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古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由于饥饿他已经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甚至有些心慌意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如不留神,一阵大风都可以把他吹倒。
时值中午,烈日当空,热浪逼人,空气中一丝风儿也没有,害怕酷热和暴晒的人们唯恐躲之不及,只能在开着空调的房子里爽待着,即使是那些买不起空调的人们,也是找一个阴凉的地方,或吹着电风扇,或摇着扇子,以招来一点风。
牛德古光着膀子,汗水顺着那黝黑的皮肤滚落下来,裤子都湿透了。他一手抓着自己身上脱下来的那件湿漉漉的上衣,一手拿着一张小纸条,按照小纸条上记下的已被汗水浸湿的模糊不清的文字和符号,仔细地找寻着他要找的街道及门牌号码。
前天晚上,因为患肺癌即将离开人世的母亲,把牛德古叫到床前,说:“古伢子,你妈我快不行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还有两件事一直放心不下。”
牛德古跪在母亲床前,含着眼泪,说:“妈,您说吧,您还有哪两件事放心不下?”
母亲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牛德古光秃秃的头,有气无力地说:“一件是因为我这个病怏怏的身子,没能为你娶个堂客进屋,让你至今还打着光棍。儿子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老牛家后继无人啊!”
“妈,您别说了,是儿子无能,儿子我没能为你娶个儿媳妇进屋为你生孙子。还有一件呢?”
“还有一件事,就是五年前,你得了急性阑尾炎,我陪着你到县城治病,由于钱不够,医院不肯收你。为了救你,我从我一个叫尤小花的老姐妹那儿借了一千元钱交给医院,才救了你这条命。说好了一年后归还,后来因为我得了这个病,就搁下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那一年我去找他借钱时,听说她患有心脏病,刚从医院出来。她还有一个女儿,长得很俊俏。当时我还想将她的女儿娶过来给你做堂客,后来听人说那女孩儿已有了男朋友,我就放弃了。”说着,便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布包,递给牛德古:“这是我一年来卖鸡卖蛋积攒下来的一千元钱。”停了一下,她又郑重地说道:“这钱是你救命的钱,你一分也不能动,一定要分文不少地还给人家。”
“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要办好这两件事,但您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您等着,过几天我就把您的儿媳带回来给您看,明天我就去归还这一千元钱。”牛德古说着将一千元钱揣在怀中。接着又说:“只是……”
“只是不知道尤小花住在哪里,是吧?”
“是啊,妈,尤小花阿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到哪儿去找她?”
“你尤阿姨住在县城的一条小巷子里,我只知道怎么走,却叫不出她住的具体地址。”
“您仔细想一想,把大概的方位告诉我,我去找,相信我一定能找到。”
母亲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你下了长途汽车,从汽车总站出站口的大门出来,往右拐,有一个包子铺,过了包子铺又往右有一条小巷子,顺着小巷子一直走到底,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进入一条叫什么龙泉路的一条大道,再往前走,经过一个老电影院,再往左拐,又进入一条巷子,这条巷子好像叫什么民什么巷,大概走过十几个铺面,就到了。你尤阿姨住的是老式平房。大门口好像有一棵歪脖子樟树。”说到这里母亲已经气喘吁吁。
牛德古虽然在广州、东莞、深圳都打过工,但长这么大还从没进过县城。按照母亲的描述,牛德古从日历上撕下一张纸,用笔将线路勾勒出来,再将这片小纸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里。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对母亲说:“妈,我明早就去归还尤阿姨的钱,您一定等我回来。”
母亲说:“古伢子,我知道,你为了治好我的病,把这些年来打工挣的钱全部花完了。我这里还有600元钱,你拿去路上花。另外,给尤阿姨买点水果、糕点什么的。”说着又从枕头底下摸出600元现金放到牛德古的手里。
“妈,我哪能用您的钱呢?”牛德古推辞着。
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拿着,什么你的我的,都是这个家的,你拿去,如果不拿,就不要去了。”
牛德古知道母亲的脾气,见母亲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接过母亲手里的钱,也放在上衣一个口袋里。他心里想,这600元钱是用来在路上花的,放在外面,拿进拿出方便。
第二天一大早,牛德古向妹妹牛英交代了如何护理母亲的有关事项,便匆匆忙忙上了路。
按照母亲说的,牛德古一下长途汽车就向汽车站出口走。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天进出汽车站的人特别多,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出大门时,人们一窝蜂地往前挤,好在牛德古年轻力壮,不怕挤。当他随着人群挤出大门走上大街,才松了一口气。他站下来,在辨清了方位以后,就往右拐,可没走几步,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拄着双拐的老人碰了一下,那老人停住脚,转过身,可怜地向他乞讨。牛德古心地善良,见不得这种情景,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点零钱打发他,可摸来摸去,却没有一分钱零钱,他抬起头,本想表示歉意,却遇上对方乞求的目光盯着他手中提着的水果和糕点看,于是他只好将本是用来送给尤阿姨的水果和糕点递给那个乞丐。心里想,给尤阿姨的礼品自己再买吧。那乞丐接过礼品,一声道谢也没有,头也不回,便迅速消失。牛德古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又走了一段路,他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抬手一看表,也难怪,已是中午1点多钟,平时,他总是12点多就吃午饭。
牛德古看到不远处有一卖包子的,正是母亲说的那个包子铺,便奔了过去,想买两个包子充饥。他走到摊前,对卖包子的汉子说:“老板,来两个包子。”
“好咧!两个包子。”卖包子的汉子吆喝着,一边用塑料袋装上两个包子,递给牛德古,牛德古左手接过包子,右手伸进外衣口袋里掏钱,一边掏钱还一边说:“老板,我这可是大钱,麻烦找零。”他清楚母亲给的600元钱,除了买车票60,礼品40元,剩下的500元都是每张100元的大额钞票。然而,他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母亲给的那些钱,这一下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把外衣所有的口袋都翻了过来,所有的口袋都是空的。这时他才想起,刚才与那位乞丐碰触时,感觉有人从背后顶了一下自己的腰,当时,自己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趁机偷走了他的钱包。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小偷。”
“还要不要?”卖包子的汉子见牛德古摸了半天没有摸出钱来,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别着急,别着急,我正在找。”牛德古见汉子不耐烦,连忙赔着笑脸说,同时,将手伸进挎包里,挎包里那个用布包的小包包还在。他心里想,幸好这一千元钱没被小偷偷走。否则就不好向妈交代了,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将那1000元钱掏出来,数了数,在确定没有人动过后,才从里面抽出一张100元的大钞递过去。
卖包子的汉子正要伸手接钱,牛德古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这钱是你的救命钱,你一分也不能动,一定要分文不少地还给人家。如果自己买了两个包子,岂不是不足1000元了,虽然只少了两元钱,但这样也不好。本应还给人家的是1000元,自己却只给人家998元,这可是个诚信的问题。于是他把递出去的钱又迅速地收了回来,并笑着对那汉子说:“对不起,我的钱被小偷偷了,没有钱,不买了。”
汉子指着牛德古手中的那张100元大钞说:“你这不是钱吗?怎么说没钱呢?”
牛德古笑着说:“这是要还人家的,实际上这已是人家的钱,不是我的,我分文不能动。”
汉子说:“活人还会给尿憋死,你先花了再说,何况只有两元钱,用得着那样较真吗?”
“这必须得较真,借人家的1000元,只还998元,像话吗,人与人之间,得互相信任。”
汉子摇了摇头,将已经装进塑料袋里的两个包子又倒回笼中,不知是故意说给牛德古听的,还是自言自语,说:“揣着大钱不花,宁愿饿肚子,脑瓜子有毛病。”就这样,牛德古从昨天早上到今天中午,粒米未进,滴水未喝。
2
由于改造提质,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今天的面貌与五年前母亲进城时的面貌完全两样,过去破烂不堪的小街小巷,今天成了宽敞明亮的大道,过去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厦。牛德古拿着母亲描述、自己记录的纸条仔细地对照,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那些街道的影子,虽然这个县城不大,但对于一个第一次进县城的农村人来说,要找到一个不知道具体地名的街道门店和房屋,实属不易。由于小纸条是放在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昨天出站时一阵拥挤,出了一身大汗,汗水将衣服湿透了,留在那张小纸条上的字迹被汗水浸透得模模糊糊很难辨认。牛德古仔细回忆着母亲描述的街道形象,好像只有一条叫民什么街的在他脑海时留有印象,还有尤小花家门前的一棵歪脖子古樟树留有印象。从昨天开始,牛德古就围绕着“民什么街”和“门前那棵歪脖子的古樟树,”以及“尤小花”这个人名寻找。经过打听,全城叫“民×街”的有两条,但都改了名,一条叫“民主大道”,一条叫“民生大道”。昨天,他走完了“民生大道”,对民生大道两边的门店、单位和部门以及小区和住户进行查找,结果谁也不知道一个叫尤小花的人,也没发现歪脖子古樟树。今天,他要走完“民主大道”。“民主大道”全长2500米,要一家一户地把两边的门店、单位、部门和小区问清楚,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一大早他就上了路,一家接一家地打听,一户一户地询问,仍然毫无结果。
中午时分,正是人们吃中饭和午休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一阵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强烈地刺激着牛德古的中枢神经和食欲,他不由自主地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直起脖子咽了咽口水,本来就已经空空的肚子愈发感到饥饿难耐,“咕咚、咕咚”地响个不停,好像是向他提出强烈抗议似的。他左顾右盼,四处寻找那饭菜飘香的地方,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炒菜时勺子碰着锅子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门店前,一位50岁左右的汉子、光着上身,汗流浃背地在门前的炉灶上炒菜,一边炒菜还一边应付着进进出出的食客。那浓浓的饭菜香味和那汉子掌勺炒菜的情景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抓挠他的心,又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他,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浓浓的菜香味走到那小餐馆跟前。
牛德古实在是太饿了,此时此刻,别说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是一块红薯、一个苞谷,甚至一碗粥,也是他的最爱。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个个炒菜,肚子“咕咚、咕咚”响得更厉害,抗议更强烈,他流着口水,欲罢不能。同时耳边又响起包子铺汉子的话,“怀揣着大钱不花,宁愿饿肚子,脑瓜子有毛病”。他不由自主地将手又伸进挎包里面,掏出一张100元大钞高声喊道:“我要吃饭。”
见有人要吃饭,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连忙走了过来,带着职业的微笑问道:“老板,您想吃点什么?”随后递上一个菜单。
牛德古接过菜单看了看,对着那女服务员说:“肚子饿得慌,有什么来得最快的就上什么。”
女服务员说:“那就是辣椒炒肉,汤就是西红柿蛋汤。”
“好,那就给我来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西红柿蛋汤。”
女服务员连忙记录下来,正要下单,牛德古突然又想起母亲的话:这钱是你的救命钱,你一分也不能动。一定要分文不少地还给人家。便连忙制止道:“算了,不吃了。”
“不吃了,你刚才不是说肚子饿得慌吗?”女服务员说。
“没钱。”
“没钱?你手上不是有100元现金吗?怎么说没钱呢?”
“不,那不是我的钱,那是人家的钱。”牛德古嘀咕道。
“人家的钱?”女服务员迷惑地看着牛德古。
“是的,是人家的钱,这钱是我用来还债的。”
“你不可以先拿出来用一用,然后再补上。怎么那么死板,真是的。”
已经遭遇过包子铺汉子讥笑的牛德古再也不在乎女服务员的奚落。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们干活,你管我一顿饭菜,行吗?”牛德古突然来了灵感。
“干什么活?我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有你要干的活?”女服务员轻蔑地瞥了一眼牛德古。
这时,牛德古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肚皮已经贴到了脊梁骨。他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着如何才能让饭店老板给一点吃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突突突”的拖拉机声,他回头一看,一辆拖泔水的拖拉机开了过来,一股馊酸味扑进了他的鼻子,一时间,他有了主意。他知道,如果自己揣着1000元钱,不出一分一厘,让人家白给你吃,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给了,也是一种可怜,或是一种厌恶,因为他们将自己当成要饭的乞丐,乞丐的名声可不好听,要是让熟人知道自己在要饭,多丢人。所以,即使他们给了,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当成要饭的,自己是个男子汉,有的是力气,自己要靠力气挣饭吃。想到这里,他便对那女服务员说:“要不这样,我帮你们收拾碗筷,不要你们管吃管喝,白干,行不行。”
“你?”女服务员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男子,心里想:这个男子是不是有毛病,不管吃不管喝,还帮店里干活。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呀。想到这里,便对牛德古说道:“行啊,你爱干啥干啥,只是你别后悔。”
“行,不后悔。”牛德古爽快地答道。
牛德古见女服务员答应自己留在店里干活,心中暗暗高兴。正在这时,一个包间的客人吃完饭走了出来,几位女服务员赶紧进入包间收拾碗筷,说时迟,那时快,牛德古立即上前制止道:“我来收拾,你们休息一会儿。”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那个包间,把门关了起来。望着满桌的剩菜剩饭,牛德古心中高兴极了,口水再一次流了出来。只见他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抓起一块肥肉就往嘴巴里塞,服务员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愿意留下干活,是为了吃人家的残羹剩饭。然而,就在牛德古准备吞咽那块肥肉时,包间的门“砰”的一声突然被人踢开,一男子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吓得牛德古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吞咽的肥肉从嘴巴上掉了下来,那男子还不罢休,又一把抢过牛德古手中的筷子,迅速地将那些剩菜剩饭倒进自己的泔水桶里,并把牛德古赶了出来,回过头对女服务员说:“我们可是签了合约的,你们店子里剩饭剩菜全部归我。怎么能随便让人白吃白喝”。原来,这男子就是上门收泔水的。说完还对站在包间门外恋恋不舍的牛德古吼道:“还不快滚。”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牛德古边走边想:惹不起还躲不起,走就走。只是到嘴的美味佳肴就这样溜走,实在太可惜。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自己总不能为着一点残羹剩饭与人家争吵吧。于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离开了那个小餐馆。
女服务员见牛德古可怜兮兮的,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眼光中流露出惋惜和同情。
牛德古重新回到了大街上,一脸的茫然,不知所向。由于饥饿和酷暑,他每迈出一步都感到吃力,他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举目望去,周边连一棵大树都没有,也没有可以放屁股的地方,他沮丧极了。不过,不远处一座土坯小平房吸引了他的眼球,他想起了母亲说过的那句话,尤小花阿姨住的是小平房,这小平房是不是尤阿姨的呢?如果是该多好啊!不过,母亲还说过,尤阿姨家门前有一棵歪脖子樟树,可这平房前并没有歪脖子樟树,凭着这一点,也许这房子并不是尤阿姨的。但他发现了小平房门前有个树墩。他心里琢磨着,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樟树也许被人砍了,只留下那么个树墩,这处房子可能是尤小花阿姨的。
牛德古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好几米,终于来到了小平房门口,感觉实在走不动了,一抬屁股就坐在那土坯房的门槛上,并顺势将身子往后一靠,想美美地睡一会儿。可就在他身子接触大门的一刹那,“砰”的一声响,背后的门突然开了,把他摔了个仰八叉,惊出来一身冷汗。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跑出大门,离开那座房子,连头也不敢回,他怕被人抓住,说他私闯民宅非偷即盗。大约走出了100多米,他才回过头往后看了看,当真实地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更没有人追踪自己时,才站了下来,并慢慢转过身,盯着小平房的大门口看。好奇心使他又回到小平房跟前,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入房间,而是一声不吭地躲在一旁观察着,看是否有人从里面出来。他一边观察一边琢磨,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门即没有栓也没有锁,而是虚掩着的。按理,屋子里面有人,才会这样做,然而,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怎么里面没有一点反应,没有任何人出来看个究竟,这是为什么呢?不过,他又想,也许屋里的人已经出去,忘了锁门,也许屋里的人正在睡觉,忘了拴门。
由于饥饿,牛德古这时又想到了吃,那么,他们家里有没有现成的吃的东西呢,如果有,主人又在家,自己是否可以向主人讨一点东西充饥?如果主人不在家,又有现成吃的东西,那自己该不该吃呢?如果吃了,又算不算偷呢?想到一个“偷”字,他立即打了退堂鼓。不行,不行,再饿也不能偷啊,自己可从来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如果因为偷东西而被人抓起来,那不但是丢尽了自己的脸,也丢尽了母亲的脸,就连祖上八辈子的脸都会被自己丢光。但是,他又一想,如果摆在桌子上现成的食品自己不吃,那不是显得自己假正经、伪君子了吗?
牛德古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只大花猫叼着一个什么东西从里面蹿了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仔细一看,那猫叼着的正是一根火腿肠。他咽了咽口水,心里想,自己进去拿根火腿肠吃了,就当是猫叼走了,即使不吃火腿肠,到他家里喝点水也行。如果没有开水,喝一碗自来水也行。农村里长大的,从来也不分开水、生水什么的。想到马上有水喝,有香喷喷的火腿肠,心里头美滋滋的。
饥渴使得牛德古对屋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站大门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往里面望了望,见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便将身子隐蔽在门外,伸出右手往门上轻轻地、试探性地叩了叩,而且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可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他又把手掌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巴上,对着屋内轻轻地喊道:“屋里有人吗?”见没人答应,感觉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屋里人没听到,便又大声地喊道:“屋里有人吗?”一连喊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这才直起腰,四下里望了望,并有意地大声咳嗽两声,以试试周围人的反应。然而,大街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只顾走自己的路,谁也没有关注他。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并反手把门轻轻地关上。
3
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未经许可一个人偷偷地进入一个陌生人的家里,牛德古的心跳动得特别厉害,恍惚一下就要跳出胸腔,他伸出右手压了压胸口,似乎要把狂跳的心压住,然后壮起胆子往里面走。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一进门便是客厅,客厅里沙发、电视机、空调一应俱全,靠左边一排是三间卧室,门都敞开着,靠右边则是餐厅,厨房,卫生间。
牛德古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尽管几间卧室的门敞开着,他却瞧也不瞧。他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贼,因为贼进了门,都要进入卧室翻箱倒柜找东西的;同时他怕自己进了卧室,即使不偷,也会留有痕迹,要是小偷进来偷走了东西,会让别人怀疑是他偷的,他可不想背上小偷的骂名。在他那个家乡,人们最瞧不起偷过别人东西的人,也恨死了小偷。母亲常教导他说,再穷再苦也不能偷人家的东西。哪怕是饿死也不能偷,一根针也不能偷,俗话说“从小偷根针,长大是贼精”就是这个道理。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同桌的女孩一支铅笔丢了,硬说是他偷的,小女孩还把这事告诉了老师。因为在这之前,他因为家里穷,买不起铅笔,曾经向那女孩借过。小女孩因此而一口咬定铅笔就是他偷的,结果闹得满城风雨,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这件事,人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弄得他无地自容,没脸见人。那时,他恨不得一下子死了算了。第二天,那女孩却在自己的书包里找到了那支铅笔,原来,她无意之中把那支铅笔夹在了一本书里。虽然后来这事得到了澄清,为他正了名,但在他心里却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阴影,而且一想起这事就害怕。
牛德古直接进入餐厅,只见餐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四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有一截黄瓜,还有一个冷水瓶,瓶子里盛了半瓶冷开水。他原本想桌子上有剩菜剩饭什么的,自己可以对付一点。可桌子上除了半截黄瓜和那瓶冷开水,其他什么也没有。他来不及多想,抓起瓶子,一口气就把里面的水喝光了,接着又把那半截黄瓜吃了。俗话说:动口三分力。别看喝的是水,吃的是半截黄瓜,可他顿时有了精神。不过,他没有就此罢休,他想起猫叼的那根火腿肠,也许厨房里有吃的东西。见厨房门关着,便走上前去推开厨房门,不想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液化气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差一点把他熏倒。他来不及察看厨房里的东西,赶紧用手捂住鼻子,退出厨房门并顺手将门拉紧。他站在餐厅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餐厅里新鲜的空气,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为什么大白天要把厨房门关得紧紧的?厨房里为什么会有一股浓烈的液化气味和血腥味?为什么这家里没有人?大门也不锁?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屋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他决心要到厨房里看个究竟,好奇心使他再一次推开了厨房门。还是像前次一样,浓烈的液化气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好在他有了准备,气味没有把他呛倒。他走进厨房,仔细地察看厨房里的一切,这一看不打紧,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只见橱柜左边黑咕隆咚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位姑娘,那姑娘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惨白的。再一看,姑娘手腕上有一个刀口,刀口上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地板上、墙壁上到处是血,旁边还有一份手写的遗书。
牛德古估计是液化气阀门没有关紧,于是便迅速地关闭液化气,又把厨房所有的窗户打开。长了28岁从没见过死人的牛德古,以为姑娘死了,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返身便跑,可刚跑到门口,便又站了下来。心里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己该报警才是,于是便连忙掏出手机,刚把号码拨完,又犹豫了,心里又想,如果自己拨了报警电话,警察就会迅速赶到,由于自己是第一目击证人,警察不会让自己随便离开现场的,即使自己偷偷离开了现场,凭着现代的侦破技术,无论如何警察也会迅速找到自己的。当警察问起自己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煤气中毒,你与这家人是什么关系时,自己该如何回答,说自己进来找水喝,找东西吃,虽然是实话,却怎么也解释不通。一个“偷”字,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那可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名声和气节啊!
想到这里,牛德古害怕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牛德古进退两难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一声呻吟,把牛德古吓了一大跳。他立即跑进厨房,再一次察看那位姑娘,只见那姑娘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牛德古此时才感觉到,姑娘并没有死。救人要紧。他当机立断,抓起那份遗书放在衣袋里,掏出手机,就拨打120,不想手机没电了,他又立即跑出厨房满房子寻找座机电话,从客厅到卧室,一间房子接一间房子寻找,终于在最里间那间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一架电话座机,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去,拿起话筒就拨,没想到电话座机因为欠费,无法通话,这可把他急坏了,总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去吧。他心里想,什么名声不名声,还是生命最重要。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抱起昏迷中的姑娘,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拦住一辆出租车就往附近的医院赶。
4
出租车拉着牛德古与那昏迷的姑娘不一会儿就来到附近一家医院,车尚未完全停稳,牛德古便下了车,抱起血淋淋的姑娘火急火燎地就往医院里面跑。医院里面的人们见牛德古满头大汗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姑娘,纷纷让路。
“快、快、快,医生,这个妹子快、快死了,请你们赶快抢、抢救。”牛德古抱着姑娘摇摇晃晃进了急诊室,人未站稳,便对一个姓龚的医生语无伦次地说道。
见惯了这种状况的龚医生慢悠悠地说:“你着什么急嘛?慢慢说,怎么回事?”
牛德古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龚医生问:“她是你什么人?”
牛德古说:“我、我不认识她。”
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龚医生听说牛德古不认识这个血淋淋的姑娘,便抬起头,盯着牛德古问:“什么?你不认识她?”
“是呀,我不认识她。”
“那你是从什么地方将她抱来的?”
“这个、这个……”牛德古见医生问他从什么地方抱来的,一下子急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心里想,如果直说了,是自己从一户不认识的人家里抱出来的。人家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小偷,不然怎么会跑到人家家里去。如果不照直说,那又该怎么说,说是在路上发现的,那也不对呀,路边上的行人怎么会液化气中毒呢。这时,姑娘的喉咙里“咕咚”了一下,似乎要断气似的。牛德古见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医生,求求你了,你别问那么多了,赶快救人吧。”
龚医生这才挥了挥手,说:“好啦、好啦,你赶快去挂号。”
牛德古听说叫自己去挂号,立即站了起来,连声答道:“好、好,我马上去挂号。”话未落音,牛德古便冲了出去,跑到挂号处挂了号,又迅速返回将挂号单交给正在看病的龚医生。龚医生诊断完,开出了住院单和一些常规和非常规的检查单,并叫牛德古赶紧去交费。
牛德古听说叫自己去交费,一时为了难。他心里想,自己哪里有钱去交费,母亲给自己的1000元钱,是叫自己还债的,说好了分文不能动,就为这自己还饿了两天两夜,还冒着入室当小偷被别人抓住的危险,溜到人家家里找吃的、找喝的。要不是刚才自己为救人坐出租车交了41元钱的租车费,1000元钱分文不少,现在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要不要将剩下的900多元钱全部交出去呢?如果交了出去,自己拿什么还债,如果不交,医生会不会救治这位姑娘?如果医生不救治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会不会死?
医生见牛德古还在犹豫着,便催促道:“快去呀,还磨磨蹭蹭干什么?”
“这……”
“这什么,你不是说,救人要紧嘛,如果你不交费,我可不救人了,这是规矩。”
牛德古听医生说是因为自己不交费而停止抢救,便慌了神,立即答道:“好、好,我马上去交。”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往交费处赶,他边走边想:“是啊,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牛德古来到交费处,留下了54元尾数钱,递上900元,收费人员告诉他,900元钱不够,需要预交3000元才能办理住院手续。
“可我没带那么多钱?”牛德古向工作人员问道。
工作人员想也不想,说:“先把这900元现金交上,剩下的打个欠条,压下你的身份证,然后赶快回去筹。”
“我又不认识她家里的人,不知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又不知道与她家里的人怎么联系。”牛德古以为工作人员是叫他找姑娘家里的人筹钱。
“你有毛病,你不认识她你怎么会送她到医院?怎么会为她出钱治病?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好啦,好啦,别啰唆,你爱交不交,只要医生愿意。”那工作人员一顿数落后,再也不理他。
牛德古只好又回到急诊室,正要开口说话,龚医生对他说:“病情很严重,属于深度煤气中毒,而且由于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晚来一会儿,她的小命就没了,现在人已送急救室了。”龚医生说完,又伸出手,说:“你把交费回执单给我看看。”牛德古只得把交费单交给那龚医生。
龚医生接过单子一看,怒道:“什么,你交的钱只有900元,你叫我怎么为她抢救,赶快去筹钱。”
“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鬼才相信。”
“真的,我真的不认识她,我说过,我是偶然进入她家发现她,才送她来医院的。”牛德古小声地说,但还是被龚医生听到了。
“什么,你偶然进入她家里……”龚医生冷笑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牛德古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后悔得不得了。正在这时,一位姓谭的护士走过来,对龚医生说:“那个煤气中毒的女孩的血型是AB型,而库存的AB型血液已经不够,怎么办?”
“那怎么办?”龚医生搓着手掌,显得一筹莫展的样子。
牛德古看了一眼谭护士,又看了一眼龚医生,试探地说道:“要不抽我的血,我的血型好像是AB型的。”
“你……”龚医生抬起头,盯着牛德古看。
一旁的谭护士说道:“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
“是不认识她。”牛德古低着头嗫嚅着,接着又抬起头大声地说道:“不过救人要紧。”
“好,马上验血,如果血型相符,立即输血。”龚医生果断地对谭护士吩咐道。
谭护士见医生发了话,便对牛德古说:“走吧,跟我验血去。”说完便走,牛德古紧随其后,还没走几步,牛德古又被龚医生叫住,龚医生说:“输了血以后,赶快想办法筹钱,你那900多元钱根本不够。”
“可我……”
“好啦,好啦,你们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快去吧。”龚医生说。
牛德古不再说什么,跟着谭护士进了验血室,经过验血,牛德古的血型真是AB型,与姑娘同一种血型。
当谭护士把验血的结果告诉牛德古时,牛德古说:“我说过,我是AB型,你们偏不相信。”
谭护士说:“不是我们相信不相信,这是一个程序问题,不经过验血是不能输血的。好了,现在输血去。”
在办完了输血的相关手续后,牛德古随着谭护士来到输血室,那姑娘早已躺在左边那张床上,不用吩咐,牛德古主动地躺在右边那张床上,接着便开始输血。当鲜红的血液汩汩不断地由牛德古的身体输到那姑娘的身体里时,姑娘那惨白的脸色渐渐地有了红润。牛德古欣慰地笑了。
5
牛德古为姑娘输完血,感到有些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站稳,便又倒了下去,好在还没离开床边,他倒在了床上并昏了过去。护士见状,立即对他进行抢救。其实,牛德古健壮如牛,只是因为两天没吃东西,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当他被抢救醒过来以后,对医生护士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想吃饭、喝水,我饿坏了、渴坏了。”
谭护士见状,立即从医院大门口的小吃店里给牛德古买了四个肉包子和一大碗稀饭,牛德古没等谭护士递过来,一把抢过包子,几口一个,三下两下就把四个包子吞下了肚,差一点噎住,漂亮的谭护士在一旁一再提醒道:“慢点,慢点,别噎住。”并立即递给他一杯温开水,才没有被噎住。她没想到牛德古两天两夜没吃东西。
牛德古吃饱喝足,跳下床,对护士说:“我要马上回去筹钱。”说完,拉开步子就往外冲。刚冲到门口,又被谭护士叫住:“喂,你先别走,你得为姑娘动手术签字。”
听说叫自己为姑娘动手术签字,牛德古心里忐忑起来,他心里想:我跟她一无亲二无故,怎么能为她签字,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能担当这个责任。谭护士见牛德古犹豫着,催促道:“快呀,别磨磨蹭蹭的。”
“这不好吧,我不该签这个字啊!”
“你不签谁签,快点啊。时间就是生命,你签了字,医生好赶快给她做手术。”
“好、好,我马上签。”说着便从谭护士手中接过笔,在手术协议上歪歪斜斜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递过去,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赶快回家去筹钱。”
“好。”牛德古话未落音,人已走出了病房。
6
牛德古出了医院大门,飞也似地往家里赶。他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到哪里去弄钱呢?前些年自己打工虽然是赚了点钱,可为了给母亲治病,不但花光了打工的积蓄,就连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亲戚朋友中也没有有钱的,即使有钱,也不会为一个陌生的姑娘出钱治病。怎么办?牛德古想到了放弃,一方面,他相信医生会全力救治,即使自己不在现场,也会全力救治,因为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本身就与姑娘无亲无故,能够为姑娘输血,并交了900多元钱医疗费,已经够意思了,自己没有责任和义务要为那姑娘再去筹钱,也没有必要留在医院护理姑娘。更何况,自己未经许可溜进她家里,属于私闯民宅,虽然本意是到她家里找吃寻喝的,算不上偷,但如果人家非要说自己是偷,任凭自己几张嘴也是解释不清,借此机会一走了之,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现在,医生叫自己回家筹钱,正是借机离开医院的好机会。这个时候不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想到这里,牛德古会心地笑了。他庆幸自己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那位不认识的姑娘。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渐渐地牛德古又有些不安起来。自己就这样走了,那姑娘怎么办?他心里明白,那姑娘还处于昏迷状态,还没有脱离险情。她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谁照顾她呢,更何况,治病疗伤需要钱,可她由于昏迷不醒,处于病危状态,没有能力筹措医疗费。如果医院因为她没有缴纳足够的医疗费而停止对她的治疗,那怎么办?那她会不会因为得不到治疗而死去呢?再者她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要自杀?这些都还是个谜。好奇心和责任心在牛德古心里慢慢地又占了上风,他感到放不下这位姑娘了,甚至对这位姑娘有些牵肠挂肚了,他要为姑娘筹措医疗费,要再次回到医院陪护姑娘。
牛德古离开医院,乘上往自己家乡的大巴车,当他赶到家中,已是深夜12点多钟。牛英见哥哥回来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说:“唉,哥,自从你走了后的这几天,妈一直念叨你,念叨你去办的那件事,不知办得怎样?”
“妈睡着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哪会这么早就睡觉,10点多钟的时候疼得受不了,还使劲地拍打着床板。刚才我帮她洗了脸,喂了水,稍稍好了一点。”牛英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是古伢子回来了吧?”正说着,屋子里面传来母亲那苍老的声音。
牛德古立即跑进里屋,站在母亲的床前。
“怎么样?找到你尤阿姨了吗?那钱送到了吗?”母亲问。
“还没呢?如今城里的变化可大了,街道、房子与五年前您去过的大不一样,不少地方连地名都改了。”牛德古说。
“那还要找,一定要找到,你找到了,我死了才能闭眼。”
“妈,您不会死,哥一定会找到,您放心。”牛英抹着眼泪说。
母亲担心儿子办事不细心,便问道:“钱还在吧?你怎么就回来了?”
见母亲问到这里,牛德古为了难。如实地回答吧,母亲肯定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狠狠地骂自己一顿,不如实地回答,编个谎话哄骗一下母亲,等过去这个事再说,可自己不会编谎话,也从没说过谎话。想来想去,他还是将自己进城以后如何遇上小偷、偷走了自己放在外衣口袋里的500多元现金、如何寻找尤小花阿姨以及如何进入那位姑娘家、发现姑娘、救援姑娘等经过向母亲详细地述说了一遍。一开始,母亲根本不相信,但又没有理由怀疑儿子撒谎。
见母亲将信将疑,牛德古说:“妈,我说的全都是真话,一点也不敢骗您。”
母亲咳嗽了几声,说:“我谅你也不敢骗我。”
牛德古说:“是啊,您是知道儿子的性格,儿子从小长到这么大,还从没在您跟前说过谎。”
“那倒是。”
牛德古见母亲不再对自己怀疑,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母亲是个极善良的人,对儿子助人为乐,舍己救人很赞赏,说:“古伢子,你做得对啊。”停了一下,又问道:“那姑娘的父母知道这些情况吗?”
“不知道,姑娘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医院正在全力抢救。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为什么要自杀,她的父母是谁,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和那些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
“可怜那姑娘啊!”
牛德古长叹一声后,对母亲说道:“由于姑娘还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跟她的家人和亲人取得联系,她的医疗费都无从保证。而医院又一个劲催预付的医疗费,说不交足预付的医疗费就要停止抢救。”
“医院向谁催缴?”
“因为人是我送进去的,医院认为我是姑娘的亲人,一个劲地向我催缴。”
母亲问:“那么说,那姑娘身边现在没有人陪护?”
“没有。”牛德古答道。
“那你还不赶快回医院去,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昏迷不醒,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身边一无亲二无故,谁照顾她哟,怪可怜的。”母亲说着又咳嗽起来。
“可我,可我……”牛德古面对母亲的责备,不知该怎样回答。
“快去呀!”母亲再一次催促道。
“可、可医院叫我为姑娘筹集医疗费,我从哪儿弄钱?”
“我给你的那1000元钱呢?”
“我本不想动那1000元钱的,可是,我身上的另外500元钱连同身份证都被小偷偷走了,当时医院叫我交预付金,而且催得很紧,没办法我才拿出那900元交了,剩下的用于我买回来的车票。”
“医疗费要预付多少钱?”
“至少3000元。”
“3000元?要那么多钱?”母亲有些吃惊地问道。3000元对于一个有钱的家庭来说那是九牛一毛,可对于牛德古这样的家庭来说,那可是大数字。
“所以,妈,你叫我回医院去,我两手空空,怎么回去。”
“没有钱,医院真的不会给姑娘治疗?”母亲又问道。
“那是肯定的。哥,你说是吧。”牛英在一旁答道。
“没有钱,医院里肯定不会全力抢救,我听他们医生、护士说,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会为没有钱的人治病。”
听了牛德古这样一说,母亲再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牛德古说:“古伢子,你把我的那个银行存折拿来。”
“拿那个干什么?”牛德古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不太情愿地说道。
“我叫你拿来就拿来。”母亲不高兴地说道,说完又咳嗽起来。
牛德古乖乖地从衣柜的抽屉底层拿出那个存折,递给母亲。
母亲没有接存折,而是说:“你把这上面几笔钱加到一起,看有多少。”
牛德古拿出笔,把几笔数字加到一起,说:“一共2842元4角3分钱。”
牛英问:“妈,您不是要拿这些钱给那姑娘交医疗费吧。”
母亲说:“正是这样。”
牛德古立即说:“妈,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这可是您老人家的寿料钱。”
“是呀,这可是您养鸡养鸭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这笔钱谁也不能动。”牛英也附和着说。
“别说了,救命要紧。”母亲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一双儿女说。
“妈,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您的寿料我已经看好了,而且与商家谈妥,过些天我就要找辆汽车将它运回来。我们怎么能失信于人家。”牛德古找出理由,坚决反对把置办寿料的钱拿出来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交医疗费,他心里非常明白,母亲患的是肺癌晚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天了,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万一哪天倒了下去,自己从哪儿找钱置办寿料。没有寿料用什么装殓母亲,这在农村里可是大忌啊。到那时,全村人都会指着背骂自己,而且可能会背上一辈子骂名,说自己是不孝之子。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人,以后自己怎么在乡亲们跟前做人。
母亲见儿子和女儿坚决反对,一时急了,一口气没喘出来,反复咳嗽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牛德古和牛英兄妹见状,立即将母亲扶起来,后面给垫上枕头和被子。牛英还端来一杯温开水,让母亲喝了几口。好一会儿,母亲才缓过来,她含着眼泪对一双儿女说:“孩子们,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进黄土,我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久了,原打算留下这点钱给我买寿料,可现在救命要紧,你们想想,如果我没有这笔钱没寿料,我死了以后,可以把我送进火葬场一把火烧了,人家城里人都是这样,就是国家那些老一辈的领导人也都是这样,比起他们来我算个什么。所以,你们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你们听我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那位昏迷不醒、还没脱离危险的姑娘,也许有了我这笔钱就会活过来,人家姑娘年纪轻轻的,未来的路还很长。虽然我们与她素不相识,但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在别人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尤其如此。我们不图回报,不想索取,能伸出援助之手,尽一些绵薄之力,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相信,当我们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那姑娘也会这样做。要知道,你妈我就是被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救活,才活到今天的。”
母亲擦了擦眼泪,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接着,她向儿子和女儿讲述了自己三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三十年前一个秋天的下午,还是姑娘的母亲到城里走亲戚,当走进一个胡同的时候,冷不防从胡同里面冲出一辆摩托车将她撞倒在地,同时抢走了她背在肩上的挎包和提在手上的水果,挎包里面有她给爸爸买药的200元现金。她倒地时,头撞在一个石头上,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流不止,当时就昏迷过去。幸亏一名老大娘路过,看到昏迷倒地的她,将她送进医院抢救,由于无钱医治,那位老大娘又发动居民捐款,帮她凑足了医疗费,从而使她得到及时的治疗,并很快得以痊愈。当她出院后寻找那位老大娘和其他一些好心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人家做好事根本不愿意留名。
“要不是那些不留名的好心人帮助,母亲我恐怕早已不在这个世界,当然也没有你们两个。”母亲说完又擦了擦眼泪。
牛德古听完母亲的述说,感叹道:“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想不到妈妈还有这么一次经历。”牛英说。
牛德古站了起来,对母亲说:“妈,我明白了,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取钱,取了钱就往医院赶。”
7
听说谭护士放走了牛德古,龚医生责备道:“你怎么让牛德古走了呢?”
谭护士说:“我是叫他回去筹措医疗费。”
龚医生说:“他答应了吗?”
“他满口答应。”
龚医生摸着后脑勺认真地说:“这就奇怪了,他怎么会答应回去拿钱呢?我感觉这个牛德古是个小偷。”
谭护士说:“不会吧,看上去,这个人挺憨厚的,不像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
龚医生说:“是不是小偷,从长相上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表面上看挺老实、挺憨厚,实质呢一点也不老实,不憨厚。”
谭护士笑着说:“俗话说,贼眉鼠眼、贼眉鼠眼,长着贼眉鼠眼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可人家牛德古长的不是贼眉鼠眼,而是浓眉大眼啊!”
龚医生说:“就不说长相吧,但我总觉得这个牛德古还是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比方说,他是怎么发现这个姑娘的?”
“他不是说他是在姑娘家里发现的吗?”
“他不认识人家,怎么会跑到人家家里去?”
“这……”谭护士看着龚医生,眨巴眨巴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龚医生说:“我是这样想,这个牛德古一定是上这个姑娘家偷东西,发现姑娘自杀,是没办法才将姑娘送到医院抢救的。”
谭护士说:“牛德古傻呀,明明是去偷东西的,却还要抱着姑娘送医院抢救,再笨的小偷也不想暴露自己,难道他不可以一走了之,他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到过那个姑娘家。你说是不是?”
龚医生说:“这正是我把握不准的地方。一方面,如果他不是小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跑到人家家里去。另一方面,也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他既然是小偷,就应该一走了之,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何苦要抛头露面呢,怕人家逮不着他怎么的?”
谭护士说:“总之,我不认为他是小偷。”
龚医生说:“但你能给我一个解释,说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跑到人家姑娘家去。”
“这个、这个,我也解释不清啊!”谭护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如此说来,牛德古与姑娘有某种关系”。
“还有,姑娘是不是自杀,谁也说不清楚,现在我们只是听到牛德古一面之词,谁也证实不了。”
“这倒也是。”
“所以说,牛德古与这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个谜,我们不可轻易相信牛德古。”
“牛德古是什么人,只等姑娘苏醒过来,才会真相大白。”
“这姑娘不是还没醒吗?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牛德古为她只交了900元钱押金。”说到这里,龚医生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自问自答地说:“如果牛德古与这姑娘没关系,他怎么会甘心情愿把自己的仅有900多元现金为姑娘交医疗费呢?怎么会无偿地为姑娘献血呢?从这一点看牛德古与这姑娘的确有某种关系。”
“所以,我叫他赶快回家去筹钱并没有错的嘛。事实将会证明,如果牛德古与姑娘没有关系就不会来了。如果有某种关系就一定会来,我想他一定会回来。”
“不,我还这样认为,我想,如果牛德古与姑娘有某种说不清的关系,说不定也会逃走。当然,我说的这种关系是指恩怨关系。”龚医生又说出了自己新的想法。
听了龚医生的分析,谭护士说道:“我没想到这一层。照你这么说,的确不应让牛德古回去筹钱。”
“告诉你,牛德古这次回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开始,我们报警就好了,警察把牛德古控制起来,一调查什么问题都清楚了。”
“这么说,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犯错误,犯了一个什么错误?”龚医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放走了一个罪犯。”
“严格说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龚医生肯定地说。
“当时,只顾考虑姑娘的医疗费没人出。你想想,如果警察把牛德古关起来,我们找谁要姑娘的医疗费?你说是吧。”
正在这时,护士长跑进医生办公室对龚医生说:“龚医生,那个叫牛德古的人回来了,而且还为那姑娘预交了2800元的医疗费。”
没等护士长说完,龚医生打断她的话,急急地问道:“什么?什么?牛德古回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是呀,这怎么可能?”谭护士说。
“他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走,看看去。”龚医生说着,迅速离开医生办公室往病房走去。
8
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姑娘终于苏醒过来,恰巧,姑娘苏醒过来时,牛德古不在病房。
姑娘醒来后,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便向站在一旁的谭护士问道:“我怎么啦?我这是在哪儿?”
“你这是在医院,有人把你从家里救出来的。”谭护士回答说,停了一下,又反问道:“姑娘,你漂漂亮亮的,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呢?”
“什么,我自杀?”
“是呀,背你来的那位农民工还从你身边捡到你写的一份自杀遗书。”
“遗书?”
“是你用钢笔写的,写在一张白纸上。”
姑娘再也不作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谭护士一边为她输液又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从事什么职业?”
“我叫申雪…”
姑娘正要往下说,牛德古走了进来。牛德古看见姑娘苏醒过来,非常激动,走到床边,笑着对申雪说道:“醒来了,终于醒来了。”
申雪望着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一脸的茫然。
谭护士见状,指着牛德古向申雪问道:“申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申雪看了看牛德古,又看了看谭护士,轻轻地摇了摇头。
谭护士说:“申姑娘,你知道吗?是这个人把你救出来送到医院进行抢救的,而且还为你交了住院费、医疗费,为你输了血。”
申雪转过头,看着牛德古,疑惑地问道:“你……”
牛德古笑着说:“哦,没什么,没什么。是我母亲教我这样做的。”
谭护士又问道:“申姑娘,你为什么要自杀?”
申雪说:“我说过,我没有自杀。”
谭护士转过头对牛德古问道:“你不是说她是自杀的吗?”
“是呀,我发现她时,在她身旁还有一份遗书。”牛德古说着,便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展开来,递给申雪。
申雪伸手接过那张纸条,看了一下,只见那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两行字:我因偷人养汉,怀上别人的孩子,无脸见人,只有告别这个世界。申雪绝笔
“这不是我写的,我说过,我没有自杀,我也不会自杀。”申雪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牛德古问。
“我怎么知道啊!”申雪含着眼泪。
谭护士问:“申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申雪并没有直接回答谭护士的话,而是进入深深的回忆状态,昨天上午的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在发出一声长叹后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些口渴,牛德古见状,连忙从床头柜的暖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申雪,申雪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对谭护士说:“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没问题。”谭护士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申雪,申雪接过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不想对方却是关机的。
牛德古问:“申姑娘,你给谁打电话?”
申雪说:“方道。”
谭护士问:“方道是谁?”
申雪偏过头不想回答谭护士,眼里却含着泪水。过了片刻,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谭护士,说:“他、他是县政府办副主任。”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谭护士又问。
申雪沉默着,不想再说话,似乎满腹心事。
牛德古说:“是啊,姑娘,那位副主任跟你是什么关系。”
申雪这才回答道:“我、我……是他的女友。”说完,把脸又扭向一边,再也不想搭理牛德古和谭护士。谭护士见状,对牛德古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赶快离开。
牛德古知趣地走出病房,顺手抓起申雪换下的脏衣服跑到洗涮间洗起衣服来。
9
当牛德古洗完衣服再次回到病房时,他看到申雪还在唉声叹气,并暗暗地流着眼泪,他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正当牛德古束手无策时,申雪悄悄地对牛德古说:“借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牛德古说:“好的。”随即拿出手机递给申雪,申雪正要拨电话,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推门进来,这个人就是申雪的男友方道。
申雪抬起头,见是方道,有些惊讶地问道:“方道,你、你……”
“申雪,我来迟了。”方道走到申雪的床边,抓住申雪的手似乎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你手机是关机的?”申雪问道。
“我那个手机丢了,今天换了个新的。”
“你、你知道昨天上午你走了以后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呀,我正要问你。”
牛德古见他们谈着私房话,便借故走了出来。
方道又问道:“申雪,你为什么要自杀?”
“谁说我要自杀?”申雪眼睛睁得很大,盯着方道反问道。
“不是说你还写下遗书了吗?”
“你听谁说我写下遗书了?”
“我、我……我听别人说的。”方道搪塞着说。
申雪见说到这个份上,便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份遗书递给方道说:“你看吧,这就是遗书。你看是我写的吗?”
方道接过遗书,瞄了一眼,故作惊讶地说道:“我也在想,这就奇怪了。这么阳光的一个女孩,怎么会自杀呢?”说完,就势要将那张纸撕碎。申雪连忙去抢,但还是晚了一步,方道已经把那张纸撕得粉碎,并迅速走进厕所,将纸片丢进抽水马桶里,开了水,让水把碎纸片冲走,等到方道返回病床前,申雪气得嘴唇发紫:“你……”
方道皮笑肉不笑地说:“留着那玩意儿干什么?”
“可这是个谜呀,我怎么会写自杀遗书呢?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自杀呢?”
“我也是在想,这怎么可能呢?”
方道想了想又向申雪问道:“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他呀,好像叫牛德古,据护士和他自己讲,是他把我送到医院抢救,为我输血,为我缴纳医疗费,并主动留在医院照顾我的。”
“什么,他把你送到医院抢救,为你输血,为你缴纳医疗费,还主动留在医院照顾你?”方道用申雪说过的话反问申雪道。
“是的。”
方道一时急了,显得有些慌乱,又问道:“你过去认识他吗?”
“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是怎么进入你家的,怎么知道你煤气中毒?”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说他到我家是找水喝,找东西吃。”
方道听到这里,眼前突然一亮,心里有了主意,但他不动声色,走出病房,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并且很快又返回病房,又故意试探性地对申雪说:“申雪,我觉得这个牛德古有问题。”
“是呀,我也感到奇怪,这个牛德古怎么会进入我家去找水喝,找东西吃,怎么会发现我煤气中毒,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是……”申雪没敢往下说,说牛德古是小偷,因为自己尚不知道家里丢了什么东西,但是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是的,他就是个贼,他溜进你家就是要去偷东西,不是单纯为了找水喝,找东西吃。”方道说:“当他发现你以后,因怕你报警,便起了杀心,想杀你灭口,但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他伪造了一个你自杀的现场,同时伪造了一份你自杀的遗书。”
“那他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按照人们通常的想法,偷了人家的东西,又杀了人,早点离开现场迅速逃走是最佳的选择。而牛德古却违反常理留了下来,不但留下来,还把你送进医院抢救,从而给人们造成一个错觉,偷东西的贼和杀人的凶犯绝不是他。如果是他,他就应该逃之夭夭。现在他之所以没有走,就是因为他不是偷东西的贼,更不是杀人凶犯。牛德古就是抓住了人们这种正常的心理才留了下来。当然,他之所以救人,也不排除他良心发现,当他把你杀伤并伪造你自杀的现场后,正要离开时,却又感到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于是便留下来抢救你,同时为你输血,为你交付医疗费。你说我分析得有道理吗?”
“这么说来,牛德古不但是个贼还是伤害我的凶手”
两个人正说着,谭护士走过来,对申雪和方道说:“知道吗?刚才来了几个警察,把牛德古带走了。”
“什么,牛德古被抓了?”申雪吃惊地问道。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个牛德古肯定是个贼,同时也是杀伤你的凶手。不然,警察怎么会将他带走。”方道幸灾乐祸地说。
谭护士叹了口气,说:“唉,真看不出来,表面上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却是一名杀人凶犯,一个贼。”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方道说。
申雪本想要质问一下方道,昨天上午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自己出事时他在哪里,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出事,如果知道,为何这个时候才来,如果不知道,怎么现在又来了,他是从哪儿得知自己出事的消息。她甚至怀疑自己出事,与方道有关。现如今牛德古被警察带走,那么毫无疑问这事与牛德古有关,或许与方道没有关系,是自己错怪了方道。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就放弃了对方道的质问。
10
牛德古被两个警察带进派出所,一脸的茫然,而且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不过一开始警察倒还客气,牛德古坐下后,一胖警官还给他倒了一杯水。牛德古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好一阵才咽下。他是想通过含口水尽量让自己慌张的心镇静下来。当他把含在嘴里的水咽下以后,望着警察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胖警官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是叫牛德古吧?”
牛德古见警察问自己了,连忙答道:“是的,我叫牛德古,不知道你们把我叫到这儿来干什么?”
胖警官叫来一个长着奶油小生脸型的警官,说:“小刘,你给他做做笔录。”
那个叫小刘的警官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坐在牛德古对面,开始在本子上做记录。
胖警官这才作古正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德古。”
“有人举报你,说你不但是小偷,而且还是个杀人凶犯,你溜到申雪家里,偷了人家的东西,还伤害申雪,然后伪造现场,造成申雪自杀的假象。是这样的吗?”胖警官渐渐地严肃起来。
“警官,我不是小偷,更不是杀人犯。”牛德古争辩道。
“你说你不是小偷,那你说说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申雪姑娘的?”
“我、我是在她家里。”
“那我问你,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我是因为肚子饿了、口渴了,想进入她家里找点吃的东西、找点水喝。”
“那你是怎么到了她家里的?”
“是这样的。”牛德古接着将自己如何出来还债,如何被偷,如何忍饥挨饿,如何误打误撞进了申雪家里,又如何发现昏迷中的申雪,如何救治申雪等等,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胖警官听完申雪的述说,仍然皮笑肉不笑的,并摇了摇头,说:“这么说,是有人诬告你?”
“可以这么说。”
“牛德古,至少你未经人家许可,进入了人家的家里,不管你偷没偷走什么东西,都是不对的。”
“我承认。但这是偶然的,而且,我不是去偷什么东西,我实在太渴了、太饿了,而且我只是喝了一杯水,吃了半截黄瓜。”
“这个嘛,还没得到证实,还需要调查取证。”
“可我没有伤害申雪,更没有让她煤气中毒,我与申雪素不相识,我没有理由要伤害她。”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会调查清楚的,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是好人,我不是坏人。”
“谁能证明你是好人,不是坏人。”
“医生和护士足以证明,是我背着申雪姑娘进医院抢救的,为她交了医疗费,并为她输了血。”
“这个我们知道,但是,根据分析,你是因为偷了人家的东西,又伤害了人家,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才这样做的。对吗?”
“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的。”
正在这时,胖警官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一看号码,便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出了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返回。可当他再次回到屋子里时,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走到桌前,一拍桌子,吼道:“牛德古,你老实交待,你到申雪家里偷走了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伤害申雪。”
“我没有偷东西,更没有伤害申雪。”
“牛德古,我实话告诉你,据初步查证,申雪家里丢失了40万元现金,有证据证明是你偷走了的。当你在行窃的时候,被正在床上睡觉的申雪发现,为了杀人灭口,你把申雪打昏,将她背进厨房,将厨房的门窗关紧,拧开液化气阀门。你是要造成申雪自杀的假象。当你干完这一切走出申雪的家门走到大街上时,你担心申雪不死,又返回申雪家,用菜刀割断申雪右手的动脉血管。当然,你怕申雪喊叫,事先用绳子将申雪紧紧捆住,以免申雪因伤痛而挣扎,并用胶布将申雪的嘴封上。以免申雪因伤痛而呼喊,为防止自己的罪行败露,你拿菜刀之前,先用抹布包裹在刀把上面,然后,又以申雪的口气,拟写一份申雪自杀的遗书,放在申雪的身旁,伪造申雪自杀的现场。做完这一切,你才趁人不备地溜出申雪的家。可当你走出申雪的家门不远,你又良心发现,觉得这样杀死一个人,太草率了,于是,你再一次返回申雪家,将申雪送到医院抢救,你本想将申雪送到医院以后马上逃走,没想到医生、护士不让你走,不但不让你走,还叫你签字交医疗费。你为了伪装自己,同时也为了忏悔,你不但把自己身上用来还债的900元钱交了医疗费,当医疗费不够时,你还跑到家里,从家里拿了2800元交到医院,而且殷勤地在申雪病床前忙忙碌碌,装作一副同情申雪的样子……”胖警官还要往下说,牛德古打断胖警官的话说:“警官,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胖警官再一次一拍桌子,说:“你还狡辩,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转过脸对小刘说:“先将他送到拘留室关起来。”
小刘说:“这,不太合适吧?”
“就这么定,快点。”
“好。”小刘勉强地回答道,然后对着牛德古说道:“跟我走吧。”
牛德古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跟着警官小刘走了出去。
胖警官见牛德古走了,迅速跑到所长办公室,向正在那里抽烟喝茶的方道说:“方主任,一切按照您的指示落实了,人已关了起来,但如果24小时内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是杀人犯,那就得放人。”
“不行,没有我的指示,你们谁也不许放人。”方道说完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11
因为方道报的警,牛德古才被警察带走。申雪是事后听方道自己说的,对此,申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并因此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开始怀疑方道。她心里想,牛德古光天化日之下,未经许可擅自闯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里,即使没有偷东西,肯定是不对的,但就此怀疑他是个贼,也不对,特别是认定他想杀人灭口,是伤害自己的凶手更是荒唐的。如果牛德古真要是个贼,偷了东西,又杀害自己,不但不逃走藏匿起来,相反却还要千方百计将自己送到医院抢救,为自己筹措医疗费,为自己输血,除非他脑子有毛病,精神有问题,否则,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那么,为什么方道要一口咬定牛德古是个贼,是伤害自己的凶手呢?退一万步讲,就算牛德古偷了自己家里的东西,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是一个小偷,一个贼,但他没有理由要伤害自己呀。更何况自己并不知道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更无从知道他在自己家偷了什么东西,怎么就能断定他是怕自己知道他的小偷行为,而把自己伤害呢?想到这里,那天上午的情景又一幕幕地在脑瓜子里浮现: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星期天,吃完早饭她正在家里洗衣服,方道推门进来,一进来就双腿跪在她跟前,请求她原谅,不要举报他。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曾经为这件事争论了一个晚上,直到凌晨5点钟,方道才离开。没想到他现在又来了。由于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她很困、很疲惫,想洗完衣服后再上床休息,不想再与他争论。于是便对他说:“你回去吧,你说的话我会考虑。”方道见她说出如此的话,也不再说什么,便从地上站起来进厨房冲了一杯牛奶,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她喝了他冲的一杯牛奶才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但是,她记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并未到厨房去,可牛德古却说他是在厨房发现自己的,这又是为什么呢?申雪隐隐地感觉到,方道这样做,似乎是在嫁祸于牛德古,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目的。
方道在这当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申雪一头雾水。
五年前,方道大学毕业进了一家私企工作,认识了送外卖的申雪,并爱上了申雪,申雪也爱上了这个才华横溢的小伙子。第二年,方道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准备迎战公务员考试。为了照顾好方道,申雪让方道住进自己家,并说服母亲,供他吃、供他住,为他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在申雪母女俩的照顾下,方道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公务员,不久又提升为县政府办副主任,得志的方道这时渐渐地骄傲起来,而且拈花惹草,经常出入于歌厅、桑拿、按摩、泡脚场所,并与一个泡脚女有了密切的来往。那泡脚女是个有心计的人,暗中拍下了他俩床上的照片,并以此要挟方道,提出与方道成婚,一开始,方道并没答应,后来经不住泡脚女的逼迫,方道遂提出与申雪分手。对方道倾注了满腔心血、一心一意指望与方道白头偕老的申雪,自然不干,为了让方道断了这个念头,也说自己怀上了方道的孩子。于是,两个人经常为这些事发生争吵。前不久方道再次逼迫申雪分手,并寻找借口,倒打一耙,说申雪有了新欢。申雪对方道贼喊抓贼的卑鄙伎俩非常痛恨,公开表明,说如果方道要喜新厌旧、抛弃自己,自己就要跑到其所在工作单位,向其领导告发。方道听说申雪要到自己单位找领导,生怕毁了自己的前途,便跪在申雪面前苦苦哀求。申雪见方道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她答应方道,不去他单位找领导,但前提是叫他必须与那个泡脚女断绝关系。方道口头上立即答应,然而,狗改不了吃屎,暗地里方道仍与那个泡脚女来往不断,令申雪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竟把那泡脚女带到她家里,被申雪撞个正着,捉奸在床。这一回轮到申雪提出分手,不想方道又坚决不同意。原来,上级正在考察他,准备给他解决正科级,他怕申雪分手后,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东西抖搂出去,坏了他的名声,影响他的前程。
前天晚上,他又来到申雪家,恳求申雪不要与他分手。申雪心意已决,于是两个人争来吵去闹了整整一个晚上。方道赖着不走,弄得申雪筋疲力尽。到了凌晨5点多钟,实在困乏得不行的申雪把方道赶出家门。上午9点多钟,睡了几个小时的申雪饿醒后,煮了一碗面条吃了,然后又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没想到方道又来了,申雪不想再与方道争吵,叫方道出去,方道在厨房里冲了一杯牛奶给申雪喝了后才走,申雪在喝了方道冲的牛奶以后便昏昏欲睡,爬到床上又睡着了,以后的事再也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申雪是最清楚的,那就是她在昏睡之前,没有进厨房的门,而是躺在床上。可是据牛德古说,他是在厨房的地板上发现自己的,而且厨房的地板上有自己留下的血迹,那就意味着自己昏迷之前,没有人用利器伤害自己的身体,伤害自己的身体是在自己昏迷之后,凶手还伪造了自己自杀的假象。申雪越想越觉得,有人要杀害自己。
那么,是谁想杀害自己呢?申雪在心里细细地分析,如果按照方道的说法,牛德古不是没有可能性,但是他为什么后来又要救自己呢。难道真的是他良心发现,这可能吗?如果不是牛德古,那么就是方道。方道怕自己破坏他的升官美梦和揭发他喜新厌旧的丑行,完全有这种可能。她想,如果方道真的想杀害自己,这次没有成功,那么他还有可能会继续行动,如果自己得不到保护,自己这条小命迟早会被他断送。申雪越想越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两个警官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一警官亮出警官证自我介绍道:“姑娘,我们俩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叫汪铭。”然后又指着他旁边的同伴说:“他叫于宣同,是我们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于宣同微笑着点了点头。汪铭接着说道:“我们俩今天来是想调查关于你自杀事件的,希望你能配合并如实地回答。”
申雪见两个警官向自己调查情况,连忙支着身子坐起来,于宣同向申雪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申雪答道:“我叫申雪。”
“你住在什么地方?”于宣同又问。
“民主大道39号。”
“你有一个男朋友吧?”
“这个……”
“没关系,如实地说吧。”
申雪看了一眼汪铭,又看了一眼于宣同,点了点头,说:“是的,他叫方道。是县政府办副主任。”
“你能不能把你们怎么认识,怎么恋爱以及最近发生的相关事情详细地说一下。”于宣同说。
申雪想了一下,理了理思路。便将相关情况详细地向于宣同和汪铭做了陈述。
听完申雪的陈述,于宣同又问:“这么说,你与方道两个之间正在闹矛盾,而且,争吵很激烈。”
“是的。”
于宣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递给汪铭一个眼色,汪铭会意地笑了。
于宣同又问道:“你受伤住院以后,方道是怎么知道的?”
申雪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汪铭说:“依你刚才所说,方道一来,先是说你是自杀的,后来又说是你是牛德古伤害的,申雪,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申雪见汪铭问到这个问题,也发出感叹,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凭什么说我是自杀的,还说我留有遗书,后来又一口咬定我是被牛德古伤害,说牛德古不但是撬门溜锁的盗窃犯,还是杀人灭口、伤害我的凶手。虽然,从表面上看,牛德古有小偷的嫌疑,而且,一开始,我也怀疑牛德古是小偷,但是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牛德古不像小偷,更不像是杀人灭口的凶手。”
“请问,你与牛德古过去认识吗?”汪铭问。
“不认识。”
“那他是怎么进入你家的,也就是说,他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你家里去,如果不是到你家里偷东西,那他是去干什么。”于宣同又问。
“他说是他妈叫他进城归还一个欠了五年的1000元钱借款,不想一进城便遇到小偷,偷走了他用于进城的600元路费。但为了寻找债主他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滴水未喝。据他自己说,他进入我家纯属偶然,那天,他又饥又渴又困,见我家门关着,便坐在门槛上想靠着门睡一会儿,不想我那门既没拴也没锁,他一靠上门,门就自动开了,然后他就进到屋里找水喝,这时才发现我,并将我送到医院抢救。”
汪铭说:“可有人不是这样认为,他说牛德古是因为偷了你家的40万元现金,被你发现,怕你报警,才把你伤害,并制造你自杀现场。请问你当时发现牛德古进入你家偷东西了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申雪停了一下又说:“谁说我丢了40万元现金,我家里连4000元也没有。”
“由此看来,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在说谎,你说,是谁在说谎?”于宣同又问。
“这个嘛,我感觉是方道在说谎。”
申雪说到这里,于宣同又点了点头,他心里想,看来,基本的事实已经清楚,不过他接着又问:“牛德古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方道报的警。可凭什么抓他呢?直觉告诉我,牛德古是好人,不是坏人。”她认为,如果牛德古没有偷自己的东西,没有伤害自己,那么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应该报答他才是。
于宣同说:“牛德古是谁要抓的,为什么把他关了起来?我们都会搞清楚,申雪姑娘,你不要着急,好好养伤,有事我们会跟你联系。”说完便与汪铭一同走出病房。
汪铭一边走一边问:“于队,牛德古被关,一定是方道指使胖警官做的。”
“是的,因为目前这件案子还没有上报市局,他们可以不走正规程序,打一些擦边球,甚至可以无视法律法规做出一些违法违规的事来。”
“那怎么办?”汪铭又问道。
“立即给五塘路派出所刘所长通电话,叫他立即释放牛德古。如果他们不听,告诉他们,如此而引起的一切后果都由他们负责。”
“如果方道干扰呢?”
“他没权力干扰,办案是公安司法部门的事。”
“我明白。”
12
牛德古被释放出来,立即赶到了医院,见申雪家里没有人陪护,便主动留了下来。
申雪见状,对牛德古说:“牛大哥,你该回家了。”
牛德古说:“没关系,你就让我在这儿陪护几天,我妈说了,只要你这儿需要,就让我好好地在这儿陪着,家里的事不要我操心。”
“可我们素不相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叫我怎么感谢你。你再在这儿陪护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呀。”申雪哽咽道。
“快别这样说,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五病三灾的,更何况,现在你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停了一下,牛德古又问道:“你妈呢?”
申雪长叹一声,进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也不说一句话,牛德古也不好再问什么。好一会儿,申雪才含着眼泪说道:“唉,我妈前年去世的。”
“得的什么病呀?”
“心脏病。”
“心脏病?那可不能让她心急。”
“是啊,可就这样,还有人要故意气她。”
“谁呀?”
“还不是那个方道。”
“他气你妈?”
“是呀。说什么他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凭着他的条件,怎么的也可以找一个大学毕业生,找一个公务员什么的,说我这种条件的女孩只能嫁给农民工,把我母亲气得七窍生烟。你说,他怎么能这样说话。”
“也许他就是随便说说。”
申雪见牛德古这样看方道,心里想,眼前这个小伙的确太善良、太仁慈了。但她又想,也许他是对别人的事不放在心上,涉及他自己的事,他又会怎样呢?于是又对牛德古说道:“牛大哥,我还告诉你,你知道你是被谁怀疑为贼,是谁说你是伤害我的凶手并向警察报了案?”
“不知道。”
“是方道。”
“是他?他没有理由要陷害我呀,申雪姑娘,你肯定弄错了,他不会陷害我,过去我们从未见过面,素不相识,他没有理由要与我过不去。”
“嗨,牛大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实心眼,你从来不为自己着想,总是为别人着想。”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他这样做有他的目的。”在真相还没有揭开之前,申雪不想说得太直白。
牛德古不再说什么,在他看来,世界都是美好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不信任,更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申雪见牛德古不说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她问道:“牛大哥,你妈叫你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呢。”
“那你还打算继续找吗?”
“肯定要继续找,我妈说了,欠人家的钱一定要还。”
“这到哪儿去找啊?”
“办法总是有的。”
“你妈要找的那个人住的地址是哪里?兴许我能帮你打听。”
“是民什么路。”
“多少门牌号码?”
“记不得了,但据说那家人住的是平房,门前有棵歪脖子樟树。”
“民主大道39号?我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妈叫你找的人住的是民主大道39号。”
“对,对,对。”
“过去这条路叫民主路,现在改成民主大道,39号的门牌没有变。”
“你没说错吧?”
“没错、没错。”
“这么说你知道这个地方?”
“我不但知道这个地方,我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你知道我要找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叫尤小花。”
“什么?你认识尤小花。”牛德古惊讶得目瞪口呆。
申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唉,牛大哥,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妈呀。”
“啊,是你妈?”这一回轮到牛德古目瞪口呆了。
“是的,就是我妈。”
“那太好了,总算找到了,我可以向我妈交代了。”牛德古显得特别兴奋,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什么呀,你不是为我交了医疗费了吗?”
“一码事是一码事。”
“那不行,既然我们之间有了这种关系,我肯定不能再叫你还我妈那一千元钱,不然的话,我也会一五一十地把你为我交的医疗费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这个……”牛德古有些为难地看着申雪。
申雪含着眼泪说:“牛大哥啊,你们这样对待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实在令人感动,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假如我母亲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动的。我一定要抽个时间,专程登门拜访伯母,她老人家有这样高尚的品德和风尚,实在令人敬佩,也感谢她老人家养育了你这样一个诚实、厚道、无私的儿子。”
牛德古也泪眼婆娑地说:“申雪姑娘,谢谢你这样看得起我。”
申雪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问道:“你小孩多大了,我第一次上门,也好给孩子买点什么。”
牛德古苦笑着说:“我哪有小孩,我连个对象都没有。”
申雪惊讶地望着牛德古又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牛德古长叹一声,说:“唉,说来话长,听我妈说,五年前,有人曾经给我介绍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一听说我家里穷,连我本人都没有见面就一口回绝了。如今,五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找。”
“是吗?”申雪怔了一下,又问:“你知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时候姑娘在一家私企送外卖。”牛德古说到这里,申雪听了满脸通红,好在牛德古没有发现。
“现在,我母亲是高危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人世,但她说在她离开人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有两件事。”
“哪两件事?”
“一件事就是归还你母亲的借款。”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看到我领着自己的老婆进屋,她说只有这样,她死才瞑目。”
“啊!是这样。”申雪感叹道。
13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申雪的体力渐渐恢复,医生劝她再住一段时间,可她不想再住了,她要出院,她恨不能马上就到牛德古家里去。这一天他正收拾东西,方道走了进来。
方道见申雪收拾行李,便伸出手准备帮忙,并问道:“怎么,好利索了?准备出院?”
申雪阻止方道的帮忙,一边冷笑着答道:“谁叫你来了,我不想见你?”
方道厚颜无耻地笑着说:“别这样,我不能没有你。退一步讲,即使我们夫妻不成,但情义在啊?”
“情义?你跟我讲情义?!”
“算了、算了,别较真了。我的小车来了,送你回家吧。”方道说着就去接申雪手中的行李。
申雪再一次躲开方道伸过来的手,正在这时,牛德古也推门进来。方道抬头一见牛德古,眉毛拧成一个倒八字,讥讽地冷笑着说:“哟,牛大哥来了。”说完,马上把脸一沉,接着又说:“你还有脸来,你害得我们申雪好惨,好大的胆子。”
牛德古看了看方道,嗫嚅着:“我、我来接申雪姑娘出院。”
“你接申雪,你配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说,你用什么来接她?”
“这……我只能租个摩托车。说完又回过头对申雪说:“对不起,我只能这样。”
方道还想说什么,申雪立即制止道:“方道,你别说了,牛大哥是我叫来的,我愿意他骑着摩托车来接我,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方道说:“申雪,你……”
申雪把手一挥,对方道说:“你走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见到你。”话音未落,医院院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于宣同和汪铭,于宣同说:“他是该走了,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方道有些心虚和慌张,但是还强作镇静:“于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于宣同望了望在座的每一个人,接着又说道:“好呀,当事人都在,我就把话说明白了。”然后转过身,对方道说:“方道,你被捕了。”并亮出了逮捕证。
方道冷笑着说:“逮捕我,凭什么逮捕我?”
于宣同冷笑着说:“凭什么逮捕你?就凭着你伤害申雪、伪造申雪自杀现场这一件事。”
方道说:“于队,你开什么玩笑,放着现成的盗窃犯、杀人犯牛德古不抓,却抓我,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没错,我今天抓你,就是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接着,于宣同在房间里一边走动一边把方道犯罪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分析了一遍。他对方道说道:“据我所知,方道主任,你本来是很喜欢申雪姑娘的,但由于你喜欢足浴、按摩、泡澡,并经常出入于这些场所。一次泡脚时,你认识了泡脚女王某,王某本来就是个暗娼,她见傍上了个官员,就想敲诈一把,暗中把与你在床上的戏拍了下来,以此逼着你与她结婚。说如果你不同意就要你拿出100万赔她一个处女身,否则就要将你的丑行暴露出去。你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抛弃申雪,申雪当然不干,于是便发生了争执,申雪一气之下,也对你说,已经怀了上你的孩子,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你听说申雪也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更加为难。经过权衡,你把天平还是偏向了那个泡脚女,因为在你看来,如果把天平倾向了申雪,一旦那个泡脚女把事情抖搂出来,自己不但名声扫地,而且连饭碗也会丢掉。即使不这样,自己从哪儿弄100万给她。当申雪在她家里将你们俩捉奸在床后,申雪选择了放弃,而你却不愿意了,原因是因为上级组织部门正在考察你,想提拔你为正科级。为此,你又主动与申雪言和,你怕申雪将你嫖娼的事抖搂出去,影响你的前程。对此,不想再与你和好,但答应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但你并不放心申雪会这样做,于是,一方面,你主动向申雪忏悔,另一方面,你决心要除掉申雪,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同时也考虑到法律法规,你才想到制造申雪自杀的现场,让人们误以为申雪是自杀的。
那天晚上,你来到申雪家,一边与申雪争执一边寻找机会杀害申雪,但由于申雪把你赶了出来,失去了杀害申雪的机会,但你并不甘心,第二天上午,你又来到申雪家里,见申雪在洗衣服没在意,你利用给申雪冲牛奶的机会,偷偷地在申雪的杯子里放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剂量的安眠药,等申雪昏睡以后,你又把申雪背进厨房,把厨房的门窗全部关紧,然后拧开液化气阀门,造成申雪液化气中毒的假象。你把这一切做完以后,回到客厅,收拾好现场才离开客厅。可你并没走多远,走到十字路口,你又返回去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返回了?”
“申雪的住房离十字路口不远,我们调出了录像。你之所以要返回申雪的家,我分析,你是担心申雪不死,怕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你再一次走进申雪家的厨房,先用绳索把昏迷中的申雪捆起来。又用透明胶把申雪的嘴巴封起来。然后用厨房里的菜刀割断了申雪左手腕的动脉血管。”
“申雪已经昏迷,我为什么还要捆住申雪的手脚,封住申雪的嘴巴。”
“你担心在割申雪的手腕时,怕申雪动弹,怕申雪喊叫。”
“你没有证据。”
于宣同冷笑着继续说道:“你的确很精明,你进厨房时脚是穿鞋套的,手是戴手套的,厨房里没有留下你任何痕迹,但是百密一疏,你还是有纰漏。当你割断申雪的动脉血管时,申雪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也发出了喊叫,但毫无效果,申雪又昏死过去。由于你是要伪造申雪自杀的假象,一个自杀的人不可能捆住自己的手自杀,你才放心地解开申雪的绳索,并打算撕下贴在申雪嘴巴上的透明胶,可由于你是戴着手套去撕胶布的,却怎么也撕不下来,慌忙中你才脱去右手套,用右手撕去封住申雪嘴巴上的胶布,就这一下,胶布上留下了你的指纹。事后,你把绳索和胶布丢进了申雪家门口的垃圾桶里,我们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你这些作案工具,收取了你的指纹和透明胶布上的指纹进行了对照,结果证明,胶布上的指纹就是你留下的。你没想到吧?”
于宣同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你还忽视了一个问题,你是在申雪姑娘的左手腕上割断动脉血管的。你以为,大多数人右手是主手,申雪姑娘也是一样,申雪姑娘是用右手割断左手腕上动脉血管的,可你错了。”于宣同说到这里看了申雪一眼。申雪说:“我是左撇子。”
“你们怎么知道申雪是左撇子?”牛德古向于队问道。汪铭说:“上次我们来,看到申雪姑娘用左手写字。我们就断定申雪是左撇子,申雪即使自杀,也应该用左手割断右手腕上的动脉血管,而不是右手割断左手的动脉血管,由此得出结论申雪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听到于宣同的分析,方道懊恼极了。
于宣同接着又说道:“你伤害了申雪以后,为了更逼真地反映申雪是自杀的,你走进客厅,伪造了一份申雪自杀的遗书,申雪自杀的理由是因为偷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无脸见人。”
“可我并没有怀孕啊。”申雪说。
“是的,你并没有怀孕。”于宣同说。
方道问:“你不是说你怀孕了吗?”
“那我是哄骗你的,之所以要哄骗你,是因为你我之间虽然没有结婚却同床共枕几年时间,你说分手就分手,为了给你压力我才这样做的。”
“你之所以要这样杀害申雪,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于宣同说。
牛德古问:“于队,你怎么知道申雪没有怀孕呢?”
“我们在对申雪尿检时,增加了一个项目,结果表明,申雪并未怀孕。”
“他怎么知道申雪住院了呢?”牛德古问。
“问得好。”于宣同说:“你说说吧,小汪。”
“好,我来说。”小汪转过身对方道说:“方道,你杀了申雪以后,并没有离开现场很远,而是躲在对面的一个茶楼里观察动静。”
“我为什么不走,还要观察动静呢?”方道问。
“你是想等上一段时间以后,证实了申雪已死,你才放心地离开,你担心有人走进申雪的房间,救出申雪。没想到你担心的事还真的发生了,过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小汪走到牛德古跟前,说:“牛大哥,你误打误撞进了申雪的家里。那天你想坐在申雪家的门槛上休息一会儿,不想往后一靠,门开了,把你摔了四脚朝天。此时,你已经两天没喝水了。你想进去找口水喝,没想到发现申雪倒在厨房的血泊里。于是你毫不犹豫地背着申雪拦了一辆的士往医院跑。而这一切,恰恰都被守在对面楼上的方道看见。”
小汪说到这里,又走到方道跟前,说:“当你发现牛德古送走申雪以后,你估计牛德古不会去很远的医院,一定是去较近的黄河医院,你悄悄地一打听,果然如此,这时你慌了神,着了急。但你并没有立即赶到医院,而是关掉手机先把自己藏匿起来,之所以要把自己藏匿起来,你是担心申雪进医院,自己的事情败露,在等了一天以后,你经过暗中打听,得知自己并未败露,但同时也得知申雪被救活。于是你立即跑到医院假装看望申雪,实际上是刺探情况的。见申雪没死,先是说申雪自杀,当遭到申雪否认后,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便将遗书撕掉,丢进厕所,让水冲走,你以为这样警方找不到你犯罪的证据,可你错了,我们叫牛大哥复印了几份,把原件留给了申雪。你撕掉遗书后,得知救申雪的人就是牛德古接着又马上想到要嫁祸于牛德古。并通过你的那个亲戚胖警察,把牛德古抓了起来,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把目标全部对准牛德古。”
于宣同接过话题对牛德古说:“的确,我们一开始曾经怀疑你是伤害申雪的凶手,这是因为,你没有理由要跑到一个素不相识的申雪家里去发现申雪,抢救申雪。认为你跑到申雪家里偷东西,被申雪发现,为掩盖自己的罪行而杀人灭口,但是你后来的行为却让我们迷惑不解,正常情况下,一个杀人犯在实施犯罪以后,会想方设法迅速逃离现场,把自己藏匿起来,哪里还会自己报警,哪里还会背着受害人去医院抢救,更不会天天陪护在被害人身边。你的行为不仅感动着申雪,更感动着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们,当然也包括我们。随着案件侦破工作的逐渐深入,我们渐渐地排除了对你的嫌疑。”
“这么说,一开始,你们就在调查我?”方道问。
于宣同说:“那倒没有,但还是要感谢你,你打电话给了胖警官后,胖警官带上小刘,小刘将情况偷偷地告诉了我们,与此同时我们又接到了牛德古的报警电话,于是对案件展开了全面的调查。”
申雪说:“唉,其实,我也曾怀疑过牛大哥是贼,是伤害自己的凶手,我真混,我好后悔啊。”申雪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并转过身对牛德古说:“牛大哥,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说完向牛德古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饱含热泪深情地说:“我谢谢你,谢谢你的母亲,你们母子俩都有一颗美好的心。明天,我要与你一起到你家里去看望你的母亲。”
于宣同说:“好,知恩图报,应该。”回过头又对方道说:“你瞧瞧,多好的一个姑娘,方道,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说完挥了一下手,对汪铭说:“把他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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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德古领着申雪一路上风尘仆仆来到家门口,这时已近黄昏。夕阳下,一座低矮的茅房展现在申雪的眼前,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牛德古的家,牛德古一家住的房子竟是如此简陋。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起牛德古母子二人为救自己,拿出那么多钱为自己交医疗费,几千元钱,对于一个富裕家庭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牛德古这个家来说,是多么不容易,更何况牛德古的母亲还是一个病危的老人,这要多么大的勇气,多么宽的胸怀。眼泪在申雪的眼眶里滚动着。
牛德古见申雪傻傻地站着不动,以为申雪嫌自己家里寒碜,便说:“对不起,申雪姑娘,我家就这个条件,这些年来了为治好我妈的病,把我前些年打工挣来的几万元钱全部花光了,房子也没有盖,家具也没有添,真不好意思。要不,你就站在外面站一会儿,等我进去将母亲搀扶出来,你见一下。”
申雪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断然地说:“不、不、我要进屋里去看望你母亲。”说完便毅然决然地踏进屋里。
昏黄的灯光下,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妇人躺在床上,申雪立即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哭着喊道:“伯母!”牛德古走到床前,指着旁边的申雪说:“妈,你看谁来了?”母亲慢慢地睁开双眼,盯着申雪仔细地端详着:“这姑娘是谁?”
“伯母,我是尤小花的女儿啊。”
“什么?你是尤小花的女儿?”母亲听说眼前这位姑娘是好姐妹尤小花的女儿,特别激动,由于激动,连喘粗气,她想支起身子坐起来,牛德古见状,立即弯下腰,轻轻地扶起母亲,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斜躺着,牛英迅速倒一杯温开水,服侍母亲喝下。在喘了一阵后,母亲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她伸出一只瘦骨粼峋的手拉着申雪说:“孩子,你、你妈还好吗?”申雪哽咽着说:“伯母,她前年就离开了人世,临死前,还念叨着你,说想念你啊!”
听说好姐妹已经离开人世,两颗混浊的泪水顺着母亲瘦削的脸颊滚落下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走在了我前面。”说完又是一阵咳嗽。牛德古立即轻轻地拍打着母亲的后背,“我借她的一千元钱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还给她,我心里难受呀。”
“伯母,别说了。您为救我,不惜拿出为给自己买寿料的钱,没有您家的这些钱我的小命早就完了,您就是我的再生母亲啊。”申雪泣不成声地说道。
母亲说着说着竟然坐了起来,脸上泛着红光,她拉着申雪站了起来,说:“来,闺女,坐到床边来。”申雪顺从地站了起来,紧挨着母亲坐在床边,母亲说:“孩子,你知道吗,当年我是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后来听你妈说你已有了对象,我才打消这个念头。唉,多好的姑娘,我们家古伢子没有这个福气啊!”
“伯母,都是我不对,当年是因为我嫌弃您家里穷,怕嫁到您家以后吃苦,所以我就谎说自己有了对象,伯母,我对不起您呀。”申雪说完竟然紧紧地抱住母亲号啕大哭。
牛德古两兄妹在一旁也泪雨滂沱。
申雪哭着继续说道:“不久我真的找了一个对象,是县政府办的副主任,我满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当官的,会幸福美满,谁知这个好色贪财的家伙,瞒着我和我母亲,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情。”
“现在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别提了。”
牛德古在一旁答道:“那个人就是伤害申雪姑娘的凶手,已经被抓了起来。”
突然,申雪再一次跪在地上,并一连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含着热泪说道:“伯母,如果您不嫌弃,从现在开始我就做您的儿媳。”
母亲听说申雪愿意做自己的儿媳,心情特别激动,干咳一阵以后,对申雪说道:“姑娘,我愿意,我愿意,我日思夜想的就是盼着儿媳进门啊。”说完,又异常兴奋地对牛德古说:“古伢子,你听到了吗,申雪姑娘愿意嫁给你。”
牛德古见状,也双膝跪地,对母亲说:“妈,您放心,只要申雪姑娘愿意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好好待她。”
母亲抓着申雪的手,对牛德古说:“来,古伢子,把手掌摊开。”牛德古按照母亲的嘱咐,把手伸过去、摊开,母亲将申雪柔软的小手抓住放在牛德古宽厚有力的手掌上,叮嘱牛德古道:“抓住,不要放松,要一辈子相亲相爱,不要分离,白头到老,我放心了。”说完,头一歪,两眼一闭便离开了人世,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牛德古、牛英、申雪三个人同时哭喊道:“妈!”
(原载《文艺报》2015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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