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前任2-你居然说,爱心是虚的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事情发生很久之后,萧飞一直试图回忆那天的细节,奇怪的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很多年了,她都记得高三夏天在台球厅的那场恶战,记得每一句叫骂每一处伤痕,却想不起来咖啡馆的这次偷袭。发生得太突然是一个原因,她想,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完全放弃思考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哪怕有人砸场子抢劫咖啡馆她都不在意,她只关心董宁有没有受重伤。这是一种本能,肉麻点说,是一种叫作爱的本能,如果丧失这种本能,她宁可不曾为人。

    后来李超超告诉她,那个醉汉调回头来不知道从哪儿抄来一把扳手,趁董宁不备给了他一扳手。董宁一下子就昏倒了,萧飞疯了似的冲那个醉汉扑过去嘴里还大声叫着“我杀了你”,连打带踹把那个人推倒在地。李超超吸取了教训,马上跑去酒吧找刘老大,还打了110。刘老大带人拉起萧飞,110的人随后赶到,带走了那个醉汉。好在董宁只是被打蒙了,昏迷了一下,很快就醒了过来。李超超已经拨打了120,萧飞硬把他塞进了急救车。

    “董宁,你认识我吗?”萧飞紧紧攥着董宁的手。

    “你是萧飞呀。你以为我被打傻了?”

    “别贫嘴。那你是谁?”

    “瞧你这问题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脑袋被敲了!”

    “你好好回答问题!”萧飞也发觉自己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但实在太害怕了,想扒开他的头发看伤口,又怕弄疼他,更怕不小心加重伤情。急救车上的医生帮他清理伤口,她奓着胆子看了一眼,血流了很多,伤口外翻,翻开的皮肉像一双大红唇,太吓人。倒是医生比较体贴,隔着大口罩冷静地说:“不用害怕,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们一天得处理十个八个,哪个都比这个严重。刚才,就他躺的这儿,”医生的手拍了拍董宁身下的简易床,“腿断了一条,肋骨断了三根。我看他呀,都不用上医院。”医生说的是大实话,萧飞却更紧张了,小声嘀咕着:“他伤的不是大腿不是肋骨,是脑袋,看见的伤是小,里面看不见的伤才是大。”

    医生笑了:“这小姑娘还真细心,得,算我没说,你说得对,去医院拍片子是正经事。”

    “还拍片子?别瞎耽误工夫了吧,我现在都能上场踢球信不信?”董宁从小就烦去医院,听医生这么说就急了,忘了医生正在帮他清理伤口,挣扎着就要下车,一下子碰到了伤处,“嗷”地叫唤一声。

    “老实点儿!”这回轮到医生严肃,“伤倒是不重,不过你也不能不当回事儿,该缝针缝针该上药上药。”医生一边说一边开始打麻药,“这么帅一小伙子也就别顾忌形象了,伤口旁边的一圈头发我给你剃了啊,老老实实顶几天纱布,等伤好了去找个什么造型师给你弄个好看的发型!”

    这话要是放别人身上萧飞非笑出声不可,但此时此刻,看着麻醉药的大针头硬是往董宁头皮上扎,董宁虽然拼命忍着可是眉毛还是牵到了一起,萧飞的心都要碎了。

    董宁一边缝针还一边跟医生臭贫:“我打小儿就皮实,没怎么进过医院,小时候淘气打架受点小伤抹点儿唾沫就好,这回居然在脑袋上缝针,人生还真是一下子丰富了。”

    医生也是爱逗,顺着他的话说:“有这话就行,可得记着是我帮你丰富了人生。”

    萧飞完全笑不出来,董宁是第一次脑袋缝针,但缝针可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七岁吧,萧飞学骑自行车,董宁学得早,学会了教她,小师傅似的像模像样。那会儿家里穷,很少有儿童自行车,小孩子学骑车都是用成年人的自行车,女孩骑“二六”,男孩直接就“大二八”,够不着车座就卡在车梁下面骑,又滑稽又危险。当时萧飞骑的是爸爸留下的旧二八车,她又个子小,两只手把着车把两只脚蹬车,一晃一晃的总是要倒的样子。董宁就在一旁给她鼓劲儿,跟着她一路小跑。就在萧飞觉得马上就要学会了的时候,车轱辘压过一个小石子儿,连车带人都倒在了一边。董宁这个傻孩子,自己完全能跑开的,却异想天开地想要学电视剧那样冲上去推开萧飞。结果就是萧飞和车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那会儿是暑假,天正热,孩子都穿小背心小短裤,董宁也不例外。二八车的车闸是电镀的,边缘非常锋利,就像刀切西瓜一样哧啦一下划开了董宁光溜溜的小腿,也是皮开肉绽如同一张血糊糊的大嘴。那个夏天,萧飞怕极了红色,一闭眼就是董宁血淋淋的小腿。而董宁丝毫不在意,还把缝针的经历到处跟同学炫耀。“有过伤疤就算男人了。”很多人被他的歪理折服,羡慕他的阅历丰富。

    伤口处理好,已经到了医院。

    急诊医生给董宁开了单子让他去拍片子,他不想去,萧飞硬要他去,两个人正在大厅争论,突然听见有人喊萧飞的名字。循声一看,居然是戴安和马天越。戴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马天越,两个人气色都不错,尤其戴安,打扮得漂漂亮亮神采奕奕,若不是马天越被纱布缠着,这两个人简直像在逛商场,哪里是刚刚做完大手术的病人及其“家属”。

    “萧飞,你不好好在店里上班,过来看老板?”

    直到戴安问出这句话,萧飞的脑袋里才有了“董宁”之外的事情。糟了,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一门心思只关注董宁的安危,完全把咖啡馆给忘了。要怎么跟老板解释,醉汉闹事,险些闹出人命,流了血还报了警?

    倒是董宁嘴快,直截了当回答戴安:“你就是萧飞的老板吧,我是萧飞的发小儿,我叫董宁。今天你家咖啡馆有俩人闹事,我跟他们打架了,但是是在店外面打的,没伤到店里一个杯子。可能有点负面影响,但都是为了维护咖啡馆的利益,萧飞也是豁出去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店里好。你可别批评她。”

    戴安笑吟吟地看了看董宁,不接话,反问萧飞:“这就是你那个……嗯?”眉毛扬了扬算是提醒,“名牌头盔?”

    萧飞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当初真是脑袋进了猪油,干吗把戴安当“闺蜜”跟她讲这些,还把头盔的事拿出来说,那可是她精心准备的秘密礼物。

    “马总,戴总,我先承认错误,今天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喝醉酒了闹事,我一时冲动跟他们发脾气把他们惹急了。这位是董宁,是我的好朋友,刚巧在店里,怕我在两个醉汉跟前吃亏就跟他们动了手。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我认罚,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不过,”萧飞手里紧紧攥着医生给董宁开的CT(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单子,“这哥们儿脑袋被人敲了,我得赶紧带他去拍片子,忙完他这边,你们再处置我行不行?”

    戴安没说话,倒是低下头拍拍马天越的肩膀说:“我说什么来着?记得,你输我一顿火锅!”然后坏笑着冲萧飞说:“别怕,赶紧带董宁去拍片子,不严重最好,有情况的话打我电话,我帮你们想办法。”然后转向董宁,说:“小伙子,干得漂亮,医药费我全部报销,让萧飞把我电话告诉你,以后有事儿就说话。我喜欢你!”

    萧飞如蒙大赦,高兴地说了句“谢谢戴总”,然后挽着董宁的袖子连拉带拽把他拖向CT室。董宁好奇,不停地问:“这姐们儿谁呀?又美又酷!相见恨晚呀。”萧飞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就像戴安能保佑董宁平安无事似的。

    看着董宁和萧飞的背影,一直沉默的马天越说话了:“合着我店里出了这么大事儿,都见血了,警察都招来了,我一点意见都没机会发表,你就大赦天下了?”

    “你还想发表什么意见?”戴安把他推到电梯口。

    马天越没急着答话。他总是这样,插科打诨的时候话一句赶一句快得很,真要发表意见了,一定会斟酌再三,话题越严肃,沉默的时间越长。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戴安曾以为这是好习惯,因为太快说出口的话可能不假思索,容易被情绪左右夹枪带棒伤了人;可是时间久了,戴安开始有窒息感,因为往往这段沉默带来的是相反的意见,甚至是很不中听的意见,而她最不喜欢这样的意见从心爱的人口中说出来,这太容易让人心凉。

    电梯打开,人陆续出来,进去的只有他们两个。平时都是戴安按楼层按钮,这次马天越自己用力抬了一下手,按下了病房楼层。戴安心里咯噔一下,细小的变化让人敏感,她的爷爷当过不小的领导,最擅长用这样的小动作给下属施加压力,戴安懂的。

    电梯中间停了几次,陆续上了几个人,马天越和戴安都没有说话。敌不动吾不动,这是起码的心理战术。直到出了电梯,戴安终究先败下阵来,开口说:“你的意见呢?酝酿好了没?”

    马天越没有急着回答,自己驱动轮椅回了病房,门关上之后才缓缓说:“我觉得至少应该参考一下李超超的描述。”

    戴安嗤的一声笑,说:“那个小马屁精没安好心。”

    原来,早在萧飞跟随董宁上急救车之后的第一时间,李超超就给马天越打了电话汇报情况。当时戴安正陪马天越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两个人心情都不错,计划着等马天越伤愈出院之后一起投资正儿八经地做点生意。戴安总说:“跟你这种不识货的大老粗谈爱情根本没用,我必须用生意把你拴住,让你意识到没我这个贤内助根本不行。”马天越总是笑说:“你这点儿花花肠子这么早就抖搂出来,也不怕马叔叔我见招拆招!”

    李超超的电话就在这样的时候打过来。马天越右臂受了伤,拿手机不方便,再说戴安不是外人,咖啡馆的事情他从不避讳她,接电话就直接用了免提。

    “马总,”李超超的语气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店里出大事儿了。萧飞跟客人吵架,她的朋友还跟客人打起来了,警察来了把打架的人带走了。”

    “什么?”马天越顿时急了,“哪个萧飞这么大胆子?是那个做兼职的吗?”

    “嗯,是她。不过不是她引起的。有两个客人喝醉了,萧飞想把他们赶出去,后来就吵起来了,还动了手。”

    “情况严重吗?咖啡馆被砸了没有?”

    “没有没有,店里一点损伤都没有,我一直在守着。他们在外面打架,起初被隔壁的刘老大拉开了。后来那两个人不服气,又返回头来报复,把萧飞的朋友打了。”

    “哦,人伤得厉害吗?”

    “把头打破了。叫了120,萧飞陪他去医院了。”

    “警察怎么说?店里生意怎么样?”

    “警察把那两个打人的抓走了。店里生意没影响,现在已经正常营业了。”

    “我知道了,超超,你好好看店,我问问派出所那边情况怎么样。”

    马天越挂了电话,赶紧打给派出所的朋友,问了问相关情况,知道问题不大,才放下心来。戴安安慰他道:“这不算个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马天越嗯了一声,继续在手机里翻找电话号码。

    “话说回来,李超超这么小题大做,是急着洗白自己啊,还有邀功的嫌疑。我跟你赌一顿火锅,这事儿错不在萧飞。”

    马天越没接话,给隔壁酒吧的刘老大打了个电话,感谢他出手相助,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挂了电话,马天越已经完全没了晒太阳的兴致,要回病房,这才在大厅巧遇萧飞和董宁。

    “戴安,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萧飞这小姑娘,我也挺喜欢,虽然是兼职吧,但是很勤快,很聪明,又有一技之长。但是你不能偏袒她。”

    “我偏袒了吗?”

    “还不够偏袒吗?事实很清楚了,店里有了突发状况,作为服务生,就应该以‘服务’为主,客人再怎么混蛋那也是客人,把人赶出去,不激化矛盾才怪。”

    “马天越,你是脑袋撞出毛病了吧,都什么年头了你还用‘下跪理论’给员工洗脑?咖啡馆这种地方就应该门户干净,什么渣滓都泡在里面那是澡堂子不是咖啡馆。事实很清楚了,有两个醉鬼到你的店里闹事,你有萧飞这么好的员工,知道维护店里的利益,敢把不守规矩的人往外轰,你应该高兴,怎么反倒说她不对?”

    “客人永远是对的。只有服务的方式不对。”

    “你算了,就你这理念还想开店,难怪你以前的火锅店会关门大吉。”戴安是随口一说,不过说出来就后悔了。确实,马天越在开咖啡馆之前经营过一家火锅店,那是他第一次涉足餐饮行业,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开了不到一年就停业了,几乎赔光了所有积蓄。这算得上是马天越的一次人生滑铁卢,他很不愿提起。当然了,有时两个人心情好了互相揶揄开玩笑,提两句是没问题的,可现在正闹分歧,戴安旧事重提,一下子捅了马天越的痛处。

    “没错,我的店关门大吉了,不过这也是我的经验教训。这里是中国,讲的是人情世故,是礼尚往来,不是你的巴黎左岸,遍地都是矫情的艺术家。在那边儿你可以不接待不喜欢的客人,在这边儿只能‘来的都是客’。”

    “好吧,”戴安叹了口气,“你跟我讲人情世故,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对你的员工有人情世故吗?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你关心过你的员工萧飞吗?你对她讲过人情吗?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式服务客人,她都是在维护你的咖啡馆的利益吧?那么你呢,作为老板,你有没有维护她的利益?那个李超超的电话一来,你最关心的是什么?是店。你只关心店被砸了没有,生意还能不能做。你不关心那个小姑娘有没有被流氓伤到,她的朋友有没有受伤。即便刚才你已经看到了那个男孩儿脑袋兜着纱布,你一句问候都没有。你这样当老板就算懂人情世故了?”

    “你也说了,我是老板,我第一关心生意是必然的,是本能。”

    “你的本能里就没有爱心吗?”

    “呵呵,”马天越冷笑了一声,“那是虚的。”

    “你居然说,爱心是虚的。”

    戴安觉得心寒。他们认识多少年了,四年,还是五年?在别人眼里,她是死缠烂打“倒追”他的傻瓜。裙下之臣不计其数,偏偏对这个离过婚、破过产的“二手货”念念不忘。只有戴安清楚,自己不是傻,只是尊重了“本能”。本能促使她爱上他忧郁的笑容和沧桑的经历,本能促使她对一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尴尬关系执着了这些年。快乐的日子是有的,没完没了的聊天,对某些事情一拍即合,甚至连脱口而出的话都一模一样。有时她真的相信他就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可越是这样,对“另一半”的期望值就越高,越容不得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存在分歧。如果他认为爱心这种东西是虚的,那么他会怎样看待她对他付出的感情呢?一种打发寂寞的消遣,还是一种聊胜于无的挂念?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自己瞎引申。”马天越像是看透了她,说了这样一句。有往回收的意思,但是对于之前的争议,丝毫没有退让。

    “我不是敏感多思的人,要不然早被你折磨疯了。”戴安长出了一口气,“我有点累了,昨晚没睡好,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哦,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现在恢复得挺好,你不用每天拴在这儿陪我,怪无聊的。出去玩玩。”

    马天越的语气是关切的,也很诚恳,但戴安不喜欢,她更喜欢“你陪我吧,我要你陪我,你不陪我我很想你”。呵呵,想什么呢,说出这种话,马天越就不是马天越了,要真遇到说这种话的“烦人精”,戴安也会一脚把他踹飞。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