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夜-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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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你疯啦?”

    梦瑶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回话,祭祀结束后典宁走过来,梦瑶迎上去,指了指还在惊愕中的媛溱对典宁说:“你要的人我找回来了,你带她走吧!”

    典宁惊诧地看着梦瑶:“靖儿?”

    梦瑶轻轻点头,用手提了提面纱挡在眼底,泪水滑落即刻沁入黑色面纱上,她转头看媛溱,示意她过来,媛溱见典宁在她身边,飞速起身一跃,消失在人群中,典宁匆忙向梦瑶道谢,飞身直追而去。

    媛溱一路疾奔,典宁紧追不舍,媛溱身轻如燕飞跃于连绵屋苑之上,典宁脚下生风紧随其后,这场景在繁荣昌达的都邑之城是难得一见的,上一次见到这场景是庄霁云带着靖儿出现在端木王府,这次却成了堂堂滇国太子追在她身后,人们又一次聚集起来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正在人们看得起劲时,横空跃出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挡在典宁面前,俊逸的脸孔让典宁一眼便认出他来:“庄霁云?”

    “别再追了,她不会见你的,她谁都不会见。”庄霁云看了看远云的媛溱,淡淡地说道。

    “为何?我要见她!”典宁拔剑直指庄霁云,眼中燃起怒火。

    “若想她好好活着就不要见她!”庄霁云一手撩起长袍,一手举剑横在典宁面前。

    典宁二话不说挥剑向他刺去,庄霁云出剑相拒,二人力量相当,拒剑之余又各自运气以内功相抗,虽是立于原处未动,但耳后风声呼呼作响,脚下不知谁家的屋顶瓦片滋喇喇崩裂开来,眼见两人就要陷下去,屋下看客们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此时,两人突然将剑向外一推,似飞花般转身齐齐落地。

    脚下半点尘土未起,挥剑之间已见身边树木花草跟着起舞,二人衣袍猎猎作响,典宁一剑带起风声骤聚,庄霁云抬手挡他,他却左右开弓以剑作画,庄霁云以行云流水应对他的势如破竹,你来我往难分胜负之时,媛溱已然到了抚仙湖,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耳边却传来乌戌的声音:“媛溱,因缘际会,无需回头,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媛溱呆呆看了一会儿这平静的湖面,半晌才回话道:“师尊,我若动情真的必死吗?”

    “普天之下唯情难破,你若用心修炼定会克制情欲,若有一日动情于人,九死一生……”乌戌的声音消失在无尽的山野湖泊之中。

    媛溱在湖畔休息了一会儿,正琢磨自己该去向何处,抚仙湖底回不去了,王府也不可能长住,更不可能真的随典宁走,思来想去似乎还是要回梦瑶那里,可是梦瑶那里会是谁在等她呢?

    “不管了!总得给自己找个住处,若我不肯,谁也带不走我!”媛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下定决心,朝大祭司府走去。

    梦瑶见到她,带几分诧异又带几分欣喜地说;“媛溱?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媛溱如同星光般的眼睛狡黠地看着她。

    还未等梦瑶回话,媛溱接着自顾自地说:“你不是要去寻找梦中那个女子吗?何时启程?带我一起去,一来可以为师尊做点事,二来也能避一避太子,怎样?”

    梦瑶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驳她,看了她一会儿,说:“这几日便出发了,你当真要去?”

    “当真!”媛溱极认真的答道。

    “靖儿!你出来!靖儿!”典宁一声石破惊天的吼声撕裂了大祭司府的平静,媛溱和梦瑶从暖阁里出来向楼下探头张望,见典宁大汗淋漓地站在庭院中央大叫着,那模样真让人哭笑不得,典宁看到媛溱,一路奔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靖儿!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我不是靖儿,你认错人了!”媛溱冷冷地看着他。

    “不管,就算你不是靖儿,也决不让你再离开!跟我回宫去!我求父王给我们赐婚!”

    “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动不动就要娶要嫁的呢?也不问两人有没有感情,就非要谈嫁娶了吗?”媛溱有些恼怒。

    典宁愣在那里,媛溱这话刺中了他的心,他沮丧地低头问道:“靖儿,你当真不喜欢我?”

    “喜欢你的人是她啊!”媛溱指了指呆站在一旁的梦瑶。

    典宁随着媛溱所指之处看过去,梦瑶一下子红了涨红了脸,娇羞地看着典宁,谁知典宁根本没有理会她,反而继续追问媛溱:“可我要的是你!”

    “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端木靖儿!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呢?”媛溱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梦瑶,梦瑶表示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地站着。

    此时,一直伏在屋顶的庄霁云飞身一跃,面含微笑地出现在大祭司府的后院闺阁里,陷入僵局的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他,典宁皱起眉头无奈地说;“怎么又是你啊!”

    媛溱看见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目如朗星的翩翩公子,瞬间觉得眼睛被莫名的光照亮,他与典宁不一样,典宁如同这盛夏的烈日,随时会灼伤别人,但他却如三四月份的春风,令人心旷神怡,她看着他,静静地、微微笑着。

    “人家都说了不钟情于你,你堂堂太子总不至于用抢的吧?”庄霁云笑着问典宁。

    “你究竟是何居心?我与靖儿的事为何要你插手?”典宁不耐烦地问。

    媛溱没有再看典宁,而是满眼含笑地看着庄霁云,典宁愤怒地拂袖而去。庄霁云回望着媛溱,目光中有思念、有煎熬、有无奈,但是他将这所有情绪都交织成一抹笑容,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要对她说,可终究只能报以浅笑。

    媛溱不懂他的笑为何如此云淡风轻却那样五味杂陈,他的眼睛那样清澈,可是眼神却溢满哀伤,媛溱的心也跟着莫名地沉了下来,柔声问道:“公子?你,认得我?”

    庄霁云如梦初醒,迅速将目光转了个方向,微笑着说道:“姑娘误会了,前些年在下只是机缘之下救过一位和姑娘十分相像的女子,方才看到姑娘,一时感慨,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媛溱“哦”了一声,纵使有话想说,此时竟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庄霁云毕恭毕敬地向梦瑶和媛溱行礼告别,而后没再多看媛溱一眼。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媛溱才缓缓坐下,虽然她心房里跳动着的是龙珠,但是她分明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自脚底向上涌起,这暖流并不灼人,甚至让她感到了久违的活着的感觉,他是谁?怎么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呢?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梦瑶是第一次看到媛溱这样,她的眼神如同自己初次见典宁,她笑着对媛溱说:“原来你钟情这样的男子。他出尘洒脱,你又灵秀动人,的确般配!”

    媛溱抬眼看她,回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那日雪霁天晴,他乘一骑白驹而来,黑色貂皮大氅配了一件绛紫色对开长褂,面色如同云间皓月,笑容胜过十里阳光,他翻身下马唤我名字,从那一日起,我便认定,此生非他不嫁。”忆起这段往事时,梦瑶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如蜜一般甜。

    “非他不嫁!你有这心思,又何必非把我推给典宁呢?虽然你是滇国大祭司,但你也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啊!难道你非要等到茂云那个小人求大王赐婚你才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媛溱好像有点明白非卿不嫁的情意是需要多大的决心了。

    “可他看不中我,总不至于强求他,既然他喜欢你,我只能把你交给他。”梦瑶长叹了一口气,心思一下子沉进了无底深渊。

    “你说你非他不嫁,可你却放不下大祭司的身段,你可有付出全力对待你这份喜欢?”

    梦瑶思忖了一会儿,良久才皱着眉摇了摇头,媛溱也跟着摇了摇头:“若是典宁真的娶了我,你当真会那样洒脱,眼看着我们做一对人前恩爱,名存实亡的夫妻,眼看着典宁痛苦一世?”

    梦瑶重重地摇头,媛溱笑着说:“既然这样,就付出全力拼一拼,若是成了,皆大欢喜,即便不成,也无愧于心。”

    “那你呢?你也会付出全力?”梦瑶终于知道媛溱不是冷酷无情,只是未到动情时。

    媛溱低眉轻笑,没有答话,“若我和你一样,我必会付出全力,可是,我不能……”想到这儿,她落寞地离开屋子,飞身进了庭院发狂似地舞剑,一直到夜暮降临。

    这夜她同样坐在屋顶,同样仰望星空,不同的是,这夜再无筚郎叨之音相伴入梦,于她而言,这注定是一个无眠夜,可是,同样无眠的还有典宁、还有庄霁云,当然,还有梦瑶。

    守在梦瑶暖阁楼下的,是永诺。月色下,他的身影被无限拉长,那是一个清风剪过柳叶的明媚春日,他经由祭祀院介绍来到大祭司府,那时他年少潦倒,为了进滇国最著名的祭祀机构,他已经付上了全部家当打通关系,混身上下只剩下那颗蚌宓。

    彼时的梦瑶刚接任大祭司不久,青涩明媚,能见她一眼简直比世上所有的黄金都珍贵。见到那样潦倒的他,她只是莞尔一笑:“去管府那里领几套衣服吧,大祭司府的人总不能失了体面。”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只这一句便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的心,只那一眼便占据了他所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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