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II-姜咚咚 爱情在记忆深处开着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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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究还是参加了高考。

    五月的时候,我们班最后一批预备空姐和广东一家航空公司签约了,这一次依旧没有我的名额。自从发生林西北夜闯女生宿舍的事件后,学校就决定在我毕业后不予推荐工作。尽管班主任老柳很好心地替我争取到了参加全国统一高考的机会,但我还是难过得不可抑制。

    特别是当那些预备空姐们趾高气扬地从我面前经过时,我的眼泪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了。天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成为一名空姐,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

    我唯一的出路是高考。

    整个六月,我都把自己埋在知识的海洋里,连抬头看一下外面世界的时间都没有。伍玲珑说,发奋图强的姜咚咚是一块要吸水的海绵。庆幸的是,我这块海绵终于拿到了上海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妈和沈南安高兴得不行。一连几天我妈都在说:“咚咚,以后在上海,沈南安就可以照顾你了。”

    一年前,沈南安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

    “是呀,以后咚咚的事情就全包在我身上了!”沈南安拍着胸脯向我妈保证。

    “我又不是小女孩,哪里还要人照顾哦。”我抗议道。

    “谁说不用人照顾?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小棉袄。”妈妈笑着转过头对沈南安说,“南安,以后你每周都得去咚咚的学校看看她啊,别让她学坏了。”

    “没问题,阿姨,您就放心吧,我会把咚咚照顾好的。”

    天!这一老一少还真是啰唆,离开学还有那么长的日子,现在就策划起我的大学生活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去上海读大学是我不曾预料到的,我的第一志愿是去北京,和伍玲珑一个学校。当然,伍玲珑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她说:“姜咚咚,可不要说是为了我来北京,你舍不得的人其实是林西北。”

    林西北。

    这个名字已经在我脑海里尘封了整整一年。虽然无数次地刻意回避着,可是我知道,如伍玲珑所说,我忘不了林西北。

    我常常忍不住一个人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芦苇荡发呆。

    我会莫明其妙地在群星光场坐上好几个小时。教小朋友滑冰的教练换了好几个,可是他们都没有林西北帅。

    我每周都会去葵未舍。不仅因为那里的奶茶对很合我胃口,更因为我贪恋着曾经有林西北气息的环境,贪婪地呼吸着他曾呼吸过的一方空气。

    如果不是那个叫朱七七的女孩告诉我,林西北在等我,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承认,我做的这些终究是因为我还爱着林西北。

    事实上,我不但爱着,甚至连他的名字,他的身影,已经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深入到了骨髓里,一辈子也不会枯萎。

    只是我们永远就像两条平行道,无法交集,上海、北京,北京、上海,我们只能这么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伍玲珑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衣服和书。其实计划带走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可是打包的时候却又发现,原来每一件衣服我都喜欢,每一本书我都舍不得放下。

    “姜咚咚同学,我得向你报告一件惊天大事!”伍玲珑在电话那端故弄玄虚。

    “是2012世界末日呢,还是中国足球出线呢?”我没好气地说。

    “倒,姜咚咚,这可是关于你的大事!要不要听?”

    “好,我听!谢谢啦,伍大小姐!现在说吧,别啰唆了!”

    “我刚刚从葵未舍门前经过,那里马上要拆迁了。这是不是比中国足球出线更大的大事啊……”

    伍玲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跟触电似的站起来朝门外跑。我妈被我吓了一跳,追出来问:“这孩子,要吃饭了,你这是去哪里啊?”

    “我不吃啦,伍玲珑有事找我!”我连头都没有回地应着她。

    伍玲珑一见我就忍不住调侃:“姜咚咚,你这速度可真够超人的!你应该去学跨栏。”

    我看了看手表,天,我从家跑到葵未舍竟只用了二十分钟!要知道,平时我可得用整整四十分钟啊!人的潜在力量果真是无限的。

    正如伍玲珑所说,我看到葵未舍的大门上贴着一副大大的海报,上面写着拆迁的原因,以及新店的地址。店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概都是附近的学生。我们都是丝袜奶茶的忠实粉丝,这家店有着我们太多太多的回忆。

    “大家都是来喝最后一杯奶茶的。”伍玲珑失落地看着我说。

    我没有出声,心里突然特别难过。这个地方有我对林西北的所有思念,现在它要拆迁了。我的那些思念呢?它们是不是也会随着这里的建筑物一起灰飞烟灭?

    “姜咚咚,也许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呢。”伍玲珑推开门,把我拉进了葵未舍。

    我明白伍玲珑的意思,只是,感情怎么会像那些旧的建筑一样,说推翻就能推翻呢?那些旧房子消失后,会有新的房子替代它们。可是旧的感情呢?它就像心口一道深深的伤,即便是结了疤,轻轻一碰也会痛!

    “就把这杯奶茶当成忘情水吧!喝了它,以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什么爱情,什么高考,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伍玲珑将一杯丝袜奶茶推到我的面前。

    这时,葵未舍的老板走出来说:“各位顾客们,虽然小店马上就要拆迁了,但我们会将你们的这些留言条重新张贴到新店。当然,如果有人想拿回去自己收藏,可以在今天下班之前找我们的服务员。”

    老板的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林西北。

    我的心跳加快,几乎不敢相信林西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葵未舍。我使劲掐了掐胳膊,瞬间传来的疼痛告诉我,那个人真的是我的林小西。他穿着白色的纯棉T恤,蓝色牛仔裤,站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

    不过,林西北却没有看到我。我多么希望他能走到我的面前,哪怕只是轻轻地和我打一个招呼,姜小咚,你还好吗,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可是,他就这样静静地从我身边经过,似乎没有看到我。

    这多么像是电影中的情景,于千千万万人中,不早也不晚,我们再次遇上,却不再有当时的心情。

    我跟着林小西走了出来。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甚至能看见他T恤上的字母——hero,英雄。不过林小西可不是什么英雄,他充其量就是一混蛋,可是往往天使都会爱上混蛋。

    我觉得又回到了初识林小西的时候,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只需轻轻地喊他的名字,他就能看到我,可我却又那么害怕和他见面。

    我像一个小傻瓜,没有目的地跟在他身后,数着他的步子。一步,二步,三步望着天,四步,五步朝前看……当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到一百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然后一脸好笑地看着我,静静地说:“姜小咚,你干吗老跟着我啊?”

    老天,原来林小西同学一早就发现了我在跟着他。

    我的脸顿时红得像个大苹果,真恨不得找个角落钻进去。我有些忸怩地看着他说:“林小西,你,你还好吗,你回来了?”

    “我不好。”他无比忧伤地看着我说。

    我真想冲上去好好地安慰他,可是我却一动不动地傻站着。然后,我知道,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多么希望林小西可以告诉我,他过得多么好。可是他却说他一点儿也不好,仿佛他的不好都是我造成的。

    “朱七七去世了。”他突然望着我说。

    “老天……”我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前些日子她还来找过我啊。”我小声对他说。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林西北突然跳起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她说……你没有忘记我……”我哽咽了。

    “是我害了她。”林西北难过地蹲在地上,过了好久才抬头看着我说,“姜小咚,我不该喜欢上你。是我害了朱七七,是我……是我间接害死了她。”

    林西北的话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我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这一刻,我是多么怀念那个飞扬跋扈的朱七七。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她永远不要告诉我,林西北没有忘记我。当时她对我说这样的话,心里隐忍着多么大的悲伤呀!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和林西北在一起。真的。

    “能带我去看看她吗?”我乞求他。这个时候,我真的好想看一看那个叫朱七七的女孩。

    林西北没有回我的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来继续朝前走。我紧紧地跟着他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子很快到了站,我看到四周一片荒凉。林西北带我来到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上。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路很滑,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可是我不敢让林西北停下来,我怕他会突然消失在我的面前,像从前一样。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一片墓地,林西北终于停了下来。我看到墓碑上有朱七七的照片,她仍旧是那么美丽,安静,与世无争地看着我笑,仿佛这世界上的所有伤痛都离她远远的。

    林西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放到朱七七的墓碑前。接着,他又点了一支给自己。顿时,有袅袅的烟雾升起,那么虚幻,那么伤感。

    “这是她最喜欢抽的烟。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直到她去世后,我才发现,她在我的记忆中是那么重要。从前我老骂她是混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我才是那个最大的混蛋。”林西北有些自嘲地说。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它们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滚落下来,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林西北的声音哽咽了。

    “如果她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会更难过的。”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她这辈子得到最多的就是难过,这些难过都是我带给她的。”

    说完这些话,林西北转过身背对着我,但我能感觉到他哭了。我想,如果朱七七能看到林西北为她流眼泪,她应该会有一点儿小小的欣慰吧!

    那个下午,我和林西北一直坐在朱七七的墓碑前,听着林西北的忏悔,听着他印象里关于朱七七的一些琐事。

    太阳落山的时候,林西北站了起来。他脱下外套,仔细地擦试着墓碑上的灰尘。他的样子特别温柔,是我不曾见过的林西北。我想,林西北应该是爱过朱七七的,只是他一直不曾发觉而已。

    从墓地里走出来后,林西北一直把我送到车站。我快要上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姜小咚,恭喜你考上大学,送给你!”

    我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串粉色的水晶,象征桃花运的。

    “你怎么知道我考上了大学?”我问他。

    “秘密。”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该死的,这家伙还是一副老样子。

    “上海的男孩子很不错哦,祝你早日遇到理想中的帅哥。”他扭头又补了一句。

    “我不要!”我将盒子还给他。

    “天,姜小咚,你不会还喜欢我吧!”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分贝。

    “谁喜欢你!你姐可是我后妈,按辈分我得叫你舅舅!”我没好气地说。

    “外甥女,回家吧,你妈该找你吃晚饭了!”他说完这句玩笑话后,突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我。

    我不再看他。直到汽车启动的时候,我才发现,林西北趁我不注意将水晶手链放到了我的口袋里。我转头朝窗外看去,林西北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单薄。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个晚上,我独自坐在阳台上。窗外星光点点,每一颗都能照见我心里的悲伤。我知道,我和林西北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一开始,我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现在更是。

    一个星期后,我和妈妈还有沈南安一起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与我们同时出发的还有伍玲珑,不过她去的是北京。

    在火车站,一开始我们还互相拌嘴,可是说着说着伍玲珑就突然哭了:“咚咚,以后我们再也不能整夜整夜地说悄悄话了。你到上海后一定会认识新的朋友,我不允许你忘了我。”

    “猪,无论我认识谁,伍玲珑永远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

    “永远能有多远呢?”伍玲珑叹了一口气。

    伍玲珑的话让我无比伤感起来。

    这两年,伍玲珑像姐姐一样守护着我。无论我遇见什么,经历什么,她都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她是我青春里的一片云,是我悲伤的见证人。

    “好啦,你们俩不要说得这么悲伤。”沈南安分别递过两张纸巾给我和伍玲珑,“玲珑,国庆我带咚咚到北京去看你,到时你可一定要当‘三陪’。”

    “真的?”伍玲珑眼前一亮,“沈南安,你说话可要算数,不然寒假回星城我可饶不了你!”

    “当然算数。”沈南安爱怜地看着我,又说,“不过,这事还得咚咚同意才行。”

    “放心吧,姜咚咚同学一定会举双手同意,对不对?”伍玲珑朝我挤了挤眼睛。

    “是啦,我恨不得跟你一起去北京!”我走到咚咚身边,一把拉住她的衣服。

    我想我是幸运的,虽然失去了爱情,但是留在我身边的还有友情和亲情,伍玲珑和沈南安是我人生最大的财富。

    人生有得便有失,这是箴言。

    从我的生命重新开始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这句话,所以不再刻意去寻找那些已经失去的记忆。我的主治医生曾对我说,过去的事情只是影像,就算找回来也只能徒增自己的伤感,不如努力过好将来的每一天。

    是的,将来才是永远的,才是新的开始。

    现在的姜咚咚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十六岁少女,我知道该用成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离火车启动不到十分钟,我的电话响了。我以为是伍玲珑,于是按下接听键后就直接调侃道:“亲爱的,这么快就开始想念我了吗?”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姜小咚,是我。”

    这个声音就算在千里之外,我也能分辨清楚,是林西北。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电话就被伍玲珑抢了过去,她说:“咚咚,那个姓林的臭小子竟然和我乘同一辆火车,是他逼着我要你电话号码的,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伍玲珑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又转到林西北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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