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广泛联想和交叉思考的启发下，曹春晓对钛合金的再结晶-相变联合机制有了新的认识，并在工艺路线上产生了如下新思路：如果相继经高温（β区）开坯和低温（α+β区）热变形后重新加热至高温（β区“空烧”或β热变形），岂不是能获得更加均匀细小的宏观晶粒吗？如果要获得细小等轴的显微组织，则可再进行低温（α+β区）的最终热变形。这一新思路构成了高低温交替热变形（高—低—高—低）新技术，并在以后的科研和生产中不断完善和广泛应用。对此，曹春晓深有感触地说：“如果当时‘行而不思’，则完全可能轻信或片面理解某些国外资料关于‘空烧’的观点而放过这一重要现象，也不会联想到过去钛锻件出现的‘变形热’现象，那么，一些本来可从这些现象中引发新思路和创立新技术的机会就会失之交臂，遗憾终生。”

    “行而三思”获得的新思路还必须通过生产条件下的“三思而行”去验证。于是，从1978年开始，曹春晓作为“TC4钛合金大型锻件的工艺研究”课题负责人与郭超棋、吴恒惕、高扬、鞠静敏、杨春澍、王定华、夏永祥等齐心协力，结合涡扇8发动机大锻件的研制，开展了高低温交替热变形工艺（AHLT工艺）的科研实践。整个科研过程是与上海钢铁五厂朱益藩等紧密合作、共同完成的。当时10年动乱已经结束，知识分子满怀喜悦地迎来了科学的春天。课题组的同志们意气风发地为科研事业而努力奋斗，经过整整3年的拼搏，圆满地完成了课题任务，在生产条件下，证实了高低温交替热变形工艺能有效地解决钛合金大锻件金相组织很不均匀的老大难问题。应该说，这一新工艺，经过多年的孕育，已经在TC4合金这棵树上开了花，但由于涡扇8发动机的研制随着运10飞机的下马而停顿下来，这朵花虽然开了，却暂未结出果来。好在不久后，涡喷13发动机上马，通过移花接木，很快在TC11钛合金的研制和应用中，结出了硕果（见第八章）。

    赴英国考察

    在科学春风的吹拂下，航空部和航天部联合组织了“航空材料赴英考察组”。由航天材料研究所和航空材料研究所分管技术的副所长于翘和黄恢元率领，由航天、航空两个研究所的科研人员组成钛合金和复合材料两个分组，在1978年9~10月，赴英国进行了一个半月的考察。曹春晓被研究所领导点名参加了考察组。

    出发前，黄恢元副所长对曹春晓嘱咐道：“你是我们考察组最熟悉钛合金的专业技术人员，你要很好利用这次难得的出国考察机会，把国外的先进技术、先进经验尽可能多地吸收过来，以便将来为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做出贡献。”

    曹春晓牢记领导的嘱托，深感责任重大。他想：国家在经济还相当困难的情况下，仍下决心花那么多钱让我们出去考察，我可要尽心尽力，努力完成任务，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期望和重托啊！

    在40多天的考察中，考察组参加了国际航空博览会，穿梭于分散在英国各地的22个厂、所、院、校，包括英国宇航公司的6个飞机制造厂（Kingston， Preston，Warton，Filton，Woodford和Chadderton），罗罗公司的3个发动机制造厂（Bristol，Hucknall和Barnoldswick），帝国金属工业钛分公司（IMITitanium）的两个半成品冶金厂（Birmingham和Swansea），Firth－Derihon模压公司的两个锻造厂（Sheffield和Matlock），高能合金公司（HDA）锻造分公司，两个紧固件公司（Linread和Avdel），皇家航空研究院（RAE），5个大学（Leeds， Birmingham，Surrey，Aston 和Lough borough）。

    考察任务十分繁重，日程安排紧张有序。曹春晓始终高度集中精力，细致地观察、聆听、询问和思考。尽管一天下来十分劳累，但一回到住处，他就抓紧时间整理当天考察到的有价值的技术资料，即使非常疲乏也要坚持做完再休息。

    虽然英方各接待单位的态度是友好的，但出于商业利益和技术保密，其计划安排也只能是让你“走马观花”或“隔江看景”。因而，在这个客观条件有限的舞台上，最重要的是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演好自己担当的角色，才能取得更多的收获。曹春晓当时已有22年的钛合金研究经验，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知识，因此，能从一点一滴的细节中得到重要的启发。例如，在IMI钛分公司的生产现场，曹春晓看到正在先进的数控拉下式快速动作水压机（1800吨，DAVY）上开坯锻制Ti-6Al-4V合金大型棒坯的情景时，立刻注意到他们的锻造工艺与他提出的“控热打钛”工艺是一致的，这也就印证了他所提出的“控热打钛”的合理性、实用性。他又仔细地观察了英国人具体是采用怎样的工艺来进行“控热打钛”的。他看到，正在进行铸锭的第二火或第三火锻造，即正在继续拔长400毫米左右的方坯时，锻造温度目测为950℃左右。虽然设备的压力足够大，但每次的压下量估计仅50毫米左右；设备的打击频率可达120次/分，但现场实测的打击频率仅36次/分。这一切都是通过电脑程序控制完成的。钛合金坯料在整个锻造过程中很少降温，几乎是恒温锻造，这就是说，通过找出压下量和打击频率的最佳工艺参数，可以达到一种理想的“控温打钛”的状态。

    又例如，英国在发展自己的钛合金体系中，重点突出高温钛合金的研究和应用。在高温钛合金的研究中，既重视成分创新（如率先用硅来强化），又重视工艺创新（如率先采用β热处理工艺以提高高温蠕变抗力和断裂韧性），这些对曹春晓有很大的启发，使他原本有点模糊的思路变得更加清晰。同时这对于曹春晓以后努力进行高温钛合金研究及工艺创新并取得重要成果无疑也是大有裨益的。

    圆满完成赴英考察任务回国后，以曹春晓为主，执笔编写了共130页， 10.25万字的《赴英考察钛合金技术报告》。报告共分3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概述，包括：对英国钛合金生产应用现状的评估，对英国钛合金发展动向的分析；第二部分包括11个专题：钛合金在英国航空工业中的应用，英国的钛合金系统，钛合金熔炼工艺，钛合金半成品生产工艺，钛合金锻件生产工艺，钛合金铸造工艺，钛合金钣金成形工艺，钛合金焊接工艺，钛合金切削加工工艺，故障分析及质量控制，基础理论的研究；第三部分提出了今后发展我国航空钛合金研究和应用的15条建议。

    该技术报告引起了国内航空系统和冶金系统的广泛兴趣，纷纷来函、来电或来人索取。有人反映说：“难得看到编写如此认真、内容如此详尽的出国考察技术报告。”有人说：“通过报告，我们了解到发达国家在钛合金方面的先进水平，对于我们钛合金的研究、生产、应用有很好的借鉴作用。”有人说：“看了报告后，知道了我们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我们要努力赶超啊！”还有人说：“多年来没有看到过技术含量这么高的出国考察报告。这样的出国考察有现实意义，这样的考察报告有指导意义，值！”许多单位普遍反映，这一报告对他们科研、生产或设计、应用方面的帮助很大，甚至具体到如何进行工艺改进和技术改造，需要订购些什么设备等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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