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伟大的美德诠释者-在宗主国和殖民地之间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波士顿倾茶事件使英国当局十分恼火,他们决定报复。1774年,英国当局颁布了五项高压政策的法令。这五项法令是:封闭波士顿海港法令,即在波士顿人民偿付被毁茶叶的价款前,断绝波士顿的对外通商;取消马萨诸塞自治的条例,即取消马萨诸塞地方宪法,改组其政治机构,州参议院议员、一切官吏的任免均由英王或州长任命;新驻营条例,扩大了1765年驻营条例规定的英国驻军的居住权限,规定英军可在一切旅馆、酒店及其他公共建筑物自由驻扎;司法权条例,规定英国官吏如犯罪,须送到英国或英属加拿大东部的诺法斯科西亚审判;魁北克条例,将俄亥俄河以北、宾夕法尼亚以西原为殖民地边疆的广大地区划归英王直辖殖民地魁北克。

    这五项法令的颁布实施把北美殖民地人民的不满和愤怒推向了高潮,那里的人民称之为“不可容忍的法令”。抗议运动如同烈火燃遍了北美殖民地。各殖民地人民纷纷支援在英军围困下濒于绝境的波士顿人民;6月,塞缪尔·亚当斯起草公约,号召美洲人民抵制英货,各地纷纷响应;1772-1774年,从马萨诸塞起的北美各殖民地先后建立起已经演变为反英斗争的革命组织的通讯委员会;1774年9月5日,各殖民地议会派出代表在费城召开第一届大陆会议,共商反英斗争的大计。会上,北美殖民地独立的主张提出来了。

    虽然富兰克林已对英王和英国内阁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当时他的思想和立场还没有转到用革命来最后解决英国对殖民地的镇压、剥削上来。他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担心英国的疯狂镇压措施会激起殖民地的民变,使矛盾升级。另一方面他指望美洲殖民地人民的斗争会引起英国内阁更迭,使开明的英国政治家上台执掌政权。

    而英国统治阶级中一些不同意采取走极端的统治方式的人士对于内阁目前的殖民地政策也感到忧虑不安,他们也在寻找某种渠道来和殖民地人民沟通,以妥协让步的办法解决危机。率先走出这一步的是病休三年后复出的威廉·皮特--卡萨姆勋爵。

    1774年8月,卡萨姆到斯坦侯普家将富兰克林接到黑斯--卡萨姆勋爵府。富兰克林在这里受到礼遇。卡萨姆表达了对他的敬意和对美洲殖民地人民的敬意,仔细询问了殖民地的近况,谈到当局对马萨诸塞采取的措施,言辞间颇有不以为然之意。他表示,殖民地的法定权利应该受到尊重。

    这正符合富兰克林的心理,他抓住机会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希望英国的有识之士发挥作用,纠正目前内阁的错误做法,以恢复英国和殖民地之间的和平与团结。

    卡萨姆赞许富兰克林的如此愿望,但认为共同反对内阁难以做到。因为英国的不少人认为北美殖民地企图独立或至少摆脱航海法的约束。富兰克林则否认了殖民地有独立的意图,但指出目前英国政府的殖民地政策不是从整个帝国的利益出发,而是为了维护一部分人的利益不惜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卡萨姆同意对殖民地的一些限制性措施应该加以修改。

    虽然卡萨姆和富兰克林基于不同的方向出发,卡萨姆是从统治手法和统治后果的选择出发,而富兰克林则是出自真诚的政治理想,但两个人在一点上是相同的,即设法恢复英国和北美殖民地和谐统一的关系。这一点就成为他们后来合作的基础。

    外界形势依然不利,9月,英国国会改选,其人事变动决定了它仍将遵从王室的意图行事,而英王乔治三世在7月份接见了刚从马萨诸塞来到英国的赫金森,听说封锁港口的决议生效,波士顿人感到沮丧、不日即将屈服的消息后,自以为高压措施已经奏效,变得更加肆意妄为。

    富兰克林在伦敦的处境日益艰难,内阁中的人散布流言,使人认为他是引起殖民地与宗主国间误会的根源。他不得不经常更换住处以避免被捕。

    但使双方达成和解的希望支持着他继续留在英国。

    除了同卡萨姆勋爵保持密切联系外,富兰克林还和另一批同卡萨姆怀有类似意愿的英国官方人士进行了接触。事情的起因却始于富兰克林同一位女士下棋。

    1774年11月初的一天,皇家学会一位名叫雷珀的会员找到富兰克林并对他说,有一位小姐很想同著名的富兰克林先生对弈,并自信可以赢下这位科学家,所以拜托他代为联系,请富兰克林到她家中去。雷珀接着解释说,这位小姐是豪勋爵的一位姐妹,她有一些熟人,一定会使富兰克林喜欢的。富兰克林听了后,最初感到有些意外,但随即回答说自己已经久不下棋了,如果雷珀先生和豪小姐认为合适,他愿意奉陪。

    雷珀将豪小姐的住址告诉了富兰克林后离去,临走时请富兰克林尽早去,而且不需要进一步的介绍。

    富兰克林答应了自己直接去,却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自己上门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对弈。因此,他不禁延搁了些时日。直到30日那天,在皇家学会的选举宴席上,富兰克林又见到了雷珀。雷珀提起富兰克林上次的允诺和没有守约的事,并请富兰克林指定一个日期,他来邀约富兰克林一同前去豪小姐家。富兰克林被雷珀一提醒,不觉有些发窘,便答应在第二个星期五(12月2日)一定前去。

    12月2日那天,雷珀果然约请富兰克林去了那一家,豪小姐已等在那里。

    几局棋下过后,富兰克林感觉出豪小姐谈吐通情达理,举止优雅怡人,于是便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几天后再来造访。富兰克林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样一位新相识--一位淑女--背后竟有着迫切的政治图谋。

    原来,富兰克林的朋友福瑟吉尔又是内阁中殖民地事务大臣达特茅斯的医生。达特茅斯企图通过福瑟吉尔和富兰克林取得联系,福瑟吉尔同意了。

    福瑟吉尔完成这项使命的伙伴是和美洲做生意的教友派商人、银行家大卫·巴克利。巴克利有一个在内阁中任大臣的朋友海德勋爵--前外交、邮政官员,现任兰开斯特公爵事务大臣。他们的安排似乎是通过富兰克林和豪小姐下棋这一“偶然事件”,给豪小姐之兄弟豪勋爵以机会和富兰克林交谈。因为达特茅斯以其阁员身份,不便直接同富兰克林接触。

    而豪勋爵的长兄在美洲的乔治湖被法国人杀害,马萨诸塞人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为他立了一块纪念碑,他的另一个兄弟威廉·豪爵士将军曾在路易斯堡和魁北克作战,现为国会议员、海军上将。他希望和富兰克林成为朋友,并通过富兰克林和殖民地人民建立良好的关系。

    一度备受内阁诽谤和羞辱的富兰克林,转瞬间在英国成为空前重要的人物,阁员、国会反对派、商人、学者全都瞩目于他,希望他拿出摆脱目前恼人的困境的办法。

    实际上,在富兰克林第一次同豪小姐下棋的前一天,巴克利就拜访过他。巴克利希望富兰克林提出殖民地和英国和解的条件,但富兰克林认为已无和解希望。然而豪小姐也逐渐地参与了进来,在下棋的同时,她小心地把话题引向英国同殖民地的关系。她说:“对大不列颠和殖民地之间的争端该怎么办呢?我希望咱们可不要打内战。”

    富兰克林说:“他们应该相互亲吻,成为朋友。吵架有什么用?只会使他们同归于尽。”

    “我赞成,”豪小姐又说,“但愿政府能起用你来为他们平息争端,我相信没人能干得比你好。你认为这事是不可行的吗?”

    “毫无疑问,小姐,如果双方都着手和解的话。因为这两个国度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它毋宁说是一些细节问题,两三个有理智的人在半个小时里就可以解决它。我感谢你乐于对我有这样的良好看法,但大臣们决不会想到派我去做这样有益的工作,他们宁愿诽谤我。”

    “唉,”她说,“他们那样对待你真是可耻。真的,他们中有些人已经为那么做而感到羞愧了。”

    这些富兰克林以为是偶然而作的交谈并没有使富兰克林想得更多,但不知不觉中已为他在当晚和福瑟吉尔的约会作了一定的思想准备。

    见面时,富兰克林发现巴克利也在那里。经过一番商谈,富兰克林答应草拟一份和解计划。三人约定下星期二见。

    下星期二很快来到,在此前富兰克林得知英军的盖吉将军已率部“将波士顿变成一堆灰烬”,决定放弃原拟计划,而代之以十七条双方“对话要点”。

    当晚三人讨论了富兰克林的“十七点”。

    在商业问题上,富兰克林提出,美洲殖民地可以宣誓在英国同外国交战时帮助英国,也可以接受英国的商业垄断,但要废除一切限制殖民地制造业的条例。福瑟吉尔和巴克利先是反对废除那些条例,但后来又答应重新考虑。于是双方达成妥协。

    在殖民地权利问题上,富兰克林提出美洲殖民地承诺对英国的义务的最基本条件就是英国必须将殖民地的立法权还给殖民地人民,并且不在和平时期征税。富兰克林特别强调,坚决反对英国国会改变美洲殖民地的法律和宪章,表示为捍卫自己的法律和宪章,殖民地人民“不惜付出生命及一切代价”。于是,双方的分歧就出现了,如对于不经殖民地立法机构同意,英军不得进驻殖民地等。

    海德或达特茅斯看到商谈结果后,认为是“可以说看到了一线光明”,但同时觉得条件“相当高”。

    12月18日,北美殖民地大陆会议的请愿书到了,富兰克林、博兰和阿瑟·李将它呈交达特茅斯。富兰克林暂时中断了和福瑟吉尔及巴克利的活动,直到圣诞节,才通过豪小姐的安排,同豪勋爵见了面。富兰克林答应草拟一份条款。

    12月19日,富兰克林把大陆会议的请愿书又呈递给了黑斯的卡萨姆勋爵。卡萨姆除了对一点有些异议以外,盛赞了这份请愿书。富兰克林向他指出在波士顿驻扎英军--或许这就是卡萨姆存在异议的一点--的危险。卡萨姆同意在上院为请愿书说些话。

    在富兰克林第二次同豪勋爵见面时,豪勋爵拿出了巴克利交给他的“十七点”,说这些条件不可能在国会通过,他要求富兰克林重新考虑一份计划书。

    富兰克林拒绝了。他提出,既然十七点不能被接受,希望内阁提出他们自己的。豪勋爵答应几天后作出答复。但是几个星期过去,内阁方面毫无动静。

    原来,豪和内阁研究后,以为富兰克林在玩弄外交手腕,以为他从大陆会议得到授权和指示,准备在和英国政府有关人士打交道中随机应变,看准有利时机才作出妥协,因而没有继续和富兰克林交涉。

    通过巴克利和福瑟吉尔同海德之间进行的谈判也没有结果。最后,福瑟吉尔到富兰克林那里去,告诉他说达特茅斯认为“十七点”中有一些是“合理”的,但有些是“不能同意或不可行的”。

    1775年1月20日,卡萨姆再同富兰克林见面时,告诉他说,自己准备第二天在上院提出关于北美殖民地问题的议案,希望他能在场,并将提案的原稿让富兰克林过目。

    提案建议请求国王从波士顿撤回军队,并在高度赞扬了大陆会议的行动的同时,肯定了北美殖民地人民反抗压迫性法律的行动,指出美洲人所做的正是英国人决不会忘记做的。这就是:捍卫英国的自由。这份议案在一定意义上说不啻是在代富兰克林发言。

    在第二天上院会议上,提案被宣读了,另一位杰出的发言人卡姆登勋爵表示和卡萨姆勋爵持同一立场,其他几位贵族也作了精彩的发言。然而,提案却没能得到大多数议员的赞同。表决的结果以68比18之票数否决了提案。

    提案没有通过,但卡萨姆告诉富兰克林,他还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可以弥合英国和殖民地的分歧、恢复帝国和平。他不久将在上院提出。但在后来的几天中,两人忙于其他事务未能见面,富兰克林没能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

    直到1月27日,富兰克林应卡萨姆的邀请乘邮车登门拜访,卡萨姆才将自己的计划向富兰克林和盘托出。在此之前,他只把计划内容告诉过卡姆登勋爵。

    富兰克林看过计划的内容,只在其中“宪章”一词之后加上了“宪法”两字。其他的,他并无异议。

    1775年2月1日这天,斯坦侯普勋爵受卡萨姆勋爵之托,前往富兰克林住处,用马车把他接到了上院。那时,上院议员已经到齐,卡萨姆勋爵作了精彩的发言,来介绍、解释和论证他的计划。卡萨姆刚一坐下,达特茅斯勋爵便站了起来,十分得体地说,如此关系重大的议案不宜立即表决,应将它放到桌面上仔细加以考虑。卡萨姆对此完全同意。看来,达特茅斯已受到了通过巴克利和福瑟吉尔同富兰克林进行的谈判的影响。

    没有想到的是,对富兰克林和北美洲殖民地人民抱有敌意的桑德威克勋爵站了起来,暴躁而激烈地完全反对接受它。他表态说,这个计划应该受到它应得的蔑视并遭到否决,它看来完全是出自什么美洲人的手笔。桑德威克说到这里,把脸转向了富兰克林,说他猜想他已看到了那个起草这个计划的人,是这个国家所曾有过的最凶恶的敌人。这时,正如富兰克林后来自己所写道的:“这使许多贵族的眼光都落到我的身上。但是,由于我并没有认为这是我写的,所以我面部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它是用木头雕成的。”

    这时,卡萨姆站了出来,针锋相对地肯定说,计划是他自己写的。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宣布,如果他有幸成为这个国家的首席大臣并注意到解决这个意义重大的问题,他将毫无愧色地承认接受过一个人的帮助,这个人熟知全部美洲事务;这个人,他说,“整个欧洲由于他的知识和智慧而予之以高度赞扬,把他和我们的牛顿和波尔等量齐观;他不仅享有英国的尊崇,而且享有人类本性的光荣。”富兰克林感到“比起前面的过分夸张的诽谤来,我更难以承受这言过其辞的赞扬。因此我尽可能保持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仿佛没有感到这是在说我”。

    卡姆登、舍尔伯恩、里奇蒙德公爵和曼彻斯特公爵和其他一些贵族纷纷发言赞成对卡萨姆的计划加以考虑。但是内阁大臣们同意桑德威克的意见,达特茅斯没有敢坚持己见来与他的同僚作对,立即表态改变先前的立场。

    由此,虽然有这么多有才智之士出谋划策的、分量也不轻的计划书,却也遭到了无情的否决,众人无不感慨。

    这以后,英国政府的镇压加剧了,武力镇压和商务限制双管齐下,目的是迫使殖民地人民屈服。2月4日,富兰克林作了最后一次尝试,和巴克利和福瑟吉尔进行了会谈。福瑟吉尔提到战争的恐怖。富兰克林对其“十七点”作了调整,三点被放弃了,四点得到接受,其余各点也都作了程度不一的修改。

    几天后,富兰克林和巴克利、福瑟吉尔进行了第二次会谈,巴克利带来了一份草案作为富兰克林和内阁大臣妥协的谈判基础。根据草案,内阁压倒一切的愿望是马萨诸塞人认罪和屈服并付出行动。他们提出,殖民地的代理人应在给英王的陈情书中保证赔偿被毁茶叶;在赔偿茶叶后,波士顿港口才予开放。

    富兰克林回答说他倒愿意作出保证,但恐怕没有时间说服马萨诸塞人同意;而且“如果这样一个保证生效的话,那么英国国会关于马萨诸塞的所有决议都得立即废除”。这就是富兰克林的最后立场。谈判失败了。

    其后,富兰克林又拒绝了陪同豪勋爵赴美洲的建议,强调只有废除关于马萨诸塞的法案,才同意赔偿茶价。2月28日,富兰克林同豪勋爵会见,提出将马上返回美洲。因为这时他已得知了妻子黛博拉逝世的噩耗。

    一周后他礼节性地会见了豪,结束了与阁员的交涉。在离开伦敦的前几天,他最后同巴克利、福瑟吉尔见了一面。

    3月19日,富兰克林和柏克一道待了几个小时。三天后,柏克在国会发言倡议和解,但没有效果。

    富兰克林在伦敦的最后一天是和普利斯特里一起度过的。普利斯特里从富兰克林的谈话中听得出来,他为内战即将发生而深感忧虑,可自己感到问心无愧,因为他已经尽心尽力。

    谈话中,富兰克林有些激动,他眼含欲滴的泪水告诉朋友,如果真的打起仗来,他相信北美洲殖民地人民将取得胜利。

    富兰克林对故乡北美殖民地充满深情,出使伦敦十余年,无时不牵挂着故乡。他为了北美殖民地的利益,一直希望殖民地留在英帝国内部,和宗主国一道繁荣强盛,为此他置个人的荣辱毁誉于不顾,尽一切努力周旋于英国权贵之中。由于英国和殖民地之间的利益冲突,也由于他梦想中的英帝国内和平共处的基本前提是北美殖民地和英国本土的平等,是坚持北美殖民地人民的自由和权利,这就注定了他百般的外交努力必然归于失败。但是,他失败得悲壮,失败得光荣。这一失败也使他多年的美梦破碎无遗,令他毅然决然地走上了革命道路。1775年3月底,富兰克林从朴次茅斯登舟返回故乡费城。

    一个多月后,当富兰克林再次踏上故乡费城的土地上时,莱克星敦战役爆发了,伟大的美国独立战争终于打响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