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发短信-事实上,高真宇第二天并没有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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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高真宇第二天并没有出发。

    这个世界总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一切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顺利。高真宇突然觉得这次旅行非比寻常,加之他以前过于“消极”地对待生活,现在,他对生活突然涌现出了许多新的发现。可能就是这种新的发现,让他决定前去旅行的步调慢了下来。

    在第二天早上,高真宇提着旅行包刚准备出门,就听到院子外面的大铁门,有人在嘣嘣地敲。

    他的房子是一个二层高的自建型民房楼,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一共租住着好几户做生意的人家。楼房共用着一个大院门,早晚都插上门锁的。生意人早出晚归,现在遇到有人敲门,高真宇住底层,自然只得他出去查看情况了。高真宇把准备出发旅行的背包,撂在门口边的椅子上,出去看谁在敲门。

    门口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满身油垢,举着一只广口的搪瓷缸子,不消说那是一位乞讨者。

    老头看见高真宇之后,立即停止了敲门,不住地向高真宇作揖。

    高真宇刚想转身回去,告诫自己不要理会这些乞讨者——在桶城,这样乞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据说有很多是有组织有计谋的团伙作业呢——但是此时,老年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年轻人,可怜可怜我吧!”

    尽管是很普通的话,但是还是把高真宇给镇住了。

    因为老头儿说的是一口纯正的马城方言,就是高真宇他们老家的那种话。鼻音很重,倒数第二个字节的音也普遍偏重。“年轻人,可怜可怜我吧!”高真宇将近有十年没有回家乡了,因为这乡音,他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他本是一个不想家的孩子,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很少思念过家乡,因为,他在那里并未有过多少美好的回忆。但是此刻,一个马城口音、可怜的老头的出现,让高真宇一下想到了爷爷——这么多年,爷爷他还好吗,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他的思乡之情一下转嫁到了老头儿身上。

    高真宇重新走到院门,走到乞讨老者的跟前。他问:“老人家,你有什么难处?”老人确实是马城人,他说他是乘火车刚到桶城,要在桶城转车,去临城的温清看儿子,但是在下火车时,他的钱包被人偷了。高真宇一下无比同情起老人来,着急地问他:“你有你儿子的地址和电话没?还能联系得到他吗?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呀!”老头说,电话抄在一张纸条上,和钱包一起丢了,但是他记得去温清的路,他去过儿子家好几回,完全能够找得到住址。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高真宇焦急地问。“其实去温清要不了多少钱,长途车十七元,我也找得着车站,”

    老人体力像是很不好,哆哆嗦嗦地说,“我想直接去汽车站坐去温清的车,把话给司机说明,他们会同意我坐车,”老人突然哭了起来,“小兄弟,我两天没吃东西了,你给我点吃的吧……”

    高真宇二话没说,把老人让进了屋子。

    就是在这一刹那,高真宇决定推迟一天去旅行。

    高真宇从背包里把准备旅行的食品全部打开,扶老人到桌子边坐

    着,叫他等着,然后给他打来热水,让他洗脸洗手。他先给老人一盒酸奶喝着,把一盒饼干和蛋糕放在他手边。然后,高真宇亲自为他煮了“第十六种方便面”。

    待老人吃饱喝足之后,高真宇给了他五十元钱车费。

    老人感激涕零,老泪纵横,他说,他是有手有脚的人,迫不得已才乞讨的。之前,他向好几个人乞讨求助,年轻人一见他,捂着鼻子就跑。

    “这个世界,像你这样的好人难找呀!”老人感叹说,“其实,这不能怪人家不帮忙,非亲非故,知人不知面,谁愿意相信你老头儿不是骗子呢?”

    高真宇让老人不要说这些了,让他休息一会赶紧回家吧,家里人一定着急着呢。但是,老人执意要把多余的钱还给高真宇。

    他说:“青年人,你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的,你给我二十块钱路费就够了。到了温清,我一定和儿子亲自来还钱,来拜谢你!”

    高真宇突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人总在一些细微处扞卫着自己的尊严,他定是要以此显出和真正的乞讨者之间的区别。于是,高真宇尊重老人的想法,只给了他二十元的车费钱。同时,高真宇告诉老人,帮他是因为他们是老乡。

    “我只是帮帮马城老乡,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请老人家不要过于感激。”

    但是,高真宇送走老人之后心里却一直不好受。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一样,他认为自己确实“并不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相反,他感到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因为这么多年,他没有回过一次老家,没有打过一次电话,没有给父母写过一封信。

    他的父母现在还好吗?爷爷还好吗?他们此刻一定在挂念他!

    高真宇心里突然歉疚万分,觉得一个对父母、对长辈都不挂念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呢?他突然觉得现在、在即将出发去旅行之前,他应该立刻做出一些有效的事情,来弥补过去的不孝。

    高真宇首先想到应该立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但是十年了,他根本不知道家里到底有没有电话,即便有电话,也完全不知道电话号码。高真宇最后决定,他必须在今天给家里写一封信。

    他决定立刻寄两张照片回家,证明他并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人。

    于是,高真宇在家里兴致勃勃地换了自认不错的衣服,去了离家最近的快照店。他叫快照店的工作人员在店里拍了一张很生活化的照片,再在店外的街道上以高楼和身后一辆红色的POLO汽车为背景,拍了一张更气派的照片。一共拍了两张数码照片,快照店用相纸很快“冲印”了出来。

    高真宇高兴极了,立刻拿着照片去了邮局。

    他伏在邮局的柜台上,在一张照片的背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上:

    敬爱的爸爸、妈妈、爷爷,真宇想念你们!

    我在桶城生活得很好,今年春节一定回来!

    写完之后,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不忘在另一张照片的背面,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高真宇小心地把照片装进信封,丢进邮筒。丢进邮筒之后,他的心情一下就开朗了起来。他兴高采烈,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高真宇又突然想起了胖姑娘。他觉得出发前必须联系一下她,但是,胖姑娘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那种无法接通,就像有灵异的力量,要阻截他与胖姑娘之间的信号一般。

    最后高真宇想:“或许他和胖姑娘之间,此为最好的结局,为什么还要联系她呢?为什么要增加彼此间的坏情绪呢?”

    但是,高真宇认为他和胖姑娘的结束,这样实在是过于简单。

    所以,他还是给胖姑娘艰难地发了一个不需要她回复的短信:“明日中午我去水水水旅行,尚不知归期,愿你在桶城平安快乐。”

    然后,高真宇趁着夜色去逛街购物,在夜色中打量行将离开的桶城,以旁观者的眼光审视自己与城市的关系——这么多年,他仍处在它的边缘,他对它无关痛痒,它对他意义重大——带着距离感地欣赏桶城,让高真宇有了些许离别时的忧伤。在桶城匆匆地来匆匆地离,没有人送行和关心,同时他觉得这一次旅行,更加势在必行。

    他本想购买一些在水水水能够用得着的物品,但是却不能清楚从未去过的地方究竟需要什么,最后,他和往常一样,在超市里买了很多很多的食物,特别多的食物,多得他必须把装食物的口袋托肩上才能行走。

    高真宇想以丰盛的食物,在火车上度过一段不错的时光,至少,可以在路上大饱口福忘记孤单。

    他托着塑料袋,气宇轩昂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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