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有青春年华就有如成为永垂不朽的圣人。
——哈兹里特心灵的气质
寄露沙
——[中国]石评梅
世界上是一条绳子系着的,我是紧缚在母亲绳上的一个小扣,我为母亲的绳子安全,我没有勇气去斩断而破坏一切的忍心;因之,我才感到生不愿而死不能的痛苦!
你满挟着同情心的几句话,我看了后哭了!我的泪依然还不曾流完,仍然这样汹涌,这样泛滥;我真不解为了什么这样?是我懦弱的表示吗?我是最后战死的先锋,我总算牺牲了感情让意志去杀人的女魔,我何尝真的如一般女子那么懦弱呢?
造物小儿有意弄人,使我用那极神妙奇异的心之手去杀人,同时又使我迷惘怨愤陷于自杀;朋友!幸我素量宽、大,不然,经此次打击,能免于死,大概也难免于疯吧?陷入如斯命运之人,已不能拯救,而且不必拯救;你又何须为了我的颓丧而叹息呢?
往昔春花如锦的生涯,在我觉着是枯叶飘泊的命运;到如今真的到这种绝境时,我已无语能藉以比拟。才知道人间极苦痛的事是不能写不能道的。朋友!我将告诉你什么?
世界上是一条绳子系着的,我是紧缚在母亲绳上的一个小扣,我为母亲的绳子安全,我没有勇气去斩断而破坏一切的忍心;因之,我才感到生不愿而死不能的痛苦!宇的观念战胜了,我愿葬他埋他之后,我也飘然远去,不论沧海畔,深涧傍,都可以作我埋心葬骨之地。母亲的观念战胜了,又觉着以宇死后我感到的惨痛,而让我年高无依的老母去承受,我心何忍!如斯两相抵触,最后的胜利,朋友!我真不知如何判决了。
此身不死,即此心不死,此心不死,即此情更难死。从此风雨之夕,花前月下,常飘浮着我这凄清的瘦影;自然,我有时也要哽咽地唱出那悲惨哀怨像夜莺一样的曲子;假如君宇有灵,这便是我的那颗心。
人生大概是不能脱离痛苦的,如此缠绵悲惨哀伤的痛苦,是千百人中,千年间难以遭逢的事。所以我当俯伏着向上帝手中接受了这样特别的礼赠,我无怨言,更无怒容。
现在这种悼亡追悔的心情,是爱我的人最后留给我的纪念。因之,我要赞美珍贵我今日所觉到的一切异感和我将来一切的觉悟。相信这是爱我的人由他最可爱的手递给我的。那末,朋友!你又何须为我而倍增凄伤呢?
红粉骷髅
——[中国]石评梅
我们的人格品行,自持自检,要像水晶屏风一样的皎澈晶莹!
记得进了个伟大庄严的庙,先看见哼哈二将,后看见观音菩萨;战栗的恐怖到了菩萨面前才消失去,因之觉着爱菩萨怕将军,已可这样决定了。有一天忽然想起来,我到父亲跟前告诉他,他闭着眼睛微笑了说“菩萨”也不必去爱,将军也无须去怕:相信他们都是一堆泥土塑成的像。
知道了美丽的菩萨,狰狞的将军,剥了表皮都是一堆烂泥之后;因之我想到红粉,想到骷髅,想到泥人,想到肉人。
十几年前,思潮上曾不经意的起了这样一个浪花。十几年以后,依稀是在梦境,依稀又似人间,我曾逢到不少的红粉,不少的骷髅。究竟是谁呢?当我介绍给你们时,感到不安,感到惭愧,感到羞涩!
钗光衣影的广庭上,风驰电掣的电车里,凡是宝钻辉眩,绫罗绚烂,披绛纱,戴花冠,温馨醉人,骄贵自矜的都是她们,衣服庄的广告是她们,脂粉店的招牌是她们,镇日娜娜万态,回旋闹市,流盼含笑,徜徉剧场;要不然头蓬松而脸青黄,朝朝暮暮,灵魂绕着麻雀飞翔的都是她们。
在这迷香醉人的梦里,她们知道人是什么?格是什么?醺醉在这物欲的摇篮中,消磨时间,消磨金钱。沙漠中蠕动着的:贫苦是饥寒交迫,富贵是骄奢淫逸;可怜一样都是沦落,一样都是懦弱,一样都是被人轻贱的奴隶,被人戏弄的玩具;不知她们自豪的是什么?骄傲的是什么?
一块土塑成了美的菩萨,丑的将军,怨及匠人的偏心,不如归咎自己的命运。理想的美,并不是在灰黄的皱肉上涂菩萨的脸,如柴的枯骨上披天使的纱;是在创建高洁的人格,发育丰腴的肌肉,内涵外缘都要造人完全的深境,更不是绣花枕头一肚草似的,仅存其表面的装。我们最美丽而可以骄傲的是:充满学识经验的脑筋,秉赋经纬两至的才能,如飞岩溅珠,如蛟龙腾云般的天资,要适用在粉碎桎梏,踏翻囚笼的事业上;同时我们的人格品行,自持自检,要像水晶屏风一样的皎澈晶莹!那时我们不必去坐汽车,在风卷尘沙中,示威风夸美貌;更无须画眉涂脸,邀人下顾;自然像高山般令人景仰。俯伏,而赞叹曰:“是人漂亮哉!”“是人骄傲哉!”
我们也应该想到受了经济压迫的阔太太娇小姐,她们却被金钱迫着,应该做的事务,大半都有代疱,抱着金碗,更不必愁饭莫有的吃,自然无须乎当“女学士”。不打牌看戏逛游艺园,你让她们做什么?因之我想到高尚娱乐组织的必要,社会体育提倡的必要;至少也可员他们在不愿意念书中得点知识;不愿意活动里引诱她们活动;这高尚娱乐的组织如何?且容我想想。
我现在是在梦中,是在醒后,是梦中的呓语,是醒后的说话,是尖酸的讪讽,是忠诚的哽吟,都可不问,相信脸是焦炙!心是搏跃:魂魄恍惚!目光迷离!我正在一面大镜下,掩面伏着。
女子装饰的心理
——[中国]萧红
装饰主要的用意,大都是一方以取悦于男性,一方足以表示自己的高贵。
装饰本来不仅限于女子一方面的,古代氏族的社会,男子的装饰不但极讲究,且更较女子而过。古代一切狩猎氏族,他们的装饰较衣服更为华丽,他们甘愿裸体,但对于装饰不肯忽视。所以装饰之于原始人,正如现在衣服之于我们一样重要。现在我们先讲讲原始人的装饰,然后由此推知女子装饰之由来。
原始人的装饰有两种,一种是固定的为黥创文身,穿耳,穿鼻,穿唇等;一种是活动的,就是连系在身体上暂时应用的,如带缨、钮子这类。他们装饰的颜色主要的是红色,他们身上的涂彩多半以赤色条绘饰,因为血是红的,红色表示热烈,具有高度的兴奋力。就是很多的动物,对于赤色也和人类一样容易感觉,有强烈的情绪的连系。其次是黄色,也有相当的美感,也为原始人所采用,再是白色和黑色,但较少采用。他们装饰所选用的颜色,颇受他们的皮肤的颜色所影响,如白色和赤色对于黑色的澳洲人颇为采用,他们所采用的颜色是要与他们皮肤的颜色有截然分别的。
至于原始人对于装饰的观念怎样呢?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装饰?又为什么要这样装饰呢?这就谈到了他们装饰的心理问题了。
我们大概会惊异于他们这种重视装饰的心理罢,如黥身是他们身体装饰中最痛苦的,用刀或铁箭在身上刺成各种花纹,有的且刺满全身,他们竟于忍受痛苦而为其人的勇敢毅力的表示。而这种忍受,大都是为了装饰美观,极少含有其他作用。少年男女到了相当年龄,便执行着这种苦刑,而以为荣。以为假如身上没能刺刻着花纹,则将来很难找到爱侣。至于活动的装饰,如各种环缨之类的佩戴物,则一方面表示他们勇敢善战,不懦怯,一方面是引起异性的爱悦,因为他们都以勇敢善斗为荣。身上所佩戴的许多珍贵的装饰物,表示他们的富有,是以勇敢夺得或猎取来的。总之,原始人装饰的用意,一方面是引起异性爱悦,一方面是引起他人的敬畏。事实上,各种装饰是兼具此两种意义的,这实在是生存竞争中不可少和有效的工具。由这些情形看来,在原始社会中男子的装饰较女子讲究,也是因为原始社会的人民没有确定的婚姻制度,无恒久的配偶,而女子在任何情形中都有结婚的机会,男子要得到伴侣比较困难,故必须用种种手段以满足其欲望。
但在文明社会中,男女关系与此完全相反,男子处处站在优越地位,社会上一切法律权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于被动地位。虽然近年来有男女平等的法律,但在父权制度之下女子仍然是受动的。因此,男子可以行动自由,女子至少要受相当的约制。这样一来,女子为达到其获得伴侣的欲望,因此也要借种种手段以取悦异性了。这种手段便是装饰。
装饰主要的用意,大都是一方以取悦于男性,一方足以表示自己的高贵。脸上敷着白粉、红脂、口红、蔻丹等。刚才说过红色是原始人用作装饰的主要颜色,红白相称特别鲜明,不独引人注目,亦以表示其不亲劳动的身份。故牙齿既然是白的,口唇必须涂红。西洋妇女脸上涂桔黄色的粉,这是表示她们的富有,因为夏天海滨避暑为海风吹拂脸颊成黄色。白色最能显示脸部和身体的轮廓,原始人跳舞往往在夜间昏昏的灯光和月色之下,用白色把身体涂成条纹,使身体轮廓显明,易为人注目。妇女用红白二色饰脸部,也是利用其颜色鲜明,且白色其热烈性,易使人感动。中国少女结婚时多穿红衣红裙,大概不外这个意义。
女子装饰亦随社会习惯而变迁。昔人的观念以柔弱娇小为美,故女子束腰裹脚之风盛行,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者的惨事。近来体育发达,国人观念改变,重健康,好运动,女子以体格壮健肤色红黑为美。现在一班新进的女子大都不施脂粉,以太阳光下的红黑色肤色的天然风致为美了。黑色太阳镜之盛行,不外表示其常常外出的习惯而已。
论青年
——[中国]朱自清
老年人的衰朽,是过去,青年人还幼稚,是将来,占有现在的只是中年人。
冯友兰先生在《新事论·赞中华》篇里第一次指出现在一般人对于青年的估价超过老年之上。这扼要的说明了我们的时代。这是青年时代,而这时代该从五四运动开始。从那时起,青年人才抬起了头,发现了自己,不再仅仅的做祖父母的孙子,父母的儿子,社会的小孩子。他们发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群,发现了自己和自己的群的力量。他们跟传统斗争,跟社会斗争,不断的在争取自己领导权甚至社会领导权,要名副其实的做新中国的主人。但是,像一切时代一切社会一样,中国的领导权掌握在老年人和中年人的手里,特别是中年人的手里。于是乎来了青年的反抗,在学校里反抗师长,在社会上反抗统治者。他们反抗传统和纪律,用怠工,有时也用挺击。中年统治者记得五四以前青年的沉静,觉着现在青年爱捣乱,惹麻烦,第一步打算压制下去。可是不成。于是乎敷衍下去。敷衍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来了集体训练,开出新局面,可是还得等着瞧呢。
青年反抗传统,反抗社会,自古已然,只是一向他们低头受压,使不出大力气,见得沉静罢了。家庭里父代和子代闹别扭是常见的,正是压制与反抗的征象。政治上也有老少两代的斗争,汉朝的贾谊到戊戌六君子,例子并不少。中年人总是在统治的地位,老年人势力足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老年时代,青年人势力足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青年时代。老年和青年的势力互为消长,中年人却总是在位,因此无所谓中年时代。老年人的衰朽,是过去,青年人还幼稚,是将来,占有现在的只是中年人。他们一面得安慰老年人,培植青年人,一面也在讥笑前者,烦厌后者。安慰还是顺的,培植却常是逆的,所以更难。培植是凭中年人的学识经验做标准,大致要养成有为有守爱人爱物的中国人。青年却恨这种切近的典型的标准妨碍他们飞跃的理想。他们不甘心在理想还未疲倦的时候就被压进典型里去,所以总是挣扎着,在憧憬那海阔天空的境界。中年人不能了解青年人为什么总爱旁逸斜出不走正路,说是时代病。其实这倒是成德达材的大路;压迫的,挣扎着,材德的达成就在这两种力的平衡里。这两种力永恒的一步步平衡着,自古已然,不过现在更其表面化罢了。
青年人爱说自己是“天真的”、“纯洁的”,但是看看这时代,老练的青年可真不少。老练却只是工于自谋,到了临大事,决大疑,似乎又见得幼稚了。青年要求进步,要求改革,自然很好,他们有的是奋斗的力量。不过大处着眼难,小处下手易,他们的饱满的精力也许终于只用在自己的物质的改革跟进步上;于是骄奢淫逸,无所不为,有利无义,有我无人。中年里原也不缺少这种人,效率却赶不上青年的大。眼光小还可以有一步路,便是做了自了汉,得过且过的活下去;或者更退一步,遇事消极,马马虎虎对付着,一点不认真。中年人这两种也够多的。可是青年时就染上这些习气,未老先衰,不免更教人毛骨悚然。所幸青年人容易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像中年人往往将错就错,一直沉到底里去。
青年人容易脱胎换骨改样子,是真可以自负之处;精力足,岁月长,前路宽,也是真可以自负之处。总之可能多。可能多倚仗就大,所以青年人狂。人说青年时候不狂,什么时候才狂?不错。但是这狂气到时候也得收拾一下,不然会忘其所以的。青年人爱讽刺,冷嘲热骂,一学就成,挥之不去;但是这只足以取快一时,久了也会无聊起来的。青年人骂中年人逃避现实,圆通,不奋斗,妥协,自有他们的道理。不过青年人有时候让现实笼罩住,伸不出头,张不开眼,只模糊地看到面前一段儿路,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又是小处。若是能够偶然到所谓“世界外之世界”里歇一下脚,也许可以将自己放大些。青年也有时候偏执不回,过去一度以为读书就不能救国就是的。那时蔡孑民先生却指出“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权衡轻重的圆通观。懂得这种圆通,就可以将自己放平些。能够放大自己,放平自己,才有真正的“工作与严肃”,这里就需要奋斗了。
蔡孑民先生不愧人师,青年还是需要人师。用不着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也用不着一手摊经,一手握剑,只要认真而亲切的服务就是人师。但是这些人得组织起来,通力合作。讲道理,可是不敷衍,重诱导,可还归到守法上。不靠婆婆妈妈气去乞怜青年人,不靠甜言蜜语去买好青年人,也不靠刀子手枪去示威青年人。只言行一致按着应该做的放胆放手做去。不过基础得打在学校里;学校不妨尽量社会化,青年训练却还是得在学校里,学校好像实验室,可以严格的计划着进行一切;可不是温室,除非让它堕落到那地步。训练该注重集体的,集体训练好,个体也会改样子。人说教师只消传授知识就好,学生做人,该自己磨练去。但是得先有集体训练,教青年有胆量帮助人,制裁人,然后才可以让他们自己磨练去。这种集体训练的大任,得教师担当起来。现行的导师制注重个别指导,琐碎而难实践,不如缓办,让大家集中力量到集体训练上。学校以外倒是先有了集中训练,从集中军训起头,跟着来了各种训练班。前者似乎太单纯了,效果和预期差得多,后者好像还差不多。不过训练班至多只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培植根基还得在学校里。在青年时代,学校的使命更重大了,中年教师的责任也更重大了,他们得任劳任怨的领导一群青年人走上那威德达材的大路。
松树的风格
——[中国]陶铸
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这就是松树的风格。
去年冬天,我从英德到连县去,沿途看到松树郁郁苍苍,生气勃勃,傲然屹立。虽是坐在车子上,一棵棵松树一晃而过,但它们那种不畏风霜的姿态却使人油然而生敬意,久久不忘。当时很想把这种感觉写下来,但又不能写成。前两天在虎门和中山大学中文系的师生们座谈时,又谈到这一点,希望青年同志们能和松树一样,成长为具有松树的风格,也就是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现在把当时的感觉写出来,与大家共勉。
我对松树怀有敬佩之心不自今日始。自古以来,多少人就歌颂过它,赞美过它,把它作为崇高的品质的象征。
你看它不管是在悬崖的缝隙间也好,不管是在贫瘠的土地上也好,只要有一粒种子——这粒种子也不管是你有意种植的,还是随意丢落的,也不管是风吹来的,还是从飞鸟的嘴里跌落的,总之,只要有一粒种子,它就不择地势,不畏严寒酷热,随处茁壮地生长起来了。它既不需要谁来施肥,也不需要谁来灌溉。狂风吹不倒它,洪水淹不没它,严寒冻不死它,干旱旱不坏它。它只是一味地无忧无虑地生长。松树的生命力可谓强矣!松树要求于人的可谓少矣!这是我每看到松树油然而生敬意的原因之一。
我对松树怀有敬意的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它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你看,松树的干是用途极广的木材,并且是很好的造纸原料;松树的叶子可以提制挥发油;松树的脂液可制松香、松节油,是很重要的工业原料;松树的根和枝又是很好的燃料。更不用说在夏天,它用自己的枝叶挡住炎炎烈日,叫人们在如盖的绿荫下休憩;在黑夜,它可以劈成碎片做成火把,照亮人们前进的路。总之一句话,为了人类,它的确是做到了“粉身碎骨”的地步了。
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这就是松树的风格。
鲁迅先生说的“我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血”,也正是松树的风格的写照。
自然,松树的风格中还包含着乐观主义的精神。你看它无论在严寒霜雪中和盛夏烈日中,总是精神奕奕,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忧郁和畏惧。
我常想:杨柳婀娜多姿,可谓妩媚极了,桃李绚烂多彩,可谓鲜艳极了,但它们只是给人一种外表好看的印象,不能给人以力量。松树却不同,它可能不如杨柳与桃李那么好看,但它却给人以启发,以深思和勇气,尤其是想到它那种崇高的风格的时候,不由人不油然而生敬意。
我每次看到松树,想到它那种崇高的风格的时候,就联想到共产主义风格。
我想:所谓共产主义风格,应该就是要求于人的甚少,而给予人的却甚多的风格;所谓共产主义风格,应该就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和事业不畏任何牺牲的风格。
每一个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都应该像松树一样,不管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都能茁壮地生长,顽强地工作,永不被困难吓倒,永不屈服于恶劣环境。每一个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都应该具有松树那样的崇高品质,人民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只要是为了人民的利益,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而且毫无怨言,永远浑身洋溢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的精神。
具有这种共产主义风格的人是很多的。在革命艰苦的年代里,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多少人不管环境的恶劣和情况的险恶,为了人民的幸福,他们忍受了多少的艰难困苦,做了多少有意义的工作呵!他们贡献出所有的精力,甚至最宝贵的生命。就是在他们临牺牲的一刹那间,他们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人民和祖国甚至全世界的将来。然而,他们要求于人的是什么呢?什么也没有。这不由得使我们想起松树的崇高的风格!
目前,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日子里,多少人不顾个人的得失,不顾个人的辛劳,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为加速我们的革命和建设而不知疲倦地苦干着。在他们的意念中,一切都是为了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为了迅速改变我国“一穷二白”的面貌,为了使人民的生活过得更好。这又不由得使我们想起松树的崇高的风格。
具有这种风格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样的人越多,我们的革命和建设也就会越快。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像松树一样具有坚强的意志和崇高的品质;我希望每个人都成为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
白蝴蝶之恋
——[中国]刘白羽
在白蝴蝶危难时我怜悯它,可是当它真的自由翱翔而去时我又感到如此失落、怅惘,“唉!人呵人……”
春意甚浓了,但在北方还是五风十雨,春寒料峭,一阵暖人心意的春风刚刚吹过,又来了一片沁人心脾的冷雨。
我在草地上走着,忽然,在鲜嫩的春草上看到一只雪白的蝴蝶。蝴蝶给雨水打落在地面上,沾湿的翅膀轻微地簌簌颤动着,张不开来。它奄奄一息,即将逝去。但它白得像一片小雪花,轻柔纤细,楚楚动人,多么可怜呀!
她从哪儿来?要飞向哪儿去?我痴痴望着它。忽然像有一滴圣洁的水滴落在灵魂深处,我的心灵给一道白闪闪的柔软而又强烈的光照亮了。
我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白蝴蝶捏起来,放在手心里。
这已经冷僵了的小生灵发蔫了,它的细细的足脚动弹了一下,就歪倒在我的手中。
我用口呵着气,送给她一丝温暖,蝴蝶渐渐苏醒过来。它是给刚才那强暴的风雨吓懵了吧?不过,它确实是太纤细了。你看,那白茸茸的像透明的薄纱的翅膀,两根黑色的须向前伸展着,两点黑漆似的眼睛,几只像丝一样细的脚。可是,这纤细的小生灵,它飞翔出来是为了寻觅什么呢?在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它表现出寻求者何等非凡的勇气。
它活过来了,我竟感到无限的喜悦。
这时,风过去了,雨也过去了。太阳用明亮的光辉照满宇宙,照满人间,一切都那样晶莹,那样明媚,树叶由嫩绿变成深绿了,草地上开满小米粒那样黄的小花朵,我把蝴蝶放在洒满阳光的一片嫩叶上。我向草地上漫步而去了。但我的灵魂里在呐喊——开始像很遥远、很遥远……我还以为天空中又来了风、来了雨,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的心灵深处:你为什么把一个生灵弃置不顾?于是我折转身又走回去,又走到那株古老婆娑的大树那儿。谁知那只白蝴蝶缓缓地、缓缓地在树叶上蠕动呢!我不惊动它,只静静地看着。阳光闪发着一种淡红色,在那叶片上颤悸、燃烧,于是带来火、热、光明、生命,雨珠给它晒干了,风沙给它扫净了,那树叶像一片绿玻璃片一样透明、清亮。
我那美丽的白蝴蝶呀!我那勇敢的白蝴蝶呀!它试了几次,终于一跃而起,展翅飞翔,活泼伶俐地在我周围翩翩飞舞了好一阵,又向清明如洗的空中冉冉飞去,像一片小小的雪花,愈飞愈远,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江春水在我心头轻轻地荡漾了一下。在白蝴蝶危难时我怜悯它,可是当它真的自由翱翔而去时我又感到如此失落、怅惘,“唉!人呵人……”我默默伫望了一阵,转身向青草地走去。
自尊与自信
——[美国]奥里森·马登
要真正产生自尊的感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配得上这种对自己的尊重。
苏格兰有一个纺织工人虽然很贫穷,却非常虔诚,他每天都要做祷告。他的祷告中有一项内容非常奇怪,他祈求神让他对自己有一个好的评价。其实,这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如果我们自己对自己都没有好的评价,怎么期望别人会对我有好的评价呢?正如一句谚语说的好:不自重的人,别人也不会尊重他。如果人们发现我并不怎么尊重自己,那么,他们也有权利拒绝我,把我看成骗子。因为我一方面对别人说,他们应该对我有好感,另一方面自己却对自己没有好感。其实,对自己的尊重和别人对自己的尊重是建立在同一原则基础之上的。
林肯曾经说:“你可以在某一段时间欺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某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然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无法欺骗自己。所以,要真正产生自尊的感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配得上这种对自己的尊重。
人们有权利按照我们看待自己的眼光来评价我们,我们认为自己有多少价值,就不能期望别人把我们看得比这更重。一旦我们踏入社会,人们就会从我们的脸上、从我们的眼神中去判断,我们到底赋予了自己多高的价值。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对自己的评价都不高,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给他们自己添麻烦,来费心费力地研究我们的自我评价到底是不是偏低呢?很多人都相信,一个走上社会的人对自己价值的判断,应该比别人的判断要更真实、更准确。
一次,英国首相皮特在任命沃尔夫将军统领驻守加拿大的英军后,刚好有机会领略了一番沃尔夫将军的自我吹嘘。这个年轻的军官挥舞着佩剑,不停地敲着桌面,在屋子里手舞足蹈,吹嘘着他将要建立的功勋。皮特非常厌恶他,忍不住对坦普尔勋爵说:“上帝啊,我居然把整个国家、整个政府的命运都托付给这样的人了!”
但这位首相大概想象不到,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自我夸耀的年轻人,会不顾自己重病在身,从病床上起来指挥部队在亚伯拉罕高地赢得了辉煌的胜利。其实,他的自夸是对他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的一种预言。
日光浴
——[美国]惠特曼
当我在草地上慢慢走着的时候,太阳射出的光线足以照出随我行动的身影。
周围每一样东西,不知怎么,都变得和我浑然一体了。
1877年8月27日,那是一个星期天,完全没有感到显著的乏力和痛苦。我一瘸一拐地走过这些乡村篱路,慢慢穿过田野。我独自一人在清新的空气中和大自然相对——在这个空旷宽敞、寂无声息、神秘莫测、邈然幽远,然而却又摸之有物、听之有声的大自然中,宁静之气和滋育之物好像真正从天而降,精妙细微地渗到我身体之内。在这十全十美的一天,我自己和景物融而为一了。我在这条清澈的溪流上一瘸一拐地走着的时候,它在一个地方发出那柔和轻悠的汩汩之声,在另一个地方又一落三丈发出那粗糙沙哑的嗡嗡之声,一切都使我心旷神怡。来吧,你们这些愁眉苦脸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就来享受一下清流溪岸、山林田野一定会赐予的德泽吧。我浸润其中仅仅两个月,而它们就开始使我成为一个新人了:每天都与世隔绝——每天至少有两三个钟头的自由,洗洗澡,不讲话,不看书,一丝不挂,无拘无束,不拘礼节仪容。
尊敬的读者,是不是要我告诉你们,我的健康之所以大大恢复,归功于什么?两年以来我没有用过任何药物,只不过每天都坚持待在露天。去年夏天,我在一条溪流的一边儿,找到了一个小谷,那是一个挖过灰泥的采泥场,现在弃而不用,里面长满了灌木丛、大树、青草,一溜坡地,一丛柳树,还有一道清泉,恰从中间流过,一路上有两三个小小的瀑布。每一个炎热的日子,我都隐居在这里,今夏又照样来此。我在这儿才真正领会到那位老人所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他说,他只有在孤身独处的时候,才觉得不那么孤独。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感到我和大自然之间的这种老习惯,我的铅笔几乎是出于自动,时时记下当时当地的心态、景物、时间、色彩和轮廓。这一个上午是多么值得回忆呀?它是那样宁静、纯朴,那样超尘脱俗,纯出自然。
每天早饭后一个钟头左右,我就前往上面说的那个小谷的幽深去处。在那里,我和一些飞鸟都完全是各得其乐。微微的西南风,正从树冠中吹过。这正是我从头到脚作亚当式空气浴和全身洗刷的恰当地点和恰当时间。因此我把衣服搭在附近的横栏上,头上戴着旧宽边草帽,脚上穿着轻松便鞋,然后我会在两个钟头的工夫里去尽情尽兴地享受一番!首先,我用硬而有弹性的鬃毛刷子把两臂、胸膛和两肋全部刷了一遍,直到它们都发出了猩红的颜色,再在长流不息的溪间清水之中冲洗身体,过上那么几分钟逍遥自在的时光。然后,不时光着脚在旁边黑色的烂泥里走上几步,让两脚作一次滑溜溜的泥浴,又在水晶一般的清澈流水里轻轻地再涮它第二次,第三次,再用带香味的毛巾搓一搓,在太阳底下的青草地上慢慢腾腾、松松散散地来回溜达,偶尔也换个样儿歇一会儿,再用鬃毛刷子刷刷——有的时候,随身带上我那轻便椅子。从这儿挪到那儿,因为我在这儿活动的范围很广,几乎长达500米。我觉得很有把握,不会有生人闯进来,而且即使偶然有生人闯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当我在草地上慢慢走着的时候,太阳射出的光线足以照出随我行动的身影。周围每一样东西,不知怎么,都变得和我浑然一体了。大自然是赤裸裸的,我也是赤裸裸的。大自然似乎太疏懒,太多抚慰,太愉悦恬静,让人无法琢磨揣测,然而我却认为我们和大地、阳光、大气、树木等等之间永远不会失去的内在亲睦和谐,这并不只是通过眼睛和悟性就能认清,而且是要通过整个的肉身体验才能认清的。我决不用带子将它遮住。在大自然中,正常、恬静的赤身露体啊!城市里可怜的、病态的、淫秽的人类啊,如果能再一次真正认识你该有多好啊!那么,难道赤身露体真是不道德的吗?从天生固有来说,不是。不道德的是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恐惧,你们的世故,你们的体面。我们的这种种衣服,不仅穿起来太麻烦,而且本身就不道德,难怪会让人满肚子不高兴了。诚然,也许他或者她对于在大自然中赤身露体那种自由随意、鼓舞兴奋的狂欢极乐,从来就不以为然,那么他或者她也就从来不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纯洁——也不会真正懂得究竟信义或者艺术或者健康真正是什么。
我把我的部分康复,大都归功于前两个夏季中的许多这样的时刻。也许有些善良的人认为那是一个人消磨时光和思考问题的一种轻浮无聊或者半带疯狂的方式。也许是那样吧。
自我尊敬
——[美国]爱因·兰德
人们需要自我尊敬,他们需要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充分的信心。
为了追求并获得生命所需的价值,进而成功地与真实世界打交道人们需要自我尊敬,他们需要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充分的信心。
与自我尊敬相对立的是焦虑和犯罪感,并且是心理疾病的症状,它们使人价值丧失、思维分裂和行动麻木不仁。
只有当一个自我尊敬的人选择了他的价值,确立了他的目标,并且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时,他才会有统一的行动。这就像一座通向未来的桥,生命将在这座由信念支撑的桥上通过,这种信念是一种思维、价值和判断的能力,也是人的价值。
这种信念不是特殊的知识、能力和技巧对真实世界的控制。它不依赖于某种特定的成功或失败。它反映了人与真实世界的基本关系,人们信念的基本能力和价值。它也反映了一种自信,也就是人在本质上或原则上对世界的权利。
自我尊敬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评价,具有传统道德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它的。他们的自我牺牲和神秘主义信条都不可能使人达到心理健康或自我尊敬。这些信条是心理论和存在论的自我毁灭。维持自我生命和达到自我尊敬,要求人们完全运用理智,而道德传统却要求人们具有完全信赖于一种教条的信仰,而这种信仰是不具备感官事实和理性证据的。
一个人自己判断的标准只有两条,要么是理性,要么是他的感觉。所谓神秘主义者就是以自己的感觉为认识工具的人,在这种人的心目中感觉与知识的方程式等同。
为了达到所谓信仰的“德性”,自我牺牲的信条驱使人们放弃自我的观察和判断,过着无法使自己的生活感受成为他人知识一部分的非理智的生活,并使自己陷入假想之中。由此,人们必须压抑自己的批判性思维,并把它看成是罪恶的,人们必须限制由此不断产生的任何问题。
所有人类的知识和概念都是一个有等级秩序的结构。人类思维的基础和出发点是人的感官知觉。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人们才能形成最初的概念,然后通过确认和整理更大范围内的新概念构造知识大厦。
老人
——[俄国]屠格涅夫
在百感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与力量。
黑暗、沉重的日子来到了……
你自己的疾病,亲人们的苦痛,老年的凄凉和悲哀……你所钟爱过的一切,你曾献身过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都消失和毁灭了。你走的是一条下坡路。
怎么办呢?悲伤?哀悼?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对别人都无所帮助。
在弯曲的正在枯萎的树上,叶子零落、稀疏了,但它还是一样翠绿。
那么,你感到憋闷时请追溯往事,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去吧。在那儿,深深地,深深地,在百感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与力量。
但你得小心……可不要朝前看啊,可怜的老人!
火光
——[俄国]柯罗连科
黑夜火光的特点是驱散黑暗,闪闪发亮,近在眼前,令人神往。
很久以前的一个漆黑的秋夜,我泛舟在西伯利亚一条阴森森的河道。船到一个转弯处,一星火光在前面黑漆漆的山峰下迅速地一闪。
火光又明又亮,好像就在眼前……
“好啦,谢天谢地!”我高兴地说,“马上就到过夜的地方啦?”
船夫扭头朝身后的火光望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划起桨来。
“远着呢?”
我不相信他的话,因为火光冲破浓浓的夜色,明明在那儿闪烁。不过船夫是对的,火光的确还远着呢。
这些黑夜的火光的特点是驱散黑暗,闪闪发亮,近在眼前,令人神往。乍一看,再划几下就到了……其实却遥不可及。
我们在漆黑如墨的河上又划了很久。一个个峡谷和悬崖迎面驶来,又向后退去,仿佛消失在茫茫的远方,而火光却依然停在前头,闪闪发亮,令人神往——依然是这么近,又依然是那么远……
现在,无论是这条被悬崖峭壁的阴影笼罩的漆黑的河流,还是那一星明亮的火光都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在这以前和在这以后曾有许多火光似乎近在咫尺,不只使我一人心驰神往。可是生活之河却仍然在那阴森森的两岸之间流淌着,而火光也依旧非常遥远。因此,必须加劲划桨……
然而,火光啊……毕竟……毕竟就在前头……
界限和希望
——[前苏联]邦达列夫
“最后的”——这也是一种界限,超越了这个界限必然会出现我们所不了解的一个新的开端——这就是新的大地、新的希望、新的篇章。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词,它具有某种忧郁的、离别的、不祥的意义,它完善地表达某种含义、某种状态、动作、欢悦、爱情,以及整个生命。
莫非这个词就是“最后的”?比如,最后的时刻;最后一个晚上;地球上最后一个居民;最后一次爱情;最后的一页。
看到这个词,就会使人感受到干燥和大风呼啸的秋日,使人想到山坡上金黄色的田野;小树林中白杨在秋风摇撼下的喧哗;路边微微抖动的红叶的细语;使人想到远处高岗上独处于旷野和落日寒晖中的那孤单得令人忧伤的破败教堂;暮秋时节,寒鸦在杂草丛生的屋顶上的哀鸣,堤边那寒冷的、淡蓝色的池塘上的阴暗景象……
这个词中蕴含的意义很深,有离别,有幻灭,有悄然远去的脚步,有夜间疼痛的叫喊,有陌生人在深渊中的失踪,有忽然得知自己末日临近、死期难逃的人的孤苦,有孑然独处、面对命运时极度的空虚,所有这些都是当人们产生“最后的”这种感觉时的一种感情,而这种感情与难舍难分的爱情之苦、与未能满足的功名欲望、与妒忌所产生的苦恼以及短暂的人生中一切其他的苦难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与此同时“最后的”——这也是一种界限,超越了这个界限必然会出现我们所不了解的一个新的开端——这就是新的大地、新的希望、新的篇章。
论逆境
——[英国]培根
一切幸福都充满慰藉与希望,而一切逆境也都充满忧虑和烦恼,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
“一帆风顺固然令人羡慕,但逆水行舟则更令人钦佩。”这是塞涅卡效仿斯多葛派哲学讲出的一句名言。确实如此。如果说奇迹就是超乎寻常,那么它常常显现的则是在对逆境的征服中。塞涅卡还说过一句更深刻的格言:“真正的伟大,即在于以脆弱的凡人之躯而具有神性的不可战胜。”这是宛如诗句的妙语,意味深长。
在古代诗人们的神话中曾有这样的描写:当赫克里斯去解救盗火种给人类的英雄普罗米修斯的时候,他是坐着一个瓦罐漂渡重洋的。这个故事其实象征这样一个情景,人生犹如波涛翻滚的海洋,而每一个基督徒正以血肉之躯的孤舟横渡它。
面对幸运所需要的美德是节制,而面对逆境所需要的美德是坚韧,从道德修养方面讲后者比前者更为难能。所以《圣经》之《旧约》把顺境看作神的赐福,而《新约》则把逆境看作神的恩惠。因为上帝正是在逆境中才会给人以更深的恩惠和更直接的启示。
在《旧约》诗篇中大卫的竖琴美妙乐音中,你所听到的那并非仅是颂歌还伴随有同样多的苦难哀音,而圣灵对约伯所受苦难的记载远比对所罗门财富的刻画要更动人。
一切幸福都充满慰藉与希望,而一切逆境也都充满忧虑和烦恼,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
以暗淡的背景衬托明丽图案的刺绣才是最美好的,而绝不是以暗淡的花朵镶嵌于明丽的背景上。让我们从这种美景中去汲取启示吧!
正如恶劣的品质会在幸福而无节制中被显露一样,最美好的品质即使在逆境中也会放出灿烂的光辉。
心灵的气质
——[英国]休谟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灵气质。
如果一个人能够深切地了解荣誉和美德的意义,而且情欲适中,他的举止就总能合乎道德规范。即使他不小心违背了这些规范,回头也很容易。反之,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在心灵结构上别扭乖张,或生性冥顽不化,对美德和人性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对他人没有同情心,也不想得到人家的评价和赞扬,这样的人必定是完全不可救药的,哲学也会对他束手无策的。这种人只会满足于卑贱的色欲,沉溺在恶劣的情欲之中;他不会忏悔和抑制自己的罪恶倾向;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有一个较好的品质,也没有产生这一意识的必要。
对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同他说话,也不知道是否存着改造他的道理。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灵气质。也就是说,它能引导我们行动和工作,使我们在同别人交际时通情达理,在遭受命运打击时有钢铁般的意志,使各种感情趋于适中,使我们自己心安理得,把社会和交际的愉快看得高于感官的愉快。
言至于此,即使最粗心大意的人也肯定明白了,并非心灵的所有气质都同样有利于得到幸福,某种情欲或脾气也许是非常可爱的,而另一种也许是很让人讨厌的。的确,生活状况的全部区别不在于物质而是依赖于心灵。任何一件事,就它本身来说都无所谓哪个更能使人幸福。好和坏,包括自然和道德,都完全是相对于人的感受和情感而言的。那么只要人们能改变自己的感情,没有人会永远不幸。
活着的死亡
——[英国]劳伦斯
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活着的死亡,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创造核心中的人。
世界上有很多活着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生活对他们来说已没有鲜花盛开这类事了。他们像腐生植物一样,生活在旧时死亡的躯体中。他们是寄生虫,生活在旧时衰落的国家里。而另外一些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些杂质、混杂物罢了。
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靠死的冲动来到这个世界里,结果发现死的冲动并不足以带领他们进入绝对。他们达到了物理生命的成熟期,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他们没有力量进一步走向黑暗。他们先天不足,出生后也只是随波逐流,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死亡。在他们还没有死亡之前,他们就已经筋疲力尽。因为随波逐流的洪水,是腐败、分解的洪水,所以他们的生命内部开始缓慢地腐烂。但他们仍处于这种洪水中,以至于他们变成那些大大的、不会开花的卷心菜。他们获得了叶子的葱郁和脂肪,然后他们内部发生了变化。由于缺乏有效的创造的冲动,他们陷入了严重的肥胖。就像我们的家畜、羊和猪一样,它们为生命而欢快地跳跃,仿佛它们将要达到纯粹的境地。然而,它们最终没有到达那种纯粹的境地。它们变肥了,它们生存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使自己变肥、变肥、再变肥。它们只在最初的时刻生存过那么一会儿,然后它们便无所事事,等待我们来吃掉它们。
有不少人,特别是生活在所谓衰败时期的那些人就是如同它们。他们有嘴有胃,有他们自己的可憎的意志。是的,他们同样有多产多育的子宫,并由此带来日益增加的机能不全。但是,他们没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死亡,他们缺少创造生命的冲动。他们就像田野里的羊群,用鼻子在地上嗅着,期待着能多吃一点。
就是这些人,他们无法理解生,更别说理解死。但他们却会机械地哀声哭诉生命和正义,这也许是他们挽回形象的唯一方式。在他们眼里,虚无是狡猾的暴政。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叫活着的死亡,因为死亡已经将他们包围。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活着的死亡,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创造核心中的人。
创造的核心包含死亡,但活着的死亡却是被包围的。让死人去埋葬他们的尸体吧。让活着的死人去照顾死去的人吧。创造又与他们何干?
活死人的正义是一种可恶的虚无,他们犹如草地上的羊群,吃了又吃,只是为了增大这种活着的虚无。这些人是如此之多,他们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他们好像是一群吸血鬼似的,榨尽了我们的生命之血。多亏有了老虎和屠夫,这使我们得以摆脱这些贪婪而具有否定力量的羊群的可怕暴政。
青年的成长
——[英国]罗素
尽管我们听到的那些天才都是在战胜重重困难之后才获得成功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许多天才不是在青年时期夭折消失的。
一个年轻人在选择自己的工作时,如果发现自己是那种与周围环境不相适应的人,只要有可能就应该努力选择一种能给他们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提供机会的工作,哪怕这种选择会给自己的收入带来很大的损失。但可悲的是他们很少意识到这样做是可行的,因为他们对世界的了解非常偏狭,并且极易想象,他们在这里已经习惯了的这种偏见,全世界到处都有。在这方面年轻人应当向老年人多多求教,因为他们有着丰富的阅历。
在如今这个心理分析的时代,任何一个年轻人,他之所以与他的环境不相谐调,是因为某种程度的心理紊乱。我认为这完全是错误的,例如,有个相信达尔文的年轻人,他的父母认为进化论是邪恶的,在这种情况下使他失去父母同情的唯一原因只是知识问题。不错,一个人与环境不相和谐一致是不幸的,但是这种不幸并不一定值得花一切代价去加以避免。尤其是当这一环境充满了愚昧、偏见和残忍时,它的不和谐反而是一种优点。上述情况在某种程度上都会在几乎所有的环境中产生。伽利略和开普勒有过“危险的思想”,我们时代最有才华的人也是如此。以为社会意识应该变得如此强大,如此发展,以至于使得那些叛逆者对由他们的思想所激怒的社会普遍敌视态度表示恐惧是不可取的。这还不如找到一些方法,使这种敌视态度尽可能得到减弱,并在最大程度上失去其影响。
目前,这一问题主要存在于青年人那儿。如果一个人处在合适的职业和环境中,社会的迫害很可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但是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在他的优点还没有经过考验的时候,他往往处于那些无知者的掌握中。这些无知者自以为能够对那些一无所知的事情做出判断,但是,当他们知道一个年轻的小子竟然比自己这些阅历广泛、经验丰富的人懂的还要多时,不禁怒从心起。因此,许多年轻人在摆脱了这些无知者的独断专横之后,往往经过长期的艰苦抗争和精神压抑,这时他们会感到痛苦失望,精神大受挫折。有这样一种颇为轻松的说法“似乎天才注定会成功”,根据这种观点,外界环境对年轻人的能力的迫害仿佛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但是竭尽全力也不能找出接受这种说法的理由。
这正如那种说杀人者必露马脚的观点一样,我们知道的所有杀人者都是已经被发现了的。但是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杀人者没有被人发现?同样,尽管我们听到的那些天才都是在战胜重重困难之后才获得成功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许多天才不是在青年时期夭折消失的。
致亨利·纳西
——[英国]夏洛蒂·勃朗特
靠诚实的劳动挣得的面包比不劳而获的面包更香甜;而相亲相爱和家庭和睦乃是无价之宝。
一
1839年3月5日
在复你的信之前,我本可以对你的信的内容作长时间的考虑,不过,我收到并读了你的信后,便立即作出了决策。你很清楚,我有许多理由感激你的一家,有特殊的理由至少对你的一位姐妹怀有深厚的感情,而且,我也非常敬重你——因此,当我告诉你,我不得不以断然的否定回答你的求婚时,请不要责备我动机不纯。我作出这个决定与其说是遵循我的意愿,勿宁说是遵循我的良心。与你结合我个人并无反感,但我确信我生来不属那种能使你这样的男人幸福的类型。我自幼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观察研究我所遇到的人们的性格,我想我了解你的性格,能够想象出哪种类型的女性适合做你的妻子。她的个性不应太突出,太热烈,太独特,她的脾性应是温顺柔婉的,她应该毋庸置疑地笃信宗教,她的情绪平稳而欢快,而且她应有相当动人的外貌,使你悦目并引以自豪。至于我,你并不了解我。我不是你设想的那样一个严肃、持重、头脑冷静的人;你会觉得我太罗曼蒂克,太怪诞;你会说我太爱挖苦人,专好吹毛求疵。不过我蔑视虚伪,我绝不会为了赢得结婚的荣耀和逃避做老姑娘的耻辱而嫁给一位我自认不能使他幸福的男子。在结束此信之前,让我对你的另一建议——关于在唐宁顿一带开办一所学校——向你深表谢意。你这样关心我,实出自一片好心。但事实是我现在不能着手实行这样一个计划,因我缺乏使其获得成功的资金。我欣喜地得知你已舒适地安居立业并大大增进了健康。我相信上帝会继续对你施以仁慈。我还要说我欣赏你信中表现的明智和毫不阿谀的态度。再见,我将永远乐意作为一个朋友收到你的信。
二
1839年10月28日
……你猜对了,关于你暗示过的一件事,我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消息使我高兴,特别是因为我敢断定你所关注的对象是一位可敬的女子。你采取这一步骤,想必会被你众多的亲友视为不够慎重。因为这位小姐所拥有的诸多长处,不包括财产这一长处。就我来说我必须承认,我因此更尊敬你,因为你不追求财富,假若对方有坚强的心灵、坚定的原则和温柔的性情来弥补缺少财富这种万能吸引力之不足。给丈夫带来财富的妻子,往往也带来自命不凡的意念,并且力争她自认为属于她的权利,这些都不利于婚后生活的幸福。她很可能想要控制,尽管天性和感情都要求她顺从。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日子是不会过得舒心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必须考虑到当两个没有钱的人结婚时,就应该具有道德上的勇气和体力上的勤勉来弥补这种欠缺——他们要有蔑视仰人鼻息的精神,忍受贫困的耐心,以及为谋生而辛勤劳动的精力。如果具备这些品质,我想,上帝赐福,这一对以心相许而结合的人就有权期望取得成功,获得一份不算过奢的幸福,尽管他们也许距世俗的深谋远虑的训诂稍远。靠诚实的劳动挣得的面包比不劳而获的面包更香甜;而相亲相爱和家庭和睦乃是无价之宝。
前不久我和埃伦同游,玩得非常痛快。这样的快乐很少来到我的跟前。我不打算告诉你我对海的观感,因为那样我就会陷入我那屡犯的狂热病。不过我可以说,海的辉煌壮丽、变化万千、汹涌澎湃,它那无休无止的涛声,构成了一个使人思念不已的题目,无论于眼、于耳、于心,都永不会厌倦。
英雄崇拜
——[英国]卡莱尔
一个独立、自主、诚信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崇尚真理的人。
一个独立、自主、诚信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崇尚真理的人。他只会倾向于和觉得有必要怀疑别人的僵死公式、传闻和谎言,并且非要怀疑不可。这种人是睁开双眼拥抱真理的。他之所以能够拥抱真理,原因是他睁开了眼睛,如果他不得不闭上双眼,他还能爱他那真理的大师吗?只要怀有一颗无限感激和真正忠诚的心灵,他就会爱戴那位从黑暗中给他送来光明的英雄大师。这不就是人人见到都叩拜的真英雄吗?虚伪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中的共同敌人,它也要匍匐拜倒于他的勇敢之下。正是他为我们征服了世界!这样说来,路德不就是被当做一位真正的教皇或精神圣父而备受尊崇吗?拿破仑不就是在激进共和主义者声势浩大的造反中当上了皇帝吗?
英雄崇拜从没有驱赶过,而且也不可能被驱赶。在这个世界上,忠诚与统治都是永恒的——它们不是基于外表和虚伪之上,而是建立在真实和真诚的基础之上。不是要你们闭上眼睛自动放弃选择的权利,而是要你们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将事物分辨清楚。路德的福音是要废黜取消一切虚伪的教皇和君主,致力于迎接真正的新教皇和新君主,尽管他们起程的时间还很遥远。
因此,我们应该把所有的自由、平等、选举权、独立等等都看做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决非是最终的结果。哪怕这种现象迟迟不退,哪怕给我们带来烦恼和困惑,我们都必须欢迎它,将它看做是对以往种种罪恶的惩罚,看做是即将到来的无可估量的利益的先兆。无论在哪一方面,人们都应该放弃幻影返回到事实,不管代价多大都应坚持做到底。有骗人的教皇和没有自我裁决能力的信徒存在,装模作样的骗子统治了那些傻子,我们又能有何作为?只剩下了痛苦与奸诈。
你不能够用钱将虚伪的人们连在一起,没有测锤和水平尺相辅量出直角,你就不能够建起一座大厦。在以新教为先河的一切暴烈的革命运动中,我看到有一种最神圣的结果正在酝酿:不是要废止英雄崇拜,恰恰相反是要建成一个完整的英雄世界。只要报以真诚就能成为英雄,那么,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那将是一个完全真诚的世界,一个有信仰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过去有过,现在又将重新来临,不可阻挡地来临。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崇拜者,他们全都是真和善的,世界上绝不会再有比得到他们的尊敬更高的荣誉了。
雏菊
——[法国]雨果
对善于观察的人,最渺小的事物往往就是最重大的事物。
前几天我经过文宪路,一座联结两处六层高楼的木栅栏引起我的注意。它投影在路面上,透过拼合得不严紧的木板,阳光在影上划线,吸引人的平行金色条纹,像文艺复兴时期美丽的黑缎上所见的。我走近前去,从板缝向里看。
这座栅栏今天所围住的是两年前,即1839年6月被焚毁的滑稽歌舞剧院的场地。
午饭后两点,烈日炎炎,路上空无人迹。
一扇灰色的门,大概是单扇门,两边隆起中间塌下,还带着洛可可式的装饰,可能是百年前爱俏的年轻女子的闺门,正安装在栅栏上。我稍稍提起,插栓门就开了。我走了进去。
这可真是一片废墟。满地泥灰,到处是曾经加过粗工的大石块,被遗弃在那里。石块苍白如墓碑散发出阵阵霉气。场里没有人,邻近的房屋墙上留有明显的火焰与浓烟的痕迹。
可是,这块土地,火灾以后已遭受两个春天的连续毁坏,在它的梯形的一隅,在一块正在变绿的巨石下面,延伸着埋葬虫与蜈蚣的地下室。巨石后面的阴暗处,长出了一些小草。
我坐在石上俯视这些小草。
天啊!就在那里长出一棵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小的雏菊,一个可爱的小小的飞虫绕着雏菊娇艳地来回飞舞。
这朵草花安静地生长,并遵循大自然的美好的规律,在泥土中,在巴黎中心,在两条街道之间,离王宫广场两步,离骑兵竞技场四步,在行人、店铺、出租马车、公共马车和国王的四轮华丽马车之间,这朵花,这朵临近街道的田野之花激起我无穷无尽的遐想。
十年前,谁能预见日后有一天在那里会长出一朵雏菊呢?
如果说在这原址上,如像旁边的地面上,从没有别的什么,只有许多房屋,就是说房产业主,房客和看门人,以及夜晚临睡前小心翼翼地灭烛的居民,那么,在这里绝对不会长出田野的花。
这朵花凝结了多少事物,多少失败和成功的演出,多少破产的人家,多少意外的事故,多少奇遇,多少突然降临的灾难!对于每晚被吸引到这里来生活的我们这班人,如果两年前眼中出现这朵花,这帮人骇然会把它当作幽灵。命运是作弄人的迷宫,多少神秘的安排,归根结底终于化为这洁光四射的悦目的小小黄太阳!
必须先要有一座剧院和一场火灾,即一个城市的欢乐和一个城市的恐怖,一个是人类最优美的发明,一个是最可怕的天灾,三十年的狂笑和三十小时的滚滚火焰,才生长出这朵雏菊,赢得这飞虫的喜悦!
对善于观察的人,最渺小的事物往往就是最重大的事物。
傻气
——[法国]乔治·桑
丑陋引起偏见,美貌同样如此。
人们对闪光的外表抱着太多的期待,而对很丑的外表怀有过多的疑虑。
最好有一张既不令人眩目也不令人惊恐的端端正正的面孔。
我体格健全,而且在孩提时代就显出我要长成一个美人,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其中也许有我的过错,因为在那风华正茂的年月,我彻夜攻读和写作。我的双亲都生得一表人才,我这个女儿本来不该退化的。我那把容貌看得重于一切的母亲因而对我诸多责备。我从来不注意修饰外表。因为我有洁癖,所以更不愿意涂脂抹粉。
为了保护一双明眸而舍弃工作,当美好的太阳吸引你时你却躲避阳光;由于担心足背变形而不敢穿木鞋;为保护手的细腻、白嫩而终日戴上手套;在一切要求我们不辞劳苦的时候却养尊处优。总之,为了在垂暮之年来到之前不使皮肤晒黑、皱裂,为了保持容颜而把自己禁锢在钟形罩下,这是我永远无法办到的。和我母亲相比,我祖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那有关帽子和手套的唠叨成了我儿时莫大的烦恼。虽然我无意反叛,但强制从来不能使我屈从。我的鲜艳是短暂的,而美貌却与我无缘。虽然我五官端正,可是我从未想过赋予我的面孔以最轻微的表情。我几乎在摇篮中就养成了这个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习惯,因此我很小就显得“傻里傻气”。我直截了当用这个词,因为在我整个一生中,在孩童时代,在女修院里,在家庭成员之间,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这是事实。
我年轻时与常人没什么两样,有头发、有眼睛、有牙齿,没有任何缺陷,既不丑也不美。依我看,这有一个好处:丑陋引起偏见,美貌同样如此。人们对闪光的外表抱着太多的期待,而对很丑的外表怀有过多的疑虑。最好有一张既不令人眩目也不令人惊恐的端端正正的面孔,所以我同我两性的友人都相处融洽。
维纳斯像
——[法国]梅里美
当我仔细而努力地注视这尊令人赞叹的雕像时,我非常具有想和她交谈的欲望。
可她毕竟没有生命,所以,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见过维纳斯像吗?她的确是美丽得不可思议。她的上半身裸露,古代人塑造的所有伟大天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右手放到胸前,掌心向里,拇指、中指和食指伸直,无名指和小指稍稍弯曲。另一只手接近腰部,挽住遮盖着下身的衣衫。这尊雕像的姿势和猜拳者的姿势略同,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家管这种猜拳者叫热马尼居斯。也许这尊雕像中的女神本来就在玩猜拳游戏吧。
不论如何,没有什么雕像敢与这尊维纳斯的躯体相提并论的。她的轮廓柔和、诱人,无与伦比;她的衣衫时髦、高贵,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件来。我原来以为是东罗马帝国时代的作品,其实是我看到了雕像最盛时期的一件杰作。最使我惊异的是形体非常细致真实,简直使人以为是按照真人模拟的,但是大自然却又找不出同她一模一样的模特儿。
她的头发向额上集拢,也许当初曾镀过黄金。
同几乎所有的希腊雕像一样,她的头小巧玲珑,微微向前倾。至于她那美丽的面容以及她独特的表情,也许是我所无法描写的,它的类型也同我能想起的任何古代雕像的脸型不同。它的美不是静止和严肃的美,像希腊雕刻家们有意要使所有的线条都带上一种庄重的静止一样。这个雕像恰恰相反,我惊异地发觉雕刻家显然有意地在雕像的脸上刻画出一种凶恶的狡诈。所有线条都稍稍蹩皱,眼睛略斜,嘴角微翘,鼻翼稍稍鼓起。这个美丽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脸庞,却流露出轻蔑、嘲讽和残暴。说实话,当我仔细而努力地注视这尊令人赞叹的雕像时,我非常具有想和她交谈的欲望。可她毕竟没有生命,所以,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回忆
——[法国]罗曼·曼兰
在那往昔的经历中,纵有名邑大川、梦中风光,纵有恋人倩影,却怎么也比不上童年漫步时留在幼小的心灵上的感受深切。
在人生长河中,无尽的岁月不断催促着回忆的岛屿浮起。最初是一些隐隐约约的小岛——露出于水面之上的几块零星的岩石。随后,又有新的岛屿开始在阳光下闪耀。茫茫时日,它在伟大而单调的摆动中沉浮回转,令人难以辨认,但渐渐地终于显出一连串时而喜悦时而忧伤的首尾相衔的岁月,虽然会时而中断,但无数往事仍能紧紧连接在一起。
亲切的容貌,宛如谐音悠悠的旋律,都成为甜蜜的回忆,在他的心头不时徘徊,而在那往昔的经历中,纵有名邑大川、梦中风光,纵有恋人倩影,却怎么也比不上童年漫步时留在幼小的心灵上的感受深切,也比不上在冰冷的窗前用小嘴嘘满水汽、透过玻璃所看到的一角庭院那样叫人难忘。
论灵魂不朽
——[法国]帕斯卡
我们全部的行为和思想都要随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福祉
可希望这件事为转移而采取如此之不同的途径,我们的行为及观念也要通过成为我们最终目标的观点来调节,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具有意义和判断而向前迈进。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灵魂不朽对我们的作用都是重要深远的,因此若是对于了解它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漠不关心的话,那就必定是冥顽不灵了。我们全部的行为和思想都要随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福祉可希望这件事为转移而采取如此之不同的途径,我们的行为及观念也要通过成为我们最终目标的观点来调节,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具有意义和判断而向前迈进。
因此,阐明我们的行为所依据的主题就要通过我们的兴趣和义务来完成。而这就正是何以我要在那些没有被说服的人们中间划出一种极大的区别的原因,我要将那些竭尽全力在努力求知的人和那些不学无术、思想麻痹而生活下去的人区别开来。
对于那些怀疑这一观点而为之叹息的人,我对他们的行为感到惋惜,他们把它视为最终的不幸,并且不惜一切以求摆脱它;他们把这场寻求当作是他们最主要的而又最严肃的事业。
然而思想麻痹、不思人生的人,他们仅仅由于不能在他们自己身上发现那种可以说服他们的光明,便不肯再到别的地方去寻求,他们不肯从根本上去考察这种意见是不是人们出于单纯的轻信而加以接受的一种意见,抑或是尽管它们本身幽晦难明,然而却具有非常之坚固的、不可动摇的基础的一种意见。对于他们,我的态度完全不同,思考方式也有所改变。
对于涉及他们的各方面的事情,采取这种粗疏无知的态度,这使我恼怒更甚于使我怜悯。它使我惊异,在我看来它就是恶魔。我这样说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信仰上的虔诚。反之,我是说我们应该出于一种人世利益的原则与一种自爱的利益而具有这种感情。关于这一点,我们只消看一看最糊涂的人都能看到的东西。
要理解这种观点不需要有特别高明的灵魂。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真正而牢靠的心满意足,我们全部的欢乐都不过是虚幻,我们的苦难是无穷无尽的,而且最后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我们的死亡,它会准确地、毫不犹豫地将我们置于那种不是永远消灾就是永远不幸的可怕境地。
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实而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纵使我们能做到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英勇,然而在等待着世上最美妙的生命的归宿却是如此。在充分地思考整件事后,我们要说:在这个生命中除了希望着另一个生命而外就再没有任何别的美好,我们只是随着我们之接近于幸福才幸福,而且正如对于那些对永生有着完全保证的人就不会再有不幸一样,对于那些对永生没有任何知识的人也就绝不会有幸福可言,这些不都是勿庸置疑的吗?
我们得到的结论是:持怀疑观点是错误的,可是当我们处于这种怀疑状态的时候,至少进行寻求却是一桩不可缺少的义务,所以那种既有怀疑而又不去寻求的人,就十足地既是非常不幸而又是非常不义的了。假如他对他的观点确信无疑,公然以此自命,并且甚至引以为荣,假如成为他的快乐和他的虚荣的主题的就是这种状态本身,那么我对这种肆无忌惮的生物无话可说。
我们怎么可能怀有这种感情呢?除了无从解脱的悲惨而外就不能期待别的,这里面又能有什么快乐可言呢?眼看自己处于无法钻透的蒙昧之中,又有什么虚荣可言呢?如下的这种推理是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有理智的人的身上的呢?
“我不知道是谁把我安置到世界上来的,也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我自己又是什么?我对一切事物都几乎一无所知。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我的感官是什么,我的灵魂是什么,以及甚至于我自己的那一部分是什么——那一部分在思想着我所说的话,它对一切、也对它自身进行思考,而它对自身之不了解几乎等同于对其他事物。我看到整个宇宙的恐怖的空间包围了我,我发现自己被附着在那个广漠无垠的领域的一角,而我又不知道我被安置在这一地点的理由,也不知道何以使我得以生存的这一小点时间要把我固定在这一点上,而不是在先我而往的全部永恒与继我而来的全部永恒中的另一点上。我看见的只是各个方面的无穷,它把我包围得像个原子,又像昙花一现那样稍纵即逝。我所明了的全部,就是我很快就会死亡,然而我所谓最无知的又正是这种我所无法逃避的死亡本身。
“正像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我同样也不知道我该去向何处,我仅仅知道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就要永远地归于乌有,或是落到一位愤怒的上帝的手里,我并不知道这两种状况哪一种应该是我永恒的成分。这就是我的情形,脆弱和不确定的状态。由这一切,我得出结论:我应该不再梦想去探求将会降临我头上的事情而度过我一生全部的日子。也许我会在我的怀疑中找到迷失的方向,但是我不肯费那种气力,也不肯迈出一步去寻求它,然后,在满怀鄙视地看待那些究心于此的人们的同时,我愿意既不要预见也没有恐惧地去碰碰这样一件大事,并让自己在对自己未来情况的永恒性无从确定的情形之下,愤慨地被引向死亡。”
谁愿与这样讲话的人接近呢?谁会从人群中间挑出他来,好向他倾谈自己的事情呢?谁会在自己的苦痛之中求助于他呢?而且最后,我们又能指望他的一生有什么用处呢?
时髦
——[法国]蒙泰朗
没有什么是比思想更具有个人特点的了,也没有任何两种思想是相同的,犹如没有两个指纹是相同的一样。
对于法国人,许多名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如诗人拜伦曾对一个法国人这样说:“你们法国人,干什么事都是赶时髦。你们自以为喜欢我的诗,可是25年后,你们就会觉得这样的诗令人难以容忍。”后来这样的事果然发生了。卢梭曾描述法国人说:“这个善于模仿的民族中大概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这些事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因为谁也不敢去做。随大流是当地表示谨慎稳重时的至理名言。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这是最高的决定。所有的人都在同样情况下,同时在那里做同样的事情。一切都是有节奏的,就像军队在战斗中的动作一样。你可以说这是钉在同一块木板上,或是被同一根线牵动的木偶人。”夏多布里昂也曾惊异于法国人,他说:“在法国,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如果有人听见别人对他的邻居高喊当心传染病,他就会大叫可要了我的命啦!”
以上的这些行为,人们还以为自己是思考过的,并且是以新的方式思考的。更有甚者,人们还以为自己已付诸行动。奇怪的是,我们法国人似乎很容易忘记自己的话语,也许昨天还高谈阔论的东西,今天就不闻不问了。说起某种生活方式,不论是美妇倩女还是文人学者,动辄斩钉截铁地宣称它已经“过时”,不屑一顾。孰不知正是这种生活方式养育了他,让他得到了现有的一切。至于青年人,在他们一生的这个关键时期,都有一种特殊的病态:凡是在他们之前已经发明创造过的东西,他们都要拿过来重新发明创造一番。
精神和道德的风尚通常都是经过各方面共同酝酿创造出来的,就像妇女的时装一样,完全是由时装行业在确定的日期制造出来的。另外,制造精神和道德风尚的地方还很多,如宫廷、集团、报纸、甚至政府等等。民众随着一拥而入:他们的千年梦想就是与他人共同“思考”。可是,没有什么是比思想更具有个人特点的了,也没有任何两种思想是相同的,犹如没有两个指纹是相同的一样。民众的疯狂只是一时的,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退出来。
致缪塞
——[法国]乔治·桑
爱情是一个庙,凡恋爱的人建筑这个庙作为一个多少值得他崇拜的对象。
而庙中美丽的东西,并不十分是神,而是神坛。
我的朋友,愿上帝制止你现在的精神和心理状态。爱情是一个庙,凡恋爱的人建筑这个庙作为一个多少值得他崇拜的对象。而庙中美丽的东西,并不十分是神,而是神坛。你为什么要怕重新来试行这一着呢?无论神像是久已竖起,或即刻会跌成粉碎,然你总算已经建了一个美丽的庙。你的心灵将住在庙中,内中并且将充满敬神的香烟,而一个像你的心灵一样的心灵必定创造伟大的工作。神也许有变迁,但当你自身存在的时候,这个庙是会存在的。它是一个庄严的避难所,你可以在敬神的香烟中把你的心锻炼得结结实实,这颗心是十分丰富而有力,当神丧失了根基的时候,此心即可重新更换一个神。你以为一种恋爱或两种恋爱足以使一种强健的心灵精疲力竭么?我也早已相信这一点,但我现在才知道情形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火,它总是要努力燃烧起来,并且通明透亮的。这也许是一个人整个的生命中一种可怕的、庄严的、和忍耐的工作。这是一顶有刺的花冠,当一个人的头发开始苍白的时候,这花冠便扬苞吐蕊,现出玫瑰花来了。上帝也许是要把我们的痛苦与勤劳和我们的道德力比较一下,有一个时候是我们休息的日子,是我们对于过去的劳苦自鸣得意的日子。失望的眼泪快乐的歌咏,哪一个是这两个心灵生活的时期中最美丽的呢?也许是第一个吧。我是进到第二个时期,然我觉得和梦幻一样;可是第一个时期是上帝所爱的是上帝所庇护的,因为那些经过此时期的人是需要上帝帮助的。这个时期的结果是最活泼的感觉和最热烈的诗歌。这是一条羊肠鸟道的山路,充满了危险与困难。然这条路是向着巍巍的高处走的,它总是俯瞰无气力的人们所息栖的单调而低下的世界。
荣誉与快乐
——[德国]黑格尔
因为荣誉总被认为是本身自足的善,是一切行为所趋赴的最后目的,所以人心陷溺于荣誉的追求也就显得特别强烈。
因为荣誉总被认为是本身自足的善,是一切行为所趋赴的最后目的,所以人心陷溺于荣誉的追求也就显得特别强烈。而我们获得荣誉与财富,不像获得感官快乐那样立刻就有相伴而来的悔恨和苦恼。与之相反,荣誉、财富只会加强我们想要增加荣誉、财富的欲望。但是当一个人的希望破灭感到沮丧时,极大的苦恼便开始困饶身心。
如果荣誉还妄想掩饰迷乱的大灾大难时的心情,那么就一定能真实地感受到这种不可避免的命运所引起的苦痛,如果他当时立即用哀号来发泄他的恐怖、苦痛和绝望,使自己感到舒畅一点,那么,他就会是一个庸俗的人。
一个坚强高尚的心灵也能忍受哀怨和苦痛,即使在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苦痛之时,保持住自由,也还能在隔得很远的东西上用心思,用这些遥远的东西来把自己的命运表现于意象。
树木
——[德国]黑塞
树木是圣物。
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获悉真理。
它们不宣讲学说,它们不注意细枝末节,只宣讲生命的原始法则。
树木对我来说,曾经一直是言词最恳切感人的传教士。当它们结成部落和家庭,形成森林和树丛而生活时,我尊敬它们。当它们只身独立时,我更尊敬它们。它们好似孤独者。它们不像由于某种弱点而遁世的隐士,而像伟大而落落寡合的人们,如贝多芬和尼采。世界在它们的树梢上喧嚣,它们的根深扎在无限之中;唯独它们不会在其中消失,而是以它们全部的生命力去追求成为独一无二:实现它们自己的、寓于它们之中的法则,充实它们自己的形象,并表现自己。再没有比一棵美的、粗大的树更神圣、更堪称楷模的了。当一棵树被锯倒并把它的赤裸裸的致死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时,你就可以在它的墓碑上,在它的树桩的浅色圆截面上读到它的完整的历史。在年轮和各种畸形上,忠实地记录了所有的争斗,所有的苦痛,所有的疾病,所有的幸福与繁荣,瘦削的年头,茂盛的岁月,经受过的打击,被挺过去的风暴。每一个农家少年都知道,最坚硬、最贵重的木材年轮最密,在高山上,在不断遭遇险情的条件下,会生长出最坚不可摧、最粗壮有力、最堪称楷模的树干。
树木是圣物。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获悉真理。它们不宣讲学说,它们不注意细枝末节,只宣讲生命的原始法则。
一棵树说:在我身上隐藏着一个核心,一个火花,一个念头,我是来自永恒生命的生命。永恒的母亲只生我一次,这是一次性的尝试,我的形态和我的肌肤上的脉络是一次性的,我的树梢上叶子的最微小的动静,我的树干上最微小的疤痕,都是一次性的。我的职责是赋予永恒以显著的一次性的形态,并从这形态中显示永恒。
一棵树说:我的力量是信任。我对我的父亲们一无所知,我对每年从我身上产生的成千上万的孩子们也一无所知。我一生就只为这传种的秘密,我再无别的操心事。我相信上帝在我心中。我相信我的使命是神圣的。出于这种信任我活着。
当我们不幸的时候,不再能好生忍受这生活的时候,一棵树会同我们说:平静,平静,瞧着我!生活不容易,生活不艰苦。这是孩子的想法。让你心中的上帝说话,它们就会缄默。你害怕,因为你走的路引你离开了母亲和家乡。但是,每一步、每一日,都引你重新向母亲走去。家乡不是在这里或者那里。家乡在你心中,或者说无处是家乡。
当我倾听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树木时,对流浪的眷念撕着我的心。你如果静静地、久久地倾听,对流浪的眷念也会显示出它的核心和含义。它不是从表面上看去那样,是一种要逃离痛苦的愿望。它是对家乡的思念,对母亲、对新的生活的譬喻的思念。它领你回家。每条道路都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是诞生,每一步都是死亡,每一座坟墓都是母亲。
当我们对具有自己这种孩子的想法感到恐惧时,晚间的树就这样沙沙作响。树木有长久的想法,呼吸深长的、宁静的想法,正如它们有着比我们更长的生命。只要我们不去听它们说话,它们就比我们更有智慧。但是,如果我们一旦学会倾听树木讲话,那末,恰恰是我们的想法的短促、敏捷和孩子似的匆忙,赢得了无可比拟的欢欣。谁学会了倾听树木讲话,谁就不再想成为一棵树。除了他自身以外,他别无所求。他自身就是家乡,就是幸福。
男儿自强不息
——[日本]松下幸之助
生活中自有无数的道路和无限的目标可供选择,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凡事不畏艰难,抱定事在人为的决心,以热情和诚意全力以赴。
在不久以前人类到月球探险还只是人类的梦想而已,但在科学家们的努力下这个昔日理想终于变成了事实。因此说,人类的智慧可以说是无穷尽的,也是永远不会衰竭的宝贵资源。
由此我们可以设想未来,即使今日看来最完善的事到了明天或者又会有新的方法和新道路可行。如果只是以得过且过的态度进行工作或生活,实在是令人忧心。
当事业稍有成就或者得到好处的时候,人们通常会耽于安逸,安于现状,故步自封,不想再求新向上,降低求知的热情。这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终要被时代潮流所遗弃。因此我们要时常由内心生出警惕,激发求新的欲念,唤起求知进取的精神,这才是面对时代潮流应有的态度。
生活中自有无数的道路和无限的目标可供选择,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凡事不畏艰难,抱定事在人为的决心,以热情和诚意全力以赴。说也奇怪,假使你能热心地专注于工作,就会不断有创造性的观念和做法产生。
永不停止
——[日本]池田大作
当你陷入不如意的境遇时,要切记忍耐就等于勇敢。
失败就失败,不妨以青年直率的气度承认这一点,这样做才够漂亮。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归咎于他人,那就太卑鄙了,你绝对不要这样做,只要冷静地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失败就能变为成功之母。
当你陷入不如意的境遇之时,要切记忍耐就等于勇敢。天气有阴晴变幻,人生的海面上也有波涛起伏,有时还会碰到灾难,会陷入困苦,感到前途黯淡无光。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以为这种状况将永远持续下去了。但是,没有持续一年的雨天,前面必定有晴天在等待着。
陷入困苦境地的人,越是年轻越会感到焦虑,此时进行徒劳地挣扎,往往会越陷越深,使身心受到更大的伤害。如果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摆脱困苦,这时就要堂堂正正地忍耐,这一点请你们切记。人一旦受焦躁情绪的支配,就会乱发脾气,导致自我毁灭。因此人们要绝对避免焦躁,要耐心等待,困苦时光一定会过去的。
古今的勇士都深知真正的忍耐确实需要勇气,这是一种人生智慧。我希望你们是勇士,在该忍耐时善于忍耐。在毫无办法的困苦时期,只是可怕的错觉,事后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这不过是暂时的一点挫折。
春天
——[日本]川端康成
我梦中看到了一座美丽的山,布满了森林、繁花和嫩叶。
我梦中想道:这是故乡的山啊!
人世间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美丽的故乡。
每年春之将至,我必定做梦。
山间,原野,各种草木都在萌生,各种花卉都在竞放。树群的萌芽井然有序,嫩叶的色彩和形状因树而异。不消说,嫩叶的颜色不限于绿色,例如沿东海道春游,就可以看见远州路罗汉松的新芽和关原一带的柿树的嫩叶不限于绿……仅以红叶和枫树的嫩叶来说就已是千变万化的。还有许多我不知名的、小得几乎不显眼的野花。
我的确一度想写写自己亲眼仔细观察到的春天,写春天来到山野的草木丛中,于是我就观察山间林木的万枝千朵的花。然而,在我到处细心观察而未下笔的时候,春天的嫩叶和花却匆匆地起了变化,我便想来年再写吧。我每年照例要做这样的梦,也许我是个日本作家的缘故吧。而且我梦中看到了一座美丽的山,布满了森林、繁花和嫩叶。我梦中想道:这是故乡的山啊!人世间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美丽的故乡。
大河
——[日本]德富芦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们面对河川的感情,确乎尽为这两句话所道破。
诗人千百言,终不及夫子这句口头语。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们面对河川的感情,确乎尽为这两句话所道破。诗人千百言,终不及夫子这句口头语。
海确乎宽大,静寂时如慈母的胸怀;一旦震怒,令人想起上帝的怒气。然而,“大江日夜流”的气势及意味,在海里却是见不着的。
不妨站在一条大河的岸边,看一看那泱泱的河水,无声无息,静静地,无限流淌的情景吧。“逝者如斯夫”,想想那从亿万年之前一直到亿万年之后,源源不绝、永远奔流的河水吧。啊,白帆眼见着驶来了……从面前过去了……走远了……望不见了。所谓的罗马大帝国不是这样流过的吗?啊,竹叶漂来了,倏忽一闪,早已望不见了。亚历山大、拿破仑尽皆如此。他们今何在哉?奔腾流淌着的唯有这河水。
我想,站在大河之畔要比站在大海之滨更能感受到“永远”二字的涵义。
桥
——[奥地利]卡夫卡
只要不坠落,一旦跨卧为桥,便无法停止做一座桥。
我化成了一座桥,一座横卧在一条深涧上的桥。我的足趾搭住一边,我的手指紧紧抓住另一边,我把自己牢牢地嵌进碎土里。我的衣摆在一旁飘动着。下面深深的地方流着冰冷的溪流。这里终年不见一个旅客,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这座桥的踪迹。所以,我躺下并且等候着过客,除此之外,我又能做什么?只要不坠落,一旦跨卧为桥,便无法停止做一座桥。
有一天黄昏时分,我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我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已变得麻木,总之那是夏日将近黄昏的时候,溪流的怒号渐渐变得更低沉,我听到了人类的脚步声向我靠近,对着我来?挺起你的腰,桥,放下你的容颜,展开你的微笑,准备让这位过客信任你。如果他步履蹒跚,便要使它沉稳,但如果他举步踌躇,便要让他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做的,同时像一位山神一样很快地把他送上对岸。
终于我见到了他,他用手杖的铁尖轻轻地敲着我,然后挑起我的外衣下摆,接着又把它们好好地覆在我身上。我感觉他冰凉的手杖铁尖已探进我的头发中,而且任它留在里面,久久不抽出来,当他毫无顾忌地审视他的四周时,显然已把我忘掉了,我只是随着他陷入沉思中,于高山之顶,于溪谷之上。但就在此时,他扭转头正视着我,毅然踏上了我的脊背。我痛苦欲裂,我颤抖,我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谁?一个小孩?一个梦?一个旅人?一个自杀者?一个诱惑者?一个毁灭者?在好奇心理的驱使下,我极力扭转身想看看他。一座转身的桥——当我尚未完全把身体扭转过来时,我已开始下坠。啊?我坠落了,一瞬间,我被那些坚硬的岩石撕裂,戳穿了,这些岩石神态安详地凝视着我。
忍耐就是一切
——[奥地利]里尔克
你要使你的判断理性化,因为,它必须与一切的进步一样发自内心深处。
发展不会被排挤,更急不得。
只靠批评是无法使艺术上的作品达到艺术境界的,它是孤独的,而爱能抓住它并留住它,而且也只有爱才能公平地对它。
你在任何时候对于议论、批评及介绍都必须确立自己,确定自己的感情。这样,即使你有错误,你内心生活的自然生长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地将你导入其他的知识中。
你要使你的判断理性化,因为,它必须与一切的进步一样发自内心深处。发展不会被排挤,更急不得。
维持到满月,并由此而生,那就是一切。
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分时间和年月。十年并不等于什么。所谓的艺术家不用计算也不用数,他就像树木一样成熟。当树木沐浴在春风中悠然耸立时,根本不用去担心接下来的夏天会不会如期到来。如约而至的夏天只到忍耐力强的人身边。就像永远横卧在眼前,但它只到不担心且安静和缓的人身边去。
我每天都学习这件事,在痛苦中学习这件事,所以痛苦是我要感谢的对象。
同情
——[印度]泰戈尔
如果我只是一只小狗而不是你的小孩,亲爱的妈妈,我想吃你盘子里的食物时,你会对我说声“不”吗?
如果我只是一只小狗而不是你的小孩,亲爱的妈妈,我想吃你盘子里的食物时,你会对我说声“不”吗?
你会赶开我,对我说“走开,你这顽皮的小狗”吗?
如果这样,妈妈,我只有走了!你呼唤我时,我就决不到你那里去,决不让你再来喂我吃东西了。
如果我只是一只绿色小鹦鹉而不是你的小孩,亲爱的妈妈,你会用链子把我缚住,生怕我飞走吗?
你会对我指指点点地说“你这不知感恩的鸟!日日夜夜咬着链子”吗?
如果这样,妈妈,我只有走了!我就一定逃到森林里去,我就决不让你再把我抱在怀里了。
往事一页
——[奥地利]卡夫卡
我是一个鞋匠,亲身经历过祖国被北方游牧人占领的岁月,这使人们意识到保卫祖国是一项神圣而崇高的工作,不容忽视。
保卫我们的祖国是一项神圣而高尚的工作,从前我们竟把这项工作忽略了。迄今为止,我们谁都对它漠不关心,每个人都埋头打理自己眼前的那一小堆工作。我想下面的事情会使人们有所改变。
我是一个鞋匠,铺子开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一天清晨,我刚推开店门,就发现通向广场的所有路口全让武装人员占据了。这些武装人员非隶属我国,而是一伙来自北方的游牧人。他们的侵入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反正我们不能就只干瞪眼,我们需要阻止他们。
房子对他们来讲没什么实际意义,露宿是他们最擅长的。他们成天忙着,要么磨刀,要么削箭,要么练习骑马,我们的广场,那么美丽的地方全被这群粗人给毁掉了。有几回,我们也从店里跑出去,试图把最令人恶心的粪便、垃圾清扫掉。可是,我渐渐明白,我的弱小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会给清扫人员加重负担。
你无法与那帮粗人尝试交谈。他们不懂我们的语言,本身又几乎没有自己的语言。他们的交谈与牲畜几近相同。反之,对于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设施,他们也不理解,也不以为然。你对他们打手势,他们根本不理睬,那帮人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感情,也懒得花时间去弄明白你。他们经常地扮鬼脸,随后又是翻白眼,又是吐唾沫,这种令人恶心的举止仅仅是出于一种人类的本能,至少我现在是确信无疑了。他们要什么就拿,但你却不能说他们采用了武力。因为我们都不敢反抗,因此也无所谓武力。
我存起来的一些好货色也让他们给拿走了,但为此我却没什么可抱怨的,要知道别人的遭遇并不比我好,还有更糟的。他们每次刚进货就被一抢而空,全让游牧人吞进了肚子。他们的马也吃肉,与马一起分享食物是很正常的。肉店老板非常伤心,却又不敢停止供应肉。我们理解他的心情,便募集一些钱支持他。要知道,不供应肉便是一种反抗,那结果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就算供应肉,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天晓得该怎么办。
虽然,结果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肉店老板尝试着改变这种状况,于是第二天早晨干脆牵了头活牛来。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时的情景。大约有一小时之久,我一直在店后面的地板上趴着,把所有的衣服、被子、垫褥统统堆在身上,很沉,但勉强阻止那公牛的惨叫声钻进耳朵里。原来,游牧人从四面八方向它冲去,用牙齿从它温暖的身体上一块一块撕肉吃。好久,我才推门走上已经平静下来的街道。只见游牧人全困倦地躺在公牛尸骸周围睡着了,表情让人觉得那么休闲。
我看见敬爱的皇帝陛下正躲在窗户后面,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平常,他可从不到宫内广场的房间来,而总是生活在最里面的花园中。然而这一次——至少我是如此感觉——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了吧!
“这样的日子怎么样才算到头呢?”我们大家你问我,我问你,“我们要承受这样的负担和磨难到什么时候呢?皇帝做了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情。宫门始终闭着:从前的侍卫队现在只能像狗一样地躲了起来。拯救祖国的事全部放在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肩上,这样的重任我们可担当不起哩,需全国人民一起努力,并不是靠哪一部分人可以做到的。”
失眠
——[前苏联]卡聂夫斯基
妻子告诉我数数对失眠很有效,于是我便一边数数一边发泄工作中的烦恼,天亮时,我终于有了睡意。
由于情况特殊,我很早便上床了。但我发现失眠与几点上床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妻子对我说:“用数数的方式会好很多。希望会有效!我每晚都数一百万。”“好吧!”我想也许应该听妻子的话。
一……二……三……三次被学校领导训斥。为什么不准时到校?为什么总是与其他老师发生矛盾?为什么不交计划?为什么只会埋怨我,而不关心一下这个问题的原因在哪里,如果这些你都处理好了,你就不会提出这么蠢的问题了!就好像我的失眠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八……九……十……我在学校起码有十年的教龄了,可是却叫莫萨金去当小组长。你想想看,我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却还要替副博士答辩。也许我也像科学院院士那样地睡不着吧。可这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十七……十八……十九……十九个人都得了奖金。除我之外,每一个人都有一份。而且他们还那么若无其事的。我亲爱的同事,你们一定会睡得又香又甜。
……三十……三十—……三十二……一共就三十二个平方。但是巴巴扬涅兹却有四十八个平方、三个房间。为什么我要比他的房子小,我完全可以拥有更大的房子。
……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这只是算出来的数目罢了,三扣两扣也就所剩无几了。全组又是我最少。皮楚金娜才只不过是个应届留校学生而已,可是已经拿了一百四十卢布,而且全用来买化妆品了。一个小姑娘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钱。但是我每个月光安眠药就得花十卢布。六千……七千……八千……八千白血球,连医生都为这个数字惊叹。我已经到达这个极限了,可是却让纳哥涅奇内去休假。我的专业知识还少了不成!那老糊涂连个休息的机会也不舍得给我。这不,思维迟钝了,眼也花了,脑子里也嗡嗡地乱响。呦!你瞧,天已经亮了,我确实困了,妻子的方法有了效力了。又要睡过头,又要迟到0,校长又得来那套老生常谈了……去他妈的吧!谁会在意那老家伙。
“我要睡了,下次再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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