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说：“你懂？那要往外拿多少电钱？咱庄户人家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才行。棵上摘的，地下拾的，咱都要。”
小慧只好一个人去地里挑水浇地去了。小慧挺能干，一口气就挑了十几趟。小慧觉得头顶上的太阳亮亮地刺人眼睛，扎入眼睛中黑天转地的眩晕。也许是井绳上的钩子没挂好，水桶掉进井里去了。小慧就急了，掉下去的是一个才用了不到十天的新水桶。小慧用井绳拴了好几个铁钩子，想把水桶钩上来，连急带怕，小慧一没小心，一头栽进了井里，幸亏是能用抽水机的大机井。小慧抱住了井壁上抽水用的铁管子。小慧在井底下待了六个多小时，冻得直打牙巴骨。手上，身上，全叫铁管子磨破了。小慧咬牙不敢松手，一松手就没命了呀。就在小慧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眼看就要滑到水里时，村里的小伙子顺成打这里路过，听见井底下有人喊，才忙找人把小慧救了上来。
后来小慧就做了顺成的媳妇。刚结婚的时候顺成挺疼小慧。日子久了，小慧发现顺成有个毛病，老爱没命地喝酒。家里好多值钱的东西都让顺成偷出去卖了换成酒喝了。
小慧说：“年轻轻的这么个喝法，你不怕伤身呀顺成？”
顺成说：“要你管？女人家。”
顺成的两只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这段日子顺成老是碰上倒霉的事。先是贩卖鸡蛋，连本都赔了个精光。随后又买了好多兔子，没养几天，又一个接一个地都死了。顺成的酒就喝得更凶了。
今天是中秋节。左邻右舍的天井里都飘出了诱人的菜香味。小慧望着越来越空的新房，眼泪哗哗地往下淌。顺成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了，他说不让喝酒我就睡，睡死拉倒。小慧用家里仅有的五元钱上铺里买了瓶白酒，顺成就啃着白萝卜咸菜喝酒。小慧说：“你想把这个家喝垮呀顺成？”
顺成就不高兴，说：“男人的事也要女人来管？连你这条命都是我救下来的。”
小慧绝望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小慧踩着银子一样的月光，一个人悄悄来到那眼她曾经掉下去的机井跟前。小慧真想一头扎进去，一了百了。这时候小慧看见一个叫玉玉的女人也坐在井跟前。玉玉一定坐了好长时间了，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玉玉的男人今年春上在一场车祸中丧了命，玉玉一个人带着才一岁多的娃儿过日子也实在是不容易。玉玉告诉小慧，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晚上了，她看见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下地干活儿，心里就受不了。小慧说：“人死不能复活，有合适的再找一个。”
玉玉说：“家里人也都这么劝我，可我就是忘不了娃儿他爸，忘不下呀我。”
玉玉哭了。
小慧也哭了。
白花花的月光洒在两个想投井的女人身上，脸上。她们哭了好长时间，小慧说：“人这辈子跟个什么男人要看缘分，命里四两就吃不了半斤。”
玉玉说：“小慧，你多好，有个男人知疼知热。”
小慧长长叹口气，一把拉起玉玉，说：“玉玉，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多亮，咱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的月亮了呀。”
小慧和玉玉在井跟前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天上的月亮。两个女人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说一会儿，后来她们就在明晃晃的月亮地儿里一齐走回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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