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断地抠动了扳机。“砰!”一声脆响,赖四海的胸膛被子弹穿透。就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冒出了一句:“你真是个——匪女……”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几声枪响。原来是曾松回来了,本来他正在想怎么救那几个孩子,一听到里面的枪声,立即开枪打死了那个伪军,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
敖苹握着枪,还在对着赖四海。她一点也没有恐惧,目光是那样坚定和沉着。曾松惊奇地叫:“苹苹?”敖苹身子一抖,回过神来:“哥,我还是匪女吗?”“你不是匪女,你是真正的女英雄。因为你杀的是汉奸。”曾松告诉敖苹,他已经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现在,组织命令他去铜鼓山收编崔二叔。
“好,我们即刻动身。”敖苹毅然将枪揣在身上。
敖苹和曾松带着那四个孩子,晓行夜宿,几天后终于到了铜鼓山脚下。他们刚刚坐下来歇气,就见一个人匆匆奔来。
来人竟然是和伟达。此刻的和伟达比以前更加精明魁梧了,他脚下行走如风,正不经意地路过时,曾松虎吼一声,举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姓和的,你拿命来!”“啪啪啪!”连续射出三发子弹。和伟达身手依然矫健,在枪响的同时扑倒地上,连连翻滚避过了那三发致命的子弹。
“哥!”敖苹高叫道。和伟达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异常惊喜地喊道:“苹苹!苹苹!”曾松杀红眼了:“妹妹,不要阻止我杀了这个人。”敖苹说:“我也想杀了他,你让我动手。”说着,她也举枪对准了和伟达。
和伟达愕然相望。他并不惊愕敖苹要杀他,而是惊愕她会用枪了。敖苹冷漠地说道:“姓和的,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错信了你。临死之前,你还有何话可说?”和伟达反而跨上一步,用额头顶着敖苹的枪,看着她微笑道:“如果我姓和的果真欺骗了你,今天死在你的手上,没有半句怨言。但是苹苹,我对你的心天日可鉴,对铜鼓山英雄的敬重,也是天日可鉴。”
敖苹的眼睛开始眩惑,因为和伟达的眼睛里是一片坦荡。曾松喊道:“苹苹,别跟他废话。你下不了手,让我来。”“不,你退下。”敖苹紧紧地盯着和伟达,手在颤抖。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动,他就活不成了。可是,和伟达没有丝毫的胆怯,眼睛一眨不眨。
敖苹闭了闭眼睛,泪水顿时翻滚而出。和伟达也闪着泪光动情地说:“苹苹,我没有辜负你,没有背叛你爹,你爹——他没有死。”敖苹的枪“啪”地掉在地上:“我爹——没死?”曾松怒道:“姓和的,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和伟达讲,当年他没有出卖铜鼓山,是刘湘出卖了他。当他在内江和大头领一起举行收编仪式的时候,见突然出现那么多计划外的人,他就明白自己被刘湘耍了。当时他能做的,就是拼了命也要救得大头领的性命,不光因为他是自己的丈人。他俩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二十几个人突了围。但是,在逃离的时候,又牺牲了一多半,最后活着的,就只有他和岳父等七个人。他们个个受了伤,隐藏在一个山洼洼里。和伟达当时受伤比较轻,躲在山里靠自己找药疗伤。敖世章担心敖苹的安危,他也担心,于是就独自返回重庆。回到重庆后,他本来想去暗杀刘湘,但是,他惦念苹苹。他看到报纸上已宣传他为国捐躯了,不敢回家,怕暴露自己连累家人。他暗中探听到敖苹已被父母撵走,不知去向,只好返回敖世章藏身的山里。可是,他找到了那里后,已经不见敖世章等人的踪影。
“我正四处寻找,遇到一个朋友,他介绍我参加了八路军。我跟随着部队到处打仗,多方打听,也没有你爹的消息。后来我所在的部队奉命到山东去打日本军,没想到就见到了你爹。苹苹,你猜怎么着,你爹已是一名游击队长,成了一位威震敌胆、立下赫赫战功的抗日英雄。”
敖苹就像在听一个神话,曾松也是满眼疑惑。和伟达的神情,又不像是在编故事。敖苹冷冷地问:“那你来铜鼓山干什么?”“你爹建议来收编铜鼓山,要崔二叔跟他一起打日本鬼子去。”
敖苹虽然欣喜父亲还活着,但并不十分相信和伟达的话。过去的幼稚害了那么多人,迫使她遇到事情要多转几个弯去想问题。
和伟达拿出敖世章给崔刚写的信,敖苹相信一半了,她和曾松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把和伟达带上铜鼓山。
崔刚也半信半疑,他先把和伟达软禁起来,让敖苹写一封信,派人去山东找敖世章,去探虚实,最好能让敖世章回来才能信以为真。
和伟达被软禁在敖苹当年的闺房里,敖苹来给他送饭,回身欲走时,和伟达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深情地说:“苹苹,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放手!”敖苹的泪水悄然滑落。和伟达给她抹着泪水道:“我当年虽然被刘湘骗了,但是我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没有找到你时,我一度以为你被害了。于是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有朝一日到铜鼓山来,慰藉你的芳魂。我认清了那些军阀的真面目,加入真正干革命的八路军队伍。我不怕死,打仗总是冲锋在最前面,经过几年的拼搏,现在,我已经做了营长。这次来铜鼓山,我仍然带着最大的诚意,不光没带一兵一卒,而且依然没带武器。苹苹……”
“你不要说了。”敖苹的泪水流得更多了,“只要见到我爹,什么都好说,否则——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她挣脱他的怀抱,急步走了。
半个月后,敖世章和送信人果然回到了铜鼓山。他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走路虎虎生风,腰间别着两支手枪,威风凛凛,潇潇洒洒。他一把将敖苹搂到胸前,哈哈笑了一阵,喊道:“格老子的,可想死你爹了。”说着,老泪纵横,紧紧地抱着女儿,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敖苹又哭又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哭了一会儿,敖世章捧着敖苹的脸蛋,说:“苹苹,爹现在不是土匪了,你不再是匪女了。”“爹——”敖苹放声大哭,哭得在场的人都抹着眼泪在笑。
敖世章知道曾松也已经成了“自己人”,连连夸他:“好小子,有种!是条汉子!我没有看错人。可惜,你没能成为我的女婿。”敖苹说:“他是我的亲哥。”“行,做不成女婿,做儿子,一样能叫我爹。”曾松坦坦荡荡,高高兴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认爹的大礼。
随后,敖世章带着敖苹、和伟达、曾松一起来到赖水香的坟前,他告诉亡灵,儿子、女儿、女婿都在这里,就差一个儿媳妇,说你可要保佑儿子早点娶个好媳妇呀。敖苹突然问她爹当年在内江面对剧变,怎么没有一枪打死和伟达。敖世章道:“你爹是什么人?我既然答应了他的事,就是看准了他不是个奸险小人。我不相信的是刘湘那王八蛋。”
和伟达正跪在敖苹身边,见她投来一个情意款款的目光,会意地笑了一下。
收编了崔刚一伙后,他们起出赖水香的尸骨,一起带去了山东。最后,敖苹在和伟达的陪同下,点了一把大火,将铜鼓山的土匪寨子烧成了灰烬。火光里,敖世章带着他的兄弟、儿女,走向了另一片火热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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