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经过连日的奔波，文峰总算说服投资人签订了投资合同。随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订回国的机票，想赶回来为李若溪庆祝生日。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他没有提前通知她。

    李若溪能理解文峰接连两天毫无音讯，她担心他，也相信他。她不在意她的生日他不能在场，如果他为了她的生日而丢开一切赶过来，她反而觉得有负担。那样一来，她就欠他更多了。

    生日当天李若溪早上有拍摄，中午以后才有空。所以，赵磊子老早就换好了班，买好了菜，上午十点多就到了李若溪家。一边帮李妈妈打下手，一边陪着李心尚玩儿，又是骑大马，又是钻桌子，好不忙乱。

    李若溪从片场回到家，就看到两岁多的李心尚正骑在赵磊子的脖子上玩骑大马呢，高兴得都没发现她回家了。李若溪有一点儿吃醋：“宝宝，妈妈回来了！”

    李心尚一看到李若溪，马上挣扎着要从赵磊子的脖子上爬下来，赵磊子把他用力一举，然后抱在怀里走向李若溪：“宝宝，今天你要对妈妈说什么呀？”

    “妈妈！漂亮快乐！生日蛋糕！爱妈妈！”李心尚说话慢，到目前为止还停留在两个字四个字地蹦出来的阶段，但连着蹦出能表达意思的词已经很了不起了，李若溪真是被他努力想词的表情给萌坏了，从赵磊子怀里接过宝宝就一个劲儿地亲：“宝贝，妈妈也爱你！”

    “若溪回来啦？”李妈妈在厨房里喊，“快来帮我一下。”

    “你陪宝宝玩吧，我去。”赵磊子是识相的，转身就往厨房走去。他现在在李妈妈心里，不是女婿胜似女婿，地位可是比李若溪的正牌男友高出不少呢。

    “都是我惯的。”李妈妈一看进厨房来帮忙的又是赵磊子，半是心疼半是遗憾，“若溪连开水都烧不好。”

    “阿姨，女孩子不必会那些东西。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比你惯得还厉害。”赵磊子温厚地笑着说，更令李妈妈喜欢。

    敲门声响起，李若溪抱着李心尚去开门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想到门外的人竟然会是文峰。更没有想到，他一手抱着一束鲜花，一手还提着一个蛋糕。所以，刚打开门的李若溪呆住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而宝宝因为好几个月未见文峰，更是用一种戒备的姿态紧紧地把身子缩进李若溪的怀里。

    7

    以为李若溪会惊喜的文峰看到了李若溪只惊不喜的表情，也有点儿小纳闷。一边问着“谁呀”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赵磊子，让文峰的面孔瞬间冻结成冰块脸，再扫了眼客厅里放着的花束和蛋糕，整间屋子里的气温顿时嗖嗖地往下降，而文峰心里的火苗则在极速地往上冒。

    看到站在门外提着蛋糕的文峰，赵磊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秒，伸手解开围裙，说：“若溪，阿姨，我医院里还有点儿事，我就先走了。”

    “不是说下午你休假吗？”李妈妈从厨房里追出来，看到了门外冷着脸的文峰，也愣住了，“呀，文先生，你来了。”因为相处时间较少，她一直客气地叫文峰“文先生”。

    当然，李妈妈对待赵磊子与对待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让原本就郁闷到爆表的文峰更加难堪。他冷硬的气场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特别是李若溪，她想起自己上周刚与赵磊子领了结婚证，更加不知所措。

    李若溪的尴尬看在文峰眼里，简直就坐实了他心里冒出来的劈腿呀出轨呀之类的想法。他寒着脸，盯着李若溪，而李若溪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在文峰面前一遇紧急情况就卡壳这毛病还是没变。

    赵磊子悄声向李妈妈告辞，但当他要出门的时候，一直趴在李若溪怀里不敢做声的李心尚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叠声地叫：“爸爸别走。爸爸别走。”

    李心尚的这一句“爸爸”，彻底把文峰的防线击溃了，他几乎是咬着牙强忍着把礼物和蛋糕都放在玄关柜台上，然后对李妈妈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他居然转身走掉了！

    别说是文峰自己，连李若溪都不太理解文峰没有当场大发雷霆却这样灰败离开的行为。按照傲娇少爷腹黑毒舌的脾气秉性，不是应该雷霆震怒电闪雷鸣一番的吗？

    李妈妈看到了女儿脸上担忧又懊恼的神色，伸手把哭泣的李心尚接到了怀里：“去看看吧。把事情告诉他，他应该会理解的。”

    李若溪追到了楼下，但只看到了文峰绝尘而去的车尾。李若溪跑着追了一小段，到底跑不过疯狂踩了油门的汽车，只得停止，无比怅惘地站在路边，张嘴想叫文峰的名字，到底什么也没叫出来。

    初夏中午的阳光渐烈，却照不亮此刻李若溪心里浓得化不开的愁闷。“吱”的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响起，从后视镜里看到李若溪追出来后，绕了小区一圈又回头的文峰按下车窗，扫了一眼李若溪，蹦出俩字：“上车。”吓了一跳的李若溪犹豫了一秒，乖乖打开车门上车了：“我可以解释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系好安全带！”李若溪好像就没有主动系安全带的习惯！文峰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他一边压住想把这个女人捏死的念头，一边侧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8

    两人进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此时文峰难以克制自己的怒气：“你说，你结婚了？”他的女友，他为之于异国他乡疲于奔命的女子，一有空就想着她念着她的女子！居然和别人结婚了？他甚至为了尊重她，宁愿逼着自己变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他如此待之的女子，居然，在和他交往的同时，和别的男人领证结婚了！

    “嗯。”李若溪赶紧解释，“不过这只是为了给宝宝上个户口，为了宝宝能如期入幼儿园做准备。我们就是去领了个证，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而且，我有向你求婚，你没有答应。”李若溪声音越说越低，这事儿换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你都和别的男人去领证结婚了，还叫什么也没有发生吗？”文峰的语气阴冷。他的世界现在就是一片冰原，完全没有一丝暖意，“在你的心里，一直就没有我，对吧？你对我，除了防备，还是防备。不管是当初领养孩子的事情，还是孩子的母亲是谁的事情，抑或是现在和别人结婚的事情，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先告诉我！”

    “不是的，我……”

    “就算真的只是为了给孩子上户口，你都可以向姓赵的求助，为何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你用开玩笑的语气向我求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你直接对我说了会怎样？你就那么断定我会拒绝你？”文峰越说心越冷，话也越狠，“也许是真的，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在我风光无限时。但你后来知道了，我不过是一个有着缺点的普通男人，我甚至有可能找不到投资人而让你正在拍的电影停机延期。我这人孤傲、冷漠，也不够体贴温柔。所以，你在心里就已经把我排除了。对吗？”文峰气得根本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自己因为太自卑、因为觉得拖累他太多不敢说得那么直接吗？只是因为自己太喜欢文峰，太在意文峰，所以不能只为了给孩子一个户口而去直接向他要求结婚吗？只是因为他还从来没有向她提出过关于未来的事情？只是因为他没有向她求婚，所以觉得有可能他还没有想好和她的未来，她不想也不敢因为一个与他并没有关系的孩子去强迫他吗？

    “好。我退出。我尊重你的自尊与自卑。”文峰觉得自己不能继续面对她了，这是要逼疯他的节奏，“你保重。恕我不能祝你幸福。”

    “文峰！”李若溪仍然选择站起来追了过去。中午的咖啡座，人不算少，李若溪不想引发太大的动静。她拉住文峰的手，恳求道，“请听我解释！”

    “你已经解释完了。”文峰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听下去，他现在甚至觉得拉着她的手都有罪恶感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9

    看着文峰的手坚决地抽离，李若溪只觉得胸口有一阵闷闷涌动的热流，想要喷出来。莫不成她难过得要吐血吗？她还以为影视剧里那些为情所伤所困的吐血戏都是编剧瞎编的呢，原来竟然真的有那样的感觉！

    文峰快速地逃离有李若溪的现场，他此刻不能自已，他的心痛得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心脏的地方紧紧地捂着：天呀，这也太难受了！如同溺水濒死，无法呼吸，眼睛看得见死神手里那把勾魂刀的寒光，冷得可怕。

    深夜，电影拍摄场地。剧组所有担惊受怕的工作人员终于在得知老板搞定了资金问题后放下了心头大石，从而干劲十足。而且当红男星苏炫不但主动来电影里友情客串，还经常给全体工作人员奉上各种福利，大家真是不能再开心了。

    整个片场里，最不开心的就数李若溪了。“给你。”苏若明递给李若溪一盒以贵著称的冰淇淋，兴高采烈，“这次是真的分手了吗？我有机会了对吗？”

    “苏若明。”李若溪接过冰淇淋，无心与他玩笑，“谢谢你给我们剧组送夜宵来。”这几天都是夜戏，每天拍摄到凌晨。

    “不客气！”苏若明的兴奋点被李若溪与文峰争吵分手的消息戳中，“身为你的追求者，这点儿事算什么呀，我当然要尽我所能地讨好所有人让他们对你好嘛。”

    苏若明自从绑架事件后，就根本不再掩饰他喜欢李若溪的事实了。“得了吧你。”李若溪横了苏若明一眼。她生日那天和文峰争吵后，文峰就没再出现过。打电话也不接。问了小张，小张说老板虽然搞定了投资，但整个人陷入超低气压，可怜的他根本就从早到晚都喘不过气。

    至于吗？一个大男人，至于气成这样吗？自己就那样做了决定和赵磊子去领结婚证，是过分了一点儿，但是，她都不知道他能那么快回来……唉……“李若溪。”苏若明半是正经半是玩笑，“我可告诉你了。文峰一走我就得来，你喜欢文峰我没机会我明白，可他一走，我就不能给别人机会。我排第二，必须的！”

    “苏若明，你能成熟点儿不？”李若溪不想与苏若明讲太多。“不成熟正是我的魅力。”苏若明阳光帅气，不需要刻意装成熟。“那就不要和我说话。”李若溪郁闷至极，她现在极度后悔，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蠢事。因为赵磊子人特别好，心眼特别单纯，而且主动提出了这个办法吗？因为赵磊子经常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去陪妈妈和宝宝吗？因为赵磊子一心为宝宝着想吗？因为赵磊子的单位幼儿园和学校都很好、很有名吗？因为宝宝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所以不得不领张结婚证给宝宝办户口吗？

    10

    为什么是赵磊子？为什么不是文峰或者苏若明？因为文峰没有主动求婚，因为苏若明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帮她解决宝宝的户口问题吗？

    不，都不是。说到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若溪原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因为自私，利用了赵磊子；因为自私，面对文峰感到自卑。出于自卑而没有顾及文峰的感受。试想，如果是文峰为了文爷或者别的原因去跟乔姿结婚了，自己的反应，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苏若明继续哄李若溪开心：“我们收工以后去吃饭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去吃饭？”

    “庆祝你和文峰吵架了行吗？”

    “滚！”

    “就不滚，我等你下戏呀。”李若溪开始拍摄之后，苏若明就一直在剧组附近晃悠。他为了在李若溪这部电影里接个没几句台词也没钱的客串角色，答应了经纪人好几个苛刻的无理要求。而且他没受过专业的训练，应付何导演的演技要求着实吃力。不过，能见到李若溪与文峰不再甜蜜，他心里挺痛快的。

    李若溪拍那场棚屋起火的戏的时候，苏若明居然看到文峰来了。文峰一到场就在何导演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眼睛一直盯着拍摄的监视器不说话，那张脸冷得整个片场都快冻上了。

    文峰一出现，苏若明的心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冷下去了：文峰肯定是来求和的，自己又没戏了。

    没过两分钟，苏若明又觉得自己有戏了。因为文峰忽然对李若溪发飙了。李若溪看到文峰后，心一慌，错了一个走位，连续NG了三次。文峰当着大伙儿的面，劈头盖脸地开始训斥李若溪：“不是说你很专业吗？专业就应该有点儿专业的样子！演员一旦进入角色就不再是演员，而是角色里的人物。这是一个内向到固执的角色，剧本里有所交代，她永远从左边出现，刚才为什么会从右边进场？左右都分不清楚吗？就这样的态度还想红吗？还有点儿专业素质没有？你知道因为你的失误重拍一次整个剧组的损耗是多少吗？就算你不尊重自己的专业，也请尊重整个剧组工作人员的劳动！”别说是苏若明与在场的工作人员了，就连平时极其苛刻的何导演都有点儿摸不准，文峰这会儿为什么忽然逮住李若溪不分青红皂白机关枪般乱吼一通。李若溪更是煞白着一张小脸，又尴尬又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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