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味道

    火，从虚弱的云层上渗出，

    舔干夏天的最后一滴露水。

    秋天，散发着太阳的焦香，

    梦的呓语频频，吐出金色的稻穗，

    一次次抽空摇晃的身体。

    你总是在我的田野里缺席。

    斑斓的色彩渐渐被灰尘遮蔽，

    偶或用骨头发声，敲击空空的心灵，

    在太阳下燃起磷火的钙质。

    冶炼太阳的黄金放了很久，

    从柔软里抽出水滴。

    梦，已经经不起碰撞，

    仿佛夜夜的虚咳叩击大地。

    一节节甘草从来不被放过，

    太阳的味道却伸手可及。

    二〇一四年十月八日

    ……

    没有什么，

    比秋天更能刺疼我的心——

    也曾想让绿色不要凋零；

    让热情无处不在；

    让死水沸腾；

    让所有的青春一夜耗尽。

    然而生活已经给了我一张桌子。

    隔着它，我与另一端的世界对峙；

    与神色各异的来者面面相觑。

    我披坚执锐，面若冰霜，

    身穿无人可见的金缕衣。

    夜晚我走在寂静的街上，

    有灯火闪耀，有树叶飘摇，

    有秋虫在枝丫间猥琐地嘲笑，

    我给所有行人和笑脸让路，

    给车辆和树木让路，

    给秋风和月光让路……

    要来的都已经来了，

    要失去的也都可以失去——

    像成熟的果实坠入泥沼，

    像星星熄灭婴儿的眼睛。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阳光也无法……

    夜色不能消融我；

    幻梦不肯放过我。

    那些在黑暗中不能释怀的，

    阳光也无法使我从容解脱。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虚城

    不争，不问，

    虚筑一座城。

    一座孤独的城。

    与影子一起垂钓，

    看星星缀满树梢，

    找出鱼的理想，

    问它为何逍遥。

    山色已暗，水色渐浓。

    与仁者交谈，山不再空洞，

    与智者交谈，水不再朦胧。

    每个季节都有人归来，

    他们说着陌生的乡音；

    每一天都有鸟鸣啼破寂静。

    有花香淹没浮云。

    只在多年后的某一天，

    安静地走来一个人，

    通过我的视线，驻扎进灵魂。

    星辰和日月，

    解构白天和黑夜，

    当黄昏与黎明相拥，

    一霎间姹紫嫣红。

    不逃，不离，

    守护一座城。

    一座慈悲的城。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如果，我爱上一位天使

    到底有多遥远——

    从人间到天堂？

    用一生的时间去检验，

    会不会太漫长？

    如果，我爱上一位天使，

    我可不可以喊她姐姐？

    她是否愿意带我去徜徉？

    ——我在人间呆得太久了，

    今夜，我只想去高处翱翔。

    如果，我爱上一位天使，

    我会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

    如果，我遇到我的亲人，

    我会尽量转过身去，

    不让他们发现我的沧桑。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三日

    我的黑色蝴蝶

    把梦打开，天机外泄，

    飞出一只黑色的蝴蝶。

    她有一个动听的名字，

    叫：姐姐。

    姐姐，从这个冬天起，

    我不爱白色的雪，

    我只爱黑色的你。

    爱上你的时候，

    我开始与黑色的命运和解。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三日

    我忘了窗外正寒

    凄厉的北风，把气温，

    削到了四度以下，

    看样子，还要把云朵，

    削成片片雪花。

    从你的夜空，

    一声声响过的雁鸣，

    正在我的怀里取暖，

    我也忘了窗外正寒。

    它衔着一个名字，

    我怀着一个心愿，

    心里的坚冰，

    正化作水滴石穿，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四日

    起因

    那一夜，我打开行囊，

    取出满月，挂在树上，

    深沉的夜色将月光速递，

    给你，带着我收集的新鲜草香。

    我问过蜜蜂、花瓣和路过的云，

    我还问过露珠、蝴蝶以及鸟唱，

    它们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泼墨诗行，

    揉皱春光。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五日

    城门破

    北风是革命者扛起的一面大旗，

    抵达哪里，哪里就是冬天的领地。

    黄昏到来时，他还要劫持，

    一朵雪花，做温柔的红颜知己。

    我所能想起的，不仅是一只蝴蝶，

    一朵荷花，一片残存的绿叶，

    甚至，也不是一年四季都会有的，

    清风，细雨，和明月。

    而此刻，黄昏已经逼近，

    暗淡了你的身影。

    而你身后，北风正在打开，

    一扇一扇城门。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日

    空城

    锈迹斑斑的墙头，

    风声正紧，

    它预设的阴谋，

    是让绿色褪尽。

    一座城池，就这样被落叶围困，

    温度，车辆和路人，

    缓缓后退，陷入没有月光的黄昏。

    我无法原谅你的琴声，

    断弦，然后停顿。

    屋檐高高翘起，

    也够不到月亮的温存。

    黑色浸透夜晚，

    也覆盖了梦想，心跳和虫吟。

    周围的事物正在腐败，

    死亡的气息慢慢逼近，

    这个季节，消瘦了河流，

    也消瘦了爱情。

    这是一座空城，

    空得找不到出逃的路径。

    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一条路，

    它一定会向春天延伸，

    而我，将会成为这条路上的，

    最后一个布道者，

    最后一个苦行僧。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五日

    你

    晚风轻如私语，

    湖面皱起涟漪，

    玫瑰色的月亮微微一笑，

    对于我，那就是你。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今夜我无所事事

    今夜我无所事事，

    我枯坐斗室，静如磐石，

    世界已经沉睡，风雪刚停，

    掩埋了我来时的足迹。

    今夜我沉默不语，

    与我对话的人都已老去，

    炉火正旺，茶水微凉，

    今夜我远离诗书，

    远离灼热或冰冷的文字，

    所有文字都是苍白的外衣，

    严严裹住内心的真意。

    今夜我握着铅笔，

    已写不出多情的诗句，

    何况岁月如橡皮。

    今夜我不回望前生，

    也不追问来世，

    更不知道如何把握现时。

    今夜我没有信仰，麻木不仁，

    没有什么值得我笑，

    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哭泣。

    今夜万籁俱寂，

    只有心和炉火在动。

    今夜我沉默不语。

    今夜我静如磐石。

    今夜我无所事事。

    今夜我依然与你素不相识。

    今夜我与你素不相识。

    今夜我无所事事。

    除了想你！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农历二〇一四年冬月初三日晨

    这一天，我许愿，

    会看到你，

    和雪一起来。

    这耀眼的白，

    如你眼里折射的光彩。

    我准备好红色的小绒帽，

    还有一首诗，

    独坐黄昏，抱着期待。

    这一年的这一天，夜不在，

    语言难抒怀，

    星光闪在头顶，伸手可摘，

    我不清楚，那是不是爱，

    会不会有伤害。

    我用它把炉火点燃，

    暖意，瞬间将我掩埋，

    而此刻，仿佛有雪，

    纷落在窗外。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不要出声，不要说

    ——给自己

    不要出声，不要说。

    这月色清冽，夜晚多澄澈，

    就让心事沉淀，

    语言也沉默，

    不要惊扰了这一湖清波。

    此刻静好，岁月还多，

    莫问明日福与祸，

    莫让它染上俗世的颜色，

    毕竟，这多日来的愁和乐，

    不是一层窗户纸，

    不是一捅就会破。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由两部分硬凑成的一首诗

    ——或者，一首诗被分割成两部分

    在冷风刺骨的寒冬，

    你必须用一颗温暖的心，

    去注视冰霜，

    注视覆盖着白雪的树林；

    你必须看到挂满冰刺的垂柳，

    在不久以后的阳光里，

    还会吐芽，还跟上次一样鲜嫩。

    雪人，不会因为季节轮回，

    为自己悲惨的遭遇而流泪。

    寒风和暖风都来自天空，

    都不能吹开他的心扉。

    他只做一个倾听者，愿用自己的消亡，

    证明春天确实给你带来了安慰。

    他完全不是他自己，他看见一切，

    但不在意存在于一切里的喜与悲。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远爱

    稀释了浓度，

    降低了温度，

    减缓了速度，

    测量了纯度。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窗

    黎明时我朝窗外望去，

    苹果树苗正沐浴在曙光里。

    又一个黎明我望向窗外，

    苹果树上已结满果实。

    我怀疑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月，

    但这中间发生过一些什么，

    我却无法记起。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三十日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红叶焚烧的山峦，

    是暮色里交集的悲欢，

    是树影，是晚风，

    你是归来路上的幽暗。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不守约定的鸿雁，

    是歧路上偶然的遇见，

    是鸟唱，是蝉鸣，

    你是清风和煦的夜晚。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水边停靠的木船，

    是浅草中半阖的睡眼，

    是草长，是莺飞，

    你是吐纳芬芳的庭院。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来去无踪的嗔怨，

    是早春阴雨天的怀念，

    是冷月，是远星，

    你是神秘莫测的深渊。

    二〇一五年一月七日

    我已经习惯……

    我已经习惯在黎明，

    在深夜，以及任何时候，

    打探你的每一丝音讯，

    就像此刻，我走在街头，

    树上的叶子早已褪尽，

    在细微处，我仍试图捕捉，

    你的影子，以及风声。

    许多年以后，我会想起，

    九月的那个黄昏，

    柔软的夕阳将我覆盖，

    我只稍稍走了一下神，

    就被你钻进心里，

    架空一座城。

    许多年以后，我都不会说，

    你也不会问，

    我在深夜忧伤的原因。

    因为那时，你已远去，

    因为我们，从未靠近。

    二〇一五年一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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