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逐鹿天下五十年-大树!这才是官场的人脉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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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人提及袁氏,最喜欢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所谓“四世三公”。袁氏家族是汉末士大夫中世代做官的典型,这确实毌庸置疑。

    袁绍的高祖父袁安,是这三公世家的开创者。他最初只是一个寻常的贫寒书生,以至于留下“袁安困雪”的典故。可是当时的政治环境鼓励中下层人士积极进取,所以他便能从县级干部起步,慢慢地干到郡守一级,又因为在当时的楚王谋反一案中颇能坚持原则,甚至敢于拒绝天子的干涉,由此出名,居然一举提拔为首都洛阳的地方长官(河南尹)。而在任期间,又颇能严明法纪。于是再获提升,进入中央领导干部序列,历练一段时间之后,更历任司空、司徒,虽然与当时的外戚窦宪在如何对待匈奴的问题上意见不一,可是还是能够善始善终。

    袁氏的第二代“三公”,便是袁安的小儿子袁敞,他也做到了司空一职。袁二世的脾气,与父亲袁安相似,刚正不阿,所以不免得罪权贵。按理说做到三公了应该不怕权贵。但事实却不是如此,东汉外戚素有“马、窦、邓、梁”四大家族之称。上回父亲袁安得罪了窦家,这回儿子袁敞触怒了邓家,以致愤而自杀。

    袁氏的第三代“三公”,便是袁安的孙子袁汤,他活了八十六岁,极会做官,司空、司徒、太尉做了个遍,成功实现“三公大满贯”。他的儿子袁逢、袁隗,也陆续登顶,做上三公。

    袁绍的生身父亲,便是袁门第四个三公袁逢。

    袁门如此强势,宦官也愿意与他们结好。甚至有一位同样姓袁名赦的中常侍,找到了袁逢认亲戚。从此袁门更有了皇宫内线,一有风吹草动,便可“春江水暖鸭先知”!

    而正如身处朝廷的袁门需要与宫廷内部的宦官交往搭脉,初登大雅之堂的外戚新贵更需要袁门这样的老牌名门做盟友。

    袁绍自然明白这一点,问题是此时伸来的橄榄枝,他愿意接吗?

    袁绍大笑,接!当然要接,这正是他袁本初崛起政坛的大好时机,红墙之后的宫廷内幕,他又焉能不知。眼下在后宫,能与何贵人竞争的,只有王美人而已。

    王能胜何吗?

    袁绍摇头,虽然这王美人本身的条件还算不错,可宫廷之争往往系决于背后。他的父亲,曾经做过五官中郎将,可是早已去世。眼下她唯一的后台,据说是天子的母亲,那位董太后。

    而何贵人呢,倘若背后有袁氏这样的实力朝臣相撑,胜算的概率就会大增。

    “如何?”

    面对曹操的发问,袁绍思索片刻,末了,他提起笔来在竹简上写下一字,曹操探身往前一瞧,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那是一个“子”字!不错,母以子贵。谁能为天子生下长子,谁便是当然的皇后,也必将成为这场后宫争宠大战的胜者!

    问题是,眼下的大汉天子有儿子吗?

    有吗?据说是有过,只是夭折了。

    那么,是没有吗?其实还是有一个,那便是何贵人所生的皇子刘辩。因为此前太多皇子夭折的缘故,故意不养在宫里,而是送往“史道人”处,道理却也简单,道人有道术,自然可以保护皇子不受侵害。

    不错,有子便有一切。这年的十二月,天子终于下了诏书,正式册封何贵人为皇后。如此一来,那位颍川太守有了鸡犬升天的机会。不久,他便奉诏进京,升任侍中一职。

    袁绍拊掌而笑,这便是所谓的时运。他,一介屠夫,初入京师,必然会来拜访京中的名门望族。而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便是袁绍。

    他,便是何进,日后改变大汉命运的屠夫。

    曹操很羡慕,在他看来,袁绍这个人其实没太大能耐,只不过比他年长且多见识些官场是非而已。可他偏偏就生在了名门望族。正如那何进,更是没半点本事,可就因为他有个漂亮的妹妹做了皇后,如今飞黄腾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三公或是大将军这等帝国大腕。

    其实曹操也不错,生在宦官背景下的达官门第,相对于大汉天下的太多人,他已经算是个幸运儿。

    “这天下,何时能唯才是举呢?”

    可是在私下里,曹操自以为是怀才不遇之人。他也想如传说中那些人物一般,一朝腾飞,从此昂首阔步在人间呢!

    转眼又过了两年,曹操二十八岁,妻子丁氏的肚皮依旧没有动静,小妾刘氏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是曹操的长子呢!

    “起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昂吧!”

    “昂”者,仰也,曹操给儿子起这个名字,自然是取其向上之意。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仕途也能青云直上啊!

    这些年来,他从洛阳的北部尉到顿丘县令,再到而今的议郎,也算是步步向上,可究竟到何时,能做到刺史、太守、校尉、将军那种级别的大官呢?

    “我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望封侯做征西将军。”

    可惜的是,眼下并无太多战事,即便有,也轮不着曹操上战场。而更令曹操备感窝火的是,纵然勤勉政事,士大夫群体对他的评价依旧不高。他曾不止一次地拜访南阳名士宗士林,希望得到他的嘉勉之词。然而那位眼界颇高的宗大师,居然总是忽略他的存在。甚至在一次偶遇中,曹操热切地拦下宗大师,极力表达结交之意,宗大师只是微微抬眼,继而拂袖而去。

    曹操并不高傲,也不脆弱,可如此遭遇,也实在令他很是伤心。

    如此鄙视,无非是因为曹操的出身而已。宦官子弟的背景,遭遇主流文人的排斥,这应该是问题之根本!

    事实上,为了取得士大夫主流世界的认可,曹操也十分卖力,甚至不惜做些出格乃至冒险的事来惊世骇俗一番。就在这年,他居然写了一封奏章,为近二十年前的窦武、陈蕃喊冤。奏章一朝入台阁,凡是有缘目睹之人,都大吃一惊。

    “这个曹操,究竟是什么人?”

    “他就是曹巨高(曹嵩的字)的儿子啊!”

    “怪哉,他既然是如此出身,缘何会写这般奏章?”

    “大概是读书读傻了吧,哈哈!”

    窦武,是灵帝初年的大将军,他的女儿就是当时的窦太后,所以这是一位典型的外戚。可他同时又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儒家学者,甚至在当时与刘淑、陈蕃有“三君”之名号。这样一位有知识的外戚,自然便与那些只知为个人利益而争权夺利的外戚不同,他想剪除宫廷中的宦官势力,还天下清平。

    诚然,这个理想很是动人。当时的太傅、同为知识界名人的陈蕃(就是那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故事主人公)也欣然为之所动。

    可惜,知识分子总是思虑有余、办事不足,虽然这两位官居顶层,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思来想去的结果便是消息走漏。宦官们不读书,没什么知识,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事实也果然如此,想得太多的窦武、陈蕃在宦官的突然袭击之下,毫无有效的应对。窦武尚能发动北军士兵与宦官做一时的对抗,而陈蕃只能带着一群太学士在承明门外振臂高喊而已,末了,这对思虑有余、实践不足的名士搭档便成了宦官刀下的牺牲品。

    此事发生在公元168年,当时的曹操不过十四岁的少年,而今已然成年的他,居然会为当年的前辈申冤,实在是令时下众人汗颜且惊讶。

    袁绍立即跑来,毫不客气地警告他,这是在玩火。

    “勇气可嘉、智虑不足”,这是袁本初送给曹操的八字评价。事实上,大凡知道内情的人,都为曹操捏了一把汗。

    最吃惊的,还数他的父亲曹嵩。

    “你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姓曹!你父亲是谁?是我!你爷爷是哪个?是你上书骂的那些宦官之一!”

    曹嵩气得都快哆嗦了:“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顶天,天塌下来,不但会砸死你,也会砸死我,砸死咱全家人。”

    曹操见父亲如此暴怒,倒也不害怕,他慢吞吞却是咬字清晰地说了两个词:“奸邪盈朝、善人壅塞。”

    按理,曹嵩更该愤怒了,可也就在这时,他反而冷静下来:

    “好,阿瞒,你说,这奸邪之臣既然充满朝堂,善良之人无缘展露,那么你这封上书,究竟是给谁看?倘是给善良之人看,你为何要上书朝堂?倘是给奸邪之人看,你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简单的几句话,出自父亲之口,曹操便语塞了。

    瞧着无语的儿子,曹嵩倒是已然有了两招儿应对之策。

    第一招儿,那就叫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推说是儿子糊涂,听了外人的胡言乱语而已;而第二招儿,便是引火赴水,把这臭小子调到外头去,找个县官郡守做做,且冷他一段时间才好!

    如此想来,曹嵩便淡定自若许多,曹操毕竟还年轻,书虽然读了些,也会写几首诗,但这些都不重要,唯有人生历练才是最可贵的,吃点亏、撞几个大包,未尝不是一种好处。

    至于十常侍那边,在曹嵩看来,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一个钱字,给他们送点金的银的珍珠玛瑙之类,说是小儿愚钝,为外人所蒙骗,说些大话糊弄糊弄即可。

    而至于钱本身,曹嵩并不放在眼里,因为他所任的,便是大汉帝国的农业部长——当初叫作大司农。本朝以农立国,赋税大头都由此而来,大凡百官的俸禄、日常或是开战的军费以及工程种种开支,都在此。分布各地的官田,归他管;乃至国营的煮盐和冶铁作坊业,也归他管。

    说白了,曹嵩是在为国理财。理财业,历来是最富利润的。如此一想,曹嵩便更心中有数。

    儿子玩火,父亲救火!

    而今火灭了,曹操却陡然间名气大旺起来。在寻常人看来,这个曹操实在不得了,居然敢骂宦官,而且骂完之后宦官居然无人还嘴,更无人出手压制。

    而在士大夫们眼中,此子亦不可小看。本以为他是个宦官门帘下混饭吃的浪荡子,没想到也有胆有识。

    南阳有位何颙,当年曾与陈蕃关系不错。陈蕃败没之后,他便遭到宦官的陷害,不得已变换姓名,隐姓埋名在汝南乡间。当年连袁绍也因为追慕他,冒着受牵连的风险,悄悄与他往来。那时节正是党锢之祸最严密的时刻,何颙悄悄地混入洛阳,与袁绍暗地里见面,商量如何救济那些因为这场事变而走投无路的士大夫们。甚至有些已然被捕或是即将被捕者,有何颙与袁绍的两厢联手,也常常能在他们的掩护下逃脱、隐逸。

    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何颙,居然也高看曹操一眼。当曹操在袁绍处与此人相遇之际,何大侠居然有了为他相面的兴致。

    “伯求兄,你瞧孟德的面相如何?”袁绍颇有点没事闹着玩儿的意思,可是阅人无数的何颙(字伯求),居然一本正经地前前后后围着曹操看了半天,直弄得曹操有些狐疑:

    “莫不是有些不妙?”

    袁绍似乎也平生第一次见何颙如此,颇有些吃惊:

    “伯求,孟德难道星运不佳?”

    何颙摇头,又围着曹操走了一圈。曹操忍不住问:“如何?”何颙却说起了别个:“近来我在颍川见识了一个荀家子弟,那也是个不寻常的人才。”

    “如何不寻常?”

    “王佐之器啊!”

    “此人姓甚名谁?”

    “单名一个彧字!”

    “荀彧?”

    颍川荀家,那便是汉末名士李固、李膺的老师“神君”荀淑的家族啊!他的儿孙辈里出几个人才,也算寻常之事吧。只是说王佐之器这种话,未免有些托大了吧!袁绍想到这里,忍不住面泛笑容。

    “但眼前这人……”何颙抬眼再瞧曹操一眼,不住摇头却又点头。

    袁绍按住笑,又问他:“如何?”

    “汉室将亡啊!”

    此话一出,登时室内之人都脸色灰白,袁绍忍不住四下张望,发现并无旁人,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再瞧曹操,虽然也紧张,却没有自己那么慌张。也是,这是在咱家中,要拿人破家,也该咱袁家倒霉吧!

    “伯求,莫胡说!”

    何颙笑而不语,这时曹操倒按捺不住起来,跟着他问:

    “何兄,倘若所言为真,操当如何?”

    何颙瞧他一眼,却不说话。

    袁绍也好奇得很,朝曹操一使眼色,曹操自然识趣,默默退至一边。袁绍便移至何颙身边,悄悄地问他:

    “孟德究竟如何,能做个边将乎?”

    曹操自己也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征西将军,这袁绍也是知晓的,所以才有此问。曹操虽然退在远处,依旧忍不住要侧耳一听。

    何颙瞧瞧曹操:“你说他做边将,嗯,似乎不尽然!”

    袁绍也瞧瞧曹操:“那么,你是说他也跟他爷爷一样,混个中常侍比较好?”他这话自然是在戏谑,那边曹操听到却几乎要吐血。

    “本初啊,汉室即将灭亡,使天下安定的人,一定是曹操!”

    话一说完,大侠何伯求便起身离去,空留下袁曹二人在此发怔。过了半晌,袁绍忍不住叫道:

    “好个何伯求,你竟出此诳语!”

    转过头去看曹操,他居然还摆出一副陶醉其间不思还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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