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国传奇-序篇 丝绸古道上的历史节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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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吐鲁番文物被劫掠至欧洲之后,在西方学术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西方学者就此展开了对于吐鲁番地区历史的研究,我们所指称的高昌史研究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虽然,我们从道义上对欧洲列强的盗掠行为感到愤慨,但不可否认西方学者在推动吐鲁番史以及高昌史研究中的重要作用,由此兴起的吐鲁番学逐渐成为一门国际性的学问。在诸多学界前贤的带领之下,我国学术界从20世纪前期起也开启了敦煌吐鲁番学,这门学问已经成为促进中外对话的一门国际显学。

    面对高昌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们会发现,深居欧亚大陆腹地的高昌自古以来就不孤独,从历经沧海桑田变化的过程到高昌历史上的多元交汇与融合,再到近代由此而兴起的国际性学问,等等,冥冥之中,上天似乎总在眷念着这片故土,从而引来了世人的诸多关怀和厚爱。让我们带着这份眷念走进那多情与变幻的吐鲁番吧!

    二、畅古游今:不变的吐鲁番风情

    这里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政治阴谋,有风姿绰约、脉脉温情的人文艺术,一幅幅、一卷卷,随着星移讲述着物换,把来似水挥洒着流年,不变的唯有那妖娆的风情。站在西域看吐鲁番,只觉得吐鲁番是西域文明的一个缩影,站在吐鲁番看高昌,又发现高昌凝聚着吐鲁番。

    1.美酒醉人:见证吐鲁番的多情与变幻

    高昌旧治周氏西,城郭萧条市肆稀。

    遗迹尚存唐制度,居人争都汉官仪。

    梵宫零落留金像,神道荒凉卧石碑。

    征马不知风土异,隔花犹自向人嘶。

    ——(明)陈诚《哈密火州城》

    循着曼曼的驼铃声,远望沙海中一支支商队来往于高山大漠之间,形形色色的商旅源源不断地行走于流沙之上,沙海之中留下了他们排排的印迹。风沙虽然湮没了往者的印痕,却阻挡不了来者的脚步。古道边的那些枯木与残丛、那火红的狐狸、还有那点点的绿洲与无边的沙丘,似乎都在讲述着往日的故事。丝绸古道承载了两千多年来多少的繁华与文明,又见证了中外多少的兴衰与荣辱?

    吐鲁番盆地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自古就吸引了诸多的关注与宠爱。天山的雪水滋润着吐鲁番的大地,又哺育着大地上聪慧的人们。盆地之上,多样的花果飘香,又有葡萄美酒醉人。吐鲁番盆地因其相对闭塞的地形而成为丝绸古道上的一个交通要冲,在近两千多年的文明历程中,这里先后生活过多个不同种族和民族的人们。那一段段的夯土堆、那一座座断壁残垣似乎总在无声地向过往的宾客讲述着昔日的辉煌,又力图向人们描绘着一幅幅历史画卷。在交河与高昌故城的遗址中,在阿斯塔那的墓地中,在柳中故城所在的鲁克沁绿洲上,在吐峪沟的石窟中……我们发现了故往的吐鲁番,正是这些遗迹为我们留下了解读其历史的“密码”。不管是墓地中的残卷与尸骸,还是石窟中的塑像与壁画,还是那些堆积已久的故土堆,它们都为我们重构吐鲁番昔日文明的风采提供了重要工具。

    早在中原地区处于战国时代时,在今天的新疆就生存着被历史学家称为“塞人”的族群。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一度在欧亚大陆上纵横驰骋,甚至让古代的欧洲文明感到震撼。从古老的车师古国到汉朝建立壁垒、设置戊己校尉,再到后来的高昌郡、高昌王国,从唐王朝灭高昌而设置西州到高昌(西州)回鹘王国的建立,再到尔后的蒙元之时的察合台汗国的经营……古老的吐鲁番大地经历了无数的纷繁,战场上的风鸣马啸、都城行宫中的歌舞升平,都曾屡经交替易主,今只见“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往日的喧嚣沉淀为今日的宁静,这样的历史变迁过程也能给人以诸多的感慨。

    2.沙海港湾:回望高昌国的欢乐与悲哀

    数千年来的祖宗,我们听见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生平的梗概,我们仿佛也知道一点;但是他们的容貌、声音,他们的性情、思想,他们心灵中的种种隐秘——欢乐和悲哀,神圣的企望,庄严的愤慨,以及可笑亦复可爱的弱点或怪癖……我们全是茫然。我们要追念,追念的对象在哪里?要仰慕,仰慕的目标是什么?要崇拜,向谁施礼?

    ——闻一多

    在汉文古籍中,西域地区与吐鲁番的历史大致从张骞“凿空”西域开始进入了史家的视野。在吐鲁番盆地上,车师古国曾经据交河故城建立政权,雄踞于北方草原的匈奴帝国、东方的汉王朝曾经在此地展开了争夺,最终汉王朝击破车师国。汉朝大将李广利率兵远征时,军中的病弱者选择了一块“地势高敞,人庶昌盛”的地方居住下来,建立了高昌壁垒,从此揭开了高昌故地历史演绎的序幕。

    此后的高昌故地,经历了东汉王朝衰败之后近四百年的战乱与纷争,曾经隶属于西域多个地方割据政权。后又有多个家族借助高昌故地建立了政权。但这样一个沙海绿洲中的小国并不能够完全独立存在。面对着北方草原上的敕勒与柔然,面对着兴起于西域的突厥,高昌王国一直存于多个势力的夹缝之中,并无完全独立的话语权。虽然,高昌国曾经一度期盼着依附于中原王朝,但在复杂的内外形势与压力之下,这个小国经历了内乱与外部的重压,最终为唐王朝所灭亡。

    唐王朝在高昌国的故地建立了西州,作为西部边塞上的一个重要哨所。唐朝中期,经过了安史之乱的重创,唐王朝并无太多精力顾及西部疆土的保卫与经营,吐蕃王朝趁机占领了西州和河西地区的诸多区域。9世纪的时候,曾经在漠北草原上的回鹘汗国因外敌的入侵而最终分裂,其中的一支最终据有了唐朝的西州,建立了高昌回鹘王国。这个王国同样也处于犬牙交错的各政权势力之网中,但却能够左右逢源,先后依附于西辽帝国和蒙古帝国,在吐鲁番的高昌故地上存在了近400多年,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无论是唐王朝之前的高昌王国,还是后来的高昌回鹘,都生存于夹缝之中,依赖于周边实力较强的政权才得以存活。本书中所指的高昌王国是一个广义的概念,既包括公元5-7世纪的高昌王国,也包括公元9-13世纪的高昌回鹘。

    茫茫的沙漠与广阔的大海有诸多的相似,宁静的港湾为惊涛骇浪中的船舶提供了停歇地,辽远沙海中的绿洲则为漫漫行途中的旅人提供了理想的歇脚处。高昌王国恰如丝绸古道上沙海之中宁静的港湾,正是这样独特的位置与环境造就了古代高昌王国的古老文明。

    3.千古幽思:遥想当年的悲壮与忧怨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唐)李颀《古从军行》

    高昌王国只是古代西域地区的一个缩影,西域地区范围极广,大致相当于今天的中亚部分地区、新疆和甘肃省西部地区。西域地区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而在欧亚大陆腹地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西域地区内部由于具有“三山两盆”的地形,沟通了河西走廊与中亚地区,成为中原与异域联系的重要渠道。

    古代的西域可以算得上典型的国际大都会,各大文明于此交织。在西域地区的历史遗迹中,我们既可发现来自于南亚次大陆的古印度文化,又可发现来自古代波斯甚至古代希腊、罗马的文化,中原地区的儒家文化与异域传入的佛教文化、伊斯兰文化等在此地交流与碰撞。在这里,既有古老的残卷,如梵文、佉卢文、吐火罗文、波斯文、回鹘文、粟特文等珍贵历史文献,也有精美的壁画与雕塑。

    古代的西域既是沟通中西的渠道与平台,也是促进中原文化多元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自古以来,多少文人墨客挥毫于此,写下一篇篇的千古绝唱。西域是一种情怀,寄托了古人的哀伤与喜悦、愁苦与欢欣,既有遥寄千里的思乡之情,又有戍边报国的雄心壮志,还有对异域之风的书写与描绘。

    “闺里佳人年十余,颦蛾对影恨离居。忽逢江上春归燕,衔得云中尺素书。玉手开缄长叹息,狂夫犹戍交河北。万里交河水北流,愿为双燕泛中洲。”((唐)李白:《捣衣篇》节选)在这里,我们感受到的是闺阁少妇对征夫戍边的哀怨与无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唐)王翰:《凉州曲》)在这里,我们感受到的是在西域的豪情与感慨。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唐)岑参:《逢入京使》)在这里,我们体会到的是对故土深深的眷念。

    “路出榆关几十程,诏书今到土番城。九重雨露沾夷狄,一统山河属大明。天上遥瞻黄道日,人问近识少微星。姓名不勒阴山石,愿积微勋照丹青。”((明)陈诚:《土尔番城》)在这里,我们感受到明朝人仍然传承了自古即有的通过对西域疆土的寄托来表达为国尽忠之情。

    西域历史上有诸多的政权与小国,车师国、月氏、大宛、乌孙等国都曾在西域的土地上留下了他们的印记,丝路沿线,傍水而建城池,依城而建立了许多小王国,古代的龟兹、鄯善、高昌、楼兰、尼雅等小国均是由此而建立的城市王国。西汉的时候,张骞应诏两次出使西域,其过程之中充满了艰险,第一次出使西域大月氏期间数次被匈奴所扣押,长达十余年之久,后趁机逃离了出来,尽管联合大月氏的目标没能最终实现,但在沿途了解了西域的地形、物产、风俗,为第二次出使奠定基础。第二次出使西域,为联合乌孙攻打匈奴,可乌孙因内乱而无意东向,出使目标也没实现,但他的副使出使了中亚的大宛、康居、大夏等国,扩大了政治影响。张骞通西域,为汉王朝疆域的西向发展与沟通西域创造了重要的条件,故而,汉朝著名的史家司马迁在其巨著《史记》中选用“凿空”一词来指称张骞出使西域的壮举。

    东汉的时候,著名史家、《汉书》的作者班固的胞弟班超曾有“投笔从戎”的典故,班超并没有像他父亲班彪与哥哥班固一样长期安坐于史馆之中,尽管曾经从事官府文书的抄写工作,但在长期的文职工作中,他感受到文职工作并不能直接报效国家,就掷笔长叹道:大丈夫如果没有其他的志略,就应该学习傅介子、张骞,立功于异域,哪能在笔砚之间讨生活呢?所以,他去参了军。

    东汉大将窦固派遣他出使西域,当时西域有诸多的小王国,由于北方匈奴帝国的强大势力,这些西域小国仍依附于匈奴,对汉王朝并不服膺。班超在出使鄯善之时,注意察言观色,觉察到匈奴使臣也来出使鄯善,遂使得鄯善王对班超的态度由“礼敬甚备”转至冷淡,最终班超用火攻杀掉了匈奴派至鄯善的使臣,达到了极好的震慑效果,最终鄯善归附东汉。就这样,班超出使西域三十余年,归附了于阗、莎车、疏勒等小王国,为北击匈奴创造了重要条件。

    唐朝的时候,唐玄奘沿着丝绸古道前往印度取经,途经了西域地区,后来,经玄奘口述,其弟子辩机用文字加以记载,写成了一部《大唐西域记》。玄奘在书中对西域的国家、物产以及诸多的传奇故事都有所记载,从中可以看出西域地区的多元性文明。

    中原王朝沟通西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出于政治和军事战略上的需要,在此过程中,无数的英雄志士豪杰为此披肝沥胆,为促进中原与西域的经济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

    五代十国、宋元之时,西域地区又兴起过西辽帝国、高昌回鹘王国、喀喇汗王国等,至蒙元之时蒙古帝国的察合台汗国又统摄了西域的部分地区,伴随着蒙古帝国的西征,伊斯兰文明逐渐地传入了西域地区,并在此地扎下了深深的根基。

    纵观西域的历史,我们不免要发出诸多的感慨,感叹于西域地区的多元文化相互融合、共生共立,叹服于西域土地上聪慧的人们所留下来的丰厚的历史遗产。这个过往的国际大都会让我们感受到这片旷远辽阔的大地是人类智慧的交汇与结晶,可资考证的人类文明史只是大自然亿万年时光的一瞬间,在大自然发展史面前,人类的文明史显得如此的短暂。

    亿万年前,西域大地上曾经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巨大变迁,昔日的海洋则为今日的高山大漠所覆盖。正如同此番多变的自然地理环境,西域故土上,多个王国曾经据此纵横驰骋于欧亚腹地之间,他们的光辉发展历程也曾经历了如此的繁复与多元,这让我们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西域故地的厚实与沉重。在高速发展的当代社会中,文化多元并生被大声疾呼,在对古代西域的历史解读中,我们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促进文化互惠交融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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