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兵，还不是正式的兵。

    连队，称之为新兵连。

    白天训练，也学习。晚上，睡着了，还有纪律约束着——不能尿床。尿床的兵，不需要完成新兵连的三个月集训，就可以通知地方武装部、民政部门来领人。

    可一排三班的那个杭州兵赵成民偏偏在新兵集训的第二周，把自己的新被褥尿湿了。

    指导员发现他尿床，那已经是他几次尿床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他夜间尿湿了被褥，白天就用画报或报纸，掩饰住床铺上的尿窝子。

    那天下午，指导员可能听到什么风声，突然间选在新兵正在集训时来查房，当指导员拿起赵成民床铺上的一本皱巴巴的美女画报时，顿时被床上的一片尿迹惊呆了！

    指导员问：“这是谁的床？”

    跟在身边的三班班长，打了一个立正：“报告指导员，这是新兵一排三班赵成民的床！”

    指导员让三班长喊来了集训场上满头热汗的赵成民，不温不火地问他：“你尿床？”

    赵成民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虽然也打着立正，可他的下巴已勾进了怀里，恰似一弯尚未长成的豆芽菜！按照新兵条例，他有可能用不着参加后面的集训了。可指导员当场命令他人队，继续参加集训。

    晚上，指导员端来一盆放着艾草的热气腾腾的盐水，说是民间偏方，专治尿床病。放到赵成民床头时，指导员就那么蹲在地上，捏起盆里几棵漂浮的艾草秆儿，在盆里不紧不慢地搅和着，等把盆里的水搅和得不怎么烫手了，指导员才让赵成民把双脚放进去浸泡，并蹲在赵成民跟前，一下一下，撩起盆里的水，“哗啦、哗啦”往赵成民的脚面上浇。

    赵成民很感动，直到把盆里的热水泡凉，他才依依不舍地把那盆盐水倒掉。

    还好，当夜，赵成民没有尿床。

    第二天晚上，赵成民怕指导员再端盐水来，可指导员又端着漂有艾草的盐水，如期而至。

    赵成民眼里有了晶莹的东西，他想跟指导员说，他自己可以找来艾草和盐水，可指导员偏偏先他一步，把漂有艾草的盐水给他端来了。

    第三天，第四天，指导员都是选在熄灯号吹响之前，准时把泡脚的盐水给赵成民端来。终于有一天，赵成民压抑不住内心的愧疚，无声地抹着泪，告诉指导员，说他不需要艾草盐水泡脚，他没有尿床病……

    赵成民从枕头底下，摸出他女友写来的信，女友在信中告诉他：要是受不了部队的苦，就早点儿想个法儿回来！

    指导员静静地看着赵成民，没有质问，也没有批评，他慢慢地站起身，拍着赵成民的肩膀：“你能领悟过来，一定会是个好兵！”

    指导员告诉赵成民，他根本不懂什么尿床的偏方，只不过早就看穿他床上的“尿窝”是故意泼上去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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