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我不开车有一段时间了，可朋友忽然大早晨出现在我面前，说去北京有急事必须走。朋友那么多年了，就算把车扣了，也得把她送过去啊。天津还好说，一下高速我就开始嘀咕。只要我一踩刹车，朋友就开始急眼，在那儿咂嘴，弄得我很紧张。终于，她说话了：“你怎么不安个卫星导航系统？”我心说，我这车又不发射导弹，平时也就接送童男童女用，导什么航啊。但我没说话，出声就属于抬扛了，人家亲戚病着，时间就是生命。豁出去了！我的破捷达眨巴着黄眼睛一路战战兢兢上桥下桥，朋友问路的长途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在夜幕来临之前终于把她送到了地方，那么冷的天，弄我一后背汗。

    到是到了，可是回怎么回呢？去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注意看马路边的参照物，她呢，打电话发信息，好不容易把眼睛从手机屏幕里拔出来，还分析上人家迎面大楼的风水了，还跟我拧，说什么：“不用都记住，关键几个记住就行。”回去时就蒙了，那些“关键”都离老远，朋友跟熊瞎子似的，就记住了最后一个参照物，越开心里越没底，而且白天能看见的建筑物，到晚上没亮起来，看哪儿哪儿陌生。

    我说把车停下来问问吧，她说，慢点开，我打电话问问。拨号的时候，我们就过了下主路的出口，她这电话打个没完，我也不敢随便停车，在二环路上跟着别的车转圈。突然，她发话了：“停车，赶紧调头！”——她以为是她们小区门口呢。这里全是往前的路。我把眨巴着眼睛的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她去问路了。

    她首选的是公交车站。先让过一溜一溜不减速的自行车，然后发力猛跑。车站一点不人性化，是半封闭的，她在站牌后面，面对的都是后背。朋友举着拳头砸塑料挡板，好不容易有人回头，她还没开口呢，公交车来了，人跟变魔术似的，全没了。朋友等堵车的时候有出租停下就敲敲人家玻璃，笑容可掬地问路，一会儿，见她用自己小皮鞋踢了‘车轮子一脚就跑回来了。她怒气冲冲说：“我问他怎么调头过马路，孙子告我打车！”

    第二阶段她取暖，我去问路。我首选一位站路边的老太太，估计本地人，老人应该热心。大娘愣愣地看着我：“哦，你要过马路啊。不走桥上就走桥下。”嘿，我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不成脑筋急转弯了吗？前面就一个桥，哪有出口啊。我又奔另一对老人，人家真热情，让我把车先开出来，进胡同就能出去。那胡同口就画着汽车禁行的符号，我说能进吗？大爷一口咬定：“能进！”我说这儿不让汽车进啊，他说：“没事，没警察，你进去，我给你在后面看着。”天啊，就算有警察罚也会在出口罚，看后面有什么用？我又没偷谁家东西。

    在我睁着死羊眼跟大爷矫情胡同问题时，朋友又拦了个清洁工。我奔过去，那师傅真有耐心，讲了五回怎么过桥走，我们越听越迷糊，师傅情急之下在我车盖子上画了个王八，然后说：“你们看见现在的桥了吗？三个爪，你们要找的是五个爪的桥，俗称王八桥，你们从那个桥绕回来……”他正说着，一个人扒拉我：“你们去哪儿啊，我看你们在这儿半天了。”我说了目的地，这位客官说：“我也要去那儿，省得打车了，你们顺路把我放下就行，我带你们调头。”活雷锋下车后，我跟朋友在车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开车了，被“调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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