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证明-陈列馆的惊人发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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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雪野慧质子看到被炸毁的“四方楼”时,目光停止不动了。“1945年8月,‘731部队’撤退前炸毁了所有的建筑设施,开始几年有没有从废墟中找到其他相关的证据?”雪野慧质子问道。

    “有,但是极少。”修边境答道。“石井在撤离前下令做了三件事。杀人灭口。他们使用速效能毒气,将特别监狱里关押着的‘实验材料’全部杀死并浇上汽油焚烧;将存放的人体器官标本倒入松花江;带走或销毁全部文件资料;炸毁所有建筑设施。这个过程中,他们还把生产的各种传染病菌投撒出去。1946年6月,哈尔滨平房地区的后二道沟屯、义发源屯、东井子屯发生瘟疫,共死亡119人。经过医学专家进行的病体检查和病源调查,认定是‘731部队’逃跑前放出大量鼠类和跳蚤。这次投放的鼠疫疫源使得哈尔滨形成疫区。据统计,1946年至1954年,哈尔滨疫区发生6次鼠疫。1946年至1947年的两年内,在哈尔滨、长春、通辽、干安、扶余、热河各地区鼠疫同时并发。1947年东北的鼠疫患者达3万人之多,仅通辽一地就死亡12000人。热河、干安、扶余等疫区各死亡1000余人。二战结束后,接着是内战,继而生产自救,接着是反右,‘文化大革命’,一直到了1982年,‘731部队’遗址保护工作才起步,对现场进行了清理。”

    “那么发掘、清理到的遗物有嘛?”雪野慧质子问。

    “这是我们下个展厅要看到的。”

    雪野慧质子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这个展厅大多的还是“731旧址”被毁灭照片,实物甚少。

    瓦斯发生室。

    被炸毁的动力班锅炉房残迹。

    被炸毁的兵器班残迹。

    被炸毁的“四方楼”中心走廊残迹。

    “四方楼”西北角焚尸炉。

    “那是什么?”雪野慧质子指着手指粗的铁棍问。

    “我们分析是关押‘木头’用的铁门或是铁栅栏。”边境答道。

    “关押‘木头’有很多牢房和铁笼子,为什么仅搜集到这么一点点。”

    “雪野慧质子小姐,中国当时有个大跃进,其中一项就是大炼钢铁,农村吃大锅饭,把铁锅都砸了炼铁。‘731旧址’早已被清洗过了。”

    “哦。”雪野慧质子若有所思。

    “80年代后,我们开始清理‘731’的核心地带‘四方楼’,只找到很少的实物。”修边境边说边往前头走。

    他们走到一个柜子前,在玻璃框里静静放着一把锁。锁身圆圆的,锁鼻比锁身略长,从绿锈上可以看出这是把铜质的锁,而且年代久远。雪野慧质子眼睛一亮问:“那是锁吗?”

    “是的。”

    “也是‘四方楼’下搜集到的?”

    “正是,这是上世纪90年代第二次清理时,在破碎的砖头下发现的,发现时已是锈迹斑斑。”

    “怎么认定是‘731部队’使用过的?”

    “清理发现的现场,是‘731部队’炸毁‘四方楼’时的原始现场。”

    “上面有什么可辨性标记?”

    “我们通过清理才发现上面刻有文字。”

    “是德文。”雪野慧质子脱口而出。

    修边境眼睛一亮:“是呀,雪野慧质子小姐怎么知道。”

    雪野慧质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只是想。”

    “当时我们的人可没想到。”修边境说。“以至于怀疑不是‘四方楼’里的物品。通常这里的东西是日文,或是中文,有时也有俄文,我们没法想象会有英文。最后交到哈尔滨大学研究所里鉴定,结果连英文都不是。几经周折,才弄清楚那是德文。也就是说这把锁是从德国进口的。”

    “那上面刻着的是‘西门子公司制造’。”雪野慧质子进一步说。

    “是呀,是呀。莫非雪野慧质子小姐知道这把锁的来历。”修边境十分惊喜。

    “不知道,也许不是。不过你们分析过这把锁的用途了吗?”

    “很难确定。如果说是牢房门上的,好像小了点,房间或是办公室里的,却又大了点。我们最后觉得像是仓库或是管理室之类用的门锁。”修边境说。

    “也就是说,‘四方楼’里有这样的设施。”

    “当然有。比如一楼的诊疗、摄影室,二楼的会议室,三楼的档案室。”

    “我可以看看这把锁吗?”雪野慧质子望着边境问道。

    “这个……”修边境犹豫着。“馆里有严格的制度,所有陈列的物品都不得用手触摸。我没这个权力破坏这个规定。”

    “那么谁有这个权力?”

    “馆长助理就行。”修边境道。

    “请带我去找他。”雪野慧质子说着往外走。

    修边境喊住了她。“还是我去吧。”

    雪野慧质子隔着窗子看着那把锁,想起了舅公。舅公在“731”画了四年多,他所管理的那个资料室,锁着“731”核心的机密。到了最后的日子,最珍贵的资料被石井四郎拿走了,其余他用了四天时间才烧掉,而他带回去的只有这把钥匙和一生的悔恨。现在这把钥匙就挂在雪野慧质子的脖子上,她不知道这把钥匙能不能开启窗里面这把锁,但她要试试,如果能开,舅公的故事就有一个最完整的结局。

    “雪野慧质子小姐要看那把锁?”馆长助理走到雪野慧质子的身边问道。

    雪野慧质子惊醒过来,看到一起来的还有修边境和秘书,点点了头。

    “不知道雪野慧质子小姐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说来很巧,我对日本军队在中国细菌战争的调查,就是从这把钥匙开始。给我这把钥匙的人告诉过我有这样一把锁。”雪野慧质子说着从脖子上摘下钥匙递给馆长助理。馆长助理接过去仔细看,看到钥匙底部同样刻着“西门子公司制造”的字样,便喜出望外,马上吩咐秘书开柜子。秘书先给每人发一副手套,然后开启玻璃柜,小心拿出那把铜锁。馆长助理接过后,将锁和钥匙交到雪野慧质子手里。

    “雪野慧质子小姐,您亲自来试。”

    雪野慧质子感激地点点头,紧张得手有些发抖。尘封了六十多年的锁还能不能开启,在无数把锁中,这把钥匙是不是配这把锁?就好像久别了的夫妻得以重逢了,还能不能找到昔日的感觉?她望望大家,见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目光,鼓起勇气,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啪”的一声脆响,锁环跳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雪野慧质子松了一口气,背部有凉飕飕的冷汗。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六十多年了,锁在被炸的废墟里发现,钥匙却在日本北海道。六十多年后的今天,来自北海道的钥匙,奇迹般地打开了罪证陈列馆里面的锁。小小的锁和小小钥匙,能够证明很多问题,有着许许多多的含意呀!”馆长助理显然很激动。他的情绪也感染了在场的其他人。

    “难以想象。”修边境摇头晃脑说道。

    “雪野慧质子,这把钥匙的主人是谁呀?”秘书搂着雪野慧质子的肩膀问。

    “是一个老人临死前交给我的。”雪野慧质子答。

    “怎么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呀?”秘书还是半信半疑。

    “雪野慧质子小姐,如果可能的话,我请您给我们留下这把钥匙并说明它的来历,我们将很好地保存,这将是我们馆里最生动的故事之一,也是最珍贵的实物资料。”馆长助理对雪野慧质子道。

    “我一定照办。”雪野慧质子回答。

    “谢了,谢了。”馆长助理上前握住雪野慧质子的手说。“别看小小的一把钥匙,它为我们陈列馆增添了一个最新的证据。关键的是,这项证据颇有传奇色彩,是一个可以发掘利用的素材。”馆长助理意犹未尽地说。

    “如果我能为陈列馆尽点绵薄之力,也是我最高兴的事。”

    “深明大义,深明大义呀!”馆长助理赞赏道。“嗯,雪野慧质子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知道关东军‘731部队’进行细菌试验、活人实验、细菌战争的细节和有关原始文件。”

    “这方面资料除原始文件之外,应当很多。”馆长助理说。

    “不是老兵自述、图片证据或是人为归纳的那种。一切都应当是第一时间的,原始的,要与掌握的证据相吻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雪野慧质子小姐是怎么想的。”馆长助理问。

    “我觉得,老兵几十年后的陈述缺少证明力度。日本政治变迁,有人赞成揭露这段历史,有人反对历史曝光,陈述的背后难免有政治色彩。通过各种途径,对获得的材料进行归纳,客观性就很难说。至于图片,在媒体制作过程中,不能否认当今的高科技技术。我这么说只是从调查本身出发,排除所有可能。我觉得,陈列馆在短短的几年里能搜集到这么庞大的证据群,令人震惊。这些证据像南京大屠杀所搜集到的证据一样,足以证明细菌战争历史存在的真实性。我希望有更多的日本人到中国来,到哈尔滨来,这样他们就不会生活在对战争认识的谎言之中了。”

    馆长助理犹豫了半天才说:“雪野慧质子小姐说得对,我赞赏这种严谨的科学态度。除了雪野慧质子小姐看到的之外,陈列馆还有一些历史资料。这些资料尤其珍贵,我们没有陈列出来。”

    “是什么?”

    “伯力城军事法庭部分调查材料。”

    雪野慧质子眼睛一亮。“来源可靠吗?”

    “是的。您知道,日本投降后,本土被美国为首的盟军占领,许多军队高级官员分别被中国、美国、苏联等国家关押。此后盟军各国根据国际公约和本国的法律,在南京、柏林、日本、沈阳等地对法西斯战争犯进行了审判。但是由于美国等原因,‘731部队’的重要官员并没有受到正义的判决,这起骇人听闻的罪恶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揭露。直到1949年,苏联远东军事法庭才对‘731细菌部队’立案调查。对其中12名战犯进行了审判。我们手中掌握的资料来得颇费周折。总之,我们拥有部分庭审记录原始资料,是俄文的,我们请最好的专家将其译成中文。”

    “我什么时间可以看到这份材料?”雪野慧质子迫不及待地问。

    “这样吧,原始资料没有陈列过,质子小姐只能是过目,我们可将翻译资料交给小姐看,做些摘录。”馆长助理说道。

    “行,那就现在。”雪野慧质子说。

    馆长助理让秘书去安排,自己告诉雪野慧质子这份资料的来源。

    伯力城军事法庭审判用的是俄文,休庭后由翻译转译成日文,交与被告人和律师核对后,由相关的诉讼参与人签字。俄文记录和日文译文同时存档。记录员当中,有一名叫叶琳娜夫洛娃的少尉女军官,为了使翻译能看清自己的记录,每次交付翻译前都将庭审记录誊写一遍,真正的庭审原稿留在自己公文包里。叶琳娜夫洛娃的丈夫是中国哈尔滨人,叫秦战士,苏联卫国战争时参加了苏联红军,进行过反法西斯战争。当他看到妻子带回来关于哈尔滨“731部队”庭审记录时,阻止妻子销毁。丈夫对涉及“731”的材料感兴趣,叶琳娜夫洛娃从法庭中带回来一些关于关东军和“731部队”的行动文件副本就留在了家里。苏联的肃反运动进行得很残酷,许多人受到牵连并且被杀害。叶琳娜夫洛娃的丈夫秦战士也受到迫害,带着女儿逃到哈尔滨,在老家五屯居住下来。“文化大革命”时期,秦战士被红卫兵指控为苏联特务活活整死,叶琳娜夫洛娃被关押了一年。带走的前一天,叶琳娜夫洛娃将丈夫在苏联战场上获得的勋章、证明证件和“731”审判文件偷偷邮给长春工作的女儿,出狱后又从女儿那里索回。1996年,陈列馆向全省征集“731部队”遗留实物,72岁的叶琳娜夫洛娃交出了五十多年前亲手撰写的庭审记录。可惜的是,关东军和‘731’的文件副本此前被一名日本人以6000元人民币买走。

    馆长助理还告诉雪野慧质子。为了查实叶琳娜夫洛娃持有的资料和她的身份的真实性,陈列馆专程派人到了俄罗斯,找了她的档案和当时照片。陈列馆还派人到北京国家图书馆,查到了全国仅有的一本《前日本陆军军人因准备和使用细菌武器被控案审判材料》,书中刊登的和叶琳娜夫洛娃记录的完全一致。

    “这么说,叶琳娜夫洛娃还在哈尔滨?”雪野慧质子问。

    “我们有两年多没联系了,应当还在。”馆长助理回答。

    “如果可能,我想见到这位女士。”

    “当然可以。今天我们就联系。”馆长助理干脆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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