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发短信-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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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周姓人家早早地为木一名和吴亚卓做好了早餐,同时也准备了路上的干粮。木一名对山民的淳朴、真诚待人的情分,感激万分,好在这一切在他们想来可以给予经济报酬来回应。

    临行时,吴亚卓拉着女主人的手,说着发自内心的感谢感激,然后询问她:“收多少钱?”妇人说:“大兄弟,你们随便给点成本钱就行了,出门在外,谁不需要谁的帮忙哩!”木一名二话不说,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二百元钞票给老周,并再三亲热地说:“感谢周大哥!”周仁勇依然憨憨地笑着,他收了木一名的一百元钱,把多余的一百元还给木一名,并再三给他讲解去往山上的注意事项。

    木一名念着这家人的好,说什么也要多给人家一些“心意”。

    于是,他说,他们下山回来时,还住他们家,钱算是预先付他们的,周仁勇才没有和他争执,说回来时一定要来他们家住,他握着木一名的手说:

    “别看山大,这个村庄,其实很好找呢!越往山顶走,越高越好辨认哩——村子的周围,长着一圈高大的红色树林,它们从远处看,是一个完整的红色圆圈儿——在山上,很容易识别出来呢!”

    木一名和吴亚卓再次谢过山民,踏上攀越东岭的路。

    山上树木葱葱郁郁,山路隐匿其间——它们不时在一片苍翠处消

    失;在另一片林木间,又突然闪现出来。在远处,道路一直通往高处,越远,越细小。天上翻滚着洁白的云朵,很厚重,似乎吸满了山间植物的水汽。吴亚卓回头,看来时的路,像检阅人生的过去。它们渺小,但清晰刻入记忆——吴亚卓轻易地就发现了最初到山脚下时的那片开阔地,此时它像一块睡在那里的光秃秃的大石头。木一名与吴亚卓就是在那里,向城市里的司机魏强告别,向另一种生活状态进发。

    东岭在前几天刚刚下过雨,整个山路湿漉漉的,清早的树木不时滴答着水滴,掉在他们的背包和脖颈之上。水滴掉在背包上时,会在背包上渲染出一朵淡淡的花骨朵;如果掉在吴亚卓的脖颈里,她会偏一下脖子,抽一下肩膀,然后,把脖子扭动两下,再伸手,抹掉它们。

    在山路两边,有坚硬的石壁,偶尔能看见雕刻在上面并涂染上红色或绿色的书法。那些文字,年代久远,大多是对该处景致的抒怀。也有的是诗句,表达作者的一些感念。譬如,在一段松树环抱的路段——松树茂密得不但长在路的两旁,还能通过岩体的凹陷向上拉伸,它们在路人经过的头顶上方,冲出一排整齐遒劲苍翠的枝杈——团团簇簇,绿得发亮,于整个路段统一地团结起来:像用手臂相互搭在同伴肩上雄浑的舞者。于是,在此路的石头凳子上方的绝壁上,大书:聆涛。

    木一名和吴亚卓身临其境,不但听到了松树的涛,也听到了涛中的故事。

    “这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啊,好静,好吓人呐!”

    “亲爱的,我们自己不算是人吗?——怎么叫人迹罕至呢?”“人迹罕至并不是说人没有到过,”吴亚卓拽着木一名的背包带,

    气喘吁吁,“即便我们到过,也不能证明很多人到过呀,所以依然是人迹‘罕’至。”

    “你坚信现在,在我们的身后就没有人么?”

    “坚信!”

    “那么,请回头看一下!”

    木一名和吴亚卓一起回头,好像身后确有人影,但什么也没看见。“你听到脚步声了吗?”吴亚卓悄声问,“我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没有,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儿。”

    “别闹了,我们还是别说话,”吴亚卓松开了木一名的背包带,她向木一名凑紧了身体,说,“我们赶紧赶路,这个松涛,真是幽静得令人害怕。”

    “好,赶路,不说话。说话费精力,说话消耗爬山的体力。我们加快速度。”

    在经过一处宽阔笔直的岩体时,岩体上面的石刻显得更加令人激

    动。

    那段通道,不但在地面上有若隐若现的字迹——那些字迹,显然是

    经过多年风雨剥蚀和路人的践踏,几乎无法辨认文字。但在路的一侧及顶上以及另一侧的粗大石头的栏杆上,三方都集中地布满了清晰可辨的各种书法题词和诗句。

    东岭是一座尚未开发的景区。木一名和吴亚卓并不能单从这些石刻文字上,了解东岭的过去。一路上,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介绍。相反,吴亚卓更愿意把石刻当作一种古代的“涂鸦艺术”,和都市里年轻艺术家用颜料在建筑上喷涂的中英文混杂、图文并茂的涂鸦如出一辙。涂鸦山道以尽头处光洁的石壁上王士禛“几行红叶树,无数夕阳山”的诗句收笔。木一名和吴亚卓经过这里之后,开始了新的旅程。

    如同那句诗的描绘,一过山头,就是漫山遍野的红色——山民周仁勇说的那种红色树林,或者可能是另一种红色的灌丛;因为它们不但没

    有周仁勇村庄的红树林高大,相反,它们是“匍匐”在山体上,连绵

    不绝,一片通红。但同时,木一名认为这绝不是深秋才有的“红叶”,而是一种常年赏叶的红叶树,因为此时,秋日早过。红树山路让人有如在红色绸带中穿行的感受。

    木一名和吴亚卓一直闷头走着,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不说一句话。似乎一说话,就会分散对景观的体察;似乎一说话,就没有更多的力气继续前行;似乎一说话,景观就会变样。他们是憋着一口气,往山上攀爬。他们知道,将有更为绚丽的景致和故事,在等待着他们。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一片无比开阔的腹地。在尽头贴近山崖的地方,他们才知道那里是一个道观。

    木一名和吴亚卓看到道观时,涌起无数惊喜:那里,三五个穿着道袍的人,在那里显得悠然自得。他们聚集着,其中一个人倚靠在屋檐下的椅子上,休憩品茗,另有两个在下棋;两个在观看下棋。他们下的是手绘的以树枝为棋子的一种棋。同时,木一名和吴亚卓第一次听到东岭山上特有的钟声——那声音洪亮无比,余音缭绕,声波像水一样自山顶倾覆下来,飞溅至人的耳膜里和脸颊上,令人有一种激灵感。

    天色跟着钟声一下明亮起来,吴亚卓抬头看了天空的云层。它们正在上面翻滚、游弋,显得波诡云谲。

    走近道观,木一名不知道该和这些道人说点什么才好。

    当然,吴亚卓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好。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怪,人和人见面总得说点什么,光是四目相对、用眼神交流信息,是远远不够的。不但如此,木一名还认为,人有时不说话,只拿眼神打量,会生出许多误会。但是,这些似乎都不重要,因为那个休憩、下巴带胡须的道人,已经率先和木一名说话了。吴亚卓通过观察深有体会:道人似乎是比僧人更活泼,他们除了穿道袍外,在言行举止上几乎看不出和外人有何区别。

    这使得他们在穿越这座山时,少了很多禁忌。

    “二位是否要在此歇息?”留胡子的道人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来此地游玩吗?”

    “歇一歇脚吧。”木一名坐在了一条黑色长木凳上,吴亚卓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们把沉重的背包放了下来,木一名不想回答道人的问题,他说:“请问我们现在什么位置,离山顶还有多远?”

    “二位是从哪个城市而来?”道人依然揪住问题不放,“城里人对山里的环境气候不大适应,但是,如果是从发达城市来的人,稍微会好一些。”

    “桶城。”吴亚卓痛快地回答道,她说,“事实上,所有的大城市都差不多,或许桶城有桶城的特殊之处,就像东岭有东岭的特殊之处。”

    “啊,桶城,一个大城市!一个好城市!”另一个观看下棋、绾着弯弯发髻的道人,走过来加入到谈话行列,他说道,“那里高度文明化、高度物质化,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弯发髻道人不知道是针对吴亚卓的回答还是对吴亚卓本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低下声,专注地问吴亚卓:“你们怎么舍得下那里的生活?”

    “那么,你们又怎么舍得那里的生活?”吴亚卓说,“离开一个地方,并不是要放弃一个地方!”

    “我们对那里的生活没有感受,没有‘得到’和体验过,所以不存在‘舍得’一说。”胡子道人说着,已经斟好了茶,“二位请用些茶!”

    “这茶要钱吗?”

    “完全免费,”胡子道人也对吴亚卓来了兴趣,把身体转向了她,“离开一个地方不是放弃,那是什么呢?是厌倦一个地方吗?”

    “是我们对此山,有了更大的兴趣!”木一名呷了一口茶,“这是什

    么茶,味道真不错。未品山,先品茶,感觉真是好!”

    胡子道人说:“这是东岭山土生土长的绿茶,是免费的,不过二位如有意,也可以表示些功德,里面道观有功德箱。”

    “你们,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

    “不一定了,每个人不一样,三年五年不等,就像到达这里的任何人一样,停留的时间并不相同。”

    “一般的旅行者,停留多久适宜?”

    “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只是误打误撞,不是真正旅行,他们一般停留三五天。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如何?”

    “我们想在这里呆一个月!”

    “一个月?”另一个观棋的道人也踱步过来,“时间不短呐,这么久,你们想做什么呢?”

    吴亚卓说:“我们想好好体验这里的生活。”

    木一名也非常开心地说:“我们要在这里结婚、生孩子,我们想和你们一起生活。”他拍拍背包,“各位前辈,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吧?我叫木一名,请多帮助!”

    吴亚卓也赶紧叩首:“我叫吴亚卓。”

    道人们哈哈大笑,暗暗折服木一名和吴亚卓这两位桶城来的人。

    通过道人们介绍得知,东岭盛行道教,创始人为灵长道长。山上现有六位道人:留胡子的道人名叫“浮屠明”,歪发髻的叫“陶禹”,另外三个分别叫韩优、管格、郭璞。道观里还有未露面的当家,叫东方乌青,以及还有在后山独自修行的女道姑戴玉。

    “那么,哪位仙家能为我们介绍一下东岭最基本的地形和注意事项呢?”木一名说,“初来乍到,我们对东岭非常陌生,有劳前辈们指

    点。”

    “地者,万物之本源,诸生之根菀,”胡子道人浮屠明指着远处的

    山影,显得很有学问,像一位真正的隐者,他说,“东岭,真龙落脉,顿成星体,面开肩展,挺胸突背。山之行度,起伏转折,变化多端,宛如隐龙,藏风聚气。这是一座自由和智慧的山,蕴含着绝对的真诚和自由,更是我们长期奉行的准则啊。”

    “住在这座山上有危险吗?”吴亚卓说。“我们对这座山也尚未完全了解,上面有悬崖绝壁,毒虫猛兽。”

    郭璞说,“生活和行走在山上,需要和环境、植物、动物,和谐共生,互敬自重,当然这需要智慧。这座道观,只是半山腰上的一块开阔地,要走到山顶即便选择正确的路线,也要一天半的时间。”

    歪发髻的陶禹说:“我们不晓得这座山到底有多少的秘密,我们只是修行在此啊,我们倚重这里的环境而已。在山的南面,向阳的地方,有一块土地,我们在那里种菜,饲养。另外,在道观里还有一间偏房,如不嫌弃,可以供二位住宿。那是多年前一位已经下山的同门的居所。他下山云游,四海逍遥啊,他的住所暂时住一下,没得问题。”

    木一名和吴亚卓听了高兴万分。但是,木一名说:“我们先爬山赶路,饱览山色,等到了山顶,再下来小住。一路上,我们备足了相关物品,简单生活需求,还能够应付。”

    于是,木一名和吴亚卓同众道人告别。浮屠明要同往送行,一直攀爬到道观东麓之尽头。

    这里地形突然变高,原来大家喝茶的地方,现在望回去,已经小得看不清楚。山岩低处,茂林叠翠,寂静森黑,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

    木一名和吴亚卓停止脚步,扭头与送行的浮屠明握手道别。

    “这座山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二位也准备得比较充足,贫道就不

    再做过多交代。但是,如果迷路,二位要尽量向向阳的地方走;看见泉水溪流,顺着水流的方向走;或者干脆坚持走到山顶,那里有一个洞穴,住着一位也是从城里来的女知客,兴许你们还能同路。晚上,你们如果露宿山野,要多加小心虫害。希望你们平安,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你们——来自桶城的年轻人!”

    浮屠明说完就往回走。他一个人走时,比刚才三个人一起走的速度要快得多。木一名和吴亚卓转身,准备和浮屠明挥手致意时,他已经不见了。

    他就真的像仙人一般,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驾着祥云跑了。

    木一名和吴亚卓齐声道:真神呐,宝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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