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黔森短篇小说选-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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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子开花李子结,

    麻子婆娘惹不得。

    这两句童谣说的是桃花开了的时候,李子就已经结果了,这时候呢,麻子婆娘脸上的麻点儿就开始隐隐发痒了,痒得哟麻子婆娘心里发慌,谁也不敢招惹她。

    梨花的阿嫂麻姑小时候出水痘麻了脸,本来有一个好名字翠莲硬是没人叫了。未嫁前人们还忌讳着几分,不敢当面叫麻妹息,自从嫁给了梨花阿哥,那起先忌讳的几分也就荡然无存了,人们便无所顾忌地喊起了梨花嫂为麻姑。本来按乡里习惯,她嫁到田家是应该叫她田姑的,人们不这么叫她也不恼怒。

    一些晚辈小怠还追着梨花嫂唱那童谣,但梨花嫂从来未打过小息们,不像村东头那恶麻子婆娘梅姑直打得小息们满山跑,不过也只是打了东跑了西起不到效果,结果满山都是那歌谣儿。梅姑气得麻子泛紫直喘粗气,也没法奈何那些小患们。每年春天里桃花盛了,她就回娘家躲上十天半月的,反正家里那点薄地缺了她也荒不了春。

    梨花嫂麻姑却不这样,任小患们唱麻子谣,她不恼。小患们喊得无趣了,也就不喊了。梨花嫂不但不恼还下河边笑眯眯地洗衣服。人们说麻子有两怕,一怕家里的镜子,二怕河边的台子。那河边的水清得比镜子还明亮,所以打死梅姑,她白天也不会到河边洗衣挑水。为此梅姑男人没少打她,说,麻子婆娘你麻得怪,怪卵了,你不到河里就不是麻子婆了?你不去老子打死你,你狗日哪样都不少还多了一脸麻子,老子都不嫌多,你还嫌少呀!说着打得梅姑团团转,就是转不到河里去洗衣挑水。镜子家里可以不用,可以不照,可那河水却天天不息清清地流淌,想弄浑浊了河水她梅姑又没那本事。梅姑躲开的办法是晚上洗衣挑水还聪明地选择没有大月亮的时候。但梨花嫂却不躲,虽然一村老少都叫她麻姑。

    日子久了,村里人都说梨花嫂心善心好呵!人人都这么说,人人都这么敬重梨花嫂麻姑,当然不仅仅是她心善,主要是梨花是三个鸡村惟一考起中等师范学校又分回公鹅乡中学的本地老师。

    梨花美如花开, 白洁无瑕。按理说梨花小时候也天天在山野里跑,顶着太阳干农活儿,可那太阳硬是晒她不黑。梨花上完小学本来也该回家放牛打猪草,就等长到十八岁好嫁人了。就在那年梨花嫂嫁到了梨花家,阿嫂过了门却改变了梨花的命运。

    过了门的阿嫂是麻子,梨花并不在意,因为没过门前梨花就知道她哥要娶一个麻子婆,家里穷呀!她哥不娶麻子还能娶哪样呢?再说麻子阿嫂也是她哥赶乡场对山歌对出情意的人。其实阿嫂就是脸麻了一点,身材极好,腰细屁股大是生娃患的好料子。麻子阿嫂浑身白亮亮的两个奶子白颤颤的,梨花与嫂子下河洗澡总羡慕阿嫂那身肉,该凹的凹该凸的凸,确实叫人爱,难怪阿哥把麻子阿嫂当个宝。她想起梅姑男人虽发狠打梅姑,可两口子也还爱得紧,赶场还一起去,一路还亨几句情歌。何况她哥还从未打过阿嫂,看着哥对嫂子的好,梨花想自己以后的汉子是不是也像她阿哥。

    麻子阿嫂带了丰厚的嫁妆,阿嫂娘家在洋溪乡田坝子上的龙家寨,是鱼米之乡富得奔了小康。阿嫂知道梨花家穷供不起梨花上初中,就变卖了嫁妆供梨花上初中。梨花阿爸说她阿哥才上完小学,一个女娃息还上么子初中,认得几个字,能把钱数得清楚就行了。梨花阿嫂说阿爸梨花妹患生得好看,这么水灵做农家人可惜了,让她读书吧!将来出息了,也是我们田家的光荣。田老头终于扭不过媳妇,最后终于让梨花上了初中。梨花也给阿嫂争气,初中毕业考起了市里的民族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又分回了乡里的中学教书。

    梨花从小就认真读书,在师范也是优等学生,到中学教书一年后又考起了省里的师范大学。在她任教的中学,她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她生得漂亮美丽,人又单纯得可爱,私下被全县乡级中学评为第一美女教员。她这个美女教员称谓,不仅仅是因为她美丽,还得益于她涉世不深单纯得可爱极了。由于她的单纯闹了不少笑话,最典型的是两个。一个是她刚分到中学不久,本来她是教语文的,由于教师不足,她还加上《生理卫生》课。其实她也仅仅是从书本上获得一些浅薄的那方面知识。她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总想把课上好,但学校又穷没什么器材,她回家很不好意思地和阿嫂讨论了很久。遇到麻烦问题梨花总是找阿嫂,梨花妈生了梨花第二年就得病去世了。梨花说女的太复杂做不出来,男的好办。阿嫂找来木棍做成了一根男性生殖器。她揣着到了课堂上,当讲到男性《生理卫生》这一节时,她拿了出来。女同学们哗地一下炸了窝,全部用手蒙面,当然也有些胆大好奇的微微移动手指看那东西。她当时一看女学生这反应就急了,因为她也是纸上谈兵从未见过实物,情急之下忙说:“同学们别害怕,真的没这么大。”

    她这句“真的没有这么大”并没有安慰住女同学们,继续一片炸了窝似的喧哗。校长还以为出了大事,忙跑了过来。校长是一位年届四十的男人,问明了情况后,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那做得很像的男性生殖器说:“你怎么知道没这么大”。本来校长问明情况后,是想抢过那惹女同学哗然的东西收起来走人,却不料校长也没见过这场面,情急之下也竟然冒了一句傻话。如果就这样,也就该收场了,因为校长明白了傻话后脸一红已跑到了门口,却更不料梨花还居然冲着校长的背影答了一句说:“我阿嫂说的。”

    她这一答嘴,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笑话故事,其实这本身不是故事,这是真的。结果一些小息们没事放了学就拿着根木棍削尖了模样跑到梨花阿嫂面前说:“真的没有这么大。”一些婆娘一见梨花阿哥就说:“田阿哥,你太小。”梨花阿哥有时气不过就当着这些婆娘的面掏出裤档里的东西来说:“太小,你狗日那张嘴怕还吃不下。”

    另一个笑话是几年以后,那时她已从师范大学毕业回到了公鹅中学一年,已当上了副校长的时候。

    那次是乡里一次历史性的重要时刻。这个乡从成立以来,还从未来过省里的领导。乡长接到省里要来一群领导视察穷困山区的消息,从接到通知乡长就一直未睡好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跑东跑西不得个章法,见这么大的领导,他也是头一回。后来还是退休了的原公社书记想出了办法。这老书记可是当地德望重的人,在位了几十年,这乡里的前任几届领导,都曾虚心地请教过他,当然请教归请教,对老同志也只是客气客气,肯定不会听命于他,乡长们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方法。来这儿工作的乡长们都要拜望一下老公社书记,并不是因为他的政绩,而是因为老书记的为人,老书记在位几十年,这儿穷得叮当响,但他坚持了一个共产党人的本色,一直与乡亲们战斗在一起,吃苦在一起,从不贪污受贿。

    不过那时候也没什么可贪污的。说这句话的人当然不是现任乡领导,要不现任领导就太没水平了。这人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说如果老书记到今天就会腐败。因而这人既不讨好老书记,也不讨好现任领导。这人当然是老书记当年的副手,他说这话的起因是因为每当人们称赞老书记时,总忘了加上“及其副手某某某”。老书记因而也从来不谈到副手。现任领导倒是常谈起,那是他语重心长地讲给副手们听:“同志们啦,我们这一届班子要团结呀!你们看看老书记的副手,人都老了,台也下了,还在争名分,共产党员嘛,为人民服务嘛,个人哪能斤斤计较呢,我们得切记切记历史的教训呵!”

    老书记的办法也是现任乡领导班子讨论下的决心,乡长一咬牙从并不富裕的乡财政里拿出了几百元,买了很多黄黄绿绿红红紫紫的彩纸,让乡里的小学生、中学生每人做一个花环。学生们挥舞着彩花环练习了几天,喊的口号很好记,就一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关于喊什么口号,还专门开了会,当然公社书记当年的那些口号是绝对不行的,可乡长急了半天也想不出适合的口号,最后还是去年才分来的大学生也是乡长的秘书建议说:“我看别搞复杂了,搞复杂了反而多事。不如简单一点,就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样朴实又不会喊错什么。”最后常委们一致通过。

    那天本来通知是早上十点钟到,可大家左等右等总不见来,乡长亲自指挥学生们演习了几遍,学生们的热情都快喊没有了,领导还未出现。看看快十二点了,乡长说他爬到小山头上看一看,并吩咐一切听梨花校长指挥,说梨花校长喊什么你们就喊什么,听到没有?学生们异口同声说听到了。乡长才放心走了。

    乡长爬上山头刚站定,只见前方公路上七八辆小轿车呼啸而来。乡长见状一路狂奔下山一边大喊:“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梨花见状对着学生们也喊:“来了,来了,他们来了!”这一下坏了,本来梨花是想提醒等待已久心烦了的同学们,领导来了。同学们一见车队停在了队伍的中间认为是该喊口号了,结果二百余人的学生队伍挥舞着花环,把憋了很久的声音发挥到了最高处,甚至有的学生呈歇斯底里状,只听见像炮炸了的声音“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响彻云霄。

    当然梨花最后还是急中生智地让学生们高呼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句口号,但似乎这口号并没有讨得领导们的喜欢。一个大领导模样的人,下车后并没有像大领导一样潇洒地挥挥手,相反还皱了一下眉头,看似要发怒的样子。乡长的确精明,一见不对赶快补救。本来安排是由他介绍本乡各项情况的,他非拉着梨花一起汇报,他说教育方面的问题,梨花校长最有发言权,最有发言权。县长一想也行。这样梨花就破天荒见到了省里领导。汇报终于没有变成批评会,但乡长最后还是差点被县长撤职,说他搞形式主义。

    后来乡长追问责任, 自然是追到梨花那儿,按说梨花还立了一功,至少领导们肯定了乡里抓教育抓得好。领导们临走还幽默了一句说“我们的女校长才貌双全呵!这样的人才不多不多呀!”就这样梨花的名声大了,又有才人又美,美女校长的名声迅速在县教育界传开了。

    追责任最后追到了原公社书记那儿,不过公社书记是老同志了,乡长拿他也无法,乡长只好与公社书记各打了半斤苞谷酒,按当地的习惯一人一口喝完了事。乡长说:“算卵了。你老人家的那一套太臭,差点让老子完蛋。”乡长说完手一挥走人。本来乡长追到责任人,是想大骂一通出气的,后来半斤苞谷烧一喝,头一昏反而清醒了,最大的责任人不就是自己么, 自己是当政的一把手呀!这一想也骂不出来了。再说人家毕竟是老领导,他“算卵了”一出口,证明他已谅解这件事。在这一带“算卵了”这个词组不是骂人的,而是一句口头语,这句话的意思与汉语词典里的“罢了”近似。乡长罢了,老书记还未罢了。他脚颤颤追着乡长渐渐去的身影喊:“娃息,你现当政不自己做主,来问老子干什么,老子当政时就这套管用。唉!算卵了。”喊完,老书记一手抹眼睛,一手撑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转身走了。一副失去了当政领导信任的失落相。也不知他手抹的泪是风吹的呢,还是老年人习惯性泪流?老书记的确已到了风吹眼泪流、放屁屎就来的年纪。

    公鹅乡离三个鸡村沿公路有二十华里,在峡谷的南坡上。大峡谷里森林密布,而到了大峡谷的上面,却很少见到森林,虽没有光秃秃之感,但比起峡谷里那些参天大树,却是给人一种荒凉感。要说这荒凉其实也就是人的感觉,如果不进大峡谷的人来看这南坡上,却也是一派郁郁葱葱,首先是山不高,像丘陵地形。山上虽然没有参天大树,却也长满了灌木。山凹里的农田显然比大峡谷里多得多,人户也比峡谷里多得多,也富裕得多。如不走弯弯曲曲盘山而下的山路,直接从出梁子往下走,离三个鸡村也就五华里。三个鸡村坐落在大峡谷的深处,由于两边悬崖陡峭,村子就委屈地沿着山壁脚东西延伸,长长的细细的连绵了几百米,住着百十户人家,这百十户人家是出美女的地方,这大森林养人呵!

    在以前的日子,三个鸡村是默默无闻的,村民们种着小河冲积细泥滩堆成的几亩薄水田和山壁一些零星的旱地,人均田、地不到一亩。前些年女人们上山采野生香菇,男人们伐木材到公鹅乡乡场上去卖,换回一些大米、盐之类的东西,这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但不久,连这种穷日子也不能过了,木材是不准伐了,香菇也越来越少,村里的那些田地是远远养不活百十户人家的,每年得靠国家救济。穷日子过惯了,百十户人家也相安无事、平平凡凡,只有村里田家在这平凡中光荣无比,这仿佛给三个鸡村鸡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这只凤凰当然是梨花了,梨花考起民族师范,考起省师范大学,惊喜紧接着一个惊喜传回三个鸡村,每当得到这些消息,三个鸡村像过节日一样,仿佛梨花这个女状元,不仅仅是田家女患,而是三个鸡村全体人家的女患,全村光荣呵!有了梨花这只凤凰,仿佛这村到处都充满了灵气,渐渐地村民开始关注外面的世界,渐渐地他们懂得了人挪活、树挪死的道理,也明白了总不能守着几亩地等着国家救济吧!于是男人们陆续出门打工,几年后一些女人们也开始出门打工。村里留下来的劳动力是足够对付那几亩薄地的,再说这年月又来了什么科技扶贫队,帮助村里种上了新品种水稻,产量也比原来多了,再加上一些养鸡养鸭等副业, 日子已不是肚子里没油的时候了。 日子好过了,时间也就闲暇了。老人们总三五成群议论女人打工的问题,说是娃患们出门打工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横竖汉子一条,你说搞哪样就搞哪样,这女息不一样啊!他们干哪样活呢?老人们想,城里缺人手,也不会缺女劳力吧!后来一些女人们回来说只不过给饭店洗洗刷刷打扫卫生,老人们这才停止了议论,放心地晒太阳下河钓几条小鱼散心。春耕、秋收的事儿自然是媳妇们的事儿,媳妇们包揽了所有的活儿,累也累不到哪儿去,就那点田地,的确也无需多少劳力,媳妇们累在精神上,汉子们一年回来一次,媳妇们平常想男人想得慌。仅存的几个不出门打工的懒汉子乐于周旋于媳妇们当中,乐在其中更不愿出门打工了。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没有什么可说三道四的。

    日子闲得久了,总会有那样这样的事情,这很正常的,没什么特别的。但在一个夏日太阳把老人晒得心烦的时候,关于女人们出门打工让老人们不踏实的事儿,终于从公鹅乡传了过来。五华里的路程是不遥远的,只有半天全村都投人到这事儿里去了。开始传回消息说三个鸡村出名鸡,村里人听说后想不到我们三个鸡村的鸡还有人识得。看来乡长说的话是对的,走出门去与外面交流,不出去打工,谁知道我们村有这样好看的鸡呢?这话说得句句在理,三个鸡村的鸡的确好看漂亮,一个个雄壮,多为冠鲜红羽腹黑尾长,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个野鸡。有人推算三个鸡村地名也许就出自这鸡,老人们也未反对,因为他们也搞不清楚这村名的来历,反正他们一生下来听得懂人话后,就知道这村叫三个鸡村。至于为什么不叫三只鸡村,公鹅乡中学的语文教师做了权威的考证,因为这一带的人从来不用“只”字,善于用“个”字,那么鸡、鸭、狗用“个”字这个量词是符合当地民情的。语文教师把这个当成一种发现,常常挂在嘴上,一见外来人就夸海口,说他研究民俗文化,终于有一天校长忍不住了,打断了他的夸张嘴说:“你研究,你研究个卵,人家赶一乡场,什么都知道了,满乡场都是买个鸡买个猪的,还研究,吃多了你撑得慌是不是?”

    语文老师从那以后当然不再夸口,可却与校长结了怨。于是常常跑到县教育局变着花样打小报告告校长的状,虽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各种小报告多了,始终对校长不是好事,教育局的人也不可能为每一个小报告来落实,这样为后来梨花取校长而代之起了催化剂的作用,这是老校长不可能弄明白的。

    村民们正得意于村里的鸡是名鸡时,一次村长从乡派出所领回了一个鸡才粉碎了村民们的得意。由此村民才知道了原因,村长那天领着村尾杨家女患黑着脸回到村里,召集了人说:鸡是妓。这里出名鸡,不是我们村里的鸡,而是出名妓。村长鸡呀妓呀的涨红了脖子说了半天,村里人也未搞明白。村长最后急得摔碎了一个喝水的碗才消了一点点气,但还是怒气冲天。他说:“妓是什么?妓就是女人天天让人家外面人搞。”说着一把抓过杨家女息,推在人们面前说:“这就是妓,人家城里人管叫鸡,我还以为我们村的鸡真出名了呢?原来是这个烂女患,气杀人了。”

    县里抓了鸡送回乡里,乡里送回村里,村里送回杨家。杨家阿爸虽满脸羞愧,却也未打他家女息。因为杨家阿爸抽的烟和新盖的一间房全是女怠寄回来的钱,拿女患的钱嘴软。杨家阿爸的嘴软,手也就软了,还自嘲了一句软话:“反正女怠嫁出去,又不是我杨家的人。”

    杨家女息没有气死杨家阿爸,却把梨花气个半死,因为杨家女息是她的学生。

    她闻讯赶到乡政府,正赶上乡派出所所长审问杨家妹怠。

    所长坐在椅子上,先是一阵沉默,两眼死盯住杨家妹息,看得杨家妹患心里发毛后,他突然一拍面前的桌子大喝一声道:“杨英,你今天必须交代清楚,不交代清楚那是不行的。”杨家妹息一看这阵势,知道了家乡的公安比县里的厉害得多,顿时吓得花容变色。一下子昏了头根本答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所长又才说:“你是上过初中的,咋个不知羞耻,打工就好好打工嘛,咋个就干上那事了。”

    杨家妹息说:“刚开始我还不是认认真真洗盘子打扫卫生,后来……”杨家妹息停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后来,后来咋个,讲嘛。”所长非让她讲清楚不可。

    “后来,后来有一天老板说我是绿色食品,要吃我,我说我是人不是东西,他说他要吃,我不是东西他知道。我说我没被吃过,他说他的东西不大,就这么一点大。”说着杨家妹患做了一个脱裤子的动作。

    所长说,后来你就让他吃了?

    “给你多少钱?”所长又问。

    “没给。”

    “真的没给?”

    “后来老板找人来吃才给了,一次一百块。”

    “吃了多少次了?”所长一脸的怒气。杨家妹息一看所长发怒了,颤抖着声音说:“数、数、数不清楚了,反正没来红就天天吃。”

    所长还要继续往下审时,梨花在门外喊了起来。她在外面等急了。

    所长出了审问室,见副所长带着梨花在院里,就问副所长:“三个鸡村来人啦。”

    副所长说:“还没有来,这是梨花老师。”

    所长说:“哦,是梨花老师。你们学校出这样的学生,太不像话了。”说完话也不理梨花朝他办公室走。梨花和副所长跟进了所长办公室。所长说:“梨花老师,你们学校也有责任,校长来了没有?”

    梨花说:“我是校长。”

    “你是校长。”所长一脸怒气说:“那你要配合我们把学校里的色狼查出来,怎么能在课堂上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学生看。”

    “给同学看什么?”梨花一脸迷茫。

    所长奇怪地看了梨花一眼说:“就是男人的东西。”见梨花还没反应又说:“就是那撒尿的东西。”然后不由梨花反应又抢着道:“我希望校方能如实提供男教师的名单和平时表现。”

    梨花被所长一连串的话给弄昏了,好半天才说:“我们学校绝对没有这样的老师,再说杨英初中没上完,已出校门五年了。”

    所长说:“五年前你是校长么?你能肯定学校没有色狼?”

    梨花说:“肯定。”

    所长还要说什么,被副所长拉到一边去了。

    一会儿,副所长进来了,先给梨花道歉说:“梨花校长,你别生气,所长才调来一个星期,对本地不太了解。”然后走近梨花,把嘴凑近梨花耳边放小音调说:“田姐,你别理他,这小子刚来,想耍点威风,你可是我们这方的名人,他是狗眼看人低,别理他。”

    梨花看得出副所长是恨不得所长马上犯错误调走。但梨花哪是那种没水平的人,她才不参与所长与副所长的矛盾里去。她是很熟悉这个副所长的,他从一个治安民警爬到副所长这个位子,是因为他土生土长在这儿工作十几年很了解这儿,要不是他有白吃白喝的毛病可能眼下这个所长也调不进来。当然副所长从来不承认他白吃白喝的毛病。有人经常反映他的毛病,当然是所里窥视副所长位子的干警。乡长找他谈话,他说我都是吃的亲戚家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人要钱呢?我不是副所长还不是一样的吃。乡长一听也没法。就是因为副所长这人没原则的小毛病,就注定了他资格再老也只能当副的。

    梨花说“怎么会生气呢,出了这种事,学校应该配合教育嘛。”

    副所长见梨花这样说,只好做了一个鬼脸自嘲。

    不一会儿,所长进来说“梨花校长,梨花校长,久闻大名呀!”

    梨花说:“不客气,不客气。”

    所长说:“学校出了这样的人,也不怪学校,您回学校吧!您忙啊您。我们已通知了她家长,再说她早已不是您的学生了。”

    梨花说:“不行,我曾教过她,我要教育她重新做人。”

    梨花就这么一个人,认真。

    最后梨花当然没能再教育杨英,三个鸡的村长已赶来把人领了回去。

    梨花快三十了才当了校长。要说升职慢了点也不慢了,比起老校长五十了才当校长要快多了。对于这一点,三个鸡村的人们是很满意的,说梨花不到三十当校长真是大快人心事呀!可他们也有不痛快的,因为梨花快三十岁了还未结婚,这是三个鸡村风俗所不能谅解的。

    要说梨花没有爱过,是谁也不会相信,梨花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才女加美人,梨花难就难在,她低的看不上,高的又没有人愿意来这边远的山区落户。人们说:“三个鸡几代人出了一个凤凰,谁家的树枝硬,落得住这个凤凰哟。”有了这样的说法,梨花嫁给本地人的可能性不大,嫁给外地人吧!来这边的外地人工作几年都得走,谁愿意在这边远的山区待一辈子呢?来这儿工作的外地人都是来“渡金”的,一旦身上罩上了来贫困山区工作过的“光环”, 目的达到就赶快走人。以前来这儿工作的外地人,曾与梨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但最后还是都走了。他们都会对梨花产生这种感慨,那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可感慨归感慨,真要他们抛弃什么,他们还真的下不了决心,何况来到这里还轮不到他们去放牧羊。这样他们也揭示了这首歌的真谛,那就唱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的本色。最后这歌只能成为他们偶尔回忆起的一段美丽的岁月。仅仅是一个美丽而动人的理想吧!

    在离中学五百米处,有一地名叫梨花坪,这梨花坪方圆几十亩生长着一棵巨大参天的梨树。据百岁老人讲,他们小的时候就在树下玩耍,那时树怎么看也就这么高了,看来这树快二百岁了是没有太多疑问的。

    一到春天,梨树叶青花白,满枝绽放,它似白云一片洁白了这方土地。百岁老人含一早烟杆,“叭落,叭落”地抽着烟,慢条斯理地说:“这梨花开了百年,也该成仙了,这不正应在了梨花身上,梨花女息是树仙呵!”老人家说着一副可爱相。这儿的老人朴实呵!找不到赞美梨花的词,就编着故事说。你别说,这古老得掉了牙的故事放在梨花身上,再加上出自于一位老掉了牙的老人之口,再平凡的故事也就变得具有传奇性了,这传奇在人们的口中不断完善,最后成了一个美丽、动人而色彩斑斓的传奇故事。这故事又是在说一个活着的人身上,这就更加具有故事的美丽和真实。好像这一切是不争的事实。

    梨花是一只凤凰,或者是一个树仙,可以说在家乡这一方热土,人们已经把人世间最美好的词和祝愿都给了她。她三十岁了还未结婚,这对于热爱她的家乡人来讲,的确是难以谅解的。这儿的村民们就是这样朴实,他们认为这儿的凤凰居然嫁不出去,是他们的耻辱。他们就没有想这一点,不是凤凰嫁不出去,而是这儿没有栖凤的树枝。当然梨花的想法肯定与村民们的不一样,如果一样她就不可能被喻为凤凰了。

    梨花三十岁那年才真正地算是谈了一回恋爱,要说梨花还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梨花还谈得很从容,她没有让那男人进人她学校的宿舍谈,她认为在学校为人师表,要谈就上梨花坪。

    那人是青岛人,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家里条件也很好。他本人下了几年海开了公司挣了很多的钱,后来不开公司了,报名参加了“中国青年志愿者行动”来到了这儿扶贫。

    这小伙子长得高大英俊,又来自于大城市,但一点那种大城市人常见的优越感也没有。对待乡里人很好,他自己除了教书外,还常常抽空走村过寨访问,哪家孩子上不了学,他都自己拿出钱来补助。他还联系青岛的一切关系,为这儿捐款捐物。

    梨花对他一直有好感,小伙子也对梨花有好感。梨花是校长又没有谈过恋爱,当然得采取保守姿态,而小伙子是教员又谈过多次恋爱当然要采取主动。小伙子在日记中写道:“谈过几次所谓的恋爱,不能说没有动过感情,但那些感情没有一次是刻骨铭心的,而这次我是用尽了我全部的热情,我才知道什么是爱,爱不是得到,而是付出。”

    小伙子主动进攻的几个方面是:一、好好地教书,得到同学们的爱戴,因为他知道梨花是一个工作积极负责的人,搞好这一点是首要的。这样才能得到梨花的好感。二、献爱心,扶助失学儿童。因为梨花善良,他只有充分地展示他的爱心,才能激发梨花对他的好感。三、每天写一封信给梨花,表达爱慕之情。因为对于梨花这种人,用城市里那先进的,花口花嘴的一套办法是不行的,用这种古老的办法可能更好,虽然他们近在咫尺。

    最后他的进攻起到了效果。终于有一天吃了晚饭,梨花校长对他说:“李老师,我们散散步吧!”

    于是他们从学校门口出发,前往梨花坪,那时刚好是春天,梨树正叶青花白,满枝绽放。

    月亮在不知不觉中挂上了树梢,梨树林里一片银辉。雪白的梨花洁白了月亮,月亮才显得是那样的皎洁,皎洁这个词对于大学毕业的他来讲并不陌生,他陌生的是真正有着能用皎洁这个词的地方。就像我们知道很多美丽的形容词,而无法体验它。无法体验就是还没有真正地懂得它,要懂得它就不仅仅是从书上看到它,更重要的是像小伙子一样现在正亲身地体验着什么是皎洁。天人合一地体验一个美丽的形容词,这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李老师面对身边亭亭玉立的梨花、清香四溢满枝盛开的梨花和洁白无瑕铺满小径的梨花,他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澎湃的思绪在那一刹那间涌上了心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果一张嘴来了一句诗,尽管他从不写诗。这诗应该是誓言比较恰当,他说:“你长发飘动,像风帆,呵!你是我的船长。”

    李老师说完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他想我怎么这么傻,表达爱慕是这样表达的么!这他妈的太有舞台效果了,这是在演戏么,不,这是真的呀!这人就是怪,原来在城里搞爱情游戏像真的一样,现在真的爱了反而像在舞台上演戏,这不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台词,这台词他记不清是在哪本杂志上的小说里看过,他此时非常恨这本杂志和小说。

    梨花与李老师在梨花坪散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吹遍了公鹅乡和三个鸡村的每一个角落。

    最欢喜的自然是梨花阿嫂麻姑了,麻姑听到消息的那一天傍晚,搞了一桌子的菜,喊了梨花回家吃饭。梨花阿嫂很久没有见到梨花了,一是春天忙农活,梨花阿爸是干不动活了,梨花哥又在外地打工,家里那一亩六分地主要是她自己干。二是梨花是校长了,更忙了。 自从当了校长还未回家好好吃餐饭,虽然离家也就那么五华里,下一个坡上一个坡就来回了。

    梨花进门一看这么丰富的菜,忙问阿嫂说:“我哥回来了?”梨花阿嫂说:“校长阿妹,看你说的,偏要你哥回来才吃好东西?这几年生活好了,家里的田靠科技扶贫种上了新品种,够我们一家人吃了,你哥这几年在外打工修公路,一年也能挣几千块回来,国家的救济粮,我们早不领了。”

    梨花阿嫂一唠叨就没个完,梨花是知道的。阿嫂一般唠叨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之事,要么摆那家男人在外搭上了女人,要么说这家女人因男人在外打工起了歪心,偷起了汉子,或者是讲哪家牛生个患啦这家猪生几个娃了。今天怎么会唱起了乡长时常挂在嘴边的高调呢?其实要说这是调高吧,那倒也不是,这几年乡里的确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部分乡民脱了贫,一部分还进人了准小康,这可是事实。可梨花回家来,这话不应该由阿嫂来讲呀!讲这话应该是乡长的事么。阿嫂今天咋个了?原来阿嫂总是亲热地喊阿妹,咋个这次回来阿妹的前面加了校长二字。

    梨花说:“阿嫂,没事吧。”

    梨花阿嫂说:“没事、没事。”

    梨花是很感激阿嫂的,要不是阿嫂嫁给她哥卖了嫁妆供她上学,可能她现在早成了人家的婆娘和两个患的阿妈了,哪里还当得上人人都尊敬的校长。对于这个校长,梨花是很自豪的,因为她是这所中学惟一一任本地出生的校长。这所中学是这一带惟一的中学,附近两个乡的学生都在这里读书,由于是三个乡共同的中学,因而中学虽地处公鹅乡,但并不归乡里管,学校直属县教育局,校长与乡长是平级别的。以前的校长都出自另外那两个乡或是县里派来。三个鸡村的村民们对校长这么尊敬,除了对校长本身还因为它与乡长官一样大。这不连阿嫂见了她都不说那些虽烦恼却很体现亲热的话题了,都说一些场面上的话,好像见到校长就必须这样说。其实梨花很想给阿嫂说:你尽管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前梨花听得进去,现在还是听得进去。但这话到了嘴巴上,硬是没吐出音来。她想她说了也是多余的。

    梨花阿嫂看着梨花吃菜,阿爸在一旁抽早烟,叭落、叭落地吸得欢快。那旱烟杆一个多高,是用后山上老竹根做的。阿爸用了怕有几十年了吧!烟孔时常被烟垢堵塞,梨花阿嫂找了节废伞钢丝,阿爸拿来捅一捅通了又继续抽,烟杆身子被日子磨砺得油光闪亮。阿爸老了无力,他一手拿住烟嘴头,一手扶着烟杆支架,叭落、叭落地抽着烟像一张挂墙的老照片,只有那浓浓飘动的烟说明着阿爸是坐在门前的。梨花阿嫂也不催阿爸吃,她知道阿爸是饭前一袋烟,饭后一袋烟,雷都打不动。

    梨花说:“阿嫂,你吃呀!”

    梨花阿嫂一边纳布鞋底一边说:“校长阿妹,你吃你吃,你光荣了,我们家就都光荣了。这些年你给的钱阿嫂存起来了,等年底给你在屋后建一间新房,你也该成家了。”梨花阿嫂这样说就是己经把梨花当成田家男人一样看待了,梨花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招婿上门,好像梨花嫁了出去就不是田家的光荣,而是别家姓的光荣了。这似乎并不是梨花嫂个人的想法,可能梨花阿爸和一些乡亲都有这个想法。

    梨花皱了一下眉头。梨花现在学会了皱眉头。她皱眉头的样子,有点像省里那大领导下车后皱眉头的样子。 自从当了校长,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什么事儿总皱眉头,而一皱眉头,她就想起那大领导皱眉头的那瞬间,非常气派非常潇洒。她知道阿嫂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样用词,这光荣了的另一个意思她显然不知道,哪能为一句“光荣”了的话而认为不吉利呢?再说阿嫂说的光荣了,指的是她现在所取得的成绩。

    幸好她皱的那一下眉头,阿嫂并未发觉,阿嫂正沉醉在她这个阿妹取得的光荣上。梨花只皱了一下眉头就舒展了,她想与阿嫂拉拉家常,可一下又找不到从哪儿说起,一时半会她总找不到讲的,她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是不是当了校长,就真的与阿嫂有了距离,县里来人考查过她,说不定她要调到县里去,听说这次是准备选拔一个女副县长。她知道她有几个优势,一是大学毕业,二是女校长,三是少数民族。就凭这三点在这次考查中可能被列为候选人之一的,现在不是讲搭配干部么。她此时身上就揣着进省党校学习的通知,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拿出来给阿嫂看一遍。

    本来梨花是准备吃完饭就拿给阿嫂看的,如果不是梨花阿嫂说起了李老师的事。

    最后梨花决定不给嫂子看了,她经过这几年的磨炼已经成熟多了,不再像前些年幼稚了。这几年她把自己塑造得相当完美。不管是在教学上还是在组织上,她都严格的要求自己,获得了县教育系统的好评,从优秀教师到优秀校长,她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前年县里曾考虑她当乡长,她考虑了几天后放弃了,她说她是一名教师,热爱教育工作,不能胜任乡长职务。看起来她的理由很充分,组织上也未为难她,其实她心里早有数,她是没有把握当这个乡长的,这是个汉、土家、苗几个民族杂居的乡,情况复杂,虽还达不到自治乡的条件,但少数民族占了不小的比例。她是看着乡里那几个领导一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的,春耕啦,秋收啦,计划生育啦,税收啦,乡财政远远不够支付工资啦等等。她觉得还是干她的教书行当顺手。这几年乡领导苦过了,乡里的日子也好过了,她并不动心去乡里,乡长前段日子还与她开过玩笑,说梨花来乡里吧!你来当乡长,我当副的,能给女豪杰穆桂英当副手是我的光荣。听后她总是一笑了之,她想原来要去就去了,艰苦时候不去,现在好过的时候去,这不是让组织上小看自己么,乡长一句玩笑哪能当真。再说乡长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乡里几年没有正书记,这乡长当副书记兼乡长主持工作三年了,不提正他又不调正书记来。乡长急呀,心想梨花来当乡长,他就可能提正当书记了。其实这也是乡长个人的算盘,他就没想过万一梨花来乡里当书记怎么办。

    梨花没有想到与李老师才散步一次,居然就传遍了乡里。看着阿嫂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知道阿嫂是作为一个女人的角度为她高兴的,是呀,再优秀的女人毕竟是女人,都得嫁人生息过日子,这也是阿嫂作为女人的全部,她深深地理解阿嫂这样的幸福,她从阿嫂对他哥的那份情上,知道作为一个平凡的女人也是幸福的。可是阿嫂把她送上不平凡的道路,她也只有不凡,她也喜欢了不凡,当然这不凡并不能以婚姻作代价。

    梨花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她经过多年的奋斗,从一个普通的教员成了几个乡合成的一个重点中学的校长,可能不仅仅是她过硬的教学水平,更重要的是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顾不上个人生活而拼命工作的铁女人形象,以此博得了组织上的信任。她要实现的东西太多了,而她认为婚姻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失败的起点,她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真的结了婚就会影响前途么?但她分明又从她周围的环境中看出,结婚对于她来讲是不利的。

    阿嫂送她出门到了开遍映山红的山上后分手,她目送着阿嫂回家的背影下了决心,她不再与李教师散步,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总之她已下了决心。

    李老师的信当然不断地在写,虽然与她近在咫尺,可李老师再没能听到“李老师,我们散步去吧!”这句动人心魄的话。

    不久,梨花去了省委党校学习。回来后调到了县里任宣传部副部长。再不久当选为县里的副县长,分管科教文卫。

    一年后。在青岛志愿者回青岛的欢送会上。李老师见到了梨花副县长。

    梨花副县长握住李老师的手说:“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所做的贡献!贫困山区的人民将永远铭记着你们。”

    李老师看起来很不自然,因为梨花副县长握住他手的时候,旁边根本没有其他老师。他是在会上寻找了很久的机会,才迎面遇上梨花副县长的,而梨花副县长一口一个你们你们的让他很失望。

    欢送会是开过了。但李老师却不走了。这个决定让同来的教师大吃一惊,尽管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但谁也没有阻止他的决定。

    李老师回到了公鹅中学。不久当了副校长,至今未婚。

    多情是出诗的人,李老师写了很多的诗,不过梨花看不到。

    一年后省报发表了一首李老师写的诗,诗名叫《这是那夜月的错》 :

    一起走过

    我们没能携手

    这是那夜月的错

    梨树,叶青花白

    静静地绽放

    梨花白的清香呵

    正从你身上溢出

    如手指顶在我的腰上

    别动

    我乖乖地举起双手

    你的笑

    一抹娇红

    写上你的脸庞

    钻进我的心房

    这世界不能宽容

    这是那夜月的错

    那夜后

    我热爱梨花

    热爱梨花的白

    热爱梨花白的清香

    每当月圆

    银光照耀

    梨树叶青花白时

    我总会屹立在

    那条依旧铺满梨花的小径上

    这时,总是月满枝头

    传送花开的声音

    依依月意随微风

    暗涌,却是残香无迹

    是你呵,是你

    带走了梨花白的清香

    这首诗,梨花当然是看到了。也只有她看得懂,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她还是打电话给公鹅乡中学的副校长李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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