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谁都说不清楚，局长为什么喜欢杀猪。每逢周末，局长都要到乡下去，找一头猪杀。乡干部们早就给局长准备好了，绑了一头猪，让局长亲自杀。局长杀猪的时候，精气神儿很足，一刀捅进猪喉咙里，白刀子进去了，红刀子出来了。

    看局长杀猪的架势，真是了得。猪被刀子扎了脖子，向外喷着热血，拼命号叫。局长将自己的身子压到猪的身上，任凭猪垂死挣扎。猪号叫着，颤抖着，由强到弱，渐次平息下来。局长直起腰，长出一口气，拉起猪的一只后腿，割开一个小口子，用一根细铁丝捅进去，来回捅，捅遍全身。然后，局长开始吹猪。他握住开口的地方，用力猛吹。乡干部则在一旁帮他敲猪，为的是将气敲顺。猪被吹得滚圆滚圆，局长用细绳子扎紧吹气的口子，命人抬上锅灶，开始煺毛……

    看到局长亲自杀猪，杀得这么老练，乡干部们都击节称赞，哗哗晔鼓出热烈的掌声。

    局长这么爱杀猪，这么能杀猪，让人感到惊奇。许多人忍不住在心里问：这是为什么呢？局长杀猪的动机是什么呢？

    是局长小时候家穷，吃不起猪肉吗？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呢！局长馋啊，从前的小孩子谁不馋？！现在，局长动手杀猪，是圆了儿时的梦吗？

    是局长曾经被猪咬过吗？人被猪咬的事件是经常发生的。据报载，有一头老母猪咬死了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另据报载，一头重达200公斤的生猪，将屠宰场的一名屠宰工咬死了。惨啊，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局长能亲自杀猪吗？是局长的命与猪命相克吗？查查局长的档案，他也不属猪啊。局长的社会关系中，也没人属猪，连姓朱的亲戚都没有啊。可局长却要每周杀一头猪，不杀不足以平私愤。他与猪不共戴天，他是在报复谁呢？

    谁是局长心里的猪呢？

    想到这里，人人都有自危感了。

    有人就给上级打小报告了，要求上级管一管，不能让局长随便杀猪。随便杀猪，和随便杀人差不多嘛，说不准哪一天，有人就要被局长杀掉了。

    很快，上级派来了考查组。经过考查，并没发现局长有什么不良爱好。他不上桌打牌赢钱，也不上洗头城泡小姐。局长对人也平和，看不出他在工作中有凶残的一面。虽说他有杀猪的能力，但未必会动手杀人嘛。

    考查组不相信局长会以身试法，局长不当了，去当杀人犯。

    对局长的考查，是在暗中进行的。考查后的结论是：局长是个称职的好同志，应继续在局长的岗位上任职。

    但有必要和局长谈谈话了，向他指出杀猪问题，希望他任职一方，要为民所乐，勿为民添忧。

    见面会上，局长是这么表白的：“我知道，我有心理疾病。有时候，我焦虑、烦躁、想跳楼、想自杀。这都是工作压力所致。所以，我选择了杀猪，释放精神负担。猪，每周都要杀的。因为，老百姓要吃肉。我不杀，有人杀。我杀了，是件好事，我为什么不杀呢？你们知道吧，有一位公众人物，摸索了一套心理保健方法——列表化解法、自寻乐趣法、无损宣泄法、对镜自嘲法。我呢，只有一种方法：杀猪减压法。”

    考查组的人大笑：“你啊，白天尽量不要躺下来想事情，就会远离悲观了。”

    局长笑道：“我哪有时间大白天躺着想事情呢？”

    考查组的人说：“你看你的套房，里间有一张床嘛。还是把床撤掉吧。另外，你房间的天花板高度也不够啊。所以，你处处感到受压抑。你换个天花板高的房间试试，兴许会好一些！”

    局长叹口气说：“哎，你们跟我到乡下去看看吧，看我怎样杀猪！那才叫痛快呢！不瞒你们说，我每周杀一头猪，至少可以保证工作上不犯错误！这你们别不信。我是怀着疾恶如仇的心理杀猪的，是怀着英勇杀敌的心情杀猪的。杀猪时，我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杀完了，心里就净了，就没有一丝杂念了。”

    考查组的人很认真地说：“看来，我们要推广你的杀猪减压法了。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不要因为杀猪，让同志们心里犯嘀咕。同志们害怕你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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