呢……”

    菊花听着,泪水又不禁倏然滚下。

    大管家见了,继续说:“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我的话你听不听得进耳里,我不管。不过,一个人活到世上,总得讲点良心,是不是?你刚才走时,老夫人和太太的心情,你都是看见了的。她们的确是舍不得你呀!这人呀,只可糊涂一时,不可糊涂一世。听我的话,姑娘,还是回去吧!我都是土掩大半截的人了,还能害你?1说完,大管家就定定地看着菊花。

    菊花怔怔地听着,她紧紧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青。大管家的话,她都听懂了。是的,她应该替父母想想,替冉龙贵想想,她就这样回去,让父母怎么办?她不能回!真是不能回呀!她又想起兰府,想起刚才老夫人、太太对自己的态度。也许,她们真是一片诚心实意地喜次自己。也许,太太昨晚说的话,真是一时痛苦当中,说的无心的话。要不,怎么在自己离开时,她们还这样待自己呢!兰府是知书识礼的人,老爷是有才有德的人,即使太太有这样的心,老爷也不一定能做出这种有失身份、鲜廉寡耻的事来。再说,就是老爷也有了这份心,肚子是长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同意“借”,他们还能强迫自己“借”?到时,自己拼一死算了,又何必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呢?要是他们真没有那份心,自己不但真的失了一个不愁穿、不愁吃的好机会,也真成了一个没良心的人了……想到这些,菊花真正是后悔了。她在心里责备着自己的冲动和糊涂,可又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要回去又怕引起老夫人、太太笑话,甚至真的就不要自己了。

    这时,大管家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立即说:“姑娘,你是怕回去老夫人、太太责怪你?不会的!老夫愿意在老夫人、太太面前给你求情……”

    菊花听了,马上感激地对大管家看了一眼,喃喃地说:“我,我愿、愿意回去……”说完,又立刻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

    大管家听了,高兴地说:“好,姑娘!今后可别忘了我罗!来,把包袱给我吧。”

    菊花想说不用,可还是身不由己地把包袱递了过来。

    大管家提起包袱,站了起来,拍了拍长衫上的泥土,说:“起来吧,姑娘!我在前面走,见了人就说,人家菊花可是个孝顺姑娘,想回去看看娘了。可老夫人这儿离不开,让我接回来,过些日子再回去呢!你看,不是就没人笑话你了。”

    菊花听了,从心里感激起大管家来。她果然听话地站了起来,跟在大管家身后,又一步一步地向兰府的深宅大院走去了。

    菊花重新回到兰府,果然,老夫人和宁氏不但没责备她,反而显得更加热情。老夫人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执着她的手,亲热不够地说:“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们正念着你呢。”那神情,就像分别了好几个世纪似的。

    宁氏也过来抓了菊花的手,说;“好妹子,我今后再也不说胡话了,你放心吧!”

    菊花见了,一颗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兰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时间慢慢流逝,连习娟的死,菊花也逐渐淡忘了。她仍住在月亮门里面的绣楼,重新穿上了兰府的绸缎衣服,每天照旧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走走,说说话,照旧吃着兰府的山珍海味。老夫人也一如既往地亲热着她,宁氏看见她,脸上的笑比过去更充盈了。这一切,都使菊花感到自己确实太小心眼了。

    在这段日子,惟一使菊花感到有点变化的,就是和老爷碰面的时候多了。过去,老爷常常早出晚归。菊沦听说老爷在出钱办一所学校,目的是让没钱的孩子也能上学读书。菊花听了心里就很感动,心想自己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睁眼瞎”,没人上过学堂。老爷的学校修成了,不知能不能让弟弟也去认几个字。她把这话装在心里,准备今后对老爷说。可这段日子,老爷虽然也出门,但出得晚了,归得也早了,常常在园子里和她碰面。老爷见了她,先总是轻轻地一笑,然后点头。虽然没有语言,却让菊花心头有一种异样的热乎。有时,老爷也会停下来,和她说上几句嘘寒问暖的话。老爷的话不多,却给菊花一种温暖。渐渐地,菊花在兰洪恩面前,也不显得那样局促和害羞了。相反,兰洪恩亲切和蔼、平易近人、儒雅倜傥的形象却不时泛起在她的脑海里。

    这天上午,菊花下楼来,见兰洪恩正在通明阁的亭子里,制作一种东西。他面前摆着一只用线香制成的纸斗,这纸斗呈四方形,底盘直径大约一尺,高约五尺,形如宝塔。兰洪恩正将旁边的香菱、苹果、大红柿等水果往纸斗里一层一层地装着,装完了,又用一张硬纸片,裁成小斗,粘贴在大纸斗口上,然后又在小斗两旁,插上两面小旗,小斗中插上一炷香。菊花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派什么用场,就好奇地走过去问:“老爷,这是什么呀?”

    兰洪恩抬起头,目光像是不经意地掠过菊花娇艳的面孔,微微一笑,反问道:“没见过吧?”

    菊花摇摇头,为自己的少见多怪感到不好意思,也笑了。

    少女的任何一个笑,都是那么妩媚,像是刚刚绽放的莲花。兰洪恩把菊花的笑收进眼里,烙进心里后,才指着纸斗说:“这叫‘斗香’,知道吗?明天晚上过中秋,把月用的。”

    菊花听了,猛地想起明晚就是中秋,不由得拍起手来,叫道:“哎呀,真是!我倒忘了!”

    兰洪恩还是亲切地微笑着,看着她说:“这下记起来了吧?你看,这为什么叫‘斗香’,因为它形状像斗,下大上小,又像宝塔,烧时,把这线香点燃,就一圈一圈燃下去。燃完了,就现出里面的供果,让月中嫦娥来吃呢。”

    菊花听了,不由得又高兴地叫起来:“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兰洪恩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她,说:“是吗?你听着,还有诗呢。”说着,就抑扬顿挫地吟出一首诗来:

    “方形香斗供庭前,

    三角旗儿色倍鲜。

    檀木香排书吉语,

    合家罗拜庆团圆。”

    菊花听后,天真无邪地说:“老爷,你们大户人家规矩真多,我在家过中秋,收成好那一年,家里就打一块糍粑。要歉收这一年,就做一碗米面汤圆。吃了后,就出去‘踏月’……”

    兰洪恩忙问:“踏月,踏什么月?”

    菊花说:“就是三三两两的小姐妹,一块儿结伴出去,到外面树林子或草坪上,高高兴兴地玩。”

    兰洪恩听了,又好奇地问:“怎么个玩法?”

    菊花听了,仰着头想了一阵,忽然红了脸,说:“不说了。”

    兰洪恩哈哈大笑起来,打趣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是说些女孩子的私房话吧?”菊花的脸更红了,她忽然转身跑去。

    可兰洪恩马上叫住了她,说:“哎,你别走,菊花。”

    菊花又只好站住。

    兰洪恩说:“菊花,你说的我知道。那叫‘走月亮’,也是中秋风俗的一种。你听,也有诗说这事呢。”说完,又吟出一首诗来:

    “人影衣香走月明,

    碧天如洗晚风清。

    谁怜没柄团团扇,

    曾照诗人送容行。”

    吟完,不待菊花说话,又接着说:“明天晚上,老夫人和太太,都要出去走月亮呢!”

    菊花精神一下振奋了,高兴地叫着说:“真的?我也去。”

    兰洪恩又笑了,看着菊花像哄孩子一样说:“好,好,你去!你怎么能不去呢!”说完,仿佛害怕菊花会马上离去一样,就不等菊花说话,又接着说:“菊花,你坐下,听我告诉你许多过中秋的风俗。”

    菊花心里高兴,又忍不住好奇心,果然在兰洪恩对面的木栏杆上坐下了。双手捧了头,目光清澈、纯洁地看着兰洪恩,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兰洪恩却一时讲不出来了。他的目光也定定地落在了菊花脸上,面孔渐渐地涌上了一层潮红。

    菊花见了,连忙放下手,把目光投向“斗香”上,说:“快讲呀。”

    兰洪恩这才“嗯”了一声,回过了神。讲的却不是中秋风俗的事,而是有些痴迷地说:“菊花,你这名字真好听!”

    菊花听了,有些莫名其妙,说:“爹妈胡乱取的,你别夸了。”

    兰洪恩忙说:“不!不!这是真的,菊花。这世间百花,不管是兰花、梅花。月季花、牡丹花,都不如菊花好!”

    菊花还是茫然,说:“你说的是花,可我是人。”

    兰洪恩说:“花即是人,人即是花呀!”

    菊花更不明白了,幼稚地问:“花怎么成了人,人又怎么能成花呢?”

    兰洪恩听了,突然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看着菊花说:“哎,菊花呀,你不懂!你不懂呀!”说着,背着双手,在亭子里踱起步来。

    菊花见了,立即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红了脸。是呀,她一个不识字的村姑,能懂得上过洋学堂的老爷的话呢!她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不断用带着几分胆怯的目光去看着兰洪恩。

    兰洪恩走了一阵,停住了,目光落在荷池的荷花上,又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摇头又吟出两句诗:

    “问花何事人偏爱,

    曾遇渊明把玩来。”

    吟完,忽然回头紧紧盯着菊花,问:“菊花,你懂得我的心思了吧?”

    菊花满脸迷茫,摇了摇头说:“老爷,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不懂。”

    兰洪恩急忙说:“这你都不明白?梅、兰、竹、菊,菊为四君子之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我就是喜欢菊,特别是山乡野地之菊,‘仙人披雪,素女不红妆。粉蝶来难见,麻衣拂更香’……”

    菊花似懂非懂了,站起来认真地说:“老爷,我明白了。你是喜欢田边地角的野菊花,我们那儿多的是,等过了九月,我回去给老爷割一大背篓来!”

    兰洪恩听了,突然“噗哧”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菊花说:“你呀,菊花,我和你说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懂我的意思。”

    菊花更局促了,红着脸说:“是,老爷!老爷的学问大着呢!”

    兰洪恩笑着说:“好了,好了,菊花,我们说点别的吧。”

    菊花以为兰洪恩会生气,可见兰洪恩仍然一副宽宏大量的笑模样,又放下心来,重新坐了下来,望着兰洪恩。

    兰洪恩看了一眼菊花,目光明亮,闪动着一种既温柔、又强烈的光辉。片刻,想了想说:“好,菊花,刚才给你讲诗,你不懂。现在给你讲一个你能听懂的故事,行吗?”

    菊花好奇地点了点头。

    兰洪恩就说:“你知道太阳和月亮,为什么一个要在东方升起,一个又在西方落下去?”

    菊花笑了起来,说:“这谁不知道?白天来了,太阳就从东方升起。夜晚来了,月亮就从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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