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芝加哥 晴

    今天是朱利安四周岁的生日。

    以往的三个生日，他都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因为那时田桑和瑞恩租公寓住，没有自家的院子，招待不了众亲友。今年不同了，头一回在自己家给孩子过生日，小两口特别重视。各种食品和饮料昨天就备齐了。

    今天一早，瑞恩就开始忙碌，去他父母家借来许多轻便桌椅。田桑也开车去取几天前订做的蛋糕。

    亲家母琳达中午就来了，带来一只红色的小钢瓶，为五彩缤纷的气球一一充气。

    接着，擅长厨艺的亲家公鲍伯也来帮忙了。毕竟这场生日派对总共有大人、孩子三十来个，光是晚餐的食物就得料理好几个小时。我也帮着做了一道菜，清炒西芹，后来全部被客人吃完。

    来的客人有Sylverne家的老少四代。朱利安和摩根的三位曾祖都来了。曾外祖父许多年来一直处于病痛状态，若不是护士出身的曾外祖母的精心照料，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尽管脸色发青，身体非常虚弱，但他还是来了，在田桑家露台上坐了约个把小时。大热天，他膝上还盖着毯子。到后来，实在支持不住，就和曾外祖母一起回去了。

    其他客人，主要的是朱利安在托儿所的小玩伴，有五六个。其中的一个穿白色T恤衫的小美女，和朱利安同岁，月份稍大些，是鲍伯家邻居的孩子，从小就和朱利安熟悉，我三年前就见过。这些孩子的家长当然也陪着来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原本和Sylverne家不相识，唯因他们的孩子和朱利安是同伴，一起成长，这就和瑞恩、田桑有关系了。

    这样的生日派对主要是为孩子们办的，孩子们的游戏很多，在田桑家院子的草坪上也铺展得开。其中的一个节目，是瑞恩把很多漂亮的糖果放在一个凌空挂着的纸糊的变形金刚躯瑞恩的外公身受绝症之苦已经很多年了，在同样已经八十多岁的外婆的悉心关照下，他放弃了轻易离开了人世的想法。外婆是个快乐的人，对东方艺术情有独钟。我回国两周后，田桑来电话告诉我，瑞恩的外公去世了。

    瑞恩快乐的外婆是外公在多年病痛煎熬中活下来的最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壳里，让孩子们轮番上阵，用一根棍子击打金刚，直到把它打破，让糖果落下来。年纪稍小的两个男孩，动作趔趔趄趄，举着棍子每每抡空，引逗得大人们开怀大笑。朱利安和那小美女，还有另一个男孩，架势不错，也打中了好几下。无奈小孩子力气不够，总也打不破它。最后不得不由瑞恩把变形金刚拆破，让糖果撒了一地。

    分完了生日蛋糕，接下来就是展示生日礼物。瑞恩父子在堆放着礼物的这一边，客人围坐在那一边。瑞恩手上有个礼物清单，他每念一条，就让朱利安打开一件礼物展示给大家看，众人就会发出带拖音的“哦”的一声。这“哦”声在美国你常能听到，很万能，既可表示惊叹、欣赏，也可带点揶揄和嘲弄，完全视眼前发生的情况而定。

    每个孩子都送了朱利安生日礼物，妮克也送了他们的那份，这让朱利安又多了许多玩具，让我看了愈加替他们家发愁。我和阿莉也送了朱利安生日礼物，是田桑代我们网购的一只冰球器具包，带轮子，里面还配了护腕和护膝的用品，总共八十美元。

    美国的孩子得到的呵护之多之重之细之无微不至，令我惊讶。美国的中小学校车制度，通过中央电视台的介绍，已有不少中国人知道，如今也已被中国借鉴，开始在中国实行这个制度。虽然打了折扣，但总归是一大进步，总比不实行好。

    没记错的话，2010年央视曾播出过一个系列节目叫“岩松看美国”，就讲到过美国的校车，其中有一幅照片很骇人：一辆悍马追尾一辆校车。校车的尾部完好无损，可谓丝纹不动，而那辆黑色的以威武彪悍着称的悍马，整个头部没了形状，碎作一摊。有人说悍马好比小坦克，可看那张照片，你会觉得，美国的校车才像坦克呢！

    三年前我还曾在那时的田桑家附近，亲眼见过校车的尊严和特权。一辆校车在我面前不远的路边停下，弹出车壳左侧的一块红底白字的stop警示牌——它的权威甚至比立在马路边上的stop牌子还要牛一些。然后，女司机领着两个应是孪生姐妹的小女孩下了车，把她们交到已在此等候的孩子的母亲或保姆手中。两个女人站在路旁说了一会儿话，足足有两三分钟。而这段时间里，在校车的stop牌子后面等待的其他车辆已排起长队，却没有人按喇叭催促，只有耐心等待女司机和学生家长把话说完。终于，两个女人互道“see you”。校车开动了，收起了stop牌子，后面的小车纷纷超越过去。

    明年的今天，朱利安年满五周岁了，开始接受学前教育，直到高中毕业，一概免费。当然这是讲公立学校，无论家庭贫富，纳税多少，孩子们同校就读，没有中国常见的择校之风。

    在伊利诺伊州，十二周岁以下的儿童乘坐私家车，必须坐安全座椅。这东西由各种高强度的材料做成，一旦发生车祸，整个车里，它的乘坐者相对最为安全。三年前那回，朱利安一岁多，他外婆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出门坐车坚持要抱着他。田桑当时几乎和她母亲翻脸，说这是很严重的违法，若被警察发现我会有不良记录，超过三次将被视为屡教不改，有可能被剥夺抚养孩子的权利。

    伊利诺伊州还有一条很过分的立法，规定未满十四周岁的孩子不能单独在家，必须有成年人陪同。

    四年前朱利安出生时，美国还没有推行全民医保，孩子是跟着父亲参加以公司为单位可连带家属的医保。那也是商业保险的一种，但缴费比单独的个人参保要便宜。到了摩根出生的今年2月，离奥巴马政府推行全民医保还有约摸两年。作为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摩根享有政府的医疗补助，田桑为此每月向州政府缴纳十五美元参保费，摩根每次看病只须象征性地再付三五块钱，其他就全免了。在美国，15美元就是两个中等大小的汉堡包，估计没有哪个美国家庭会觉得不堪负担。然而即使如此，奥巴马政府推行全民医保的举措还是遭到共和党和部分民众的强烈反对，理由是强迫每个公民参保，违背了美国宪法赋予公民的自由权利。今年正是美国的大选年，田桑告诉我，共和党扬言，一旦他们赢得选举，他们将推翻奥巴马这项强制性的全民医保法案。田桑说，未来如何，不得而知。

    我宽慰她说，你们大人将如何我不敢说，而就我对美国社会极度优待孩子的一贯做法来看，不管谁当政，都不会让我们的小摩根没钱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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