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为人代写柬帖状纸，使得怀宝懂得看人眼神面色行事，变得十分乖巧。如今对戴镇长，他也极会察言观色揣摩他的心态，把事情做得让对方满意。戴镇长喜欢发表演讲，怀宝就暗示镇上的中学校长多请戴镇长去给学生们讲话；戴镇长喜欢读史书，怀宝就去镇上早先的几个富户家搜罗古书；戴镇长喜欢让自己的讲话家喻户晓，怀宝就常用粉笔把自己记录下的镇长讲话抄在镇政府门前的黑板上。在生活上，怀宝对镇长也照顾得颇周到，早上起来，他总要把洗脸水给戴镇长打好；晚上睡前，又总是把戴镇长的被子抻开；逢了开会，戴镇长刚在座位上坐下，怀宝便把他的茶杯泡了茶放到他的面前；过节时怀宝家包了饺子，他也总要给戴镇长端来一碗。一来二去，戴镇长就越发喜欢怀宝。有天晚上，戴镇长拍拍怀宝的肩膀说：好好干，将来会有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崭新的政权，这个政权需要许多新干部，知道什么叫干部吗？干部就是“官”，但我们的官将不会同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官，这些官一个个清正、廉洁、有才，全心全意为平民百姓做事、谋利益。我们中国吃昏官、贪官、赃官的亏太多了，我们要有一大批全新的官……

    怀宝对戴镇长大部分话听不太懂，但有一点他听懂了：中国需要许多官，自己有可能当再大一点的官。

    那天晚上他回家把自己听懂的意思给爹讲了，廖老七听后两眼放光，抓住儿子的手说，好呀，你娃子遇上好年代了！听你老爷讲，咱们廖家祖上只有一位爷在明朝时当过一任乡官，其余的都是布衣百姓，如今该你为咱廖家光宗耀祖了！好好干，千万不能大意……

    二

    1

    新政权对富户们资产的清抄工作正在进行。那日镇上清抄大地主裴仲公的家时，戴镇长让怀宝去负责登记。他又一次走进裴家大院，但这次和过去不同的是，他再无了那种缩头缩脑唯恐惹了主人不高兴的胆怯心理。他昂首走进中院，看见抄出来的各种物品山一样堆放在那里，也看见了裴家一家人战战兢兢立在院子一角的情景，更看见了裴仲公那颗掌上明珠姁姁。姁姁已长成了一个身材苗条的漂亮姑娘，正用胆怯而惊慌的目光望着他。这景况让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翻身的自豪，他想起了他过去来裴家代写帖子时的那份恭敬和惊恐，以及看一眼姁姁都怕对方着恼的那种心情，更觉得解放军把权力夺过来交到像他这样的穷人手里实在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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