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有任务，”主任记者叶琼拍打着玻璃门。
“哦，请说，”成哲打住了思考，将双腿生生地从写字台上收回站起来说到。
叶琼妩媚地一笑。这位时年才三十五岁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挂零，一般精强气质从眼光中一看便知。复旦新闻系毕业，忝身记者行伍近十年打拼，始任《改革时报》的名记者。
“你老家湘岳市邵德卷烟厂要上市，发来了请贴，请本报参加他们的庆典，发布消息。社里委派你去，后日上午10点动身，机票已预定了。”叶琼一口气说完，意犹未尽地补充道：“顺便可回趟家呀，时间有三天。”
成哲耸耸肩笑笑，“主任美意，一定谨记。”
随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是下午四点。成哲赶紧将手头的一篇新闻稿在电脑里修改完，用E-maiil发在主任信箱里，然后拨通了新近认识的女友张芝凤的手机。
响了三声，通了。“喂，凤啊，后日又要出差，三天后才能回京。”
“是吗，”张芝凤似乎刚睡醒，声音柔腻而飘缈。“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把自己脑袋弄得晕晕沉沉的，艺术冲动从哪里来哇。”成哲接着说。
“噗哧，”对方笑了起来。“那你今晚过去呀，我请你霄夜。”“OK，就这样吧！”成哲挂了电话，心里掠过一丝快意。
张芝凤原籍哈尔滨市人，中央美院油画系硕士毕业。哈市人喜爱打扮的特点，个儿高挑的东北特质在她身上原汁原味。只是，她的打扮不是浓抹艳描，而是倾向于行为艺术，蕴涵着环保绿色主义的观感。
一条灰的牛仔裤，大腿处会剪破一个齿形的大洞，掉出几厘米长的丝线，就像灰白的大地突然有处水潭，潭边芳草茂盛，生机盎然。她曾在某个大学做过美术讲师。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无意那种步骤井然的生活。那种单调会使她发疯。
她选择了自由创作，拿些作品放在三里屯使馆区一些画廊里待售。晚上，就在附近一家酒吧前台做服务员。日子过得随意而充满希望。
走出南三环办公大楼的门，往前直行数十米就看见了亚洲最大的古玩城。成哲提早下了班。做机动记者就是有这个自由，一个星期去报社也就三四次，反正有急事，主任会Call你或提前E-mail通知，效率与寻找新闻的机效两不误。想着女友给自己画了幅肖像油画，正要买个画框，不如逛逛古玩城，主意已定，人已来到了古玩城。
这是一幢五层楼的建筑，仿香港最时髦的环式内置风格。站在第五层，任何一层的顾客尽收眼底。成哲掀开门帘，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精神顿为一振。只见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柜台边镇定气闲的侃价。
一楼主营古家具、国画及画框、艺术生活用品，以及一些文革历史见证物，如红宝书、毛主席银像章、粗线条原始风味的全牛皮手工背包，琳琅满目。二楼以上则摆设着真正的古董，各种朝代的生产工具、生活器皿、战事利物应有尽有。也有部份是仿制的，一不留心，或不是行家，你看不出它的真假。就一个西周时期的土瓷器皿制品，动辄上万元一件。古董之价还真没谱。
成哲先是随意的游观，他想享受一下这里特有的文化氛围。往往一件不经意发现的物品，也只有这里才可能发觉的物品，会让他深沉好一阵子。一把日本人侵华留下的军刀，会使他由憎恶日本军国主义者，想到军刀下死去的同胞，想到事隔半个世纪后，这东西居然能使人对历史认识更为深刻，他甚至有点激动，想到中国的复兴图雄之梦。
“喂，小姐你好。请问这幅画框价钱多少？”成哲终于发现了尺寸相符的古典式的画框。
“五佰捌拾圆一幅。先生，你要买吗？”正在低头看书的小姐抬头迅速作答。
世间的事，很难说透。有些时刻相处的身边人不一定使你怦然心跳，情感涌动；有些刻意追求你喜欢你的人却不能撩起你心的涟漪。可就那么一瞬间，茫茫人海极偶然地一弊，也许会令你浑身颤抖，终生难忘。颤抖的是对以往自身地怀疑，对身边事物地漠生。为何自己精心打造的往往经不起无意间给你带来的喜悦与内心狂欢，一下子被粉碎，一下子烟消魂散。
科学理性企图用机率来解释，反而捉襟见肘，更显荒谬。而佛的解释虽能通圆，亦不清晰。是缘字无端生出世间恩爱生死乐事，今生之事乃上世已修，一切是幂幂中注定。
成哲不知道，这是否是上辈子积的缘。总之，与对方接目一瞬间，他的内心，那已经经历了情感风波已日趋高垒的情感城墙，轰然倒塌了。没有大炮，没有硝烟，仅那无意而轻淡地一瞥。成哲内心有点慌乱，小姐职业性地递出一张名片，“欢迎惠顾。”
成哲窘迫地从名片夹里扒出一张，然后双手平举递了过去。
“小姐姓苏，哇！名字好漂亮，”成哲情不自禁地赞赏，边反复念着名片上姑娘的名字，“苏兰，苏兰。”
姑娘似乎感觉出什么，同样有点异样神色。“哦，大记者，”苏兰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清脆动耳，毫无京城普通话那股矫揉的卷舌音。“下次你还可以预订画框，我给你最优价格，”苏兰眨动着迷人的杏眼补充到。
“好的，拜拜，”成哲莫名其妙地心慌，急着提起画框拔腿就走。到了门外，猛然发现衬衣胸部上有些黏湿。“奇怪，那里还有空调，”成哲不禁自笑，心感真狼狈。
回到紫竹院的家，已是晚上新闻联播时间。卸下采访包，洗把脸，自己冲了杯纯咖啡，就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一过品味着清苦，一边回味刚刚发生在古玩城的一幕，手自然地摸摸胸口，心是平静的。“嘘——”成哲伸了个懒腰，往浴室走去。洗浴完毕，心里空荡荡的，才记起应该去吃点东西。
在重庆饭馆里，正品尝着冰啤酒与江湖辣子鸡的冷热，手机响了起来。经营着一家文化与出版发行公司的陆云来电相邀，今晚是否有空与老家来的市长大人见上一面。成哲好言推脱了。对于官场云云，他从来不感冒。来京的官员，固然有办个事，顺便结识在京官方的，亦有人在寻求仕图捷径。这位官长虽只有个厅局级，然已经上了《高层采访手记》一书。对于此类图书，现在市场上多如牛毛。你说这是一个人的文化品位象征，又恰多是老粗一身。书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歌功颂德，图个青史留名或为晋身之敲门砖罢了。而书商却图个美名其曰的赞助费与关系网，并不是发行利润，这种书发行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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