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北湖凉风习习，月亮不时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你突然抓住卫宏的双手说，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卫宏再一次抬起头来。你急切地说，我们申请到海南去，或者到新疆去，我们可以到一个中型以上的城市去工作，这样我们既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又适当地照顾了家庭，将来我的父母还可以……可以……
卫宏似乎遭到震动。你明显感到了，你抓住的卫宏的手在用力，卫宏的眼睛也在发光。你当时多么希望卫宏一下子把你搂在怀里。那样，你就胜利了，你和卫宏都胜利了。但没有，卫宏的手慢慢地失去了力量，他放开了你的手。
不，我只能到威临去。卫宏没有再说什么，他最后留给你的是那张字条：对不起，我已决定。
现在，你躺在银杏垭学校的一间土坯房里，你突然明白了在医院卫宏大张着嘴要告诉你的话，他要说的依然是，对不起。你看了看旁边的山杏，对她说，陪我到校园里去走走吧。
山杏点了点头。
你和山杏披衣起床，走出屋外。整个校园十分宁静。月亮从东山升起，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鸣叫。你忽然想起了那个孩子。你说，山杏，你和卫宏……有个孩子？
是的，是卫宏和我认养的，是个孤儿，他正在那两个老师的寝室里睡觉呢。
那，你和卫宏……
向大姐，我不瞒你，我爱卫宏，那么多人说我是卫宏的情人，我并不否认。如果卫宏同意，我早就把自己交给了他。
这么多年，你和卫宏为什么不明确你们的关系。
是准备明确的，卫宏和田红艳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田红艳的告密，卫宏也不会被审查。唉，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一侧脸，就看见了山杏眼中闪烁的泪光。
你默然。很久，你才说，山杏，你怎么办？
山杏说，教书呗，继续教下去，我就不相信，银杏垭会永远穷下去。
你低下头去，想像着卫宏在教室里上课的情形，想像着卫宏到学生家里家访的情形，想像着卫宏在各种会议上的慷慨陈词，想像着卫宏在各种娱乐场所的郁郁寡欢。你得到的都是些模糊的景象。你想像不出卫宏在各个场景中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你抬起头来，月光下，教学楼巨大的阴影把学校操场遮住了半边，也遮住了你和山杏。
你得离开了，离开银杏垭，离开威临宾馆。除了给那个叫卫小宏的孤儿留下点小钱，你还能留下些什么呢？你的遗憾？你的懊悔？你的惋惜？你的愤懑？你的不满？还是你的烦躁不安？没有用的，你明白。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你又坐上那辆大巴，它将带你离开这遥远的边城，回到你的繁华喧闹的省城。你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这样，你就显得和司机一样，能主宰着什么。最起码，你会主宰你自己的命运。大巴奔驰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眼前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你忽然想起一个伟人的两句诗：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卫宏是英雄吗？你无从回答。
责任编辑 倪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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