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语推开半边门,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磨蹭地走到床边,咬着牙道:“娘娘,外头有消息传来,说是……楚将军于闹市遇刺,身受重伤。”
“你说什么?”潋滟翻身而起,扯得肩头又是一片红。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差点就要跌下床。
“娘娘您别慌,别慌。”休语连忙扶住她,急声道:“只是个消息,以讹传讹的也多了去了,奴婢已经让人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先躺下。将军武艺高强,定然是不会有性命之危。”
“不会有性命之危?”潋滟深吸一口气,笑道:“是啊,爹爹武艺高强,早些年在战场上也是以一当百的厉害角色。可是休语,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被伤了腿骨,才从边境上退下来的。半老的头子,逞什么能耐。要是当真是受了重伤,你这样拦我,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越说越快,潋滟挥手便推开休语,胡乱穿了鞋就要往外跑。
“娘娘!”休语急了,连忙要上去扶她,却见潋滟冲出寝宫的门,便和刚刚过来的皇帝撞了个满怀。
“爱妃,你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就出来了?”司马衷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怎么又要哭了?”
潋滟抹了把脸,抓住小傻子便道:“皇上,同臣妾一起出宫吧。楚将军遇刺,臣妾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臣妾要去看看,您能同臣妾一起出去的。”
皇帝连忙扶住她,被她拖着往外走,无辜地喊:“爱妃,爱妃你别走那么快,朕的龙车在外头,你别急。”
哪里能不急呢?虽然有时候也恼爹爹只以楚家名声为重,可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爹爹。他要是出了事,自己怕是连最后一点坚强都要溃如流水。
“贵公公,往宫外走。要是有人敢拦,一剑杀了,算本宫的。”潋滟坐上龙车,肩头的衣裳已经又渗出了血。司马衷坐在她旁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诺。”贵公公看了潋滟一眼,应了。龙车快速地往宫门口走。宋渝守在宫门处,宫门大开,半分也没有拦他们。
潋滟死死地捏着皇帝的手,路过宋渝面前还侧头看了他一眼。
今日出宫尤其顺利,莫不是有人心虚了,不敢多阻?爹爹为人坦荡,在洛阳不曾有过树敌,唯一一个,可不就只有那人么?
心头如一把烈火在烧,潋滟低声催促前头驾车的人快些,再快些。
“国丈吉人天相,爱妃你先冷静啊。”司马衷手被捏得生疼,眨巴着眼看着潋滟道:“这会儿没有什么坏消息,不就是好消息么?”
听得这句话,潋滟一怔,终于是觉得皇帝有些不对劲,不由地转过头来古怪地看着他。
她有些大意了,怎么没有发觉,最近皇帝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傻里傻气了?偶尔说出来的话,竟也是有些道理的。难不成他神智有所清醒,正在慢慢变回正常人么?
司马衷被潋滟看得动都不敢动,只僵着身子问:“爱妃,朕脸上开花了吗?怎么这样看着朕?”
潋滟微微一笑,松开他,伸手捂着肩膀道:“无碍,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最近更为倜傥了。”
皇帝乐得拍手:“好啊,朕倜傥了!”
不过随即他便又好奇地看着她问:“倜傥是什么意思?”
潋滟被呛得一笑,心里也跟着松了些。她怎么会觉得这傻子有可能不傻呢?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分明是一个单纯得藏不住任何事的人。大抵是她生性多疑,才会这样去揣测小傻子,多想了吧。
“倜傥是赞美之词,皇上夸人可以用。”
司马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龙车一路飞奔,街上惊呼者甚多,就看着一骑烟尘往楚府而去,徒留两个模糊的背影。洛阳城里不一会儿就都传开了,说楚将军伤势严重,怕是性命不保。不然,怎么连皇上都亲自出宫了?
楚府门口停了不少的马车,潋滟同司马衷一起下来的时候,正巧韩朔也刚好踏上了楚府门口的台阶。
“韩太傅!”皇帝见着熟人,很是开心地打着招呼。
韩朔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皇帝旁边的女子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皇上,您也来了。”拱手作礼,韩朔让开了一步,站到门边道:“风声传得快,楚将军刚刚于街上遇刺,这宫里头遍都传到了,也不知是谁那么厉害的嘴。”
这话说得有些嘲讽,潋滟冷笑一声,心想他还希望自己不知道此事么?待会儿进去问爹爹,不是韩朔所为则罢,若是,她定要同他讨回来这一成的。
“太傅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沉心担心得很呢,伤都没好全就拉着朕出来了。”司马衷一手拉着潋滟,一手毫不避讳地挽着韩朔,抬脚就往楚府里头走。
潋滟垂眸,一眼也没有多看韩朔。进府就见人跪了一地,颤颤巍巍的模样。
“都跪着做什么?进屋去照顾将军才是要紧事。”韩朔喝了一声,一院子的奴役吓得连忙起身都王主院跑。
潋滟跟着往主院走,带着皇帝也亦步亦趋,后头跟着韩朔,三人这样子很是奇特,韩朔想放开皇帝的手,却叫他挽得死死的,挣都挣不开。
他想看看那丫头手好了没有,这样久了,他都没敢进宫去看。可是这皇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兴致,非在他们中间,让他多看她一眼也不成。
“老爷,皇上和贵妃娘娘,还有韩太傅,都来了。”福伯老早就跑进主院通报了,楚啸天躺在榻上,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上头还有隐隐的血色渗出来。
“老臣这模样,实在不宜见驾。”楚啸天瞧着门口的三个人影,叹息着要起身行礼。
潋滟放开皇帝,几步冲进来将他按下:“都已经受伤了,还行什么礼。爹爹这是要折煞女儿性命,叫女儿过不安生么?”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到底是战场上打滚了好几年的人,楚啸天即使已经四十将五,也还是身姿健硕,古铜色的皮肤上布着一些伤口,都已经叫岁月磨成了花纹。潋滟瞧着他腰上缠着的东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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