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九点,一位年轻的“身心灵”女编辑突然来电话,在很嘈杂的背景声中问我12点以后是否有空。我怯生生地问:“您说的是明天中午12点吗?”对方气壮山河地回答,几小时以后就可以到天津,因为时间太紧,想谈谈书稿的事。这就相当于牌桌上,别人都出扑克呢,她甩出来两根黄瓜非说这是两张大王,让人觉得惊异和有趣。我从声音上揣摩着这位“身心灵”的年纪,然后还是觉得睡眠更重要,告诉她还是天亮了再见面吧。对方说:“那您就把您早餐的时间腾出来给我可以吗?”声音谦逊而有礼。我心话,我又不是巴菲特,就时间不值钱。
我平时早晨六点起床,因为跟“身心灵”有约,所以五点就醒了,又跳绳又跑步好不容易折腾到八点,再一打电话,人家关机。我想,也许是半夜跑来太累了,多睡一会儿也好,但我的回笼觉是毁了。九点半的时候,收到了“身心灵”的短信,约我十点见面,说自己刚醒,我才明白,合着是按她的早餐时间定的。我开车到她下榻的附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打电话直接给掐了,很久之后发来个短信说,出租把她放半道儿了,需要走一段路过来。
大约11点的时候,一个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头发蓬松,拎着一个大超市袋子的女士出现在我的车前,然后后背倚着车门打电话,我正琢磨着这女的也不嫌车门烫,我的电话就响了。合着是找我的!
大中午跟一个仿佛刚打床上下地的人“谈事”,感觉很奇特,她依然故我地在牌桌上出黄瓜。大概因为我总看她的装束,她说昨天到得太晚了,就去洗浴中心住了一晚上,顺便洗了澡和衣服,所以今天衣服没干,只能穿睡衣来。为了避免尴尬,我先扯了几句闲白,随便说了说现在的学生和自己上学那会儿,没承想,她在我旁边嘤嘤哭泣,我也没带纸巾,只能任她在我旁边频率非常高地用手掌把滚落的眼泪往脸外面扒拉,溅得我胳膊上都是。我发觉旁边已经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了,我只能小声问:“你怎么了?”这一问,更坏了,她哭着说自己一直是研究星座命盘的,读了大量身心灵类的书,所以,我一说我的学生时代,她立刻脑海里出现了残酷的景象,她说她由我的话语里感受到了痛苦。这事闹的,我说得那么兴高采烈的事怎么就痛苦了呢?
我后来就没接她关于星座的解读,因为要这么没边儿地说下去,我的午饭都得泡汤。我简单说了一下关于“正事”的建议,让她回去考虑。“身心灵”大中午说要坐火车回去上班,我客气地说请她吃完饭再走,反正在哪儿都要吃饭。她摆出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我一给油就到火车站了,我指着200米对面的进站口告她过马路就行。但那姑娘一身睡衣拖拉着拖鞋,愣是下了我的车打了辆出租,告诉司机:“过马路!”太有品位了。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电话响,又是那位“身心灵”,依然在嘈杂的背景中大声说:“我在北京南站呢,您把明天早餐时间留给我。”没容我回答,电话挂了。
后来我把这事跟几个朋友说,那些人一阵唏嘘说:“身心灵你都敢碰啊,你知道那些人都多不按常规出牌啊?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