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三年说是我陪你，其实也是你陪我，人生其实并不长，但是这三年确实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三年。
涵涵，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你总是拼命地往前冲，让自己头破血流也再所不惜，但是你又常常陷入死胡同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盲目地前进。好比现在，你总是习惯性地等待我的出现，擦掉你的眼泪，然后告诉你，涵涵，这只是一个玩笑，你再一巴掌打在我的背上，愤愤地说：“谁让你开玩笑的！”
可是，不会永远有人在你无助的时候跳出来，安慰你，怜惜你，帮助你。更多时候，你都是一个人，你知道吗？
“段青阳！我知道你在附近！
“你出来啊！你快点出来！”
我就在你身旁。但是现在开始，我只能等着你找到我了。涵涵，你找到我了吗？
1
十月的末尾，天还是热得一塌糊涂。几步之遥，密集的摩天大楼玻璃外墙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是扎进眼中的钻石。还是有许多学生穿着夏天的短袖，讨论着当下流行的话题，等待红绿灯，和喜欢的人牵手或者打闹。
兰兰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真像啊，真像啊……”
是啊，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可是为什么我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几乎一晚上，兰兰都在惊叹这件事情。
而我却因为卢董事长的出现彻夜未眠。
2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来找我。
他站在门口，穿着西装，领带的结很端正地顶在领下，和校园路外花花绿绿的夜晚有些格格不入。或许是差了年龄，或许是差了氛围，说不上哪一点，但在看见他的时候，我还是诧异了一下。
“有空聊聊吗？”
我点了点头，把咖啡杯放进袋子里，然后跟着他向前走。
“别紧张。”
站在天桥上，看着流光溢彩的马路，他突然点了一支烟，凝望着远处，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会找我，更不知道他找我是关于我还是卢时寒。
他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松了松紧锁的眉头。“是不是很奇怪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甚至在猜测找你的目的是关于你还是时寒？”
我打了个寒战，他的这番话让我意识到了他的可怕。
“沉默不语，代表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你不用问，我也会一一回答你。”
不知为何，总是有一些负面的情绪在我体内作祟，即使他并没有做什么，甚至也没有说什么话，但那种凛冽如同冰峰一般的强势性口吻，让我知道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好事。
“很多人都提到你。”
“我？”
“对，我从很多人那里打听过你，结果并不坏，在很多人眼中，你还是很不错的女孩子，自主、独立、有思想，非常符合我们所需要的人才的标准。但是，正光这个公司，你应该很清楚，录用名额极为有限。”
“卢董事长花时间来单独和我见面，应该不单单是想谈这些吧？”
“没错，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想说的第一件事，与你自身相关，因为名额有限，而你和兰兰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人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放弃。”我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这是必然的答案，若不是因为兰兰，我根本不会选择正光。但好像我的回答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很好，那么接下来，我想说的是，如果最后出现在名单上的名字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不是说放弃了吗？”
“因为你的‘放弃’是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最后我会录用你。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等等，我不懂，如果我执意要放弃呢？”
“如果你执意要放弃，那兰兰一样不会被录用，而且，当她看到名单上你的名字时，我想，不管你放弃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吧。”他的笑容邪恶得让我恐惧，“何况，在同样的问题下，她或许没有你那么大度。”
“我知道兰兰想进正光，如果同等情况下让我选择，我一定会把机会让给她，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是时寒看中的人。”
“什么？”
他不再说话。
他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他离开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重，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欲言又止，司机在天桥下等他，他没有再回头。其实，他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也没有刻意地用语言来刺激我，而这不慢不快进程不长的一番话，却让我陷入了一种恐慌，一种落入陷阱却无法挣扎的恐慌。
3
当电梯门打开时，兰兰兴奋地对我说：“不出意外，我们俩都能面试上，进入终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一句“我们不去好吗，我们走吧”却终究说不出口，其实我们进入的不是正光，而是一场让我们越走越远的阴谋，在友谊和事业面前，你会选择什么？
兰兰，我突然很想知道你的选择。
五个人一桌，对面只有一个面试官，这种压力面试，领导不会给你好脸色，甚至不会让你有一刻喘气的机会。从你开始自我介绍，他就开始不断地挑刺，你的一招一式，全部被他看穿，然后一一破解，你说得越多，漏洞越多。
我自始至终不敢看卢父的眼神，对于我的自述，他依旧是不断地吹毛求疵，然后企图将我撕碎，但我很不识趣地没有去解释，而是选择了回避。我根本没有力气去美化自己，因为我只想放弃，仅此而已。
“哎呀，刚才真的是要死了，比世界末日都可怕！”推开玻璃门，走出那栋楼的时候，兰兰松了一口气，说今晚家里要大聚餐，为了庆祝这漫长的长征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放肆地哈哈大笑了两声，潮热的风凌乱了她的头发。兰兰说今晚聚会路易也会来的时候，声音突然小了很多：“涵涵，你不会介意吧，因为昨天接到路易姐的电话，我……”
“没什么好介意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推着购物车，挥霍掉钱包里的现金，和兰兰疯狂采购了一番。回到家兰兰做出一副要施展拳脚的样子，我觉得她此刻的贤惠与温柔比以往的雷厉风行更具魅力，那种贤妻良母的气质让我不得不佩服。
“涵涵，你看看吧，以后咱俩成了白领，就会一起穿着高跟鞋上班，然后一起穿着高跟鞋下班，在超市买菜，周末要狂扫商场，手机连iPhone我们都看不上。你赶紧找个男人，然后我们四个人有空就去海边看海，或者去天台数星星，谁说过了二十岁就不能有十八岁的浪漫，十八岁没有的资本我们都有了，更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可是兰兰，我们真的可以吗？”
“别说丧气话，你看到了吗，今天只有十二个人，十二个人选八个，你觉得我们会是那不幸运的四个吗？我不相信。你看见那个说话手一直抖的那个女生吗，还有那个怎么都感觉面部肌肉少了一块的男生，还有那个挎着包比我还妖艳的男生，是你，你会选吗？”
“你观察得真仔细。”
“不是我说你，涵涵，你必须要拿出一点自信，这一点你真得学我。”
当我帮兰兰切菜的时候，路易提着行李包来了。许久不见的她好像变得越来越漂亮，因为化妆的缘故，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她眯着眼睛对我笑了笑，然后带着行李走进了兰兰的卧室。
“虽然我想控制住自己，但好奇心还是打败了我，你和路易姐到底……”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是吗？”
“好吧，涵涵，你赢了。”
整个夜晚大家都很疯，任逍遥带来的两个小男生也加入了我们疯狂的队伍。
路易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兰兰，说：“你们啊，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现在还好，还没有正式上班，大可疯狂一阵，以后就没时间了。进了单位，你们俩还得像现在这么好才行啊！”
“来，干杯！”
大家喝了很多酒，任逍遥趴在地上学乌龟，兰兰拿着高跟鞋唱歌，楼下的邻居上来敲门警告，大家才安静下来。
我在厕所里趴了很久，马赛克的地板硌得我有点痛，我扶着门框站稳，然后看见兰兰靠着墙看着我问：“涵涵，好点了吗？”
“嗯，真是拼不过你。”我对着她笑了笑。
即使在黑暗中，我也注意到她渐渐淡去的笑容。“不，是我拼不过你。”她把我的手机慢慢递过来，“刚才你进去了，你手机响了，我以为是电话，就帮你看了。”
那个连我都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刺痛了我。
“如你所愿，兰兰出局。”
我想转头去和兰兰解释，但兰兰已经关上了厕所门。那一夜，我就这样站在厕所门前，听着兰兰呕吐的声音，厕所的灯一直开到天亮，她都没有出来。我听见她细细的哭声，很低很低，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误会我和段青阳后窝在床上哭泣一样，她不想我听见，一点也不想。
“林涵，你走好吗？”
她弄花的眼妆让她看起来非常疲惫，打开门的第一句话，她只是看着我，说：“林涵，你走好吗？”像是扇过来的一耳光，让我无地自容。
“兰兰。”
“要我像十八岁那年一样再相信你一次吗？”
“我真的……”
“真的没话可说了是吗？所以，当你在超市听见我那些憧憬，在路边听我谈那些未来的时候，你打心底嘲笑我是吧，你从头到尾所否定不是我们的未来，是我，对不对？”
“不是的！”
“是不是已经无所谓了！”
大家都被我们的争吵弄醒了，我知道，我应该走，但是，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4
我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睁开眼看着墙上的挂钟指着七点时，我突然想跳起来套上我高中时那套肥大又难看的校服。
我记得高中时，我还穿着丑陋的校服，我和段青阳用放大镜点燃了一片树叶，然后望着校园中央的水池发呆，段青阳说：“如果要去一个地方，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你会选择哪里？”
我的回答是“苏州”，那种柔情似水的情怀就像在河上听到一曲弹奏的《琵琶行》，那样的水乡小镇好像才刚刚抬头看见朝阳，转身就迎来了夕阳。游走在园林中，可以感受“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的恬静。
当时段青阳被我的话惹笑了，催我赶紧转到文科班去，然后拿出地图来，告诉我他想去的地方，从他画的第一个圈到他收起手上的笔，整个地图都被他满满地收纳其中。
“我想去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有你在地方。”
从兰兰家出来的第二天，我收拾了几件衣服，买了前往苏州的票。看吧，这个只懂得逃避的林涵从来没有改变过，她永远不敢去澄清自己。苏州真的很小，但就是这样小而精致的城市，即使不让人宽心，也让人舒心。
可是，没有想到，第三天，我便在寒山寺外的树荫下看见了我不想看见的人。
“林涵。”
他没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样子，嘴角挂起的笑容让我非常不自在。
“为什么不到公司报到？”
“不想，而且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更没有什么理由去了吧。”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他低头笑了笑，好像捉弄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呢？”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能陪我到园林里面走走吗？我也很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出行。”
他挑了一个石椅坐下，然后示意我坐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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