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整个身心感受那女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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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文鉴确是诚心诚意给妻子做生日。那天去育珠场,意外得知一个消息,省厅有笔科研经费即将分配到基层,而他那位大学时代的老同学新提升为副厅长,正管着这件事。

    实验室的设备实在太陈旧、太落后了。夏文鉴一想到工作,就顾不上妻子的生日,当即打了车票,直奔省城。

    夏文鉴风尘仆仆闯进农林厅。他戴着近视眼镜,室外光线太亮,屋里光线发暗,一时难以适应,只见一个秃着脑袋的矮壮胖子正从厕所里出来,他便拉住问道:“哎,请问老金同志在哪里办公?”他还不习惯叫老同学为“厅长”。

    矮胖子微微一愣,“呵呵呵”,像只公鸭子,大笑道:“夏场长啊夏场长,‘拉住老王问老王’,真是贵人眼高,见了老同学也不认识了!”原来他就是新任副厅长金传炬。

    事后,经陈水金分析,夏文鉴省城之行一无所获,就坏在这个问讯上。因为厅长大人刚从厕所里出来,形象最不雅观,你却拉住他问讯,时机最不对头。而且一个基层的小小场长,竟敢直呼厅长大人为“老金同志”,用词实在不妥。最为糟糕的是他有眼不识泰山,那样一位大人物站在他面前,居然不认识,岂不目中无人!短短一句话,犯了三个忌讳,这便注定非失败不可。

    但在当时,夏文鉴却毫无觉察,只见老同学的脸上堆满亲热的笑容,极其殷勤地让他进了厅长室,亲手冲了一杯清香扑鼻的云雾茶,放到他眼前。

    “夏场长,你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专程赶到厅里来,定有好消息告诉我吧?”金副厅长靠在转椅上,两手按着将军肚,摆出一副听取汇报的架势。“老……金,”夏文鉴一开始没有称他官衔,发生了“惯性作用”,硬是拐不过弯来,索性连“同志”两字也省略了,他以为这样才能表示亲切。厅长却认为他在摆“老同学”的架子。一般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最讨厌遇见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所以地痞出身的朱元璋在荣登九五之后,要炮轰功臣楼了。

    金副厅长放在肚子上的手指不停地弹跳着,好像在按捺琴键似的。他那油光光的脸始终堆满笑容,耐着性子倾听夏文鉴诉说场里的困难和工作中的烦恼,最后提出要一笔科研经费,他才爆出一阵公鸭似的怪笑:“呵呵呵,好你个书呆子,也被不正之风吹昏了脑壳,想要利用老同学的关系,走我的后门吧?”

    “不不不!”夏文鉴急得脸上直冒汗,嘴巴也不利索了,“我,我不开后门,只是想按政策办事,随便问问。”

    “你真是随便问问吗?”金副厅长眯缝起眼睛,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我、我……”夏文鉴真恨自己,为什么在“钱”字上张不开口还要躲躲闪闪,弄得更加狼狈。

    “夏场长,请你放心,我会按政策办事的。”金副厅长语气严肃,但却没有收敛笑容,“你们育珠场是企业单位、生产基地,不是科研机构,只能由我向你要产值,要利润,哪有你反而向我要钱的道理?”

    夏文鉴在学生时代就领教够了这位老同学的口才,他一旦开闸门,滔滔不绝发表宏论时,文鉴赶紧退避三舍,躲到安静角落里看书。这一回,老同学面对他一个“观众”,逃不掉,躲不开,只眼睁睁看着闸门里的洪水放完什么要“综合治理,走出低谷”呀,什么“开放、搞活,发展外向型经济,急取外商投资”啊,塞满了他一脑袋。

    到了中午,金传炬副厅长硬是拉他在机关小食堂同进午餐,还开了一瓶啤酒。金副厅长说,要是老同学想调离勾魂荡,到厅属的科研机构来工作,他倒可以帮忙。

    夏文鉴立即一口回绝了

    接连几天,夏文鉴又跑了好多地方,无奈金副厅长已经定了凋子,大家都爱莫能助。

    夏文鉴觉得太对不起妻子了。早知道到省城白跑一趟,还不如安安逸逸坐在家里给妻子过生日呢!好在给妻子的生日礼物还藏在身边,回家去真该给妻子好好地赔个不是。

    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家门前,抬头一看,才发觉唯独他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冲上楼梯,打开房门,果然空无一人。桌上触目地放着生日蛋糕,纹丝未动。

    妻子到哪里去了呢?

    夏文鉴想打个电话给小妹,问问他妻子可在舞厅里?可是,拿起话筒却习惯地拨了育珠场的号码。

    电话铃响了许久,没有人接。他正要把话筒放下,却意外地听到陈水金甜润的嗓音:“哎,是文鉴吗?”她大约真有特异功能,未等对方开口已判断出来了。文鉴没有回答,他的整个身心都在感受那女人的气息。

    “咦,你说话呀!不太顺利吧?我不是奉劝过你,不要急急忙忙赶去吗!”陈水金带着磁性的声音,像一条清溪流进了夏文鉴的心底。文鉴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恨不得把这几天奔波的经过,积累的气恼向她尽情倾诉。

    他忽然觉得自己匆匆返回勾魂荡,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不是妻子,而是这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这个女人能够理解他,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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