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大都上都研究-上都的布局和宫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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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都城是由刘秉忠设计建造的,它主要体现了汉族传统的城市布局观念,同时也考虑到了蒙古族游牧生活的特点。它是一座富有特色的草原城市。

    上都城由宫城、皇城、外城组成,皇城在全城的东南角,宫城则在皇城的中部偏北。城外有关厢,离城不远有西内。下面分别加以说明①(关于上都城遗址的勘测,主要依据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77(5)),同时也参考了内蒙古文物工作队所编的《内蒙古文物资料选辑》(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64)。),同时就宫廷生活略加叙述。

    一、宫城

    宫城在皇城的中部偏北,东西宽约五百七十米,南北长为六百二十米,略呈长方形。城墙用黄土版筑而成。城墙外层在地基上先铺一层五十厘米厚的石条,然后以青砖②(青砖的体积为34厘米×19厘米×7厘米)横竖交替砌起。在青砖与土墙之间,夹一层厚一百四十厘米的残砖。城墙高约五米,下宽十米,上宽二点五米。宫城四角建有角楼。

    宫城的东、南、西三墙正中各设城门一座。元代周伯琦的诗中说:“东华西华南御天,三门相望凤池连。”③(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他把三门的名称都讲清楚了,宫城的南门是御天门,东门是东华门,西门是西华门。当时大都宫城的南墙正中是崇天门,东墙是东华门,西墙是西华门,可以看出上都和大都宫城城门的名称是相对应的。三门之中,南边的御天门最为重要,它与皇城的南城门在一条线上,是出入的主要通道。每年巡幸时,“千官至御天门俱下马步行,独至尊骑马直入。……内门曰:御天之门”①(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皇帝在上都期间下达的诏旨,都要在御天门上发布,再送往大都,转发各地,“御天门前闻诏书,驿马如飞到大都。九州四海服训诰,万年天子固皇图”②(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诏书发布时,举行隆重的仪式,“大乐出端门,金龙日正暾。千官齐跪听,百姓列行屯”③(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六,《御天门听诏》。诗中的“端门”泛指宫殿南面的正门)。诗人有“御天门下百官多”④(《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郑彦昭《上京行幸词》。按,郑潜字彦昭,元末明初人。其诗集名《樗庵类稿》,早已散佚。清代修《四库全书》时由《永乐大典》中辑出,编成两卷。)之句,应即指百官集合听诏而言。19世纪末,御天门保存比较完好,门上端拱形砖门洞尚在,今已不存。只有门洞遗址两侧仍各有一巨大台基,使人们想起当年这座宫城正门的雄伟面貌。关于东华和西华两门的记载极少,可以知道的是,每年举行游皇城仪式时,队伍要“从西华入,然后登城设宴”①。(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参看本书下篇第七章)

    宫城外二十五米处,有宽约一点五米的石砌“夹墙”,墙基仍在。沿“夹墙”外面有一条环城街道。宫城以南有一片平坦的广场。宫城内的街道主要是一条通向三门的丁字大街。宫城内分布着一个个自成一组的建筑群,多有一周围墙,有的作一进二进院落,有的是东西相连的跨院。②(参见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97(5))据估计,主要宫殿基址共三十余处。其中西北隅较多,有建筑台基十七处:东北隅较少,有八处:南部则比较分散,有各种台基十五处。③(参见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内蒙古文物资料选辑》)

    宫城中最主要的建筑是大安阁。“大安阁,故宋汴熙春阁也,迁建上京”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金代灭亡以后,汴梁(今开封)城内的宫殿毁坏殆尽,“惟熙春一阁岿然独存”⑤(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三八,《熙春阁遗制记》)。忽必烈为了在上都营建宫殿,就于至元三年(1266年)拆迁熙春阁,经由水道陆路,将材料运往上都。拆下的木材以“万计”,在黄河运输时,“整桴而下”的军士就有三百人,还动员许多民工“壅遏水势”⑥(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五三,《总管陈公去思碑铭》)。在汴梁时的熙春阁“高二百二十尺,广四十六步有奇,从则如之”。有中阁,有耳房。中阁五间,每间二十四尺:左右耳房各二间,每间十八尺。“阁位与平座叠层为四”,“实为阁位者三”,也就是中阁三房。全阁“飞翔突起,干青霄而矗上”,令观者有“瑰伟特绝之称”,“神营鬼构、洞心骇目”⑦(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三八,《熙春阁遗制记》。按,东西曰广,南北曰从)之叹。就在拆迁熙春阁的同年十二月,大安阁便于上都开始营建。⑧(参见《元史》卷六,《世祖纪三》)可见拆迁运输的速度是很快的。

    元代的许多诗人提到这座雄伟瑰丽的建筑,都把它视做上都的象征。“大安御阁势岧亭,华阙中天壮上京”⑨(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次韵王师鲁待制史院题壁二首》):“曾甍复阁接青冥,金色浮图七宝楹”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曾”疑应作“层”。):“大安阁是广寒宫,尺五青天八面风”②(许有壬:《至正集》卷二七,《竹枝十首和继学韵》)。这些诗句都着重描绘了大安阁高入云霄之雄伟气势。“大安阁是延春阁,峻宇雕墙古有之。四面珠帘烟树里,驾临长在夏初时”③(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延”疑系“熙”之误)。所谓“古有之”,显然指它系将熙春阁改建而成。“峻宇雕墙”、“四面珠帘”,则又显示出它的庄严富丽。

    国家的重大典礼,都在大安阁举行。元代诸帝继位时,都要召集王公贵族,在上都举行传统的忽里台(蒙古语音译,意为大聚会)讨论推举。这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却是登上帝位时必须履行的手续。皇帝推定后,就在大安阁举行即位仪式。例如,元成宗铁穆耳“即皇帝位,受诸王宗亲、文武百官朝于大安阁”④(《元史》卷一八,《成宗纪一》)。又如,元武宗经过宫廷斗争,夺得帝位,在处死对手之后,“即位于上都,受诸王、文武百官朝于大安阁,大赦天下”⑤(《元史》卷二二,《武宗纪一》)。除了即位仪式之外,元灭南宋后,南宋幼主被送到上都,“世祖御大安阁受朝”⑥(《元史》卷一二七,《伯颜传》),这是象征着统一全国的大事,所以也要在大安阁举行。至于一般的政务活动,都在宫城内其他宫殿或西内进行。大安阁的上层,设有释迦舍利像①(参见释祥迈:《历代佛祖通载》卷三五),有时就在阁中做佛事②(参见《元史》卷二八,《英宗纪一》“至治元年五月丁亥”条)。

    忽必烈信任康里人阿沙不花。“尝扈从上都,方入朝,而宫草多露,跣足而行,帝御大安阁,望而见之,指以为侍臣戒。一日,故命诸门卫勿纳阿沙不花。阿沙不花至,诸门卫皆不纳,乃从水窦中入”③(《元史》卷一三六,《阿沙不花传》康里是中亚的一个民族)。可知宫城中杂草丛生。忽必烈能看见阿沙不花跣足而行,想来应是当时在阁的上层,居高远眺之故。宫城除了城门之外,还有水窦(洞),应是从城外引进水源的通道。元武宗时,“尝奉皇太后燕大安阁,阁中有故箧,问(宦官李)邦宁曰:‘此何箧也?’对曰:‘此世祖贮裘带者。臣闻有圣训曰:藏此以遗子孙,使见吾朴俭,可为华侈之戒。’帝命发箧视之,叹曰:‘非卿言,朕安知之。’”④(《元史》卷二〇四,《宦者传·李邦宁》)可知大安阁有时也用来宴会。而忽必烈贮藏自己衣物为后代华侈之戒,又与在大都大明殿墀前移植草原上的莎草用意相同。⑤(参见本书上篇第三章)“玉衣高设皆神御,功德巍巍说祖宗”⑥(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显然是指此而言。

    元人虞集说:“世祖皇帝在藩,以开平为分地,即为城郭宫室。取故宋熙春阁材于汴,稍损益之,以为此阁,名曰大安。既登大宝,以开平为上都,宫城之内,不作正衙,此阁岿然遂为前殿矣。规制尊稳秀杰,后世诚无以加也。”⑦(虞集:《道园学古录》卷一〇,《跋大安阁图》)虞集所说不完全正确,建大安阁不是忽必烈为藩王时所为,而是在称帝之后。但他指出大安阁系就熙春阁“稍损益之”而成,以及大安阁是上都宫城的正殿,则无疑是合乎事实的。他还说,元仁宗时,著名界画⑧(指用界尺作工具,描绘宫殿楼阁的绘画)作者王振鹏曾绘《大安阁图》,“当时甚称上意”。可惜的是,这幅画早已失传了。

    根据考古调查,宫城中心丁字街北有一处宫殿遗址,台基长宽约六十米,高约三米。台北又建高二米、长宽为二十五米及三十米的殿基。整个台基剖面呈凸字形。大殿东、西、北三面有宽约八米的砖铺地面,南面两角有小型建筑遗迹。殿前有阶级上下。前面已说过,熙春阁广、从相同,呈正方形,大安阁应亦如之。这一处宫殿又处于宫城的中心点。因此,似可断定它即是大安阁的遗址。此外,见于记载的还有大安阁后寝殿、后廊①(参见许有壬:《至正集》卷一六《大元官制杂记》),皇帝在这些地方接见臣僚,处理政务。前述凸字形遗址的北部突出部分,也许就是后寝殿、后廊所在。

    上都宫城内的宫殿建筑,主要有洪禧殿、水晶殿、香殿、宣文阁、睿思阁、仁春阁等。其中以水晶殿比较重要。

    水晶殿大概是以奇特的构造命名的。大都宫城中“有水晶二圆殿,起于水中,通用玻璃饰,日光四彩,宛若水宫”②(萧洵:《故宫遗录》)。上都的水晶殿料亦相似。诗人云,“谁道人间三伏节,水晶宫里十分秋”③(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冰华雪翼眩西东,玉座生寒八面风”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冰华雪翼”之喻,可能就指“用玻璃饰”而言。而殿中陈列玉座,更形凉爽。因此,元代皇帝常在殿中举行宴会,或处理政务。“一派箫韶起半空,水晶行殿玉屏风。诸王舞蹈千官贺,高捧蒲萄寿两宫”②(萨都剌:《雁门集》卷六,《上京杂咏》)。至正十三年(1353年),周伯琦奉命到平江(今苏州)祀海神天妃庙,便是在水晶殿接受元顺帝的委派的。③(参见周伯琦:《海道经》附,《供祀记》)

    洪禧殿内,“镂花香案错琳璆,金瓮蒲萄大白浮。群玉诸山环御榻,瑶池只在殿西头”。“彤庭两壁画燕山,绛阙金城晻霭间”。洪禧殿内有“金瓮蒲萄”,皇帝常在这里开设酒宴,故诗人又云:“颇黎瓶中白马酒,酌以碧玉莲花杯。帝觞余沥得沾丐,洪禧殿上因裴回。”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颇黎”即玻璃,“裴回”同徘徊。)“睿思阁下琐窗幽,百宝明珠络翠裘”:“牓题仁寿睿思东,星列钩陈绣阁重”。睿思阁和仁寿阁,紧紧相连,大概是规模较小但构造精致的建筑。香殿可能亦是供佛的场所。宣文阁则是皇帝阅览图书的地方,“延阁图书取次陈,讲帷日日集儒臣。墨池云合天光绚,东壁由来近北辰”⑤(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颇黎”即玻璃,“裴回”同徘徊。)。元文宗时,在大都宫中建奎章阁,元顺帝时改名为宣文阁。上都也有过奎章阁。⑥(元顺帝元统二年(1334年)七月,“壬辰,帝幸大安阁。是日,宴侍臣于奎章阁。”见《元史》卷三八,《顺帝纪一》。)上都宣文阁亦应是奎章阁所改。以上这些殿阁在宫城内的准确地点,现在都无法可考了。

    在宫城北部城墙中间,有一“阙式”建筑遗址。台基与城墙等高,外包青砖,东西长约七十五米,中间凹入部分宽二十五米。台基上发现各色琉璃瓦残片。⑦(参见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77(5)。按,《内蒙古文物资料选辑》所记长宽不同)这是宫城遗址中最高最大的一处。有人认为是“中央正殿”的遗址,有的认为即大安阁所在。这种看法似可商榷。试以大都宫城与上都宫城相比较,对此便可以有清楚的认识。大都宫城北门称厚载门,“上建高阁,环以飞桥,舞台于前,回阑引翼。每幸阁上,天魔歌舞于台,繁吹导之,自飞桥而升,市人闻之,如在霄汉”①(萧洵:《故宫遗录》)。上都北城墙上的“阙式”建筑,应亦是一高阁,即穆清阁,“北阙岧峣号穆清,北山迢递绕金城。四时物色图丹壁,翠辇时临喜太平”②(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北阙”明言穆清阁的位置和形状,“北山迢递”之句表示在阁上远眺的景色。阁内绘有“四时景色”。游皇城时,从西华门入,“然后登城设宴”,只有在穆清阁才有可能。有的记载说穆清阁“连延数百间”③(权衡:《庚申外史》卷上),可见确实规模较大。

    元英宗即位后不久,宫廷斗争激烈,部分权臣密谋废立,“帝密得其事,御穆清阁,召拜住谋之”,遂即命拜住“率卫士擒斩之”④(《元史》卷一三六,《拜住传》)。“上(元英宗———引者)尝坐穆清阁,顾谓王(拜住———引者)曰:‘今亦有如唐魏徵之敢谏者乎?’王对曰:‘槃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纳谏之君,则有魏徵敢谏之臣。’上称善”⑤(黄溍:《金华文集》卷二四,《郓王神道碑》)。由这些记载可知,穆清阁是元英宗经常起居处理政务的场所,则其建成必在此以前。至正十三年(1353年),正月“重建穆清阁”⑥(《元史》卷四三,《顺帝纪六》。权衡:《庚申外史》卷上),是在原有基础上重建,不是新建。

    除了上面提到的殿阁之外,见于记载的还有:

    鹿顶殿。延祐七年(1320年),元英宗“为皇后作鹿顶殿于上都”。至治元年(1321年)八月,“上都鹿顶殿成”①。(《元史》卷二七,《英宗纪一》)

    歇山殿。元英宗至治二年(1322年)二月,“罢上都歇山殿及帝师寺役”②(《元史》卷二八,《英宗纪二》)。但泰定元年(1324年)十一月,“作歇山鹿顶楼于上都”③(《元史》卷二九,《泰定帝纪一》),应即前一工程的恢复。

    崇寿殿。元文宗至顺二年(1331年)二月,“修上都洪禧、崇寿等殿”④(《元史》卷三五,《文宗纪四》)。洪禧殿已见前述。

    楠木亭。元顺帝元统二年(1334年)七月,“帝幸楠木亭”⑤(《元史》卷三八,《顺帝纪一》)。

    隆德殿。“(至元)六年五月六日,上都隆德殿前,枢密院奏……”⑥(《大元马政记》)

    万安阁。至元八年(1271年)十一月,“上都万安阁成”⑦(《元史》卷七,《世祖纪四》)。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六月二十九日,“上御万安阁”⑧(《大元官制杂记·初立巡行劝农司条画》),处理政务。

    清宁殿。泰定三年(1326年)十一月,徙上都清宁殿于伯亦儿行宫。⑨(参见《元史》卷三〇,《泰定帝纪二》)元人王士点将清宁殿与水晶、洪禧、睿思、穆清并列于上都宫殿。伯亦儿行宫不可考。

    统天阁。元代有的记载提到“大安、统天(二阁上都)”,可知又有统天阁。

    宫城中主要是宫殿楼阁,还有宫学和官署。宫学是元顺帝至正元年(1341年)建立的,“以教世戚、勋臣之子孙,建学舍内苑,以严中外之别”。这些学生都是怯薛成员,“皆入侍帷幄,出备警跸”.。每年皇帝到上都,学生随之而来,教师(授经郎———引者)亦在扈从行列,在上都宫城中继续授课。“黉舍重开大殿西,牙符给事籍金闺。吾伊日课青简,挥染还看写赫蹄。”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吾伊”,读书声:“金闺”泛指宫门,意谓学生隶籍宫禁:“赫蹄”,薄纸)诗中所说“大殿”应指大安阁,宫学可能在大安阁之西。本节开始时曾引用“三门相望凤池连”之句,“凤池”指中书省。由诗句可知中书省应在三门相望之处,即宫城南部,其他官署亦应有在宫城之内的,但已难考定了。

    “绿阑青草玉花骢,驯鹿游眠殿阁东”②(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曲曲栏干兔鹿驯,雨肥绿草度青春”③(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数树青榆延阁东,云窗霞户绮玲珑。上林文鹿高于马,时引黄碧草中”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一,《扈从上京宫学纪事绝句二十首》)。宫城之内,殿阁之旁,丛草之中,时有骏马、驯鹿、驯兔自由往来,出没其间,这增添了宫城的闲逸气氛。“宫草葱茸拂槛青,苑中麀鹿自和鸣。云边仙子锵环佩,日暮君王幸穆清。”⑤(《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郑彦昭《上京行幸词》)这首诗描绘出了一幅上都宫城行乐图,而青草丛中的麀鹿,则是图中不可缺少的构成部分,它体现了作为避暑行宫的特色。

    二、皇城、外城和关厢

    上都的外城大体上呈正方形,每边长约两千二百米。城墙(不包括皇城部分)全用黄土版筑,现存遗址高约五米,下宽十米,上宽二米。皇城在外城的东南角,亦呈正方形,每边长约一千四百米。皇城的东、南墙是外城东、南墙的一部分。但皇城城墙虽亦用黄土版筑,表层却用石块堆砌而成。墙身残高约六米,下宽十二米,上宽二点五米。皇城四角有高大的角楼台基。皇城南、北各有一门,东、西各有两门。外城东墙的门就是皇城的门,南墙除皇城的城门外另有一门,西面一门,北面两门。皇城和外城的所有城门门外都筑有瓮城,有的是方形,有的是马蹄形。⑥(参见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97(5))元代诗人常提到上都的石城,“山拥石城月上迟,大安阁前清暑时”①(《皇元风雅》卷一二,王士熙《上京次李学士韵》),“往来饮马滦河秋,滦河斜抱石城流”②(陈旅:《安雅堂集》卷三,《苏伯修往上京王君实有诗伯修征和章》),都是指皇城而言。

    “偶因试马小盘桓,明德门前御道宽”①(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明德城南万骑过,御天门下百官多”②(《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郑彦昭《上京行幸词》)。在前一首诗的后面,作者杨允孚自注云:“明德门,午门也。”午门一般指宫城南门。元代大都宫城的南门叫崇天门,皇城的南门叫灵星门,外城的南门叫丽正门,没有午门之名。但民间有时称崇天门为午(五)门。③(参见萧洵:《故宫遗录》)前一节已说过,上都宫城的南门是御天门。在上都按照习惯可以称为午门的,应是御天门。同时,从上面所引诗句中可以看出,明德门前是万骑驰骋和试马之处,如明德门是宫城南门的话,试想在皇城之内岂容如此放肆。因此,明德门是午门之说,似是诗人的疏忽。它应是皇城南门,而非宫城南门。

    至元十三年(1276年),元军南下。南宋朝廷派遣祈请使到北方,后来南宋灭亡后,南宋少帝、太皇太后等亦被押送北上。四月二十二日,祈请使一行到上都开平,“入昭德门,宿城内第三衙官房子”。过了几天,“太后、嗣君”一行来到,“至昭德门官舍安歇”④(《钱塘遗事》卷九,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昭德门”应系“明德门”之误。“昭”与“明”两字字形相近,容易混淆。如果明德门是宫城南门,则南宋降人被安排在宫城之内住宿,这显然是讲不通的。这批降人来上都后,住在皇城之内官舍之中,则是比较合理的事。

    见于记载的上都城门,除了前面所说之外,还有东门、小东门、西门、小西门和南门、北门、复仁门等。

    东门。元顺帝时,伯颜设计杀权臣唐其势,因“其余党皆在上都东门之外”①(杨瑀:《山居新语》),率部众前去除之。

    小东门。“惹雪和烟复带霜,小东门外万条长”②(《皇元风雅》卷一二,王士熙《上都柳枝词》)。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元代统治集团内部火并,一派军队来攻上都,守城者“引兵由小东门出,与之大战卧龙冈,败之”③(《元史》卷一四五,《达礼麻识理传》)。

    西门。至元十三年(1376年)五月初一日,南宋小皇帝等出西门五里外,跪拜蒙古“家庙”。④(参见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

    小西门。“窈窕仙姝出禁闱,小西门外绿杨堤。王陵公子多豪纵,缓勒骄骢不敢嘶。”⑤(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小西门外草漫漫,白露垂珠午未干。沙漠峥嵘车马道,半空秋影铁幡竿。”①(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

    南门。至元十三年(1276年)五月初二日,南宋皇帝、太皇太后等“尽出南门十余里”②(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到行宫向忽必烈行初见进贡礼仪。又,元代杨瑀记上都风俗,“每岁七月半,都人倾城出南门外祭奠”③(杨瑀:《山居新语》)。

    北门。“阴山分脉自昆仑,朔漠绵延回北门。遥见马驼知牧地,时逢水草似渔村。”④(《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

    复仁门。泰定三年(1326年)五月,“修上都复仁门”⑤(《元史》卷三〇,《泰定帝纪二》)。元人诗,“复仁门边人寂寂”⑥(《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

    在上述各门中,东门和小东门无疑应是皇城东边的两门。按照一般的对称原则,皇城西边的两门应是西门和小西门。至于外城的西门叫什么⑦(上都关厢有“大西关”一名(《元史》卷六四《河渠志一·滦河》),外城的西门有可能叫大西门。),上引记载中的南门和北门是泛指其位置方位还是确定的名称,复仁门又是哪座门的名字,都有待进一步研究。

    皇城内街道宽窄不等,主次分明,相互对称。在皇城内设有许多官署、寺观和手工业作坊,但是确切的位置已很难考定。大致可以知道的是龙光华严寺和乾元寺的所在。⑧(参见本书下篇第七章)元世祖忽必烈于上都的“乾、艮二隅立二佛寺,曰乾元,曰龙光华严。复立老子宫于东、西”⑨(袁桷:《上都华严寺碑》)。乾为西北,艮为东北。经考古调查,在皇城的西北隅和东北隅确有两处较大的寺院建筑遗址。东、西的“老子宫”道观应亦在皇城以内。“玉堂近与琳宫接,清夜步虚声最闻。”“玉堂”即翰林院,它的“视草屋三间”,与道观为邻,又与“宸居近”,亦应在皇城之中。另一处方位大致清楚的建筑是孔子庙。早在中统二年(1261年)八月,忽必烈就“命开平守臣释奠于宣圣庙”①(《元史》卷四,《世祖纪一》)。可知在此以前已建成。至元四年(1267年)五月,“敕上都重建孔子庙”②(《元史》卷六,《世祖纪三》)。至元六年(1269年)落成,位于“都城东南”。元仁宗皇庆二年(1313年),重加修缮,“增廊庑斋厅”③(许有壬:《至正集》卷四四,《上都孔子庙碑》),在庙西北增设学堂,供国子生读书。考古调查中发现皇城东南角有一座前后两殿的遗址,外有围墙,西北连一小院落,可能就是孔庙所在。④(参见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97(5))

    外城实际上分为两个部分。自皇城北门瓮城西墙起,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土墙,直抵外墙土墙,宽约二米,把外城隔开,南北不能相通。北部主要是一片东西向的山冈,地势比较平坦,没有街道。山冈中部靠南有一座石砌大院遗址,院内未见建筑痕迹。南部有两条东西大街,一条南北大街,靠近街道有不少建筑遗址。

    外城北部显然是皇家的园林。元代诗人所说的“北苑”,应即是这块地方。“古木阴阴覆苑墙,雁程霜早碧云长。”这里有“高榆矮柳”,“金莲紫菊”①(许有壬:《至正集》卷二七,《和友人北苑马上四首》),基本上保持了原来的自然风貌。显然,这是出于豢养禽兽和培植花木供统治者玩赏的需要。元代记载中,又有御苑、御花园、内园、瑞林苑等名称。御苑②(“丞相簪花御苑回”(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或御花园③(“御华(花)园路接柴场”(《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显然是对皇家园林的流行称呼。瑞林苑④(参见王士点:《禁扁》卷乙)可能即北苑,一为正式名称,一则因方位而起的习惯称呼。当然也可能是北苑中的一部分(如上述遗址中的石砌大院)。内园“芍药迷望,亭亭直上数尺许,花大如斗”⑤(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也应是北苑中的一处特定园林。

    上都城的东、南、西都有关厢。据考古调查,东关长约八百米,西关向西延长约一千米,南关长约六百米。只有城北没有与城门相连的关厢。“西关轮舆多似雨,东关帐房乱如云。”⑥(《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西关车辆繁多,而且是“马市”⑦(《元史》卷六四,《河渠志一·滦河》)所在,估计应是商业区。东关邻近皇城,前来觐见的王公贵族往往把他们带来的部众安排在这一带居住,因而帐房如云。前面已说过,元顺帝时,权臣唐其势的死党都在东门外,其手下大将剌剌就住在帐房之中。⑧(参见杨瑀:《山居新语》)南关在明德门外,这是进入上都的主要通道,也就是“御道”所经,这一带的繁荣自不待言。

    上都城的东、西各有一座规模巨大的粮仓。东边的叫万盈仓,西边的叫广积仓,每年可收贮粮食三四十万石。两仓的形制完全相同。⑨(参见本书下篇第六章《上都的经济生活》)考古调查表明,西关外有一处建筑遗址,东西宽一百五十米,南北长二百一十四米,有院墙,墙内南、北、东、西各有房屋遗址。东关外也有规模相同的一处遗址。大致可以确定,东、西关外的这两处遗址应即是万盈、广积两仓所在。

    至元十三年(1276年)南宋降人来到上都时,发现这里“屋宇矮小,多以地窟为屋。每掘地深丈余,上以木条铺为面,次以茨盖上,仍种麦、菜,留窍出火。有地屋,掘地三四尺,四周土墙”①(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当然这主要是指一般居民的房屋。元人的记载也经常提到上都的“土房”、“板屋”,从南宋降人所述来看,“土房”和“板屋”实际上是一回事。“土房通火为长炕”②(马祖常:《石田文集》卷三,《上京翰苑书怀》),“土床长伏火,板屋颇通凉”③(周伯琦:《近光集》卷一,《上京杂诗十首》)。“土房”和“板屋”中都有生火的土炕,供取暖和做饭之用。这种“土房”、“板屋”是不很牢固的,经过冬天冰冻,春天融化之后,往往会变形,东倒西歪:“腊冻彻泉地坟起,土膏春动消成洼。千条万条壁缝拆,十家九家屋山斜。”④(《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

    上都的道路是泥路,路面较狭,一遇下雨就难以通行,“市狭难驰马,泥深易没车”⑤(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五,《上京杂咏》):“天街暑雨没青泥”⑥(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上都夏天气候变幻无常,常常是“雨声才断日光出”,但街道之上已是“黑淖如糜拨不开”,以致“羸马巡檐行踸踔”⑦(《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宋本《上京杂诗》)。

    滦河流经上都城的南面,距城不过三四百米。上都常被人称为滦京、滦阳,即由滦河而来。“滦水萦回草满川,皇都佳气郁满天。”⑧(吴师道:《吴礼部文集》卷八,《次韵张仲举助教上京即事》)“滦河东出水萦回,叠坂层冈拥复开。”⑨(张翥:《蜕庵诗集》卷三,《上京即事》)上都城与滦河有着密切的关系。滦河水势变化无常,平时清浅可涉,但逢气候变化,有时也会奔流成川。“北风卷雨城南去,明日滦江水又多”.,就是写的这种情况。“行人驱车上滦河,滦河水浅人易过”.:“驱车直渡滦河水,千里青山半月程”.:说的则是河水平浅时的情景。“杂沓毡车百辆多,五更冲雪渡滦河。当辕老妪行程惯,倚岸敲冰饮橐驼。”①(迺贤:《金台集》卷二,《塞上曲》)诗人用生动的语言描绘了一幅滦河的风情画。滦河中从来没有船行驶,上都人不识船为何物。元顺帝时,有一位平江(今江苏苏州)漆匠王□□用皮制成一船,内外用漆涂饰,拆成数节运到上都。这艘皮船在滦河中往来游弋,船中可容二十人,使上都居民大开眼界,叹赏不止。②(参见杨瑀:《山居新语》)但是他的这一创造似乎并没有得到推广应用。

    传说上都所在地原是海,海中有龙。刘秉忠建城时作法驱龙,并立铁幡竿以镇之。“铁竿屹立海水竭,卧龙飞去空冥冥”③(《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伍良臣《上京》)。铁幡竿“高数十丈”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二,《立秋日书事五首》)。铁幡竿所在的山就叫铁幡竿山⑤(参见《元史》卷一四五,《达礼麻识理传》)。“铁幡竿下草如茵,淡淡东风六月春。高柳岂堪供过客,好花留待踏青人。”⑥(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铁幡竿已成为上都的一处名胜。考古调查在今上都遗址西北哈灯台山发现一块长二点一米、宽一点一米、厚零点六米的白石条,石条一面正中并排凿两个长宽二十六厘米及三十厘米、深十六厘米的小洞,这是一种树竿座,可能就是铁幡竿的座基。⑦(参见贾洲杰:《元上都调查报告》,载《文物》,1997(5))

    铁幡竿山下有排水渠。元成宗大德二年(1298年),“召公(郭守敬———引者)至上都,议开铁幡竿渠。公奏:‘山水频年暴下,非大为渠堰,广五七十步不可。’执政吝于工费,以公言为过,缩其广三之一。明年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没人畜庐帐,几犯行殿。翌日,天子北狩,谓宰臣曰:‘郭太史神人也,可惜不用其言。’”⑧(《国朝文类》卷五〇,齐守谦《知太史院事郭公行状》)据此可知,修铁幡竿渠的目的是为了排泄山水,这一工程是在大德二年(1298年)进行的。设计者是大科学家郭守敬,但是施工时却修改了他的方案,以致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大德五年(1301年),王伯胜率军扈从上都,“天久雨,夜闻城西北有声如战鼙然,伯胜率卫卒百人出视之,乃大水暴至,立具畚锸,集土石、毡罽以塞门,分决壕隍以泄其势,至旦始定,而民弗知”⑨(《元史》卷一六九,《王伯胜传》)。大水来自西北,显然就是铁幡竿山一带,足证元代修渠的原因就在于保障城市的安全。而在大德三年(1299年)大雨以后,排水渠并没有及时加工修理,以致过了两年又出问题。此后是否整修,已不可考。现在上都城西北二三公里处有一个宽约一公里的山口,有一道古拦洪坝的遗迹。坝西头留溢洪口,下接溢洪渠,南流入滦河。

    三、西内与昔剌斡耳朵

    元代的记载常常提到西内、昔(失)剌斡耳朵、棕殿(棕毛殿),这些名称所指的场所都在上都城外。

    先说西内。“西内西城外,周围十里中。草阴迷辇路,山色护离宫。翠殿光凝雾,璇题影曳虹。鸣銮时一幸,草木尽祥风。”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上京杂诗十首》)“皇舆吉日如西内,马酒新羞白玉浆。”②(同上书,《上幸西内,望北方诸陵酹新马酒,彝典也,枢密知院奉旨课驹以数上,因赋七言》)“大驾留西内,兹辰祀典扬。”③(周伯琦:《近光集》卷二,《立秋日书事五首》)此外,“淡墨轻黄浅画眉,小绒绦子翠罗衣。君王又幸西宫去,齐向花阴斗草归”④(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此诗前两句描写上都宫城中宫女的打扮,后两句即表现君王出幸后她们的闲适生活,可见“西宫”必在宫城之外。“西宫”应即西内。“草阴迷辇路,山色护离宫”,西内应在草原之上,山麓或群山之中。

    从上诗可知,西内被视为离宫。不少诗歌述及上都的离宫,如:“离宫金碧郁岧峣,只隔滦河一水遥。知是上林进果来,铃声隐隐转山腰。”⑤(王沂:《伊滨集》卷一二,《上京诗》)“岧峣”,高峻之意。这座离宫金碧辉煌,形制高耸,要经过“山腰”才能到达,可与上引“山色”相印证。又如:“凤楼春暖翠重重,内禁门开晓日红。宝马香车金错节,太平公主幸离宫。”⑥(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

    再说昔剌斡耳朵。在元代文献中,失剌也作昔剌,都是蒙古语黄色一词的音译。斡耳朵是营帐。昔剌斡耳朵就是黄色的营帐。元代北京的方志《析津志》说:“[昔]剌斡耳朵者,即世祖皇帝之行在也。”①(《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按。原缺“昔”字,今补)可知在忽必烈时已经建立。昔剌斡耳朵是举行“大宴”即“诈马宴”的地方。元末王祎说,至正九年(1349年)曾“大宴失剌斡耳朵”②(王祎:《王忠文公集》卷三,《上京大宴诗序》)。柳贯《观失剌斡耳朵御宴回》:“毳幕承空拄绣楣,彩绳亘地掣文霓。辰旗忽动祀光下,甲帐徐开殿影齐。芍药名花围簇坐,葡萄法酒拆封泥。御前赐酺千官醉,恩觉中天雨露低。”诗后有注:“车驾驻跸,即赐近臣洒马奶子御筵,设毡殿失剌斡耳朵,深广可容数千人。”③(柳贯:《柳待制文集》卷五)元末诗人迺贤有诗《失剌斡耳朵观诈马宴奉次贡泰甫授经先生韵》。④(见迺贤:《金台集》卷二)显然,柳贯所说的“御宴”就是“诈马宴”。

    值得注意的是“诈马宴”又与棕殿有关。“平沙班诈马,别殿燕棕毛。”⑤(贡师泰:《玩斋集》卷五,《上京大燕和樊侍中侍御》)诗人袁桷在描写诈马宴的诗篇中也提到,“沈沈棕殿云五色”⑥(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五,《装马曲》),“棕殿沈沈晓日清”⑦(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六,《内宴二首》),“沈沈棕殿内门西,曲宴名王舞马低”⑧(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二,《伯庸开平书事次韵七首》)。这样,可以知道,诈马宴是在棕殿举行的。因此,棕殿应与昔剌斡耳朵是指同一事物。“北极修门不暂开,两行宫柳护苍苔。有时金锁因何掣,圣驾棕毛殿里回。”诗后注云:“棕毛殿在大斡耳朵。”⑨(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诗作者所说大斡耳朵显然指的是昔剌斡耳朵,棕殿与昔剌斡耳朵的关系从这首诗可以得到证实。袁桷反复以“沈沈”来形容棕殿,说明它的规模是很大的。

    在大蒙古国时期,窝阔台汗曾在漠北和林附近山中为自己修建了“一座契丹帐殿”,供避暑之用。“它的墙是用格子木制成,而它的顶篷用的是织金料子,同时它整个复以白毡:这个地方叫做昔剌斡耳朵。”这座大帐“其中可容千人”,“从来也不拆卸收起。它的挂钩是黄金做的,帐内覆有织物”①([波斯]拉施特:《史集》,第2卷,70页)。元定宗元年(1246年),传教士普兰诺·加宾尼奉教皇之命出使蒙古,正值贵由汗即位之际。据他记载,选汗大会是在称为昔剌斡耳朵的可容两千多人的大帐幕中举行的,帐幕四周围有木栅,蒙古的王公贵族及其随从就在帐幕周围的小山和平地上屯驻,排成一个圆圈。木栅有两个大门,一个门只有大汗才能出入,其余人都从另一门进去。与会者全体每天换一色衣服。②(参见[英]道森编:《出使蒙古记》,60~61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从以上所述,可知和林的昔剌斡耳朵在离城不远之处,其形制为帐幕(可能采取了汉族建筑的某些特点,故有人称之为“契丹帐殿”),但是固定的。帐幕上覆以毡子和其他织物。帐幕的规模极大,可容一二千人。蒙古选汗会议(忽里台,即大朝会)就在这座帐幕中进行。

    忽必烈显然继承了大蒙古国的传统。他在上都城外也建造了昔剌斡耳朵,亦即棕殿。这座棕殿是“帐殿”③(马臻:《霞外诗集》卷三,《大德辛丑五月十六日滦都棕殿朝见,谨赋绝句三首》。诗中首句云“黄道无尘帐殿深”),也就是说其形制为帐幕。帐殿上部分或全部覆以棕毛,故以此命名,但同时依据蒙古传统在蒙古语中仍称为昔剌斡耳朵。蒙古的王公贵族在大聚会时都要举行诈马宴,重要政务都要在诈马宴上决定。上述选举贵由汗的大会每天换一色衣,就是诈马宴的一个特征。而上都的诈马宴,正是在棕殿亦即昔剌斡耳朵中举行的。

    上都棕殿最早见于记载,似是元成宗大德年间(1297—1307)马臻的诗。④(马臻:《霞外诗集》卷三,《大德辛丑五月十六日滦都棕殿朝见,谨赋绝句三首》。诗中首句云“黄道无尘帐殿深”)泰定元年(1324年)十二月辛未,“新作棕殿成”。泰定二年(1325年)闰正月癸酉,“作棕毛殿”⑤(《元史》卷二九,《泰定帝纪一》)。两条记事时间相隔很近,是重复记载还是确曾建造两处,不可考(元代大都亦有棕殿)。但可以确定的是,在此前后确曾对上都棕殿进行重建或改建。据元代官修政书《经世大典》记载,泰定二年(1325年)二月十六日,“敕造上都棕毛殿铺设,省下随路民匠为之。九月十三日输之留守司。成造地毯二扇,积二千三百四十三尺”⑥(《大元毡罽工物记》)。从地毯的面积不难想见该殿可容千人以上。前面提到柳贯所说在昔剌斡耳朵有可容数千人的“毡殿”,应该就是棕殿。蒙古人的帐房一般称为毡房,毡殿之名应即由此而来。

    那么,昔剌斡耳朵与“西内”又是什么关系呢?元顺帝至正十二年(1352年),周伯琦扈从上都,他说:“车驾既幸上都,以是年六月十四日大宴宗亲、世臣、环卫官于西内棕殿,凡三日。”①(周伯琦:《扈从集·后序》)三日大宴,就是诈马宴。棕殿在“西内”,可见“西内”就是昔剌斡耳朵的所在地。

    从记载来看,“西内”还有其他宫殿。周伯琦有一首诗,题为《五月八日上京慈仁宫进讲纪事》,首四句是:“黼扆临西内,文臣侍大廷。曙光团露瓦,暑气散风棂。”②(周伯琦:《近光集》卷二)可见慈仁宫在“西内”。周伯琦的其他诗篇多次提到他在慈仁宫“进讲”、“谢恩”。据他说,至正二年(1342年)七月,佛朗国遣使献马,“上御慈仁殿,临观称叹”③(周伯琦:《近光集》卷二,《天马行应制作》。按,献马者是教皇特使马黎诺里)。与周伯琦同时的许有壬的一首诗,题为《宴慈仁殿,周览山川,喜而有作》④(见许有壬:《至正集》卷一六),这座殿在山野之中,故在宴集时得以“周览山川”。这首诗可以作为慈仁殿(宫)在“西内”的旁证。此外,龙光宫可能也在西内。周伯琦关于诈马宴的诗中说“天子方御龙光宫”⑤(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元末另一位著名文学家欧阳玄在《天马颂》的序中说:“至正二年壬午七月十八日丁亥,皇帝御慈仁殿,拂朗国进天马。二十一日庚寅,自龙光殿敕周朗貌以为图。”⑥(欧阳玄:《圭斋文集》卷一)

    从上面所述可以看出,“西内”范围甚大,至少包括棕殿和慈仁殿(宫),可能还包括龙光殿(宫)。其中棕殿规模最大,是“西内”的主要居所,它应是一座帐殿。慈仁殿(宫)和龙光殿(宫)的具体情况不详。昔剌斡耳朵一名,有时用来专指棕殿,有时也用以泛指“西内”。

    元顺帝后至元六年(1340年),监察御史崔敬上疏“谏天子巡幸上都,宜御内殿。其略曰:‘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行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所以保养圣躬,适起居之宜,存畏敬之心也。今失剌斡耳朵思,乃先皇所以备宴游,非常时临御之所。今……国家多故,天道变更,臣备员风纪,以言为职,愿大驾还大内,居深宫,严宿卫,与宰臣谋治道。万机之暇,则命经筵进讲,究古今盛衰之由,缉熙圣学,乃宗社之福也。’”①(《元史》卷一八四,《崔敬传》)上都本是避暑之地,但元代皇帝并不以此满足,又专门设立了“备宴游”的昔剌斡耳朵。元顺帝经常居住在昔剌斡耳朵,宴游享乐,所以崔敬才会上谏,要他“还大内,居深宫”,也就是回到上都的宫城之中。昔剌斡耳朵亦即“西内”与上都宫城的关系,从这件奏疏中可以看出来。

    至元十三年(1276年),南宋少帝、太皇太后一行投降后被送到上都。五月初二日,“天晓,尽出南门十余里,宰执同属官亦列铺设金银玉帛一百余桌,在草地上行宫殿下,作初见进贡礼仪。行宫殿宇宏丽,金碧晃耀。诸妃诸王皆升殿卷帘列坐。皇帝、皇后共坐溜中,诸王列坐两序。……班退,升殿,再两拜,就留御宴”②(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金碧辉煌的行宫应该就是昔剌斡耳朵,但其所在地是上都南门外十余里处,与后来的“西内”不是一个方位。这有几种可能:一是先在南门外,后来迁至西方,一是出南门折而向西,当然也有可能是记载的讹误。但从此事可知,早在忽必烈时代,行宫(即昔剌斡耳朵)已是皇帝经常逗留并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大旅行家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讲述了上都草原中的行宫,可以随时拆卸③(参见《马可·波罗游记》,185~192页),无疑就是指昔剌斡耳朵。

    四、宫廷生活

    元代皇帝在上都期间,宫廷中要举行一系列的活动,主要是宴会、佛事、狩猎、祭祀和其他娱乐活动。

    不断的各种名目的大小宴会,是上都宫廷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元代名诗人萨都剌写有《上都杂咏五首》①(见萨都剌:《雁门集》卷六),全都以宫廷宴会为主题,请看:

    一派箫韶起半空,水晶行殿玉屏风。诸王舞蹈千官贺,高捧蒲萄寿两宫。

    沙苑棕毛百尺楼,天风摇曳锦绒钩。内家宴罢无人到。面面珠帘夜不收。

    凉殿参差翡翠光,朱衣华帽宴亲王。红帘高卷香风起,十六天魔舞袖长。

    中官作队道宫车,小样红靴踏软沙。昨日内家清暑宴,御罗凉帽插珠花。

    院院翻经有咒僧,垂帘白昼点酥灯。上京六月凉如水,酒渴天厨更赐冰。

    在各种宴会中,规模最大、费用最多的是诈马宴,也叫质孙宴。质孙,一译只孙,蒙古语jisun的音译,意为颜色。皇帝举行宴会,出席者要穿皇帝颁赐的贵重服装,即金织文衣,每次一种颜色,按贵贱亲疏的次序各就其位,故称质孙宴。“衣冠同制,谓之质孙,必上赐而后服焉。”②(《国朝文类》卷四一,《经世大典序录·燕飨》)“凡勋戚大臣近侍,赐则服之。下至于乐工卫士,皆有其服。精粗之制,上下之别,虽不同,总谓之质孙云。”③(《元史》卷七八,《舆服志一》)质孙服是衣、帽、腰带配套的,上面装饰珠翠宝石。“伏日翠裘不知重,珠帽齐肩颤金凤。”④(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五,《装马曲》)诈马是波斯语j.mah的音译,意即外衣、衣服。事实上,质孙和诈马指的本是同一件东西,即宴会上穿的一色、衣服。①(参见韩儒林:《元代诈马宴新探》,见《穹庐集》,247~254页)

    周伯琦对上都诈马宴有过概括的介绍。他说:“国家之制,乘舆北幸上京,岁以六月吉日命宿卫大臣及近侍服所赐济逊珠翠金宝衣冠腰带,盛饰名马,清晨自城外各持彩仗,列队驰入禁中。于是上盛服御殿临观,乃大张宴为乐,唯宗王、戚里、宿卫、大臣前列行酒,余各以所职叙坐合饮,诸坊奏大乐,陈百戏,如是者凡三日而罢。其佩服日一易。大官用羊二千,噭马三匹,它费称是,名之曰济逊宴。济逊,华言一色衣也。俗呼曰诈马筵。至元六年岁庚辰,忝职翰林,扈从至上京。六月二十一日,与国子助教罗君叔亨得纵观焉。”②(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袁桷、贡师泰、杨允孚、迺贤等人都曾亲身经历,并写下了诗篇。其他记载中也有所提及。

    诈马宴参加者主要是“宗王、戚里、宿卫、大臣”,其他官员亦得列序。参加者服质孙衣,一日一换。所骑马匹是“彩丝络头百宝装,猩血入缨火齐光”③(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装马”疑即“诈马”,jimah的另一音译。“火齐”,宝石),而且“以雉尾饰马”,“千官万骑到山椒,个个金鞍雉尾高”④(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山椒”,山顶)。宴会共举行三天,时间选择在六月的吉日。⑤(杨允孚说“每年六月三日诈马筵席”,疑误,周伯琦明确记载至元六年(1269年)的诈马宴是六月二十一日。王祎记至正九年(1349年)的昔剌斡耳朵大宴是六月二十八日。《王忠文公集》卷三,《上京大宴诗序》)宴会开始时,“必一二大臣称成吉思汗皇帝礼(札撒?),于是而后礼有文饮有节矣”⑥(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札撒”就是法令,宣布成吉思汗的有关法令,使与会者知所畏惧警惕,然后宴会能顺利进行。“须臾玉卮黄帕覆,宝训传宣争首。”⑦(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宝训”即成吉思汗的“札撒”。宴会上的饮料和食物非常丰盛,“酮官庭前列千斛,万瓮蒲萄凝紫玉。驼峰熊掌翠釜珍,碧实冰盘行陆续”⑧(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大宴三日酣群悰,万羊脔炙万瓮酿。”⑨(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宴会上有教坊女乐和角牴(摔跤)表演助兴。“九州水陆千官供,曼延角牴呈巧雄。紫衣妙舞腰细蜂,钧天合奏春融融。”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凤笙屡听伶官奏,马潼频烦太仆添。”②(迺贤:《金台集》卷二,《失剌斡耳朵观诈马宴奉次贡泰甫授经先生韵》)“舞转星河影,歌腾陆海涛。齐声才起和,顿足复分曹。急管催瑶席,繁弦压紫槽。”③(贡师泰:《玩斋集》卷五,《上京大宴和樊时中侍御》)宴会都要到“日暮”、“秉烛”时才告结束。④(参见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五,《装马曲》迺贤:《金台集》卷二,《失剌斡耳朵观诈马宴奉次贡泰甫授经先生韵》)

    元代有人说:“国朝大事,曰蒐伐,曰搜狩,曰宴飨,三者而已。”⑤(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七,《吕公神道碑》)蒙元统治者重视宴会,其主要目的在于显示自己对属部的恩惠,加强统治集团内部的凝聚力,在一定意义上也是过去存在过的军事民主主义遗留下来的痕迹,但其性质已大不相同。

    狩猎也是“国朝大事”。大蒙古国时期,诸汗都很重视“打围”(狩猎),规模很大,每次常出动数千人甚至上万人。这既是继承古代氏族共同狩猎的习惯,用以维系内部的团结:又是锻炼将士作战能力的一种办法。“打围”实际上是一项军事训练活动。元代诸帝继承了这一传统。每年春天,常到大都东南的柳林“纵鹰隼搏击,以为游豫之度,谓之飞放”⑥(《元史》卷一〇一,《兵志四·鹰房捕猎》)。到上都避暑,也要举行一系列狩猎活动。狩猎有固定的场所,主要是三不剌(北凉亭)、东凉亭、西凉亭和察罕脑儿(白海)。

    三不剌又作散不剌、三卜剌、三部落、甘不剌川。地点在“上都西北七百里外”⑦(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董承旨从北回,酒间因及今秋大狝书六绝》。按,董承旨即董文用,时为翰林学士承旨)。元成宗即位于上都后,即“巡狩三不剌之地”,流连忘返,“不以时还”⑧(《元史》卷一四八,《董俊传附董文用传》。按,《元史》卷一八《成宗纪》作“三部落”)。大概就是这一次“打围”,所获猎物“饶常岁”,“青兕黄羊以万筹”⑨(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董承旨从北回,酒间因及今秋大狝书六绝》。按,元成宗即位后去三不剌,董文用从行。可知王恽所记应即此次之事)。元英宗即位后,巡幸上都。据随从者柳贯记:“八月二日,大驾北巡,将校猎于散不剌,诏免汉官扈从。”①(柳贯:《柳待制文集》卷五)而在《元史》中提到此事时,一作“帝幸凉亭”②(《元史》卷二七,《英宗纪一》“延祐七年八月戊午”条),一作“帝猎北凉亭”③(《元史》卷一八〇,《赵世延传》),可知三不剌即北凉亭。除了北凉亭之外,又有东、西凉亭。“上京之东五十里有东凉亭,西百五十里有西凉亭。其地皆饶水草,有禽鱼山兽,置离宫。巡守(狩)至此,岁必猎校焉。”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一,《立秋日书事五首》)

    据波斯史家记载,在建造开平城之前,忽必烈“在其东面为自己的一座名为凉亭(Lnktn)的宫殿打下了基础”⑤([波斯]拉施特:《史集》,第2卷,325页)。但是正式派遣军队修建东、西凉亭,则是平南宋以后的事。⑥(参见《常山贞石志》卷二一,虞集《皇公墓志铭》)至元十四年(1277年)八月,忽必烈曾“畋于上都之北”⑦(《元史》卷九,《世祖纪六》),似可认为即在北凉亭“打围”。凉亭实际上是皇帝的御用猎区,而三个凉亭又都于忽必烈时开始经营。由于北凉亭距离较远,元代诸帝去的次数不多,一般均在东、西凉亭“打围”。至元六年(1269年)十月,忽必烈下令“禁上都畿内捕猎”⑧(《元史》卷五,《世祖纪二》),就是为了充分保证皇帝“打围”的需要。

    除了三个凉亭之外,在往返两都的途中,元代皇帝也常常举行畋猎活动。如察罕脑儿设有鹰房,豢养猎鹰,每年巡幸队伍经过这里,“必校猎焉”⑨(周伯琦:《扈从集·前序》)。元英宗“北幸回銮,次止抚州校猎,获禽物盈且多”。元代有不少诗篇描述了皇家在上都的大规模畋猎,如:“离宫秋草仗频移,天子长杨羽猎时。”“凉亭千里内,相望列东西。秋狝声容备,时巡典礼稽。”“鹰房晓奏驾鹅过,清晓銮舆出禁廷。三百海青千骑马,一时随扈向凉陉。”

    皇帝的巡幸队伍中有不少喇嘛。到达上都后,宫廷中不断举行各种法事。宫城之中,常常出现“西梵祝厘环地坐”①(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的局面。

    忽必烈即位的第二年(中统二年,1261年)四月八日,“祀天于旧桓州西北郊,皇族之外,皆不得预礼也”②(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中堂事记中》)。后来,在大都城南建立天坛和太庙,举行祭天祭祖仪式,主要行用唐代制度。③(参见《元史》卷七二,《祭祀志一》)但在上都则仍然保持了蒙古族传统的祭天祭祖仪式。“每岁,驾幸上都,以六月二十四日祭祀,谓之洒马妳子。用马一,羯羊八,彩段练绢各九匹,以白羊毛缠若穗者九,貂鼠皮三,命蒙古巫觋及蒙古、汉人秀才达官四员领其事,再拜告天。又呼太祖成吉思御名而祝之,曰:‘托天皇帝福荫,年年祭赛者。’礼毕,掌祭官四员,各以祭币表里一与之:余币及祭物,则凡与祭者共分之。”④(《元史》卷七七,《祭祀志六》)祭天之后不久,又要举行祭祖仪式。“岁以七月七日或九日,天子与后素服望祭北方陵园,奠马酒,执事者皆世臣子弟。是日择日南行。”⑤(周伯琦:《近光集》卷二,《立秋日书事五首》)祭祖时皇帝、皇后到西内,在西内举行。⑥(参见周伯琦:《近光集》卷一,《上幸西内,望北诸陵酹新马酒,彝典也,枢密知院奉旨课驹以数上,因赋七言》)后至元三年(1337年)七月“丙午,车驾幸失剌斡耳朵。太白复经天。丁未,车驾幸龙冈,洒马乳以祭”⑦(《元史》卷三九,《顺帝纪二》)。“丙午”、“丁未”是相连的日子。可知元顺帝先到昔剌斡耳朵亦即西内,次日到附近的龙冈祭祖,以马奶酒为祭品。祭天、祭祖是隆重的典礼,祭祖尤为重要。元代名诗人萨都剌写道:“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白马如云向西北,紫驼银瓮宴诸王。”⑧(萨都剌:《雁门集》卷六,《上京即事五首》)“向西北”是指祭祀仪式的地点,但举行宴会应是祭祖以后的事,不应与祭天仪式连在一起。⑨(杨允孚说:“每年八月开马奶子宴,始奏起程。”(《滦京杂咏》卷下)上引周伯琦说在祭祖之时,“择日南行”。可知祭祖之后,必有马奶子宴)也许诗人将两者混为一谈了。

    南宋的少帝、太皇太后等被送到上都的第三天,“早出西门五里外……北边设一紫锦罘罳,即家庙也。庙前两拜。太后及内人各胡跪,福王、宰执如南礼。又一人对罘罳前致语,拜两拜而退”①(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罘罳就是屏风,有时也用来指官阙上交疏透孔的窗棂。这里所说的家庙,应指元代皇帝的家庙,所以南宋降人才会以胡跪去拜见。在此以前南宋的使臣曾说蒙古的穹庐有一种样式“用柳木为骨,止如南方罘罳”②(彭大雅、徐霆:《黑鞑事略》),也许所谓“紫锦罘罳”实际上是外蒙紫锦的穹庐。蒙古人在草地上没有家庙之制,这里所说可能是指前朝某一斡耳朵(营帐)。③(蒙古制度,诸汗死后,其营帐仍然保存)

    有的贵族也在上都举行祭奠先人的仪式。元文宗时,太平王燕铁木儿祭奠其先人石像,“像琢白石,在滦都西北七十里地,曰:旭泥白。负重台架小室贮之,祭以洒湩。注彻,则以肥脔周身涂之。从祖俗也”④(许有壬:《至正集》卷一六,《陪石大夫太平壬祭先太师石像》)。向石像灌酒,用肥肉涂抹石像全身,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习俗。燕铁木儿是钦察人,钦察(Kipchak)是中亚的突厥游牧部落。这种“祖俗”也许是钦察人的习俗。

    元代皇帝在上都期间,还要举行各种娱乐活动,主要有角牴、竞走和歌舞等。

    角牴就是摔跤,这是蒙古人喜爱的一项传统体育项目,列朝皇帝都在宫廷中举行,杰出的角牴士会得到优厚的奖赏。诗人记述了上都的角牴比赛。“红云霭霭护棕毛,紫凤翩翩下彩条。武土承宣呈角牴,近臣侍宴赐珠袍。”⑤(《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郑彦昭《上京行幸词》)“黄须年少羽林郎,宫锦缠腰角牴装。得隽每蒙天一笑,归来驺从亦辉光。”⑥(王沂:《伊滨集》卷一二,《上京诗》)

    竞走亦是在大都和上都经常举办的活动。“皇朝贵由赤(即急足快行也),每岁试其脚力,名之曰:放走。监临者封记其发,以一绳拦定,俟齐,去绳走之。大都自河西务起至内中,上都自泥河儿起至内中,越三时行一百八十里,直至御前,称万岁礼拜而止。头名者赏银一锭,第二名赏段子四表里,第三名赏二表里,余者各一表里。”①(杨瑀:《山居新语》)这种竞赛的方式已和现代差不多。竞走的距离据记载是二百里,时间是从黎明开始。②(参见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健步儿郎似云,铃衣红帕照青春。一时脚力君休惜,先到金阶定赐银。”③(许有壬:《至正集》卷二七,《竹枝十首和继学韵》云,蹑云,原谓骏马奔驰如蹑浮云,此处用以喻竞走者速度之块)

    皇帝巡幸上都时,教坊司所属乐人都要随从。“每宴,教坊美女必花冠锦绣,以备供奉。”④(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她们的“供奉”就是表演歌舞。“官妓平明直禁闱,瑶阶上马月明归。”⑤(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这里所说的“官妓”,亦即教坊女乐,她们天明就要到宫禁之中“供奉”,月明才得离开。“宫中云门教坊奏,歌编竹枝并鹧鸪。”⑥(马祖常:《石田文集》卷五,《和王左司竹词十首》。按,这是马祖常次王士熙竹枝词所作,以上都宫廷生活为内容。“云门”,古乐名。)这两句诗写的就是教坊在上都宫廷中表演的情况。宫女中也有出色的表演艺术家,元代中期名诗人王士熙描写一位李宫人的遭遇,她擅长琵琶,曾随来上都。“鸾舆五月幸龙冈,宣唤新声促晓妆。拨断冰弦秋满眼,塞天云碧草茫茫。”⑦(《皇元风雅》卷一二,王士熙《李宫人琵琶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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