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人要他去查探清楚太后的饮食起居,半初以为小圣人终于回心转意,关心起太后的起居,他家小圣人多久没有与太后如此亲近了?
或许不再针对简家姐弟俩也说不定。
东方汀不让他跟任何人说,半初装作不在意地点头,故作满心欢喜,屁颠儿去太后的御膳房打探去了。
拐过几个弯儿,半初没有走去御膳房,而是一脸凝重,向圣宫东门方向疾步而去,他快速出宫寻到方恒,将东方汀的一举一动皆和盘托出。
方恒沉吟半响,让半初按兵不动,依着东方汀吩咐去做就是了,他倒看看,东方汀陷入这个境地,到底要干些什么。
半初领命,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起疑,又急匆匆赶回圣宫。
关注起了太后的饮食起居,只怕是不怀好意吧!方恒嘴角浅浅的冷笑着,他伫立在窗前,身姿萧瑟,神情淡漠,蓦然仰起头望去不远处的磅礴圣宫,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缓缓泛起赤色。
大将军,太后如今的处境不比你好上几分啊,眼下这个绝境,东方汀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惊天事来,他必须要护太后周全,更要护方家的周全。
他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
很快,方恒与方爹联手,收集整理出吴廿几十条罪状出来,方家与苏家齐聚,共同商议明日朝会当庭举发,再加上黄秦所犯收受贿赂罪,白君当即提供证据,连拖带拽也要将黄秦一举拉下马,白家父子等着这一天很久了。
黄秦与苏越勾结,不但通敌卖国,还差点害死他,白君对此早怀恨在心。
就在半初将太后饮食习惯摸清了,上报给东方汀的第二日,文武百官觐见的朝会上,白家父子与方家父子,联手奏出兵部尚书吴廿一桩桩匪夷所思的恶行。
吴廿当众狡辩,拒不认罪,当人证物证面前摆在面前时,苏越面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也知道方家与白家即将彻底联手抵抗他。
这项提议得到文武百官附议。
东方汀被迫下令割除兵部尚书官职,打入大牢,择日刑部受审。黄秦发配苦寒边域,官连将三级,没有招令永不得进京!
朝会散去,苏越后背已是一片冷汗。黄秦只是偷出双燕关布防图就被揪住,虽然小命是保住了,可也断了前程。
白家父子对黄秦下手,定是在警告他与外邦之间所做出的勾当!
吴廿被除去了,苏越犹似少了一条左膀右臂。城外驻扎的五万护城军啊!苏越痛心疾首,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一旦空缺出来,不出意外,按照大同官员制度,乃由侍郎继任!
而这兵部侍郎不是别人,正是方恒他老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越费尽心思,也不过拔除太后派系的低级官员!
方家与白家一出手,就快要了苏越与东方汀半条老命与小命。
坤和宫,苏越一脸肉疼,叫道:“圣上,不能再拖了,太后必须尽快除去!”
“孤正在找机会!”东方汀在朝会上也是一憋肚子气,他低声吼道:“你以为太后这些年是在吃素吗?!”
也不看看太后是什么人,当年番王之乱,就快攻陷郧阳城,打到同京城之际,是太后,是她亲手把整个大同国扛上肩头的女子啊!这该是有多大的胸怀与城府才能将大同治理井井有条,东方汀额际青筋跳动,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苏越,这老家伙竟以为太后有这么好除去?
可笑!可笑!
是啊,太后又岂是这么好除去,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心,还必须静心布置一场完美的大戏。苏越不由得呼吸一滞,枯槁的面容更添几分苍老,他嘶哑着声音,道:“那怎么办,局势急迫,容不得多想了。”
东方汀抬起头,嘴唇抿成一条线,背脊稍微弯曲下来,此时只觉一座大山正死死压在他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让孤再想想。”
东方汀边说边抬脚走到坤和宫的门口,苏越胸膛起伏不定,他喘了一口气,一言不发随在东方汀的身后。
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东方汀神情萎焉伫立在宫门,满目凄凉地眺望着眼前的芙芜宫,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身旁之人:“真要这么做吗?”
殺母保己,这么做不会遭天谴吗?
东方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瞧着看了好一会儿,猛然想起,太后笑吟吟望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是多么温柔,东方汀倏尔瞳孔猛缩,他急急摇头:“孤下不了手,孤下不了手。”
苏越心中一片悲凉,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傀儡?怎么扶都像是一摊烂泥,苏越越想越气,他压低声音,怒斥道:“你是天下之主,是这大同国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可你优柔寡断,如何成就大事!”
“她是孤的母后!”东方汀手指捏得啪啪作响,咬牙道:“如果失败了呢?”
“圣上,当一个人不愿意认清现实,事实往往不被承认,即使真相已经大白。”苏越冷哼一声,“摆在我们面前的,没有失败二字,只许成功!”
旁边走来一队身穿铠甲的禁军,禁军十分默契齐齐停住,对东方汀稍行礼之后,转身便离去,全程没有一句话。
东方汀脸色晦涩不明,苏越见状,趁机说道:“圣上,你看到了吗?只要太后还在一日,这圣宫的主人永远落不到坤和宫!”
“用不着你提醒,”东方汀登时大怒,“当孤眼瞎吗?!”
见东方汀脸色极为难看,苏越沉默半响,抬眼望了望芙芜宫,浑浊的双眼透着异样的坚定,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他声音低沉,郑重地说道:“如果圣上下不了手,那臣来下手!”
东方汀惊恐地瞪着他:“你去?”
苏越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此事不宜迟,臣这就开始谋划。”
东方汀负手而立,目光一直眺望着芙芜宫,他默了良久,开口道:“在太后的饮食上动手,很难,御膳房每次准备好膳食之后,都会由专门的人送去芙芜宫,从烹饪到出锅再到芙芜宫,这个过程,芙芜宫派人监督,外人根本插不了手,太后实在太谨慎。”
“再谨慎,总会有破绽。”苏越缓缓地说道,“如果是圣上亲自送去呢?”
东方汀眉头一皱:“不行,太后一旦出事,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苦肉计。”苏越直道。
“苏相的意思?”
苏越低声道:“饭食上下毒,确实有点难办,昨日邻国的使者不是进贡了其国的特色糕点吗?圣上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故作以此讨好太后,只是糕点当中一份参毒,入口必死!而另一份参的毒虽不致死,但还是要吃一番苦头,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装作大难不死的假象,就在此时,臣煽动其他大臣,再推出邻国这个替罪羔羊,何人能查圣上头上?”
听了他这番话,东方汀知觉头发发麻,当即惊恐地道:“苏相可确保孤无事?”
“安然无恙!”
这个计划,似乎瞒天过海,已天衣无缝。东方汀咬了咬牙,他委实没得退居,不如豁出去孤注一掷,说不定还有转机,旋即狠声道:“好,孤这便去准备!”
在下毒这方面,事关东方汀的人生安全,他十分的谨慎。这日谎称闭门批阅奏折,不接见任何人,却暗自孤身一人偷偷出宫,寻到医药馆,再三确认苏越提供给他的此药,虽有毒性但不小心入嘴,几个时辰之内还有得救,只是苦头是少不了。
翌日,东方汀在坤和宫静坐了许久,直到半初恭身进来叫唤他。东方汀指了指桌上那盘糕点,笑道:“邻国进贡的薯糕,味道不错,你拿着,随孤送去给太后。”
半初疑惑地看了一眼东方汀,依言走到桌旁,小心用手拖起玉盘,他轻轻嗅了嗅,惊喜道:“好香耶,太后若是知道圣上这片心,一定会开心的!”
东方汀却是一愣:“是吗?”
“那当然啦,太后心里指不定有多开心呢!”半初想也没想地说道。
东方汀面色一冷,道:“啰嗦什么,还不快拿着!”说完,深深看了一眼玉盘上装着两碟的糕点。
从坤和宫到芙芜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东方汀走到一处庭廊之时,却听得宫奴匆匆上前,指着对面的地方,恭敬地道:“圣上,苏大人就在那边侯着,说有什么急事寻您。”
“知道了。”东方汀心中一阵烦躁,他转头瞪了半初一眼:“小初子,在这儿等着孤回来,不许动糕点,也不许偷吃!”
半初急忙点头。
东方汀刚走没多久,沈元英从旁边走来,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沈元英好奇地看了半初一眼,瞅到他手中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双眼不禁发亮,他疾步上前,半初还没反应过来,沈元英便端起一盘糕点,叫道:“哎,小初子,你傻站着这里干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分我一点呗。”
眼见沈元英捏起糕点就要往嘴里塞,半初霎时急红眼了,吼道:“这是圣上送去给太后的!就连圣上都舍不得吃!你不许吃!赶紧还给我!”
沈元英吓了一跳,衣袖舞动,不经意间带起的风,将糕点上不起眼的红色星点落到他手中这盘的糕点,像是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沈元英急忙放过托盘:“不早说!”
半初白了他一眼:“奴婢这不是来不及说么!谁让你手这么贱!”
沈元英嘿嘿一笑,拍了拍半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可别告诉你家小圣人,我差点吃掉他送给太后的糕点啊,我可不想被小圣人记恨上。”
“哎呀,晓得了。”半初挥了挥手,他紧张地瞅了瞅四下,“沈卫长,你赶紧走吧,待会小圣人就要回来了。”
沈元英耸了耸肩,出宫前往禁军营换岗去了。今日应该轮到统领亲自值班,这些日子以来,新统领在方恒的教导之下,掌控禁军营真是越发得心应手。
太后的眼光,向来毒辣。
不得不承认,今日阳光十分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禁军营的练武台下,方恒与白玥这俩人正在讨论什么,沈元英从远处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叫道:“老统领,新统领,你们猜猜,我今日在圣宫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方恒扫了他一眼:“沈卫长莫非是碰到哪个美貌小宫女,一时春心荡漾?”
白玥不禁笑出声。
“胡说什么呢,我有这么不正经吗!”沈元英很是郁闷。
方恒大手一挥:“有屁快放,我还有正事要跟你们的新统领谈谈。”
沈元英挠了挠头,语气满是嫌弃,说道:“昨日邻国不是进贡了一批东西么,这小圣人放着金银珠宝不送,竟是送什么美味特色糕点给太后,咱大同国地大物博,什么美味没有嘛!”
白玥挑了挑眉头,笑道:“金银珠宝在圣宫国库堆积如山,如此俗气,太后自然看不上眼,虽是普通的糕点,但难得是小圣人这片孝心。”
方恒却脸色大变,额头当即浮现一层层冷汗,一颗心顿时就像是被无情搅碎,疼痛钻入四肢百骸,只觉呼吸困难,难以喘上一口气。
灵光一闪,他突然联想起,前些日子半初说的那番话。东方汀突然对太后的饮食起居过分的关注,行为很是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大将军就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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