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友

    人们不知道平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来湖边静坐的。每天，平子都穿得厚厚的，戴着大棉帽子，静静地坐在新湖北岸的木椅上，望着湖上的冰面出神。阳光照射在冰面上，闪烁着一片圣洁而辉煌的光芒。几个小男孩快活地呼喊着，在冰面上滑来滑去。平子笑了。平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有风，平子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气象部门说，由于受厄尔尼诺以及拉尼娜现象的影响，这个冬天将呈现忽冷忽热的态势，最低与最高温度，都将创几十年来的新高。平子想，现在的孩子们什么都好，就是在湖上滑冰的机会不如自己小时候多。连续十几年的暖冬，湖里结的冰都很薄，年年都有孩子因为滑冰而不幸葬身湖中。哪像自己小时候，一年四季气候变化分明，每年冬天，房檐上的冰溜子都尺把长。那时候，他和伙伴们最快乐的事就是来湖里滑冰。平子还记得，有一年春天都开始化冻了，他还和一个小伙伴来湖里滑冰，结果掉进了湖里，若不是刚好有人从湖边走过发现了，那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可能是他平子了。

    每天都有一些孩子来湖里滑冰。平子依旧每天来湖边坐着。可这几天，平子明显感到天气暖和起来。中午，冰的表层已开始融化，太阳照在上面，闪着耀眼的光。平子开始为冰上的孩子们担心起来。

    这天下午，一个戴红袖章的管理员来到湖边对冰面上的孩子们大喊起来。可孩子们一边在冰上滑向远处，一边大声喊，你管不着！要不你也下来呀。

    管理员摇了摇头，看到坐在那里的平子，就指着一个牌子说，湖里严禁游泳和滑冰，每年这湖里都得淹死几个人，可人们就是不听，真没办法。说完，扭头走了。

    平子刚从“大墙”里出来不久。是保外就医。十几年前，平子参与了“哥们儿”的一起重大抢劫案，从那时起，他就与相依为命的娘一个大墙里一个大墙外了。没几年的时间，平子的娘就郁郁成疾，离开了他。平子在里面因为表现得好，一再得到减刑，可就只剩下两年的刑期了，他却被查出患上了绝症。

    昨天晚上，平子又没睡好觉。吃了好些止痛药，还是止不住持续剧烈的疼痛。迷迷糊糊中，平子又见到了娘。娘远远地站在一边，平子扑上前去，可娘却连连后退，任凭平子怎么追也追不上。平子急得大喊起来：“娘，娘啊！”平子睁开眼，发觉枕头又湿了一片。

    一连两天平子没有出现在湖边的木椅上。第三天的中午，他又来到湖边。这次平子带来了一把锤子。他没有去坐木椅，而是蹒跚着来到湖边用锤子去敲湖里的冰。锤子小，砸在冰面上只起一个白点。平子不时停下手来歇上一歇。几个在冰面上滑冰的孩子围上来问他，你是想在这里钓鱼吗？平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费了半天劲，平子总算砸出一个浴盆大小的洞。

    第四天的上午，来湖里滑冰的孩子发现新湖北边的冰窟窿里掉进了一个人，因为湖边水浅，那个人的一只手还露在水面上。

    当地晚报对此事报道说，每年冬天都有人因去湖里滑冰发生意外，前年死了2人，去年死了3人，今年又发生了意外，希望市民特别引起注意。天气忽冷忽热，看似坚厚的冰层实际并不牢固，请不要再到湖里去滑冰，家长尤其要管好自己的孩子。

    落水的人就是平子。

    此后，这个冬天再没有孩子来这里滑冰。

    人们说，十几年来，这是第一个没有淹死孩子的冬天。

    白天，人们从湖边走过，看到太阳照在冰面上，发出一片白茫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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