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1月1日,孔祥熙失宠前夕,还鬼使神差地着实风光了一回。
这一天,国民党党政军要员600余人聚集重庆市的国民党中央大礼堂,举行庆祝孔祥熙就任财政部长10周年纪念会。
这事确实有点蹊跷。要说重大的庆典,一般是国庆、党庆、军庆;要论人物,国民党最高首领为蒋介石。而在蒋介石之下,虽说孔祥熙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一名大臣,和宋子文、陈立夫等别无二致。为一个大臣任职10周年举行这样规模巨大的庆典,别说在国民党的历史上空前绝后,就是在中国历中上也绝对少有。
那么这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最直接的原因是,人们听说蒋介石要来,并要在纪念会上发言。蒋介石要出席这一纪念会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尽管人们还不知道蒋介石出席的动机,不知道这个纪念会要达到到什么目的。但人们相信,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聚会,是在蒋介石、孔祥熙面前亮相从而取得他们好感的一次重要聚会,这是要比那些公开的、法定的全会或常委会更为重要。
一时间,那印着烫金“孔府”二字的请柬成了最紧俏和最珍贵的商品。孔祥熙的秘书班子原准备了200份请柬,不料消息传出,打电话甚至亲自上门索要请柬的人接连不断。连孔祥熙的秘书们都有点懵,这究竟是个什么会,怎么比开国民党中央全会都积极?
这个纪念会原本是财政部为了拍孔祥熙的马屁而筹办的。孔祥熙独掌财政金融大权,自然是自己吃肉,给部下啃骨头。财政部的大小官员啃了孔祥熙甩给他们的骨头,就要想办法得到更多的骨头。但张嘴要吃是最愚蠢的,哄着主子高兴,让他心甘情愿把自己那一份分出来一些给部属,是最文明的。因此他们绞尽脑汁拍孔祥熙的马屁。孔祥熙、宋蔼龄的生日自然不必说,一年两次又送又拍。孔宋的4个孩子的生日也成了阿谀拍马的好理由。1939年9月11日,孔祥熙60大寿,他们就成功地策划了一次庆祝大典。当时五院首长、各部主管以及民间首领、军界要人纷纷前往祝寿,赠送的礼品不计其数。这次恰逢孔祥熙就任财政部长的10周年,孔的属僚们又故伎重演,想借着庆祝拍主人的马庇,自己也能从中小捞一笔。
蒋介石得知此事后对陈布雷说,“告诉庸之,这个会我要去的。”本来,这一年12月初蒋介石就要赴开罗参加美、英、中三国首脑会议,准备工作十分繁忙。因而蒋决定参加孔祥熙的这个会,实在有点出乎陈布雷的预料。
蒋介石的心态,分析起来极其复杂,但有时又很简单。对孔祥熙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臣”,他隐约感到不那么放心了。民间有一句老话说“你要在师傅手下表现得很能干,但你千万别超过你的师傅”。孔祥熙虽然没有想超过师傅,但他在财政金融界大权独揽,处处插手,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自居,谁又能相信他没有一点觊觎最高权力的野心呢?自从蒋介石培植了又一亲信戴笠后,戴笠就不断地把他们知道的孔的一些阴暗面报告给蒋介石。于是蒋介石发现,那些他自认为是亲信,见了他的面对他毕恭毕敬的官员,大都在瞒着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中就有孔祥熙,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蒋介石承认孔祥熙的才干。但他像所有的皇帝一样,认为一个大臣不能在一个位置上做久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那样必然会带来一些负面的东西。如果抗日战争不爆发,如果日本人不打进来,他会把那一个个刺头全收拾掉。至于孔祥熙也要动一动,不然他就会以为那个位置是他的,是他应该得到的。
蒋介石何时动了要动一动孔祥熙的念头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蒋介石要在出访前参加孔祥熙的一个他认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庆祝会,从而使那个会的规格迅速提高,那个会的知名度迅速升温;从而更加强化了孔祥熙的错觉,他是一个成功者,一个除了蒋介石之外在中国最重要的人物,从而头脑发热利令智昏后,作出不理智的决定;从而被别人抓住了破绽和把柄;从而被别人击倒在政治舞台的角斗场上。
事实证明蒋介石想得没错,事件的发展正如蒋介石预料的那样。就在那次庆祝会不久,国民党军界一些人企图发动一场倒蒋政变,而宋蔼龄被牵连了进去。孔祥熙也胆大包天地“公开”侵吞美元公债,并由此身败名裂。亲信林世良的被处决,更令孔的部下心寒胆颤……当时,蒋介石撒下一张大网,他可能是有意识撒下的,撒网时候并没有想到在什么时候收,想到一定能捕获到什么。但蒋介石却从容不迫地撒下了,并在那次庆祝会告诉了在座的国民党权贵,他是相信孔祥熙的,相信各位的。只要大家像孔祥熙那样效忠党国、效忠他蒋介石,并尽心尽力的工作,就能得到孔祥熙所得到的一切……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蒋介石的网口开始收了。而孔祥熙和那些被鲜花、美酒和阿谀弄得晕乎乎的官员们,还自以为他们全平安无事呢。
当时的纪念大会在重庆中央大礼堂举行。舞台的正上方挂着一条横幅:“庆祝孔祥熙就任财政部长10周年纪念大会!”礼堂的顶棚和墙壁的四周被彩灯和鲜花装扮得灿烂夺目。身着燕尾服、脖子上扎着黑绸领花的乐手在乐池里奏着欢快的迎宾曲。门外一辆接一辆高级轿车缓缓驶来,排成两排,警卫在驱赶企图向前靠近的人群……
孔祥熙身着中式长袍,头发被进口头油抹得净亮。他眯着眼睛在众人的簇拥下,从侧门进入礼堂中央前排正中的位置上,宋蔼龄则抱着一束鲜花坐在孔祥熙身旁。
而蒋介石此际亦身着一身蓝色长袍坐在孔祥熙的另一侧,目光扫视着对面的来宾。
说实话,当时孔祥熙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纪念会会搞得如此隆重,他知道这原本是部属的一片真心奉承。他同意这样做是因为近来中统军统都对他颇有微词,他需要这样一个仪式来表明他的地位,以及他对抗战的贡献。表明大多数人对他的成绩的承认;特别是蒋介石的光临。事前宋蔼龄曾提醒过他,规模搞这么大好不好?会不会给人造成一种功大盖主的误解。
但孔祥熙却不以为然。怎么能说功大盖主呢?要说这10年来我的功劳,也是在委员长的领导下取得的,我的功劳也是他的功劳呀!表扬我实际就是表扬他吗!
然而亲临现场,孔祥熙心里又隐约感到不安,隐隐地感到这样的盛会对自己未必是件好事。只是,此时后悔已然晚矣。
纪念会开始了,首先自然是请蒋介石先讲上一通。
在一片掌声中,蒋介石站了起来。先看了一眼孔祥熙,然后操着浙江口音念了一段陈布雷为他起草又经他修改的为孔祥熙的颂词,那颂词道:
度支之任,经治国用,遭时艰虞,厥责弥重。
来战之先,为战之血,革法圜法,实惟至讦。
文战之时,肆应益劳,排除万难,虽免夕朝。
冉二十载,鬓发已苍,继是戮力,为国龙光。
下关民力,上计帮储。自强不息,日居月诸。
中国的官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会,只要一把手定了调,余下的全跟着这个调走。当年的重庆也是一样。蒋介石发完言笑着坐了下来,孔祥熙带头鼓掌。接下来就一个比一个吹得邪乎了。
先说何应钦。西安事变那会儿,他一看老蒋快完了,就惦记着汪精卫要上台。于是那主意就一个劲往亲日派身上出;后来看老蒋有救了,又来个大转弯,骂亲日派比谁都狠,还积极向蒋表忠心,叫嚣要千刀万剐张学良和杨虎城。这才保住了参谋总长和军政部长的位置。这次听说财政部要开这么个会,又听说蒋介石要来,立刻感觉到了这里的意味。于是他把什么都推了,让秘书准备了一份贺词且天天在家背,直背得滚瓜烂熟。
蒋介石发完看后,何应钦紧接着站了起来,先向蒋介石及孔祥熙深鞠了两个躬后,然后戴上军帽,亮开了嗓门说道:
“抗战迄今已达6年多。战争开始时,敌人根据我国当时经济与武力情况,估量我们最多只能支持一年半载,不料后来在财政方面意外坚强。财政部在孔部长策划下,对长期抗战之所需均能供应无缺,不虞匮乏,而使我们的军事形势稳定下来。现代战争为消耗战,经济较武力尤为重要。战争所需之粮草弹药,无一不赖财政维持,战争之胜负,全视财政有无办法。中国抗战能转弱为强,转败为胜,表面看来是前方将士浴血牺牲的结果,殊不知财政实为重要因素。目前敌人在我国,深陷泥潭的陆军有100多万,被牵制的空军有五分之一,这庞大数字的敌军随时处在被消灭中。这种功绩,就是因为在财政上有办法,能强力支持军事的结果。也是孔兼部长苦心孤诣大力维持的功勋。现在前方将士,士饱马腾,军粮无缺,均为孔兼部长所赐。我谨代表全国陆海空军将士,向孔兼部长致以十二万分的谢意!”
何应钦讲完后,宋子文意想不到地登场了。宋子文和孔祥熙既是亲戚又是冤家,既是朋友又是对手。当下宋子文想的明白,不就说几句大家都爱听的话吗?我说了不掉一块肉,你听了不进一分财,互相给个面子,大家在生意场上正是朋友。
孔祥熙注意到,此际一身笔挺西装的宋子文是一脸的春风得意。他虽然不在政府任职,但他的影响力是举世公认的。特别是他的赫显家世更是孔祥熙望尘莫及的。所以当宋子文站起来走到话筒前时,孔祥熙丝毫没有感到幸福和荣耀,反而感觉到一种挑战,一种只有男人间才有的那种挑战,尽管宋子文笑容满面。
这时宋子文对数百位国民党党政要员和蒋介石侃侃谈到:
“本人以往也曾把任财政部工作,深知抗战财政有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困难。因为平时财政办理不善,其失败仅是负责财政责任者个人,战时财政办理不当,那就不是个人的失败或政府的失败,而是全民族国家的灭亡。因此在抗战六七年当中,孔兼部长担当艰巨,为国家辛勤奋斗,卒能克服一切困难,使抗战经济能平稳发展,不但军事需要不虞匮乏,就是经济建设也能齐头并进。这种成就,实在是对国家民族的伟大贡献,为历史上显著功绩。”
孔祥熙这时感到,宋子文的话还是挺中听的,就带头鼓起掌来。宋子文也低头向孔祥熙致意。一时间,似乎这时冤家成了挚友。
余下发言的也比着干,一个个把孔祥熙吹得上了天。似乎中国离了孔祥熙,马上就会向日本投降。坐在一旁的宋蔼龄就不高兴了。俗话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本来这纪念会就够铺张了。再当着蒋介石的面这么吹孔祥熙,蒋介石能高兴吗?
宋蔼龄悄悄地瞥了一眼,蒋介石正襟端坐,面带微笑,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宋蔼龄正是在桌下悄悄揣了一下孔祥熙的衣襟,叫他说话时别走了嘴。
可当时孔祥熙对宋蔼龄这些小动作很反感。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场面,你不给大老爷们点面子,还尽想着窝着自己。孔祥熙把袖子一甩,起身走到话筒前,这时下面就有些起哄捧场的鼓起掌来,那掌声把孔祥熙心里鼓得甜滋滋的,他提高了嗓门说:
“刚才领袖和各位所言,实在是对庸之的谬奖,不敢当,实不敢当。不过……”孔祥熙把话题一转,说道:“本人在任期之内,也做了10件事。这10件事就是:
1.废除苛捐杂税,以苏养民生;
2.实行关税改革,整理内外债,以树立国信;
3.建立国家金融机构,以奠定金融基础;
4.实行法币制度,以统一币制;
5.创办直接税,以开拓税源;
6.施行主计制度,以执行预决算;
7.推行公库制度,以稽校收支;
8.改正国家财政收支系统,以期达到平衡预算之目的;
9.举办田赋征实,以调节军粮民食;
10.举办专卖事业,以创造国家资本,调节社会供应。”
孔祥熙也够大言不惭的。要知在1943年11月时,国民党的财经金融都面临着严重危机,财政收入入不敷出,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工业生产停滞,农民纷纷破产,人民群众怨声载道。把挽救危机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美国援助上的孔祥熙,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评功买好,不能不说是国民党政治历史上的一大奇闻和一大讽刺。
由于是纪念孔祥熙担任财政部长10周年,孔祥熙也自认为是主角,讲了“10大功绩”之后,还想接着说。于是在一帮捧场者的阿谀声中,他又说道,“这些成就的取得,一靠国父(指孙中山)遗教;二靠领袖(指蒋介石)指导;三靠民众拥护和同仁支持;四靠盟友特别是美国在经济上的支持……”
当下孔祥熙还着重谈了他理财的三大诀窍:一是“政重于财”。所谓政重于财,就是首先要想到政。而以往搞财政的人,往往是迷于财而忘了政。殊不知财政财政,财是为了政,政好财自来,政劣财便穷。
二是民重于官。所谓民重于官,是对那些漏税逃赋的无知商民,不妨从轻发落。而对于那些中饱私囊、徇私舞弊的官吏,不妨重罚。一切税源的启发蕴税,只要藏富于民都可酌量宽大,一切征收对象,最好是有钱者多出,无钱者少出。驭吏严、驭民宽,方能财茂双源。
三是事重于人。每用一人,应先看其是否明白事理。只要其人对事务能负担得起,操守足于伏众,不管是仇是亲,识与不识,都应用之。
孔祥熙这几条讲得不错,但他是否按着做了且又做得如何呢?
孔祥熙讲完话后,蒋介石带头鼓掌,纪念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各路大员纷纷上前向孔祥熙祝贺,连平日里和孔祥熙最不对付的戴笠也特制了一个又大又高的算盘送来,并在算盘的横梁上烫了一行金字:“民国铁算盘,理财第一人”。
纪念会结束了,孔祥熙回到家里仍处在亢奋中,并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山西家乡小调。
宋蔼龄可没他那么兴奋,她冷冰冰地扔给孔祥熙一句话:“还高兴呢,我看你这个部长当到头了。”
“这你怎么讲?”孔祥熙立时像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
“亏你还是孔家的后代。我问你,孔子的礼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可我并没有非礼呀。”
“你以为老蒋出席纪念会是来抬举你,我看他是来害你!”宋蔼龄此话可谓一针见血。
“为什么?为什么?”孔祥熙在这方面似乎永远没有宋蔼龄反应得快。
“哪有为庆祝一个部长担任10周年举行这样隆重的纪念会的?比国庆都隆重?你说说,有哪个部长敢这么干?这分明是炫耀,是挑战,是犯上。我早就跟你说,要你收,会的规模不要搞这么大,你就是不听。你看看老蒋那张脸——”
“我看你是神经过敏,你们女人都有这个毛病。”此刻孔祥熙仍不愿相信宋蔼龄的话是真的。
但那天晚上,孔祥熙确实没睡好觉。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戴笠送给他的那把大算盘压在他身上,他怎么搬都搬不掉,急得满头大汗……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想起了宋蔼龄说的话,更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中国有句老话:“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就在孔祥熙政治、经济地位达到颠峰状态的时候,他的末日也悄悄地来到了。而和所有中国内部重大消息几乎都是由国外媒体首先披露一样,孔祥熙的挽歌首先也是从美国一家报纸唱起的。
1944年3月的一天,美国《纽约时报》记者布鲁克斯发出一篇在美国公众中毫无反应但却令孔祥熙胆颤心惊的报道。报道说在抗日战争的胜利曙光已经出现的时候,重庆却变成了一个充满忧虑、猜疑和诡计的女巫施术场。
孔祥熙当然知道,这个女巫指的就是宋蔼龄。而这个指责的最终目标,就是他。
1944年4月,一位与国民党南京政府接触密切的美国官员写下了这样一分备忘录:
“目前最明显的事实是,财政部长孔祥熙博士受到几乎所有派别的攻击。同他一道成为众矢之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小姨子蒋夫人。”
“孔夫人在国内政治斗争中似乎变得不那么活跃,夏天可能要去美国度长假。”
其实,在美国记者披露孔祥熙的丑行之前,香港《大公报》就曾对孔祥熙进行过揭露和抨击,并传到了蒋介石的耳朵里。可以说,那是蒋介石第一次对孔祥熙产生了反感的真正缘由。
当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41年12月7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岌岌可危,驻香港的《大公报》一位负责人向国民党政府求援。蒋介石遂电告香港当局,由重庆派一架飞机将这位负责人由香港送回内地。
12月9日,得到消息的《大公报》记者到重庆珊瑚坝机场守候迎接。谁知等那架班机在珊瑚坝机场降落后,记者们没有看见他们的老板,只见从飞机机舱里却走出几只大洋狗、几位保姆和一大批贴着孔府封条的箱子。身着男装的孔二小姐也趾高气扬地走下飞机,然后钻进了一辆在机场守候多时的小汽车。一时,令在机场守候多时的记者们瞠目。
12月12日,《大公报》为此发表了一篇《拥护修明政治案》的社论。社论中指出:“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肃官箴,做官邪。譬如最近太平洋战事爆发,逃难的飞机竟装来了箱笼、老妈与洋狗,而多少应该内渡的人尚危悬海外。善于持盈保泰者,本应该敛锋谦退,现竟这样不识大体。又如某部长在重庆已有几处住宅,最近竟用65万元公款又买了一所公馆。”
这篇社论虽然不长,一下子揭露了两件丑闻,使蒋介石极为恼火。文中指的“某部长”是指外交部长郭泰祺。蒋介石为了平息舆论的抨击,不得不将郭泰祺撤职,让宋子文接替其职务。
而洋狗事件却直指当时红得发紫的孔祥熙,弄得蒋介石很伤脑筋,蒋介石授意交通部“妥善”处理这个极敏感的问题。几天后,交通部便给《大公报》写了一封公函,要求其为洋狗事件做出更正,结果却欲盖弥彰。
这封公函中说这架飞机原本是要载很多因战争逃难的旅客,但因为传闻敌机要来轰炸机场,故飞机要提前起飞。又由于通讯联络因战争被日军切断,所以无法通知众多旅客。飞机要提前起飞,旅客又无法提前赶来,所以飞机上有很多空位子。这时恰巧交通部和中央交通银行有,一批箱子要运回重庆,就顺便装上了飞机。决不是私人带洋狗、老妈子。洋狗是美国机师带的,和中国人无关等等。
这封公函虽洋洋洒洒数千字,却破绽百出,自相矛盾。信的结尾处居然还盖着交通部一枚殷红的大公章。
《大公报》做得更绝,12月30日也就是1941年的倒数第二天,竟将这封欲盖弥彰的来信在报末全文发表。
来信见报后,在西南特别是重庆引起强烈反响。在遵义的浙江大学和在昆明市的联合大学的爱国学生,先后发动组织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向蒋介石政府抗议并要求严肃处理飞机洋狗事件。
不久,《大公报》还发表了一篇《晁错与马谡》的文章。文中授引汉景帝杀晁错而败七国之兵、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以正军法的故事后说:
“述说以上两段历史有什么意思呢?这说明,当困难当头,除权相以解除反对者的精神武装,戮败将以服军民之心,是大英断,是甚必要。”
文章的柔头指得很清楚。“除权相”就是要求孔祥熙应该对此事负责,要求罢免孔祥熙。“戮败将”是指要杀何应钦,因为当时何氏主要负责军事。
像这样尖锐的带有政治倾向的文章蒋介石以前从来不依不饶,但这次却没有追究《大公报》的责任,因为《大公报》的文章太得民心了。还有就是孔家做得也太过分了。运送旅客的飞机变成运送自家家眷洋狗的专机,又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的紧在关头,这实在是给蒋介石脸上抹黑。
当然,使蒋介石对孔祥熙反感的根本原因,是他发现这位貌似谦和的老好人极为贪婪。有人曾告诉蒋介石,抗战期间孔祥熙利用职务之便大发国难财,至少为自己聚积了10亿美元。一位美国人说,孔氏家族至少有30亿美元。孔家的暴富还引起了国民党内部其他派别的猜忌、妒恨和攻击。最积极的要数陈立夫、陈果夫二兄弟。作为一个惯于耍政治手腕的蒋介石也不能不考虑,为了一个孔祥熙而失去那么多的支持值不值。而最终促使蒋下决心搬掉孔的直接原因,却是宋蔼龄“参与谋划”了一起由高级军官发起的倒蒋的未遂政变。实际上,这对孔祥熙来讲真有点“莫须有”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1943年12月,中美英在开罗举行三国首脑会议,蒋介石携宋美龄前去出席。就在蒋介石身着陆军上将的高级呢套装,带着雪白的手套,面带微笑和罗斯福,丘吉尔握手会谈时,在重庆一群新近晋升的高级军官却在秘密策划一起倒蒋政变。
当时这些激进的军官认定,中国的落后挨打局面是由于蒋介石极其腐败无能的走狗帮凶。要想挽救中国,必须舍身成仁,推翻蒋介石及其核心人物。这些军官秘密地同为国民党军队做军事顾问的美国准将廷伯曼接触,希望能得到美国的支持。美国方面显然对此持慎重态度,他们暂时还看不出这次政变有多大的把握,但他们显然对此感兴趣。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至少可以猛击蒋介石一掌,使蒋对自己和国民党的阴暗面有所重视;所以美国方面对政变计划不置可否。
于是政变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时间选在蒋介石出访期间的12月12日,这天也正是当年“西安事变”发生的日子。那一次张学良、杨虎城只是捉蒋介石没有倒蒋,而这次他们是要倒蒋而不是捉蒋。
但政变还没有进行就流产了。就在蒋介石出访后的第3天,也就是政变者们秘密聚会商讨最后行动的那天晚上,事先得到情况的特务头子戴笠联络中统的陈氏二兄弟,一举捕获了这个企图政变的军官团伙。600多名军官被捕入狱,其中16名将军最后被处以极刑。
当蒋介石回到重庆后,对宋蔼龄又恨又怕的戴笠和陈氏二兄弟旁敲侧击地提示,这次政权的真正策划者很可能是埋在蒋身边的定时炸弹,亦即宋美龄的姐姐宋蔼龄。
蒋介石心头一颤,难道……宦海风云,官场险恶,亲族间仇杀的画面一串串在他眼前浮现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蒋介石一贯的准则;再说如果没有核心层的支持和纵恿,一些军官怎么有如此的胆量。
于是蒋介石又走了一步险棋。他去找宋子文,请宋子文谈谈对孔祥熙、宋蔼龄的意见,或征求宋子文对当前政坛的看法。
宋子文对10年前孔祥熙从自己手中夺走权力始终耿耿于怀,对宋蔼龄参政揽权也一直心怀不满。这次蒋介石找上门来,他虽不是受宠若惊,也感到了一丝欣慰。于是,不太客气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宋蔼龄对宋美龄的影响和控制等等。
蒋介石的目的达到了,他安慰了宋子文。他知道,把孔祥熙赶下台后,宋子文肯定愿意再次接替财政部长这个位置。
蒋介石又立即召见了戴笠和陈氏兄弟,叫他们严守秘密,有关这次政变的消息不能向外界透露一个字,有关材料尽可能销毁。
当做完了这一切后,蒋介石才找宋蔼龄而不是找孔祥熙。要她陪宋美龄到美国治病。蒋介石说,宋美龄最近身体一直不好,需要到美国疗养一段时间,最好能有亲人陪着去。思来想去还是宋蔼龄为好,你宋蔼龄去了美国,把孔祥熙一个留在中国也不好,就叫他随你一块去,顺便考察一下美国的实业。
对孔祥熙失宠宋蔼龄是有预感的,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抗战还没结束,国家百废待兴,在这种时候撤换财政部长于国不利呀!但是这些话也说不出来。蒋介石并没说要换,只是让他们到美国去住一段时间,但这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你一去美国,因为你的工作要有人做,财政要有人管,等你再回来时随便一个理由就让你复职的梦想泡汤。但蒋介石的这番话不是随便说的,硬抗能抗得过去吗?再说已经有人向她通风报信,说重庆前一段秘密处决了一批高级军官,这事和她有关。
1944年春天,重庆多雨的季节。宋蔼龄也像窗外淅淅沥沥的天空一样,成了泪人。几十年来,这个意志坚强、精于算计的女人,一直春风得意。虽然她没像两个妹妹一样当上第一夫人,但是她得到了比第一夫人还要多的东西。现在她明白了。人不可能总是顺境,花园里不可能总开满鲜花。就像这天空,昨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就淫雨霏霏。人生变幻,世事无常啊!
宋蔼龄难受,孔祥熙更难受。他劝宋蔼龄不必为蒋介石哭泣,要多想想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成就。只是在劝的同时,他的心上也在滴血。孔祥熙想起了10年前自己接任财政部长时宋子文的话:“给蒋介石当财政部长等于给他当一条狗。”那时他不理解,觉得宋子文过激了。现在他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在官场上一个人的成功可以有几十次、几万次,没有止境;但不允许有失败,哪怕只有一次。
抗战胜利前一年发生在“四大家族”内部的这次倾轧。为后来的历史学家留下了不尽的寻味。一般的看法是,当年所谓的“未遂政变”将宋蔼龄以及孔祥熙牵扯进去,纯粹是莫须有的捏造。或者干脆就是蒋介石为了打鬼而借助的一个钟馗。但不管怎么说,因这次“未遂政变”引发的内讧,对每个家族都发生了重大影响,并注定了国民党核心层的分裂和国民党失败的命运——孔祥熙从此一蹶不振,再没重返政坛。陈氏兄弟一时得宠,但好景不长。在人民解放大军渡江、蒋介石清算大陆失败之责时,二陈被指责为一己私欲而对孔祥熙造谣中伤,使蒋失去理财专家,导致抗战后国内经济混乱。二陈就此背上黑锅,被迫退出政坛并从此销声匿迹。蒋介石本人为了表白自己坚持廉政、大公无私,不断披露孔氏家族贪污黑幕,最终殃及自身,也被人们认为是腐败政权的首领,终于失去人心,被赶出大陆躲到台湾。宋子文虽然得势于一时,并复得了10年前为孔祥熙取代之职,但宋氏家族的分裂已使他孤掌难当,再也形成不了左右政局的力量。国民党退守台湾后,宋子文被蒋介石一脚踢开。在倒孔中立了头功的戴笠,下场更为可悲,两年后的一天,他从北平飞往南京,飞机中途“失事”,机毁人亡。
“合理”的下台
虽然蒋介石已决心让孔祥熙下台,但绝对要做得“合情合理”,以免引起政坛动荡和人们非议。特别是不能投鼠忌器,伤了自己的老根和元气。
的确,孔祥熙从南京政府一成立就任实业部长,以后步步高升,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行政院副院长、院长,成为在国民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仅在1年前,祝贺孔任财政部长10周年的纪念会上,还都是一片颂扬之词,怎么能说倒就倒了呢?
为使孔祥熙“合理”倒台,蒋介石绞尽了脑汁。首先,他让孔祥熙到美国讨债,这样就为在国内倒孔留出了空间。一方面他和戴笠、陈氏二兄弟交待,要严格控制对孔祥熙攻击的分寸。在政治态度和涉及与蒋个人关系方面的情况不允许走透一点消息。另一方面从整顿经济秩序、建立健全政策法规人手,先从经济上搞臭孔祥熙。孔祥熙和宋蔼龄也非常清楚目前的处境。宋蔼龄失宠,必然累及孔祥熙,孔祥熙丢了乌纱帽,他庞大的财产就会被慢慢侵蚀掉。于是宋蔼龄借出国的机会,趁蒋对孔的斗争还没有公开化之前,赶紧把国内的巨额资金转移出去,以为下台后的归宿作好准备。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南美,那里和中国的联系较少,受国际政治的影响较小,比较安全。而且南美有丰富的矿产,很多地区都是未开发的处女地,投资后能获得丰厚的利润。于是宋蔼龄于1944年6月到了美国后不久,便开始在巴西购买了大量的企业股票,在圣保罗银行存进了巨额资金。
就在孔祥熙夫妇加紧转移他们财产资金的时候,倒孔的计划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后,也公开登台了。
在蒋介石的授意下,一次国民党中央执行会上,陈立夫、陈果夫兄弟首先跳来向孔祥熙发难说“权力太集中不利于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不利于监督,必然造成贪污和腐败。”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冲孔祥熙去的。
陈氏二兄弟发完言后,孔祥熙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蒋介石。蒋介石还是老样子,腰板挺得笔直,面部严肃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他那双射着毒光的眸子里,孔祥熙看出了杀机。
孔祥熙顿时觉得脊梁骨上直冒凉气,汗珠不由自主地从额头浸出。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掏出手帕揩了一下脸,然后对端坐在中央的蒋介石说:“鄙人才疏学浅,本是委员长赏识,能为党国贡献绵薄之力,如有贻误,本人愿承当责任。为了国家大计,我请求委员长恩准,辞去行政院长和财政部长之职。”
蒋介石像早早知道孔祥熙要提出辞职一样,没有丝毫的惊异之举。他在最后的总结讲话中,照例把孔祥熙赞美了一番,但却同意了孔的辞职请求。
“诸位觉得怎么样?”蒋介石为了表示民主,又问了一遍在座的其他人。
你都同意他辞职,别人还能说什么。在坐的其他国民党要员一概默不作声。
接着蒋介石又提议由宋子文接替孔祥熙的职务,当即就以“全票”通过。
孔祥熙辞职的消息在重庆慢慢传开。与此同时,国民党政府最要好的伙伴,美国人对孔祥熙的指责也不胫而走,似乎和孔的辞职遥相呼应。
当时,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私人代表居里正在重庆。在一次招待会上,他当着众人说:“中国要人的子女有170多人在战争期间逃避兵役,在美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其中有孔祥熙和他的红人徐堪的子女。”
美国中央情报局在美国公布过一份材料,1942年孔祥熙动用2亿美元的美国贷款,在上海向商人购买货物,结果你猜他购买了谁的货?他买的是他老婆宋蔼龄的货。
蒋介石发现,孔祥熙辞职仍不能平息各方面的愤怒,特别是来自美国的指责。于是他下决心丢卒保车,把孔祥熙推出来,并且就从孔私分美金公债开刀。一来表明他能大义灭亲,在政治上强化自己的统治;二来可以讨好美国,把美国人民对国民党政府的指责推到孔一个人身上。
实际上,蒋介石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他倒孔实际上是在揭自己的伤疤砍自己的膀臂,是自己要流血。孔祥熙是他的红人和死党,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同僚和“宰相”。但公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全重庆似乎都在议论,纸包不住火。这张包火的纸已变成一个火团,他蒋介石还能说那是一张纸吗?
1945年7月,国民党政府的国民参政会在重庆召开。这时抗战胜利大局已定,但重庆及大后方的经济情况却越来越糟。此时传来的少数金融界要人侵吞美元公债的消息,就像在布满干柴的大地上放了一把火,一时间群情激愤,参政会就成了这场大火的中心。
参政员黄炎培、陈庸稚等代表民意首先发言,向会议提出质问案。质问案将美元公债一案由幕后拎到了幕前。由于孔祥熙赴美出访未归,众多议员无所顾忌,畅所欲言,对政府的腐败贪污猛烈抨击,并一致认为要一查到底,并追究当事人的法律责任而不管他是谁。
侵吞美金质问案在参政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参政会主席团负责人王世杰因是孔祥熙的朋友,就私下找到黄炎培和陈庸稚说,这个案子事关重大,弄不好会授人以柄,成为别有用心的人攻击政府的借口,就会影响政府的威信和抗战的前途,亲痛仇快。如其想查清此事,不如采取其他办法。再说此案查若不实,对提案人的信誉也会造成极大的损害,望二兄考虑再三。
蒋介石侍从室的陈布雷这时也找到陈庸稚说,“你们的提案很好,材料准备的也很翔实,但这里有个投鼠忌器的问题。如果此案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向全社会曝光,那么全世界都会认为我们是一个贪污腐败、徇私舞弊的国家,对抗战的最后胜利,对团结人民不利。不如将这个提案改为书面报告,由主席团交给蒋介石查办,我也将尽力协助,使此问题能在一定范围内解决,这样比较稳妥。”
黄炎培、陈庸稚见如此状况,便同意把提案改为书面报告检举。
即便这样,孔祥熙的地位已处于风雨飘摆之中了。
蒋介石听了参政会主席团的汇报后,即找有关负责人谈话,同时亲自打电话给财政部代理部长俞鸿钧,要迅速查清此案。
俞鸿钧自然不敢怠慢。他找到其密友、公债司司长陈炳章,决定立即派调查小组到中央银行查账。孔祥熙不在,俞鸿钧、陈炳章又有蒋介石的支持,工作很快打开了局面。发现美元公债自登报停业出售后,所剩约5000万美元公债也几乎全部售完。买方姓名地址也大部是假的。甚至连南京、上海的沦陷区也“出现了大宗买主”。孔祥熙原来办的山西铭贤中学也是买主,大多数买主的地址姓名无法查实。所传中央银行和各级官员的每股,确有其事,但到手的都是副局长,副处以上的干部,还有一笔是专门分给国库局职员的。国库局的业务局长郭景琨和国库局长吕咸二人是孔祥熙的死党,他们对调查组的调查极不配合,说一切都有孔祥熙批示,他们执行的。但在查帐过过程中却查不到孔祥熙的一个批字。
陈炳章把这些情况一一向俞鸿钧报告,俞鸿钧则向陈布雷汇报,并转呈蒋介石。
蒋介石听完汇报后,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事情搞得这样糟,我看庸之只好辞职了,侵吞的美金公债分期偿还吧。”
陈布雷虽跟随蒋数年,但对蒋的这一态度仍有些捉摸不透。蒋想牺牲孔,但牺牲到什么程度,这件事是否就此罢手,要知道几百名参政员都在看着蒋的态度呢。
“对孔院长是否提立公案,还请委员长明断。”陈布雷又小心翼翼地补充说。
蒋介石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转身凝视窗外说:“你知道吗,此事一列入提案公开,会对政府造成极坏的影响,美、英、苏等友邦会认为我们是一个循私舞弊的国家,对继续抗战不利呀!”
尽管蒋介石想小范围地处理孔祥熙,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参政会上对孔的批评浪潮刚一平息,社会上对孔祥熙的批评浪潮又起。一时间,孔祥熙侵吞公债、徇私舞弊成为重庆各报纸的热点新闻,整个工商界和国民党军政上层都被孔祥熙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孔祥熙之举谁人不知,孔祥熙都能被披露,谁能保之。有的社团竟公开提出了要“除奸相”、“杀晃错以谢国人”的激进口号。孔祥熙的名声从参政会议一直臭到了重庆的大街小巷。
这时,监察院根据参政会部分议员的提议,派人到中央银行检查。中央银行失去了孔祥熙的保护,如同暴露在旷野没有遮挡的士兵,立刻遭到来自各方面的攻击,顷刻之间便缴械投降了。
如同半路上杀出程咬金,就在蒋介石为孔祥熙一事怎样了结苦思冥想时,监察院因查出郭景琨瓜分美元公债对其提出弹劾,并将其移交司法机构立案审判。
就在这时,孔祥熙从美国回到了重庆。
孔祥熙一回来,就有人给他报信,说蒋介石正亲自调查美金公债一事,要他赶快想想办法。
孔祥熙自然知道目前的处境,但他并不惧怕。毕竟做了10年的政府要员,权倾朝野,为党国忠心耿耿。这次又为老蒋讨回债务且购了黄金,量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老蒋把我搞臭了,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我当财政部长、行政院长、中央银行总裁不仅是个人的面子,而是代表政府,代表你蒋介石。我是坏蛋,你能是好人吗?
所以孔祥熙仍大摇大摆地上班,仍像从前一样和他的部属同僚打招呼。他听说郭景琨被拘捕后,专门去郭家看望了郭的妻小,还为郭景琨请了一名极有名望的律师端木恺,并送了端木恺很多钱,叮嘱他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郭景琨为此感激不尽。
国库局局长吕咸看到郭景琨被捕,整日坐立不安,心想下一个目标就会转到自己。这年头人都是明哲保身,关键时候谁也不会帮你一把,发给国库局职员的这笔公债,只是孔祥熙口头同意,没有证据,一旦要查下来岂不成了我的罪状。左思右想不对劲,就补写了一个签呈,想叫孔祥熙补批,这样就能与自己无关了。但转念一想,这不等于给孔祥熙找麻烦吗?哪有奴才遇上了麻烦往主子身上推的?应该是奴才替主子担责任,才能得到主子的赏识。但看这架势,孔祥熙能不能保住乌纱帽还难说呢,这年头谁管谁呀?
想是这样想,他始终没勇气主动把这事提出来,倒是孔祥熙看出了问题。一次在办公室里问吕咸,为什么愁眉不展,吕咸道出了原委。孔祥熙听后哈哈一笑说,“吕咸弟你为何不早说,拿来我签字就是了。”
吕咸听后大喜,赶忙递上自己起草好的签呈。孔祥熙看都没看,就在上面写到:“同意。孔祥熙。”
倒不是孔祥熙多仗义,因为孔祥熙知道蒋介石不会把这件事搞大,但也不会放手不管。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不如做个人情,多为将来留条后路。
事情正像孔祥熙预料的。几个月后吕咸并没有被捕,郭景琨也被无罪释放了。
郭景琨被释放后,孔祥熙在自己的寓所范庄为他设宴压惊。一时间也成为重庆国民党上层的热门话题。
孔祥熙回到重庆后,俞鸿钧曾专门看望过他,并把蒋介石和参政会上的意见给孔祥熙做了转达。据说孔祥熙虽然拒不认错,但最终还是同意“吐出”侵吞的款项。从后来了解的情况看,那5000万美元公债的分配比例是,孔祥熙、宋蔼龄得到了70%;吕咸、郭景琨得到了25%;其余的关系只得到了其中的5%。
但这些贪污犯到底什么时候能“吐出”,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们知道了。
1945年8月,也就是国民党参政会闭幕大约一个月后,重庆的《中央日报》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中央银行总裁孔祥熙及国库局长吕咸,辞职获准。”寥寥21个字,没有任何解释。
孔祥熙在美国半年多,利用他最后的影响力为蒋介石讨回了1亿多美元的垫款,又购买了大量黄金,作为国民党政府发动内战的金融准备。作为回报,蒋介石虽然提出了孔祥熙的问题,但并没有公开揭露和批判,保全了孔祥熙的面子。这是蒋孔十几年政治生涯的最后一次合作和交易,而且彼此心照不宣。但无论如何,孔祥熙下野已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不可逆转了。
正如当时《中央日报》公布的那样,无可奈何之中,孔祥熙继辞去了行政院长、财政部长之后,又相继辞去了中央银行总裁、中国农民银行董事长、四行总处副主席等职务。
这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孔祥熙先后辞去了5个最重要的职务,只剩下中国银行董事长、国府委员和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这些有名无实的闲职。原来被人们认为“坚如磐石”的孔氏江山,就这样“忽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了。
失宠赴美
1945年8月,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八年抗战艰苦卓绝,3500万同胞的热血洒在了华夏大地。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饱受帝国主义列强凌辱,历次战争无不以战败和签订屈辱条约而告终。而抗日战争则是近代史中第一次以中国人民的胜利、侵略者失败宣告结束。为此,中国人民怎能不欢欣鼓舞、高歌胜利呢?
然而对孔祥熙来说,抗日战争的胜利,只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凄凉。
1945年秋天,国民党政府开始回迁南京,孔祥熙也回到了在南京的故居。
日军的占领使孔祥熙的故居已面目全非,残垣断壁,枯藤乌鸦,满地的枯叶蜷缩着。秋风一起,凉气入窗,枯黄的树叶发出瑟瑟声响。更令孔祥熙悲伤的是物是人非,昔日车水马龙的庭院,已变得冷冷落落无人问津了。此时孔祥熙方深感人的趋炎附势,并由此倍感凄凉。
这时,宋蔼龄从美国回来。看到孔祥熙被如此冷落,孔氏家族被如此欺侮,实在气愤不过。她决定去找蒋介石一争,即使不能使孔家东山再起,也要为孔祥熙争回些面子。
“我劝你别去,蒋介石的为人,你们宋家最清楚不过。”孔祥熙给宋蔼龄撤火。
“我咽不下这口气!”宋蔼龄愤愤不平。
“我已65岁了,早已过了耳顺之年,还有什么看不惯听不顺的?”
“65岁又怎样?现在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哪个不是65岁以上……”
宋蔼龄不听孔祥熙的劝阻,还是找到了蒋介石。她觉得孔祥熙窝囊,她不能跟着他一起窝囊。好歹她还是蒋介石的大姨姐,是蒋介石和宋美龄联姻的主要撮合者,她怕什么?!
自然,蒋介石也知道这一层。所以宋蔼龄打来电话请求见面,他马上同意了。
宋蔼龄见到蒋介石后,开门见山就说是为孔祥熙来的。当下她历数了自1927年以来孔祥熙对蒋忠心耿耿的政绩,特别提到孔祥熙在担任财政部长以后,宪行法币改革、统一金融市场,并且力排众议,对蒋介石的“剿共”军费有求必应,为蒋氏家族的个人财富增值不遗余力。而蒋介石却恩将仇报,过河拆桥。她要蒋说清楚,孔祥熙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蒋的事,蒋要这样对待他?!
蒋介石听完宋蔼龄的指责后并没有发火,也没有反驳,只是不冷不热地说:“庸之为党国效力不假,我也对庸之极有好感,所以才力主重用,但下面揭了那么多问题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我们身为国家要人,代表一国政府,总不能不考虑民意和各国的反应。庸之这次辞职,一是为了照顾影响维护大局。二也是考虑他年纪已大。好了,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的,在适当的时候,我会为你们说话的……”
尽管宋蔼龄没谈出什么结果,但总算当面出了一口恶气。从蒋介石那里回来,心情舒畅了许多,回来后和孔祥熙一说,孔祥熙答说:“我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发什么善心。只要他没有什么新仇,能让我们安度晚年,我们也就阿弥陀佛了。”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面对一个烂摊子,也是百废待兴。但蒋介石一心想打内战,要消灭共产党以了却埋在心头多年的心病。
孔祥熙深知蒋介石的秉性,一旦做出决定,谁也不准更改。虽然那时他还看不透几年后蒋介石的大势已去,国民党在大陆土崩瓦解。但内战一起,又不知要持续多少年,也不知又要涉及到何人何事。再加上蒋介石多疑多变,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就在孔祥熙、宋蔼龄决心到美国定居后,国民党政坛又围绕孔祥熙出现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起因仍源于宋蔼龄。
宋蔼龄总觉得孔祥熙就这样退出政坛太窝囊。孔祥熙为蒋介石鞍前马后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撤就撤呢?知道的是老蒋整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孔祥熙真犯了什么事。贪点捞点算得了什么!国民党的大小官员,从上到下哪个不捞哪个不贪?蒋介石你偏偏拿孔祥熙开刀,天理不容!宋蔼龄越想越气,便决心在出国前再折腾一阵子。倒不是真要再为蒋介石卖命,而是为了让他看看,孔祥熙还有人拥护还有人缘。
宋蔼龄要闹的事,就是让孔祥熙竞争立法院院长这个职位。
但此时的孔祥熙听说宋蔼龄在四下活动,急忙阻止说:“你别瞎忙,我什么也不想干。咱们给老蒋干了十几年,又怎么样?别人爱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到美国过几年安稳日子行了。再说,行政院长我都辞了,再去争什么立法院长,你这不是要我难堪吗?”
宋蔼龄瞥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什么?行政院长是老蒋任命的,立法院长要靠选举。你若能选上,不是给老蒋当头一棒。”
“什么选举,国民政府什么时候靠过选举,那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看,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幼稚?”
“立法院不是要害部门,老蒋需要用它做做门面,以表示他推崇民主。我了解了,这次是要靠民选的。”
孔祥熙说不过宋蔼龄,只好任宋去折腾。于是没几天,正在出席伪国大的蒋介石,听到了一个消息,说连辞了5个要职的孔祥熙正在四处串联八方活动,竞选立法院院长。
蒋介石对此极为敏感。他找来陈布雷和陈立夫等人询问了解,消息果然属实。很多人都发现孔祥熙正利用自己的“山西帮”大作文章,他正积极联络冯玉祥、阎锡山等北方省份的代表,请客送礼,和他们套近乎。而很多参政议员原来反孔,现在看到孔祥熙下台了混得挺惨,又产生了一股怜悯之情。毕竟为政多年,对党国有功,一时竟也有不少人拥戴,竞选颇成气候。
蒋介石冷笑了一声,骂了一句“娘希皮!还想再蹬蹬腿。”就没再说什么。
但此后陈氏兄弟却加紧活动起来。立法院历来属CC派和政学系的“世袭领地”,从不容外人插手。这次听说孔祥熙要摘桃子,立即停止了内讧,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他们急忙召开大会小会,上下串联通气,最后联名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内容大致是孔祥熙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连辞五职,名声已是很坏了。立法院为人民秉公执法之地,要让孔祥熙当院长实为对国民政府极大之讽刺,望委员长明察秋毫。
此信正中蒋的下怀。在伪国大正式开会时,有人还真的提出孔祥熙的问题,蒋介石便拿出这封“群众来信”搪塞,最终使宋蔼龄均计划破产。
孔祥熙虽没有竞选上立法院院长,但他这一折腾,也使蒋介石出了一身冷汗。使蒋认识到孔虽然下台,却还有影响和力量,今后不可小视,不如把他们赶出洋,免得留在国内又生出麻烦为政敌所用。
孔祥熙、宋蔼龄也颇为得意。这次竞选,总算显示了败而不亡,给自己争回了一点面子。于是夫妇二人开始专心清理财产帐目,准备在美国长期定居。
不料就在孔祥熙准备离开南京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使孔祥熙和宋蔼龄又伤了一番脑筋。
1946年秋,由重庆迁都南京的工作基本结束,国民党军政大员纷纷离开雾都重庆,开始经营自己在南京、上海的巢穴。一天,蒋介石正在家中养神,陈布雷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封来自重庆的公函。
蒋介石打开一看,吃了一惊。此信是四川省资深的地方官员严昌衡、刘存厚、田颂尧等60多人联名写的,内容是请孔祥熙回四川任省长,“主持川政”。
立法院院长竞选风波刚过,又冒出了这么一出,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呢?蒋介石想。
“布雷,你看看——”蒋介石把信递给陈布雷,想听听他的意见。
陈布雷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这纯粹是天下奇文。什么根据四川民意测验的结果,一致拥护庸公来川主政,真是荒唐。”
的确,这封信言辞中确实透着一股叫蒋介石感到荒诞的味道。信中把孔祥熙大大吹捧了一番,说孔祥熙辞去了中央职位,但可以在四川发挥作用。还说四川人民一向尊孔,孔氏后代来川主政,大有四川省长非孔祥熙莫属的意思。
这着实让蒋介石为难。不同意吧,显得自己过于不近人情;同意吧,又怕孔祥熙到四川捣鬼。四川人称天府之国,地势险要,三国就有诸葛亮三国鼎立,让孔祥熙去四川无异于放虎归山……
就在蒋介石接到四川的联名信同时,孔祥熙也接到了内容相同的来信,着实让他激动了一番。他想起自己在重庆将近8年的时光,不禁感慨万分。想当初自家门庭若市,院内车水马龙,过一次生日收的礼品装了整整一屋子。而现在,下野才一年,就处处冷落,连平日里最要好的朋友也极少登门。这次四川同仁没忘记我孔祥熙,一致在委员长面前保举我复出,我怎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片真情。
宋蔼龄回来后,孔祥熙把信塞到她手中,满脸流光溢彩,就像一个孩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宋蔼龄不解地问。
“怎么样?”孔祥熙看宋蔼龄读完信,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
“这是把你放到炉火上烤!”宋蔼龄把信丢在茶几上,不屑一顾地说。
“什么什么?我这是宁做鸡头,不当凤尾。”
“你呀,真是越老越糊涂。”宋蔼龄拉着孔祥熙坐在沙发上说:“你想想,信上说让你当省长是四川民意测验的结果,这可能吗?蒋介石什么时候搞过民意测验,你在四川时什么时候搞过民意测验?你当行政院长、财政部长是民意测验的吗?就算真是民意测验,也敌不过蒋介石的一个屁。别晕了头,刘存厚这些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想想看,四川的主管那么好当吗?蒋介石历来和四川的军阀矛盾就深,四川军阀内部也是派系林立,谁也不买谁的帐。这一定是他们之间互相争斗谁也吃不了谁的结果,让第三者去,又是一个失宠的第三者,将来出了问题,往你身上一推了事。再说你堂堂的行政院院长,屈尊去当一个省长,要不是官迷心窍也是利令智昏。”
宋蔼龄的话虽然犀利,却也句句在理,让孔祥熙口服心服。就像一盆冷水浇过去,孔祥熙清醒了许多。
是啊,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想开了,什么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烟云,生带不来,死带不去。
宋蔼龄见孔祥熙冷静下来,便偎在了他的胸前“……庸之,我真的想离开这里,离这儿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你我已都是白发之人,应该好好珍惜现有的时光,过一种我们想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此际,孔祥熙也颇动情地说:“我听你的,跟你走到海角天涯……”
第二天,孔祥熙托人给蒋介石带了口信,说他接到了四川方面的邀请,但无意应邀赴川,请蒋介石原谅。
蒋介石当然顺水推舟,托人告诉孔祥熙,他完全理解支持孔祥熙的决定,并希望他们的美国之行愉快顺利。
那些天里,孔祥熙总是做恶梦,一群手持枪炮、青面獠牙的士兵在后面追赶,他拼命的跑,就是跑不快。眼看快要叫敌人追上了,面前就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山谷。他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片鹅毛,在空中飘浮,两条胳膊像两只翅膀,拼命的扇动,却怎么也飞不高,飞不远……
“蔼龄,蔼龄!”孔祥熙半夜被恶梦惊醒,总要到隔壁的房子里找宋蔼龄,让她帮他圆梦。
“你梦中总是遇到山谷,是想家了吧?”
“家……”孔祥熙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在梦中梦见的山谷就像是他的家乡一太谷:远处裸露着黄色脊梁的高原,一望无际随风飘香的沉甸甸的庄稼,如白云般美丽的羊群,以及在阡陌上纵横交叉的水渠、道路,和一头头被车辕压得气喘嘘嘘、口吐白气打着响鼻的黄牛。那就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一股淡淡的哀愁弥漫开来,把他荡游其中。他发现,只有失去的才显珍贵,只有要离开家乡时,才愈发想念家乡。
他真真地想家了,想起了过去的一切。50多年前一个头上盘着辫子、身穿蓝布长衫的少年,提着布包,穿过喧闹的街市,沿着那条由青砖铺成的笔直的路向教堂走去,众人投过的都是羡慕和敬佩的目光。后来漂洋过海,更是像中了状元一般,全家族的人都来为他送行。父亲老泪纵横的握着他的手喃喃地说,咱孔家,将来就靠你了。那时,他是一个何等有为的青年,胸怀大志,风流倜傥、半个山西都知道太谷有个孔家,孔家有个极有才气的少爷……可自从投靠在蒋介石手下,整日逆来顺受,见风使舵唯命是从,虽说占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但看主子眼色的滋味始终伴随着他。他本来并不多么崇尚中庸之道,父亲给自己的字“庸之”也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为官数十年,越发发现中庸的奥妙,越发觉得父亲的先见之明。庸之,就是庸俗之人呀。昔日仰鼻敬羡的满朝文武哪里去了,蒋介石的一个手腕,他们就毕恭毕敬地去拜见新主子去了,眼中哪里还有我孔祥熙……
孔祥熙彻夜难眠,浮想联翩。宋蔼龄也是如此。别看着她给孔祥熙圆梦,极力安慰丈夫,但在这个要强的女人心中,痛苦不知比孔祥熙要多多少倍!
想当初,15岁考入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那是何等聪慧,放眼中华四万同胞,能在15岁考入美国高等学府的女子有几人?回国之后,在父亲手下,出谋划策,投身革命,又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孙中山回国后,她担任了孙的秘书,更是和孙中山一样日理万机,一同处理军务,一同赴日本考察,一同谋略国家大计,一同躲避军阀的暗算。生活虽漂泊不定,却生机勃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自从和孔祥熙成婚,虽换回了万贯家财,却失去了当年的纯洁与理想。整日明争暗斗,不是提防别人算计,就是去算计别人。良心泯灭,感情麻木,到头来被老蒋一巴掌打下去,只能葬身异域他乡,真是好不凄凉啊……
当下孔祥熙、宋蔼龄夫妇二人夜不能眠,便面对星空,拥衾而坐,最后商量着,到美国之前,再回山西太谷老家一次,最后为列祖列宗烧上一柱香。
1947年春天,天高云淡,风轻气爽。孔祥熙、宋蔼龄夫妇又双双回到太谷还乡祭祖。然而这次家乡之行,使他们原本就灰暗的心情中,又添了一层灰色。
和32年前他们离开时相比,太谷显得更加破烂不堪。房屋没有改进,街道如旧只是更加破烂,当地小官员的阿谀奉承之俗令人难以忍受。远处的黄土高原上一条条山沟,全都裸露着,没有一点点绿色。而太谷的百姓也没有一丝笑容且全部面呈菜色,破衣烂衫。想当年孔祥熙在美国留学时曾和同学争辩说“纽约不如太谷”,现在这位前任财政部长真不知作何感想。民国成立20余年,自己做了十余年的部长,家乡竟还是如此残破,他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疼了。
临近家门时他们碰了一人。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根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布带系在腰间,满脸的皱纹像被刀刻上似的又深又重。宋蔼龄突然想起,这个面孔肮脏的人叫二赖子。32年前自己嫁到孔家时他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曾和几个调皮的年轻人一起大闹洞房,有人把二赖子往宋蔼龄身上推,当二赖子不由自主地“撞”到宋蔼龄身上时,他就发出响亮的笑声,并眨着一双快活明亮的眼睛。
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宋蔼龄叫住了他:“哎,这不是二赖子吗?”
二赖子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但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活泼和淳朴。他木然如同一段木桩似地看着他们,然后立刻闪到一旁,不无冷漠甚至敌意地给他们让路。
“不到家里坐坐?”宋蔼龄说。
二赖子仍像段木桩一动不动,对宋的邀请无动于衷。
“走吧。”孔祥熙拉了宋蔼龄一把,进了家门。
孔家的亲戚听说孔祥熙回来,都赶来看他。虽说孔祥熙在南京的中央政府里大势已去,但在太谷在孔家的儿女子孙看来,孔祥熙是他们心中的“明星”和“偶像”。自孔氏家族从山东西迁至山西以来,可曾出现过像孔祥熙这样的大人物吗?可曾出现过像孔祥熙这样的大富翁吗?在太谷不独孔家,就连其它姓氏的人家,也常常以孔祥熙为荣,用孔祥熙作榜样来教育自己的子女。
那天,为父母最隆重的一次祭祀活动在孔祥熙的主持下开始了。
孔氏家族的列祖列宗的坟墓在一片翠绿的柏树中。在孔祥熙父母的墓前,摆满了新鲜水果和各色点心。其它的墓前也都摆放着丰盛的供品。孔祥熙和宋蔼龄并排站在一大排孔门子侄的最前面。孔祥熙甩了一下袖子,跪倒在地,后面的一排人也呼拉一下跪了下来。孔祥熙点着了香烛和纸钱,团团纸灰黑蝴蝶般地在坟前缭绕起来……
在所有的人中,只有宋蔼龄没跪,但她把腰弯得很低。
回太谷以后,宋蔼龄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对孔祥熙言听计从。她要用行动去回击那些说她如何厉害、如何“管制”孔祥熙的谣言。但在这种涉及信仰的仪式中,她不能迁就。因为她信奉基督,只有在耶稣基督面前,她才可能下跪。
其实,孔家的亲朋好友并不在意宋蔼龄是弯腰低头还是下跪。他们都知道,宋氏三姐妹有着怎样的才华和地位,孔祥熙能娶宋蔼龄为妻是孔家的福份,是孔家家谱上最添彩的一笔。
据说,孔祥熙和宋蔼龄那次回太谷,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大陆结伴而行。不久宋蔼龄先去了美国,随后,孔祥熙以宋在美国开刀,需要照顾为名也跟了去。此后他们就再也没回大陆。大约一年半后,人民解放军便攻克南京。其后更势如破竹,一举解放全国大陆,这实在是在美国的孔祥熙夫妇所没有料到的。
还有传说,孔祥熙那次回太谷,曾向宋蔼龄坦露了自己真正的家世。宋蔼龄一气之下先去了美国,而这以前他们是约好一块走的。但此说未必可信。
那是他们预备返回南京的前一天,孔祥熙把宋蔼龄带到离太谷5里远的程家庄。在一座简陋的四合院前,他站住了脚步。
“你带我看这个干吗?”宋蔼龄问。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埋藏在我心底有30多年了。”
“什么?”宋蔼龄睁大了眼睛。
“小时候我家并不富有,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家,我睡在西厢房的土炕上,我甚至还捡过煤渣……”
“你不是一直讲,是生在山西的首富之家吗?怎么会住这种房子,还捡煤渣?”
孔祥熙向宋蔼龄承认,那是他编造的,他向所有的人隐瞒了幼年时贫困的历史。开始是为了面子,怕说出来被人瞧不起,但后来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证明我的财富都是祖传的,并非利用官职、徇私舞弊。
“你……你居然骗了我……”宋蔼龄嘴唇颤抖着。但看着孔祥熙那双含泪的眸子,却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上面这段对话,很可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但关于孔氏的出身是贫穷还是富有,史学家们却一直争论不休。一般认为,孔祥熙出身在富庶之家,只是到他这一辈上他家已不算富裕;但他族中其他支脉当时仍极强盛、极有钱。不过,孔祥熙历来对此缄默不语。
从太谷离去,他们又到了北平。夫妇二人徜徉在前门大街,游览了景山、北海和八达岭长城,还拜会昔日的亲朋好友。
北平的官员对这位已失势的前行政院长虽然还算热情,但热情之中却透着冷漠和怠慢。倒是几位原来官职不高又没有得到孔祥熙什么好处的旧交,对孔祥熙和宋蔼龄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孔祥熙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但回忆起自己在位时,很少照顾他们什么,甚至当时他们提出一些小小的请求,也被孔拒绝了,因此内心不免有点内疚。回到宾馆,一向以沉稳老练、不露声色的孔祥熙再也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人在人情在,人一走茶就凉。古今中外概莫如此。”宋蔼龄倒想得明白。
孔祥熙骂到:“屁!我就是要骂骂那些人,出出我这门恶气。骂那些得到我好处却故意冷淡我的人,骂那些没得到我好处也来亲近我的人。他们是在嘲弄我、讽刺我,说我过去瞎了眼,不分好坏人……”
“别说别人,你不也是一样。”宋蔼龄在一旁说:“你在位时,不是一样趋炎附势么。你不是也巴结杜月笙吗?不是也巴结蒋介石吗?人呐!就都是那么贱。要不怎么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呢。”
“美国人就不这样。”孔祥熙顶了一句。
“美国人?咱们是中国人!”
“走,咱们明天就到青岛,那儿有美国人在等着我们。”
孔祥熙此时想到青岛不是偶然的。因为青岛是他步入政界的发祥地。那美丽的海滨、翻卷着的海浪,和他英姿勃勃的身影,那时是多么令人怀念的一段美好时光呵。孔祥熙还想起了当年鲁案公署的衙门,想起了潘益民当初相面时,给自己带来的希望与遐想。真的,那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但潘益民当时却肯定地对孔祥熙说那绝对不是幻想。可现在呢,潘益民为什么不肯说出他最终的结局?莫非他真有先见之明?
孔祥熙对宋蔼龄说出了他怀念青岛的原因后,宋蔼龄说:“亏你还是个留洋博士,还信相面那一套,不过闹着玩开开心罢了。”
“可潘益民说得真很准呢。”
“什么准?还是连唬带蒙。要说准,是因为你本身就具备这种素质。我从来不相信算命相面,自己命运如何只会在自己手中掌握。”
提起当年潘益民那挡子事,不过是说说罢了。真正使孔祥熙动身去青岛的原因,却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柯克上将那时就在青岛,他们要去和柯克探讨去美定居的很多问题。其中有很多都需要柯克帮忙,因为他们觉得,和美国人打交道,要比和中国人打交道容易得多。
孔祥熙、宋蔼龄访美时,宋蔼龄和柯克将军有过交往。这位英国人的后裔对孔祥熙夫妇也有着很好的印象,所以当孔祥熙、宋蔼龄提出和他会面时,他当即愉快地答应了。
他们的会面在青岛海滨一幢德国式的别墅里如期举行,柯克将军的热情友好使孔祥熙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您好,孔先生。”柯克首先伸出手来,令孔祥熙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从他太谷辗转北平以来,已饱尝了世态炎凉,这次和柯克会面,事先他也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会面前宋蔼龄还告诫说,即使柯克将军傲慢无礼,我们也要忍耐,将来到美国用得着他。但孔祥熙从柯克那双和善热情的眼里,看出了他们之间依然没有距离。
宋蔼龄从一只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花瓶对柯克说:“这是明朝万历年间景德镇烧制的。”随即,孔祥熙夫妇将花瓶送给了柯克将军。
柯克对中国悠久的历史也略知一二,当然知道这只花瓶的价值。他连忙用不大熟练的中国话说:“实在不敢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我只好谦让不如从命了。”
当下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孔祥熙先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详细谈了他认为美国军方感兴趣的一些东西。如国民党的财政和军事情况、工业潜力、港口建设、土地问题和国共两党在军事上的对峙,以及宋孔两家对中国经济的作用。当时他希望柯克能听明白,即使他孔祥熙不在位子上,他仍能够对中国的大事产生作用和影响。而且他对美国怀有友好的感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愿做美国忠实伙伴。
美国人表面上看起来天真直率,实际上也一样工于心计。对孔祥熙的为人和政绩,和中国打交道的美国高级官员当时都略知一二,柯克当然也知道。不过在今天这个会晤中,他不想谈及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一是国共两党正在军事上作最后的殊死搏斗,国民党对外需要一个团结稳定的形象。再一个是因为孔祥熙答应到美国后为柯克将军在商业上的发展提供帮助。而作为回报,柯克也答应为他们在美国定居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会晤后,柯克在别墅里设宴款待了孔祥熙和宋蔼龄,使他们坚定了去美定居的信心。
“愿我们的合作愉快,干杯!”
“干杯!”
三只玲珑剔透的高脚杯碰在一起。此刻,孔祥熙连续多日呆板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离开青岛后,他们乘船来到上海。并在他们上海的寓所里度过了夫妇俩在中国大陆上的最后一段时光。
在这期间,宋蔼龄在上海万国公墓拜谒了她父母的陵寝。苍松翠柏之中,几块石碑矗立,而碑前只有她一个人。宋蔼龄不像孔祥熙,大造声势地祭祀,以表示他的仁孝之心。宋蔼龄是以她的心来向父母的亡灵告别,她一个人来,就是表明她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此时的宋蔼龄也是心潮起伏,热泪涟涟了,因为明年就是她父亲逝世30周年。而明年她还能再回到这里为父亲祭奠吗?时光如梭,斗转星移,原来的满头黑发已变得灰白,时间和历史一样不可抗拒。国民党的腐败已使宋蔼龄感到,在和共产党的较量中前景不容乐观。那么她在有生之年还能再回此地为父亲祭奠吗?如果有可能,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把宋家的姊妹们召集在一起,在明年父亲30周年逝世纪念时都来这里,以了却做儿女们的心愿。因为她宋蔼龄在家里是老大,是大姐姐呀!
几天后,孔祥熙驱车和宋蔼龄来到上海虹桥机场。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人猜疑,他们决定宋蔼龄先去美国,公开的理由是到美国治病。所以这次因私“出访”就没引起各方面的注意。
在机场候机时,随从突然给宋蔼龄送来一封电报,宋打开一看是宋庆龄打来的。电报里除了祝她旅途顺利、到美国生活愉快外,还希望孔宋夫妇能认清形势,适当时回国为祖国的建设出力。
宋蔼龄心里不禁掠过“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庆龄妹”之感。的确,宋庆龄的话说到了她的心上,她是多么不愿意离开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啊。她不愿意走,可孔祥熙目前的处境,蒋介石对自己的成见又使她不得不走。正是在这种极其矛盾的情景下,宋蔼龄登上了飞机的弦梯。
飞机在跑道上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象也变得一片模糊。宋蔼龄的思绪随着腾空而起直插蓝天的飞机,开始像大海一样翻腾。想当年,她5岁时候进入马克谛耶女校,在同级的中国女孩中是年龄最小的,可成绩却是最好的,被人誉为中国神童;15岁入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留学,豆蔻年华,意气风发,成为中国大陆女孩中的佼佼者;学成回国之后,也曾立志报效祖国,在父亲和前辈的帮助指导下投身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并历经艰辛坎坷。孙中山自海外回国后,她被推荐当了孙中山的秘书。在那段难忘的岁月里,她跟随孙中山,也是日理万机,但却朝气蓬勃……可自从孙中山去世,她和孔祥熙一起和蒋介石联手后,情况就发生变化。虽然孔祥熙在仕途上一路绿灯,虽然她宋蔼龄享尽了荣华富贵,又积累了万贯家财,但年轻时那种勃勃生机宛若隔世的梦幻。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或策划于密室、或立威于黑道;违心地拍蒋介石的马屁。不管他人的死活,明争暗斗,屈辱取荣,泯灭了人性,最后却仍落得个孤家寡人似的,只能到异国他乡聊度余生,真是好不凄凉呀!
她又想起孔祥熙。想当年那是一个何等有为的青年。出身虽不富贵但才华横溢,气度高雅谈吐不凡,也是立志要为国家为民族干一番大事业。可是后来,自从投身于蒋介石的麾下,学会了逆来顺受,于是八面玲珑瞒上欺下,政界都称他“哈哈孔”,变得又庸又俗,哪里还有有一点当年的影子。蒋介石忘恩负义,孔祥熙也连个屁都不敢放,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等到真正明白了蒋介石的用心后已经什么都晚了。十几年来,孔祥熙为蒋家王朝尽心竭力,到头来却落得个妻离子散流落异乡,而蒋介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她又想,像蒋介石这样小肚鸡肠,一点容不得人;今天拉这个打那个,明天又拉那个打这个,喜怒多变反复无常,恐怕好日子也长不了。看看他手下那些人,除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外,就是索贿受贿,有几个是真能干点实事的。国民党的江山完了,民国的气数尽了。所以走了也好,看你蒋介石还能蹦达几天。宋蔼龄这般一想,心上倒宽慰了许多。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宋蔼龄看的不错,蒋家王朝的气数已尽,抗日战争的胜利并没有挽救他这个败局。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国民党政府的反动腐败本质,决定了其必将灭亡。
1946年秋,蒋介石迫于国内外的压力,还能假惺惺地请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到重庆谈判,并签订了一个“和平协议”。但很快,这个“和平协议”就被国民党军队大举向解放区进攻的炮声所撕毁。蒋介石自认为有美国的支持,自己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并扬言要在三至六个月内解决问题。但他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他领导的那个庞大的上层建筑早已腐朽,他手下的那些将军和士兵大多并不准备为他真心卖命。
于是,仅只打了几个月,他的所谓全面进攻就被粉碎了。但在南京的广播电台里,他得到的信息却是“国军获得了全胜,共军只剩下少数流窜部队”云云。1947年秋,宋蔼龄走后不久的一天下午,孔祥熙接到了一份来自美国的电报。电报上说宋蔼龄在美国生了病,需要孔祥熙速去美国陪伴。
这种假电报的手法是过于幼稚了,其实也无所谓幼稚。蒋介石和孔祥熙都明白这是他们最后的告别,只不过孔祥熙是真的带着惆怅和眷恋去找蒋介石的,而蒋介石却没有那么多柔情蜜意。他正在国防部大骂他手下的将军们,骂他们无能,是饭桶!因为在前不久的苏北战场上,他手下的六个精锐旅被中共陈毅和粟裕的部队吃掉了。当时,他正准备立刻发动对陕北和山东两个解放区的重点进攻。
蒋介石当时抬眼看了看孔祥熙,看了看这个满头灰发、眼睛浮肿、略显苍老体态肥胖的旧时搭档,但没说什么,就在那封电报上批下了“同意”二字。1947年深秋,孔祥熙就像天空中南行的孤雁,只身飞往美国,从此在中国政坛上消失了。
孔祥熙在中国的政坛上消失了,但中国的政坛并没有消失。就在孔祥熙走后的两年里,还上演出中华民族几千年以来最精彩、最雄壮的话剧。
蒋介石声嘶力竭地亲临指挥并没有奏效,陕北和山东的重点进攻都失败了。他又损失了几十万人马,包括他最宠爱的五大主力之一、全部美式装备的整编第七十四师。
剩下的事情就像被狂风吹起的海浪一样不可阻挡地向南京政府砸来。在经济上,由于内战造成的恶性通货膨胀,比孔祥熙在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物价上涨的速度令人不可思议,最后变成一面袋纸币只能买回一袋大米;在政治上,派别之间的相互倾轧更加剧烈,蒋介石的心腹戴笠突然死于飞机失事,跟随蒋介石多年的陈布雷自杀身亡;对进步人士和爱国学生的逮捕和暗杀也空前残酷。但所有这些此时只能更加激发人民越来越反抗国民党政府,同时地越来越坚定人民支持共产党的决心。
最重要的还是在军事上,重点进攻的战火停熄了不到半年,人民解放军就开始了与蒋介石的战略决战。中共毛泽东主席和蒋介石最后摊牌了。在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中,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绝望中的蒋介石又玩弄起“下野”的把戏,他推出李宗仁代总统去和共产党谈判,自己又像“西安事变”不久后回到奉化一样,回到了家乡看望自己的祖宗。但这次他不灵了。1949年4月21日凌晨,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发起了渡江战役。国民党精心设计、苦心经营的长江天险被一举攻破。蒋介石为拖延时间苟延残喘,妄图划江而治的阴谋又一次破产。他只好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台湾,做了一个偏安小岛的“皇帝”。
有人说孔祥熙失宠赴美对他未必是一件坏事,因为在他走后的两年中,中国大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后,新中国成立了。而在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中,孔祥熙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中共列入战犯名单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新中国成立后,宋庆龄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热烈欢迎和高度赞扬,并在新中国的人民政府中,给予她相当重要的职务。后来,宋庆龄曾几次写信给在美国的宋蔼龄,希望她能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或者回来看看也行。
但已不知当年是宋蔼龄还是孔祥熙的原因,抑或是他们的共同原因,反正他们没有回来。宋庆龄的那些邀请信也都如同石沉大海。
从此宋蔼龄再也没有见到宋庆龄,直到1973年她在美国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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