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国传奇-精彩纷呈——绚烂多彩的高昌回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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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心有所向:兼纳四方的心灵世界

    高昌作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地区,自古即具有多元的文明特征,高昌地区的宗教信仰就可以集中体现这样的多元性,古人就曾以“俗事天神,兼信佛法”来总结高昌王国时期人们的心灵所向。高昌回鹘也延承了这样的传统。

    1.摩尼教

    我们知道,高昌回鹘王国是由西迁的一支漠北回鹘汗国人所建立的,高昌回鹘的宗教信仰也就沿袭了漠北回鹘汗国的一些特征。漠北回鹘汗国,地处蒙古高原,开始信仰的主要是萨满教。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萨满”即为“巫”的意思。萨满教认为萨满可以通天地,能够为民间降妖除魔、祈求风调雨顺。萨满在做法事的时候通常以“跳大神”的形式沟通天地、求得祥瑞。萨满教在漠北回鹘汗国具有重要的地位,它所体现的神秘性也为后来摩尼教的传入奠定了基础。

    摩尼教传入之后,被奉为漠北回鹘汗国的国教,摩尼教徒在其国内也享有重要的地位。摩尼教是由伊朗人摩尼所创立的。摩尼是一位王子,他融合了佛教、景教、祆教等多种宗教的教义教规,创立了迎合广大下层人民的摩尼教。摩尼教认为光明与黑暗相互对立和斗争,主张素食、禁欲。摩尼教的创立引起了统治者的不满,最终摩尼被钉死,摩尼教徒向四处迁徙传教,经过中亚地区,传到了东方。提起摩尼教,人们并不陌生,摩尼教也被称为吃菜事魔、明教等。

    随着回鹘人的西迁,摩尼教也被带到了高昌回鹘王国。在王国的前期和中期,摩尼教与佛教是两大主要宗教,摩尼教教团在这里受到了统治者的优待,他们也积极为统治者服务。摩尼教内部将世界各地的摩尼教信众划分为不同的教区,不同的教区里有不同的传教团。当时,在中国内地和回鹘地区传教的摩尼教传教士均属于中亚传教团。每个教团内部的传教士有五个等级,其中,慕阇是品级最高的传教士,拂多诞的地位次之。在中亚教团内部,设有十二名慕阇和七十二名拂多诞。我们发现,他们在高昌回鹘国就设有一名慕阇。可见,高昌回鹘乃为中亚摩尼教团的一个重要传教区,有可能是西域地区摩尼教团的中心,邻近的于阗、龟兹等地也盛行摩尼教的信仰。

    前文中,我们提到的宋使王延德就在高昌回鹘见到了摩尼寺,同时,他也记载了“国中无贫民,绝食者共赈之”这样的和谐社会场景,这可能与摩尼教的信仰有关。当摩尼教在我国内地流传的时候,人们观察到摩尼教徒有这样的生活场景:“始投其党,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积微以至于小康矣。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之一家,故有无碍被之说,以是诱惑其众。”也就是说,摩尼教徒们为了能够吸引更多的信众,对教徒中的贫困者进行集体资助,蓄积众人之力使信众生活达到小康水平,信徒出门在外,会有其他信徒提供食宿。想必在摩尼教较为盛行的高昌回鹘,也会出现类似的扶危济困的场面,王延德当时所见的生活场景大概就是摩尼教教徒的生活。

    摩尼教在高昌回鹘也有一个封建化的过程,从吐鲁番地区留下来的回鹘文书中,我们发现了摩尼教在高昌的传播情况。在漠北回鹘汗国的时候,摩尼教就被尊为国教,摩尼教徒的高级僧侣活跃在回鹘汗廷的政治、军事、外交舞台上,享有政治上的特权,并可以与可汗议政,还可出任使节。回鹘人西迁至高昌以后,其生活方式由游牧转向了定居,这个时候,摩尼教徒不仅拥有自己的寺院,还拥有大量的地产,经营着自己的庄园。

    在高昌地区的考古发掘中,发现了一份官方文书,上面盖有十一处高昌回鹘官印,它划定了摩尼寺院占有的土地,规定了摩尼教徒享有的种种特权。通过文书,我们发现,政府赐给摩尼寺院大量的地产和农户、农奴,摩尼寺院对依附农户进行了残酷的剥削,南北城的农户需要分别向南北摩尼寺缴纳大量的实物和货币地租,包括官布、粮食、葡萄酒和租子。政府对摩尼教团、僧尼的衣食供给进行了周到的安排,他们的衣食住用等各方面的所需都由依附农户来提供。同时,农户还被迫成为无偿的杂工,为摩尼寺进行耕作、放牧、砍柴、制毡、养鹅等各方面的服务。摩尼寺中有侍役和童仆,负责照顾生病的僧尼,如果未照料好则要受到惩罚。总之,摩尼寺的方方面面都享受着人们的供养。

    摩尼认为植物中裹藏着光明的分子,采摘庄稼会损害里面的光明分子,故而他主张不可在园里收获蔬菜,不可取用树木。但高昌回鹘的摩尼教却并不如此,他们拥有庄园,并大量收取租子,这与其原教义并不相符。另外,摩尼之所以受到统治者的驱逐和排斥,就是因为他主张廉洁寡欲、世界毁灭,这与统治者的思想并不相符。而在高昌回鹘,一方面,摩尼教徒进行传教,要人们服务于统治阶级;另一方面又通过宗教活动,为统治者祈祷,迎合统治阶级。摩尼教徒服务于统治者的做法,说明他们已经背离了原教旨中的消极世界观。

    在摩尼教徒的通信中,我们也可以发现,高昌回鹘的摩尼教团势力较大,摩尼教徒声称可汗在地上执行着神的权威,将宗教权威性转嫁于世俗的王权上,这既符合其传教的需要,也符合统治者的需要。

    公元十世纪的时候,当时有五百摩尼教徒集中在中亚的撒马尔罕,信仰伊斯兰教的呼罗珊王阿布尔·哈森·纳沙尔要杀掉他们,正在这时,高昌回鹘的国王极力拯救这些摩尼教徒,派遣使者告之于呼罗珊王:“我国的伊斯兰教徒数量三倍于尔国的摩尼教徒数量。”并立下毒誓说:“如果呼罗珊王敢杀死一个摩尼教徒,我将把国中的伊斯兰教徒全部杀掉,毁坏他们所有的寺院,同时派人奔赴各国,对伊斯兰教徒进行监视甚至杀害。”

    我们难以考证清楚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它的构建一定是有基础的,那就是摩尼教在高昌回鹘受到了统治者的欢迎和保护。

    2.佛教

    佛教在高昌有着较为久远的历史,玄奘西行时,这片土地上就已经佛音缭绕了。高昌王国和唐西州时期的佛教发展,为回鹘人信仰佛教奠定了基础。在高昌回鹘,佛教是最为主要的宗教信仰,摩尼教并未像漠北回鹘汗国那样被高昌人奉为国教,其地位已经衰落了。

    高昌回鹘向宋朝的朝贡之物即有“佛牙、琉璃器和琥珀盏”。佛教中,佛牙为舍利,金、银、琉璃、琥珀、砗磲、玛瑙、珊瑚被视为“七宝”,高昌回鹘将佛牙舍利与七宝之物献给宋朝,可以看出高昌回鹘是很崇尚佛教的。王延德来到高昌回鹘国的时候,见“佛寺五十余区,皆唐朝所赐额,寺中有《大藏经》、《唐韵》、《玉篇》、《经音》等,居民春间多群聚遨乐于其间。游者马上持弓矢射诸物,谓之攘灾”,又“憩于高台寺”、“又明日游佛寺,曰应运太灵之寺,贞观十四年造”。

    在王延德的记载中,我们发现高昌回鹘存在着多座佛寺。人们在春天的时候,或许是乘着佛诞节之时,通常会在佛寺中进行聚会,在佛寺中游乐,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回鹘人结合游牧人的生活习俗,在马上用弓箭射东西,认为这样可以消除灾祸,这样的场景也是人们热衷于佛教活动的表现。元朝的欧阳玄曾提及:“高昌王有印,曰‘诸天敬护护国第四王印’,即唐所赐回鹘印也。言‘诸天敬护’者,其国俗素重佛氏,因为梵言以祝之也。”高昌回鹘的国王一直保存着唐朝赐予其先祖的“诸天敬护”王印,说明在回鹘人西迁之前,佛教已经在漠北回鹘汗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至高昌回鹘的时候,回鹘人素来信仰佛教的传统也一直保持着。

    在回鹘文的社会经济文书中,我们通常会发现法师们也经常参与社会经济活动,他们拥有自己的土地和葡萄园,并参与人口、土地的买卖活动。在一份豁免寺院捐税的敕令中,我们发现,通过政府的政令,有一座寺院的各种捐税、劳役均被免去。寺院所用的土地和葡萄园是为国家祈福之用的,寺院是“福之所养,福之所持者”,这也说明高昌回鹘的佛教寺院其实也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佛教活动与统治阶级的活动有着重要的关联。人们也积极供养寺院的僧人,给予施舍。从这些方面来讲,高昌回鹘的佛教与摩尼教活动存在着相似之处。在佛教教团内部,都统、毗尼法师、三藏法律、僧政共同构成了四级僧官体系,另有寺主负责管理寺中事务,禅师讲授禅法。

    元朝的时候,高昌回鹘涌现了很多较为著名的佛教徒或佛经翻译者,他们入居内地,在元朝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或为蒙古宫廷作法事,或皈依藏传佛教,有的充当了元朝皇帝与藏传佛教帝师之间的翻译,有的充任帝师或代替皇帝出家,等等。

    出生于高昌回鹘的比丘尼舍蓝蓝(另作舍兰兰)在八岁的时候,因为遇到海都之乱,亦都护战死,她随同亦都护家族东迁。在此过程中,她随同亲戚到达了大都,最终进入宫廷,侍奉皇后。她先后经历四朝,侍奉了三位皇后。由于勤劳、聪明,深得皇后喜爱。后来,她又以喇嘛教帝师为师,削发为尼,在宫中受到了优待。她专心于佛学,大量翻译佛经,积极施舍,在高昌等地修建了多座佛寺。去世之后,皇帝赐以她真净妙惠大师的称号。

    安藏出生于高昌回鹘的首都别失八里,他自幼学习佛法,兼通儒学。蒙哥汗听说他的名声之后,曾召他入宫,让他当面接受问答,安藏对答如流,受到了皇帝的重用。忽必烈在位的时候,安藏常常引用经史之要义,向忽必烈献言,他也将《尚书》、《贞观政要》、《申鉴》、《资治通鉴》等书翻译成了蒙文,在元廷中担任过多个官职。

    迦鲁纳答思也出生在畏兀儿之地,他通晓畏兀儿文(回鹘文)、蒙文、梵文,后来因国师来自西藏,皇帝并不通晓藏语,就命令迦鲁纳答思跟从国师学习藏语言文字,一年之后,他就精通了藏语,用畏兀儿文翻译了藏传佛教的佛典,当西南诸国来朝时,他也充当了皇帝的翻译。

    另一位高昌回鹘的翻译家,名为必兰纳识里,他精通畏兀儿文、梵文、藏文、汉文及诸国语,从汉文、梵文、藏文翻译出来了多部佛教经典。曾跟从元成宗受戒,并代替元成宗出家。又被授予诸国引进使,在元朝的外交翻译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几位侍奉于元廷的著名人物是高昌回鹘诸多人才中的典型代表,他们都与高昌回鹘的佛教发展有一定的关系,高昌回鹘国佛教盛行,传世的精美壁画多以佛教为主题。

    3.“外道”

    在亦都护萨仑的斤诬死于蒙古王室内部的政治斗争之中,导火索是佛教徒与伊斯兰教徒的斗争。虽然事件的重心并不在于宗教信仰的冲突,但可以得知,在高昌回鹘国的后期,伊斯兰教已经传入,且可以与佛教徒分庭抗礼。

    伴随着成吉思汗的西征,中亚地区的伊斯兰教徒也在此过程中大量向东方迁徙,他们也把伊斯兰教带入了高昌回鹘国。其实,自十世纪开始,高昌回鹘国就受到了中亚伊斯兰教的影响,与其相邻的喀喇汗王朝就信奉伊斯兰教。人们推测,喀喇汗王朝甚至曾与高昌回鹘王国因宗教信仰上的差异而产生过冲突。

    元朝泰定年间(公元1324-公元1328年),高昌回鹘国已经完全被伊斯兰化了的察合台汗国占领。1346年,秃忽鲁帖木儿登基为东察合台汗王,他也是新疆地区历史上首个信仰伊斯兰教的蒙古汗王,他在察合台汗国内强制推行伊斯兰教信仰。

    十四世纪末期,察合台汗国灭亡之后,高昌回鹘故地上兴起了诸多的小政权,此时,佛教的信仰并未完全衰退,但伊斯兰教仍然在扩大其影响,直至十五世纪末的时候,佛教已经完全“让位”于伊斯兰教了。

    除了上述的宗教之外,高昌回鹘尚流行着其他宗教,如景教(基督教)、火祆教、道教等。王延德在其行程记中提到“复有摩尼寺,波斯僧各持其法,佛经所谓外道者也”,这里的“波斯僧”指的其实是景教教徒,佛教将摩尼教、基督教、火祆教这些宗教都称为“外道”。

    在一份有关高昌回鹘的宗教文书中记载着“且如西天有九十六种外道,此间则有波斯、摩尼、火祆、哭神之辈,皆言我已出家,永离生死,并是虚诳,欺谩人天,唯有释迦弟子,是其出家,堪受人天广大供养”。佛教大肆贬斥其他宗教,处于一种强势的话语体系中,这应与其他宗教的势力较小有关,但也可反映这里宗教多元并存的情况。

    在高昌故城的考古发掘中,人们发现了表现景教“圣枝节”情景的壁画,同时也发现了用回鹘文、粟特文等文字写成的景教文献,如《伪福音书》、《圣乔治殉难记》等。唐武宗会昌年间灭佛的时候,景教也成为了打击的对象,景教教徒四处逃亡,部分教徒在高昌地区找到了生存的土壤。考古表明,在高昌回鹘国,景教确实与摩尼教、佛教并存。

    在蒙元时期,景教在西域地区的传播中,结合当地的风俗,在形式上有所变化,如景教教徒的寺中立有偶像,他们所拿的十字架是一种黑色小十字架而不是基督像的十字架,等等。

    在高昌王国时期,火祆教由粟特商人带到了吐鲁番地区,回鹘人西迁之后受到了高昌地区火祆教信仰的影响,火祆教成为高昌回鹘国兼容并包的宗教之一。

    另外,高昌回鹘人也保持着他们的原始宗教信仰——萨满教,萨满教的巫神又叫做哭神,回鹘人西迁之后,也将这种信仰带到了高昌地区。

    道教是我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元朝的时候,道士丘处机在西行途经北庭地区的时候,见到了大量的道士,说明道教亦为高昌回鹘流行的另一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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