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英一口回绝了，那不行，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美英这话一出口，赵小超就知道美英的意思是让老太太出钱。老太太应该是有些积蓄的，几万元钱是应该拿得出来的。
赵小超没奈何把这意思对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一声冷笑，她不是不让我亲她儿子么，怎么找我来了？一万元钱我有，可那是我留着养老的，一个子儿你们也别想！
赵小超两头受气，一听老太太这样说，气呼呼地往外走。老太太又在身后叫住了他，你个没出息的，非得娶这个乡下女人，这下子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吧？你去告诉她，看在我孙子的面子上，我出一半钱，余下的你们想办法，而且就这一回，下回再也不要想找我老太太要半分钱了。
美英最后找到了美满，借了五千元钱，总算把儿子送到了市直实验幼儿园。这事虽办成了，美英却有了新的心事，儿子以后还要念小学念初中念高中念大学，这一路念下来，都要好学校，那得多少钱啊，自己不上班不攒点钱还是不行的。
美英开始留心着报纸上的各种招聘广告，但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她不想再去工厂或是超市上班，那些地方工作时间都太长，她就没时间管儿子了，不能和儿子整天在一起了，那是万万不行的。有一天，美英忽然发现宿舍楼下贴出了一则启事，说是学校女生公寓要招管理员，优先照顾教师家属和亲属。美英觉得这事倒是很好，他们家的住处就在学校宿舍区里，离学生公寓只隔着一排房子，上下班路近，随时可以照管到儿子，另外，公寓管理员的工作也较轻松。美英又去学校总务处打听了一下，工资收入竟然也还不低，美英就要报名。总务处的人问了她的情况，皱皱眉头说，那你本人还不能报名，必须要你婆婆本人来替你报名，因为她是老教师才有资格。
美英一听，就呆住了。
想了一晚上，美英早上起来就痛痛快快地对老太太喊了声妈，然后就准备揽下以前赵小超做的事，诸如捶腿呀捏背呀揉腰呀。可是老太太像遇见了强盗似的，赶紧躲到一边去，老太太不看美英，照旧一早晃晃悠悠地去公园，和别的老人聊聊天，吃碗老侯馄饨才回来。
美英改变了策略，她把儿子从幼儿园接回来后，让儿子围着老太太，儿子开始还有些怯怯的，不敢亲近，后来见美英鼓励着他，他的胆子就大起来，缠着老太太讲故事，唱儿歌。老太太也就不推辞，搜肠刮肚，讲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唱着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惹得虎虎不时咯咯地笑。美英的家里，一时出现了少有的和谐的景象。在厨房里忙碌的美英，尽管心里不舒服，担心老太太俘虏了儿子虎虎，但她想，这只是暂时麻痹一下敌军，只要迅速解决了问题，到时纠正还是来得及的。
在快到报名截止前的一天傍晚，趁着赵小超、老太太在客厅里逗着虎虎玩，一屋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美英抛出了那个女生公寓管理员的事。她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了。她笑得有点止不住。我跟你说，她坐在沙发上，像一只猫看着一只被捕获的老鼠，你那点小九九以为我不知道？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我告诉你，你以为那是好差事，我可不以为是好事，我不会去丢人现眼的，带着你去求那样一个好差事！
美英只看见老太太的嘴巴一张一合，她甚至没听见老太太后来都说了些什么。她回头看看儿子，儿子站在地上，地板上忽然现出了一滩色泽可疑的水，尿尿，尿尿，儿子指着那滩水说。原来儿子尿到了身上了。
美英忽然扭头拎起儿子，一个背摔，将儿子按在椅子上，狠狠地扇着他的屁股，啪，啪，啪，让你尿，让你尿，让你尿。
她打累了，又让儿子跪在椅子前，不准起来，不准喝水，不准哭。
老太太脸色乌黑神情痛苦。赵小超想上前抱起儿子，可是一看美英的样子，只好长叹了一口气，他晚上还要上晚班，他只好吃完了饭，临走时对美英说，孩子么，哪有那么好？让他起来吧？
美英吼道，他敢！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准起来！
赵小超走了。老太太跺跺脚也进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美英和她的罗城儿子。儿子哭累了，又尿了，尿在了身上，那滩水流的范围更大了。美英抑制不住恼怒，她上前去抓住儿子，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她边打，边喊，边哭。儿子先开始也哭着，慢慢地，儿子不哭了，好像睡着了。
美英抱着儿子，房间里没开灯，但罗城的夜，屋里不点灯也是有光亮的，光线暧昧地从窗外射进来，屋子里好像是一部黑白电影。美英紧紧搂着儿子，她两手冰凉，她想从儿子身上取暖，不知道过了多久，美英从一场梦中醒来，她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怎么爬也爬不上来，那些冰从她的双手向周身蔓延，很快就要将她冻成冰人了，她就在这时醒来了。
她双手真的冰凉，再摸摸怀里的儿子，儿子一脸平静，一身冰凉，凉透了。
（责编：朱传辉电子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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