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妖妃:陛下手到擒来-第234章祝江山永存,愿孤独一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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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于你,我于你,孰重孰轻?

    “我会成为足够担起帝王二字的人。”韩朔顿了顿,沉声道:“平定四海八荒,统一三省十二洲。给你想要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如此,还不够么?”

    眸子暗淡了下去,潋滟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努力想站起来。

    够么?他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她,而是江山。她要回去守在他身边么?

    亏本的买卖,她才不会做呢。她有更爱她的人,她要去陪着他。

    脚有些冻僵了,潋滟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将司马衷给抱起来。最后再看韩朔一眼,在皑皑白雪里笑得春暖花开:“就此别过吧,韩太傅。”

    韩朔一惊,瞳孔微微紧缩,想上前去拉住她,脚却动不了。

    “女人永远是贪心的,她们会想要你全部的心,然后才会把全部的自己送给你。”潋滟环着司马衷的腰,淡淡地道:“没有整颗的心,就莫要来讨别人的心。你的江山是你一生的追求,那么你便守着它好好过吧。”

    “而我,我终究是可以随着他去了。即便是黄泉路上,我也有这么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在。可你?你这一生争得黄袍加身,落得孤家寡人,也不知道比起我怀里的傻子,谁更不幸?”

    “不……”韩朔呼吸一紧,看着潋滟的动作,眼里头一次流露出惊恐:“你别……”

    努力地伸手过去,那人却退后了一步,浅笑盈盈地看着他。

    “对了,还是要最后道个喜。”潋滟抱紧了怀里的帝王,看着韩朔绝望的神色,身子慢慢地往后倒下去,脸上带着曾让无数人惊艳的笑意。

    “愿吾皇千秋万代,江山永存,孤独一生!”

    烈烈衣裳自万丈悬崖上飞下,飞扬得如同天边最美的云。惊鸿一笑自崖上远去,有人嘶吼着伸手去抓,却只留下一片衣角。

    山河永寂,热闹了许久的天下,终于在此刻寂静无声。

    他也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她。

    大晋三十七年,晋惠帝司马衷与贵妃楚氏殉国于望月崖,当日大雪,一夜未停。司马皇室荡然无存,一代红颜亦是香消玉殒。

    “不--”急喘着坐起身子来,床上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一片冷汗。玄奴连忙推门进来,踏过绣着五龙戏珠的毯子,半跪在床边。

    “陛下,怎么了?”

    眼前许久才看得清东西,韩朔紧紧捏住胸口,铺天盖地的疼痛像是要淹没了他。

    许久之后,眼前才有些清明。他才转头看着玄奴,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玄奴恭敬地道:“刚过子时,陛下又做噩梦了么?”

    三年过去了,那日悬崖上发生的事却总是入梦,叫他一遍一遍尝着那痛彻心扉的滋味。

    “无妨,朕想出去看看。”披衣起身,他揉了揉额角,打开了太极殿寝宫的门。

    皇宫里一片安静,这里是洛阳宫,四处都还萦绕着当年的气息。

    晋惠帝三十七年冬,太傅韩朔篡位,统一黄河南北,重回洛阳称帝,保留“晋……”称,改国号西元。己身为晋元帝。

    然而,天下弹劾其谋朝篡位,逼死晋惠帝,也使得贵妃楚潋滟跳崖自尽。无数罪状压身,晋元帝却不置一词,改朝制,统九州,灭起义之军,降匈奴之兵,三年为政,百姓安居,国力日强,终得天下臣服。

    韩子狐,也便终于成了这三朝十二洲之中,真正唯一的帝王。

    然而……

    韩朔侧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沉香宫……”三字,深深地刺痛着眼。

    里面空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人穿着宫装对他戒备地笑,再也不会有他挂念的人,在这里抬头看那四方的天,说自己不甘心做这池子里的鱼。

    早在三年以前,他便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飞扬的宫装一点犹豫也没有地落下那万丈悬崖,他抓不住,救不得,也挽不回。活了二十余年,那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无比的绝望,以及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无边的寂寞。

    她说,愿吾皇千秋万代,江山永存,独孤一生。

    如今都实现了,他三宫六院无一人,当真是要孤独一生。

    楚潋滟的那张嘴啊,什么时候不那么狠就好了。

    低低地笑了笑,韩朔没有勇气再跨进那扇门,想转身离开,却看见了宫墙上放着的一盆东西。

    那是一盆杂草,迎着春风,一朵一朵开出白色的小花来。

    心念一动,穿着龙袍的帝王,飞身爬上了墙头。

    “还真是同她一样啊。”伸手将那盆野草拿起来,韩朔勾着唇笑了笑。

    “皇上。”裴叔夜站在下头,手里拿着一叠信,目光忧愁。

    韩朔敛了笑意,拿着那野草飞身落下宫墙,看着他道:“如何?”

    裴叔夜无奈地摇头:“根本……不可能还找得到啊。”

    整整三年,韩朔派人四处寻找潋滟的踪迹,然而无论他用多少人,无论从哪里找,都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皇上,恕臣直言。”裴叔夜叹息道:“那么高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能活得下来。”

    身子微微一颤,韩朔抬头,轻声道:“不会的,那是她,她说过会死在我的后头,她一贯也是说到做到的。”

    “皇上。”裴叔夜皱紧了眉,声音却平静:“都三年了,您还不肯看清事实么?楚潋滟死了,在三年之前的望月崖上,早就已经死了。”

    一拳砸上他的肩膀,震得他退后几步撞上了花瓶架子。瓷器摔碎了一地,韩朔微眯了眼,扯过裴叔夜的衣襟,看着他道:“朕说她没有死,你听不懂么?”

    裴叔夜轻咳两声,捂着肩膀终于是压不住火气:“她死了!那种地方,有翅膀也不能活!皇上,您能不能睁眼看看事实?除了朝政,您一心找人,后宫不立,除了我们谁也不理,再这样下去,当真是要一辈子走不出来了!”

    一阵风从宫道上吹过,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韩朔松开了裴叔夜,退后一步,看着手里的野草,淡淡地笑道:“走出来做什么?”

    裴叔夜一怔。

    “她要我独孤一生,我便一辈子活在这梦魇里也无所谓。至少午夜梦回,我还能见她一面。哪怕每次都抓不住,也好歹能再多看看她的脸。”

    韩朔转身,慢慢往回走。

    “太岳,你说得没错,或许朕该承认,她的确是死了。”

    “可是朕不愿放手,永远不。”

    大晋天下,国泰民安。洛阳还如同以前一样繁华,东街新的店铺开张,热闹非凡。西街女儿出嫁,喜气盈盈。就连有人曾经最喜欢的那家包子铺,刚出笼的豆沙包也是热气腾腾。

    “万民安好啊。”张术坐在洛阳最高的酒楼上,捏着酒杯,微笑道:“始真,你还觉得老夫做的是错的么?”

    三年前于千军万马之中打开城门的这个男人,如今官拜丞相。顶着一身的骂名,辅佐新帝造就了一段传奇。

    对面坐着的人一身石黛色官服,眉目宁静,轻呷一口淡酒,道:“师父是为天下苍生着想,也许是没错的吧。”

    最紧要的关头,他那一个动作便定下了江山结局。晋惠帝死了,贵妃娘娘也死了。楚家人消失在了朝野之中,毕卓也丢了长剑,重新回了市井,不问朝事。

    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他随着张术留在了新朝,冷眼看着晋元帝将这天下壮大。

    时光流淌了这样久,每年冬天,总有人会去望月崖上祭拜。然而韩朔,他仍旧是不肯相信潋滟的死亡。

    “看起来,娘娘是绝无可能还在人世的。”江随流想了想,转头看向张术:“您觉得呢?”

    张术轻咳一声,拿袖子擦了擦嘴。

    “谁知道呢。”

    韩朔策马出宫,一路奔往洛阳城北。身后跟着许多的人,慌慌张张地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皇上。”宋渝喘气扬鞭,却追不上前面的人,不禁有些着急:“您到底要去哪里?”

    “别跟着。”韩朔的声音冷冷的,手里的匕首甩在了身后的路中间,挡住宋渝的马。

    “皇上!”

    “朕不会有事。”

    前面的人渐渐跑远,背影看起来很是苍凉,却不知跟谁学的,背脊笔直,于那山路之中慢慢淡去。

    三年了,他用尽全力都找不到她,那么她定然是,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吧。

    韩朔低笑,前头的一棵槐树仍在,姻缘庙前人来人往。

    “哎,求姻缘啊,姻缘庙处求姻缘,月老定然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两根红鸾绳,一世不相离勒--”

    架子上挂着许多的红鸾绳,卖绳子的小哥吆喝着,身边围了一群妙龄少女,嘻嘻闹闹地相互打趣,打算买上一条回去套情郎。

    韩朔喘了几口气,下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但是就想去那树下再看看。

    “都说这里求姻缘最灵了,求一支签,再去挂个红绸子,保证您能与心上人相爱相守哎!”裹着蓝色头巾的婆婆笑眯眯地扯住了他的衣裳:“这位公子,求个签吧?”

    韩朔呆愣地回头,一段红绸便被塞进了他怀里。

    “这位公子一看便是相貌堂堂,有王侯将相之貌。不知怎样的姑娘才有这好福气,让您相中呐!”老婆婆捂着嘴笑,看了韩朔一会儿,见他拿着红绸不动,便道:“公子别害羞啊,去抽个签儿。难得有这样俊俏的公子哥儿来,老身不收您钱。”

    一个竹筒递过来,里头有很多竹签。韩朔看了一会儿,他平日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今日还是伸出了手去,取了一支出来。

    “来,让大师瞧瞧。”老婆婆拉着他到了一个算卦的摊位前头。胡子花白的老头子接过他手里的竹签,皱了皱眉。

    “已观外貌有仪容,谁知其中一点非。不是姻缘休作对,如何撒手取西归。”

    “这是第三签,中平。公子是……问姻缘?”

    听得签文,心便凉了半截。韩朔挥挥手,丢下银子,也不问签意,径直往姻缘庙里去了。

    不是姻缘休作对么?他怎么忘记了,他与她的姻缘,是他自己亲手毁掉的。现在,如何又还求得成呢?

    “哎我说你这老头子,人家来姻缘庙,你竟问人家是不是求姻缘。签不好也不要这样说啊……”身后传来老婆婆的抱怨声。

    “那公子神色让我看着不忍心啊……”老头子嘀咕道。

    韩朔抿唇,捏紧了手往里走。

    等秦阳收到消息的时候,韩朔已经在姻缘庙里呆了一天。宋渝带人将姻缘庙围了起来,热闹的人群散去,四周都是一片寂静。只有搬动东西的声音,偶尔还会在庙里头响起。

    “到底是怎么了?”秦阳皱着眉问宋渝:“难不成他还想再跳一次那池子?这次我可不下去救他了。”

    宋渝表情有些古怪,没有回答秦阳的话,只将他带到姻缘庙的后院,再出去左走,是一片桃花林。

    秦阳漫不经心地抬头看过去,还想打趣韩朔是不是又要睹物思人,却看着面前的场景,整个人愣在原地。

    三月桃花始开,桃林之下却多了一座墓碑。有黛色长袍的男子正半跪在墓碑前,一点一点地刻着字。

    “你……这是做什么?”秦阳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

    韩朔脸上的神色很是镇定,最后一画刻好,修长的手指将石灰一点点擦了个干净。

    “总要有个地方,让她停留。”擦干净了灰,他侧身坐在了墓碑边,终于笑了笑,抬眼看着秦阳,眼里竟有水光:“我怕再不肯承认她不在了,她就连魂魄也不肯留给我了。”

    秦阳几时见过韩朔这样的神色,心里沉得像有千斤巨石在压,有些缓不过气。

    “子狐……”

    “我其实,很早很早以前,爱上的就是她,而不是明媚。”

    额前有散碎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韩朔连头发也未束,墨色散在墓碑旁边。

    “要是不跟自己较劲,我与她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嘴角高扬,脸上却有晶莹的东西落下来,缓缓的,从眼角滑落到唇边。韩朔像是在问秦阳,又像是喃喃自语:“早知道我会这么爱她,又何必同她下这一场棋?”

    秦阳倒退几步,差点被石头绊倒。一双眼惊恐地看着韩朔脸上的泪水。

    是哭了么?还是他看错了,天上其实下雨了?呆呆地抬头看了看晴朗的上空,他傻了,又低头看着那静静靠着墓碑的男人。

    墓碑上的字刻得有些歪歪扭扭,却很是清晰。

    爱妻楚潋滟。

    疯了么?秦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能这样刻?”

    先不论爱妻二字,楚潋滟三个字天下皆知,他怎么敢这么刻?

    “里头埋着她最喜欢的那盆野草,和一片衣角。”韩朔像是没有听见秦阳在说什么似的,眼里带了笑意看着那墓碑:“若她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怪我埋了她心爱的草。”

    “韩子狐,你当真是疯了。”

    “嗯。”韩朔点头,慢慢闭上眼睛。靠着那墓碑,像是要睡着一样。

    秦阳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是什么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可是说到后面他自己也就安静了。

    人往往是在旁观的时候最为清醒,当真置身其中,怕也是会同韩朔同样糊涂。

    “很长一段时间里,娘娘是真心爱着你的。”韩笑的话回荡在耳边,风拂过,桃花落了他满身。

    “即使会算计,可是每次从韩府回来,娘娘都会发很久的呆。脸上虽然笑着,笑得很好看,可是总让我看着难受。若不是对你用情太深,她不会有那么复杂的情绪。”

    “娘娘仰望你太久了,而唯一能与你相处的机会,也都是要拼尽全力不落入你的陷阱。”

    “说她狠也好,绝也好。她都是先对自己狠了,才来对你狠。娘娘不欠你什么,心给了你,身也给了你。局势叫你们不能在一起,你痛,她更痛。”

    “二哥,现在你做了皇帝,当真快乐了么?”

    快乐么?这江山在他手里昌盛,文武百官臣服于他,抱负可以完全施展,天下尽归他所有。

    他是快乐的吧,却,怎么都不得圆满。

    “比起我怀里的傻子,到底谁更不幸?”她这样问。

    不幸啊……司马衷那样的下场,自然是不幸的。可是三年过去,他似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很是不幸吧。

    时光若倒退三年,他一定会换一个选择。

    江山与她,江山更重,他却更喜欢她。

    “回去了吧。”秦阳低声道。

    缓缓睁开眼睛,韩朔应了一声,而后撑起身子,将地上的刻刀重新拾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要做。”

    秦阳一顿,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那人好像在笑,脸上的痕迹还未干透,手下用力地在墓碑旁边重新刻字。

    “喂,难不成你还要刻个皇后称号不成?”秦阳连忙想阻止他:“皇帝陛下,别再……”

    修长的手指抚上墓碑,在潋滟一行字的旁边,工工整整地刻下五个字。

    相公韩子狐。

    秦阳睁大了眼。

    面前的人刻完,轻轻在碑上落下一吻,而后自他身边走过,衣袍飞扬,晃得他眼前一黑。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秦阳许久才回过神,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韩朔啊,也是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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