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你弟-我来陪你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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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烧42。

    苏说对于我当时居然能爬起来给她开门表示很诧异。她把我送到医院,并请了看管的阿姨。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想着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有那么瞬间,简直无法呼吸。

    我给苏发短信我病假结束了还想请几天事假。

    “你考虑清楚,这个时间请事假会影响到你升职。”

    “我考虑清楚了。”

    我在校友录里给同班的同学留了言,告诉他们意须过世的消息,以及我打算去宁波看他一次,想一起去的人给我发短信。

    那天我的手机几乎被打爆。

    玻璃说:“欢姐,什么玩笑可以开什么玩笑不可以开,你得搞清楚啊。”

    小淫说:“尼玛不是4月1日你发什么假消息啊。”

    三棍屁说:“班会费还有没用完的。”

    班长出面了,之后统计人数的事情就全部都移交了,只是说明了,班费不够的部分全部由我出。

    我已经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了,除了花钱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到宁波的那天,天很阴。

    大概是天气的缘故,杭州的交通堵的一塌糊涂,我一遍遍的看着手表,可是再焦急也无法改变路上的拥堵。

    所以我居然是到的最晚的那个人。

    三班办事向来是靠谱的,早早租好了大巴等在车站的停车场里,我一上大巴鼻子就一阵发酸——我们班三十五个人,车上加我有三十四个,所有人都到了。

    大学的时候,因为是走读班,经常被系里的老师点名批评,还用“酒肉班级”来形容我们,谁说酒肉朋友就没有真情的?

    大家都穿了一身的黑,很是沉默。

    这在半年前是无法想象的,这样一班闹腾的人在一起,气氛可以压抑成现在这样。

    我坐在三棍屁旁边的位置,他低头从包里拿了张纸巾出来:“给。”

    “唔?”

    “擦擦吧。”

    我才发现,我居然又软弱的哭了,轻轻笑了一下:“我靠,我还是有挺女人的一面的。”

    他拍拍我的肩:“不用说了,大家都懂。”

    车子行驶过宁波的大街小巷,一路朝鄞州公墓驶去。

    下车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居然扛了两箱啤酒,不由多看了几眼。

    三班说:“都喝了四年了,不差陪他喝这最后一局。”

    我们循着从于叔那拿的地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意须的墓碑前。

    四四方方规格统一的墓碑,和旁边其他的墓碑没有丝毫的不同,在墓园里丝毫都不起眼。谁能够想到在那墓碑后永久长眠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呢?

    因为每一层前的距离都不是太宽,所以我们三十四个人拥到这就有些站不下了,只能轮流的上前上香。

    玻璃从包里抽出了三根烟,也给他点上了:“平常让你抽你都不肯,这回看你还怎么拒绝。”

    一轮香上过,大家沉寂的站在了他的墓前。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哼的《送别》,传染似的,都轻轻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群穿着黑衣的大老爷们,勾着肩膀,用那么轻柔腔调唱着《送别》。

    我必须仰头才能不让泪落下来,可一看旁边,一个个都是红着眼圈仰着头的造型,不禁笑着哭了出来。

    三班把酒一瓶瓶的分到了我们手里,对着墓碑说:“于少,这大概是兄弟们最后一次那么齐陪你喝酒了。”

    “你放心,你没过的那部分,大家都会替你活了。活的肆意,活的精彩,绝不让你蒙羞。”

    “干啦!”

    他大吼的那声,身后是齐刷刷的“干啦!”

    三十四人的声音交汇着响彻云霄。

    大家所在的地方有远有近,近的当天就坐车回去了,远的必须在宁波再呆一夜。

    火车站旁有个日月宾馆,三班订的房间就在那里。

    玻璃端着碗说:“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我就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我坐在小淫的旁边,想起他们要去德国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走?”

    “就下周的事。”他闷闷的喝了一口,“还好你通知我们,不然这次来不了,我得恨自己一辈子。”

    “嗯。”我也就着碗喝了一口,真涩。

    “你说,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呢。”他喝着喝着,突然就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直流,“那么总是温和的笑着的一个人……”

    我忙低头掩饰自己也要夺眶的泪。

    玻璃重重的拍了小淫一掌:“别跟娘们似的。人家那是修仙去了,得替他高兴,高兴知道不。”

    “尼玛你想修这个仙啊?”小淫扯着喉咙回了他一句。

    “都是命吧。”我微微扯起嘴角,端起碗跟他们碰了一碰,“以后的日子得把他的份也活上了。”

    小淫粗犷的用袖子一抹脸:“欢姐,意须喜欢你你知道么?”

    我讶然的看他。

    玻璃扯他:“还说这干嘛?”

    小淫嘶吼着:“我TM不说我难受。你说咱们是多蠢啊,那么好的朋友,生病了咱们不知道。那么好的朋友,喜欢的是谁咱们都能搞错。”

    玻璃默默的拿出根烟:“欢啊,都怨我们,瞎撮合个屁啊。”转头和我说,“毕业那回,他跟着你车后跑的时候,我们才看出来。小淫也就这一说,你别有心理负担。”

    我垂眸笑了笑,说:“我知道了,谢谢。”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人曾经给我留了封信。

    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最后还给我留了幅画。

    意须最后留给我的,是一副工笔画。

    那是运动会时的操场,各项比赛举行着,裁判,啦啦队,和各后援会,栩栩如生。

    在画上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颗大树下,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头顶着同一件校服,并排坐着。

    那个女生傻笑着玩着文曲星,而男生温柔的眼眸从来没从她身上离开。

    画的下方,是几行小楷,《秘密》里的话。

    ——眼里看什么,心里想什么,是无人能阻挠的自由,不管科学和文化进步到什么地步,它永远是无人能过问……唯一残存的自由圣殿……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圣殿。

    再好的酒量,心情很差的时候,都会被低度酒灌倒。

    猛男们在猛灌了几瓶之后都翻了。

    虽然三班订了很多房间,可是最后用上的却只有一间,一群人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着,就和当年在淫乐窝里一样。

    我端着碗缩在沙发上,目光从他们身上穿过去,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撑着沙发背跳过来的桃花眼少年。

    我慢慢举起碗,朝虚空敬了一敬。

    各自回去,过着各自的生活,但分明又有一些改变了。

    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玩的时候认真玩。

    明明该是小学就懂的道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二十四岁。因为要把另一个人的份也活了。

    年少的我曾经幻想过生死相许的感情,可真正遇见的时候,却发现其实我还是有很多羁绊,家人,朋友,那些不离不弃的随人而去的,或许都是孤儿才能如此孤注一掷吧。

    我想我注定无法成为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我不够执着,不够坚持,太过被动,太过现实,我无法让自己因为一段感情而全然燃烧,就像我永远也做不到用尽全力的冲过800米终点一样。

    没有消瘦没有绝食没有见光就流泪,我的痊愈能力强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该佩服自己还是该骂一句缺心眼了。

    只是心底永远有了一块疤,不碰触的时候没什么,可是稍稍一碰,就会痛的窒息。

    因为职务范围变动的关系,和雷煦明的交集变的很多。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看着他的时候,怎么都不觉得他和意须像,只是个长的好看些的同事罢了,以往的那种尴尬感觉全无,交流起来也就顺畅了许多。

    熟了以后才知道,他是个多么毒舌的人啊。

    做费用偶尔一个小数点搞错了,他说:“你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做文档出一个错别字,他说:“你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再随便出点啥岔子,他就会说:“你小学体育老师个全职吧?”

    ……真不知道他小学体育老师究竟给了他什么坑爹的回忆。

    还有些什么是一去不复还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门,嘴里就会喊:“丁小冕,今天早上吃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

    空荡荡的房间冷冷清清。

    糊涂的脑袋瞬间就会清醒过来,可是走进洗手间看见成套的情侣牙刷,最后就只有我的还在使用,另一支孤零零的立着等待他的主人,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失落。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看不过去的将它收进了储物柜。

    下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围着围裙举着锅铲跑过来开门,然后又急速的跑回去,嘴里喊着:“要焦了要焦了。”

    我立在厨房中,扭头看一眼客厅那台一个多月没有人使用的电脑,回过头默默的切着菜。

    是生气还是赌气还是放弃,我猜不出来。

    从宁波回来之后,给小冕打过几次电话,都被直接按断了,我才意识到,他当时脱口而出的‘我们完了’居然是认真的。

    其实就算接通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就算当时有些逃避的情感转移,可感情的发生是真的,正因为丝毫没有对自己感情的流向进行控制,才让我一下对他就栽的很深。

    可是我心心念念想着另一个人更是事实,在一起的时候答应过丁冕不会三心二意,现在我清楚的知道,我永远也做不到了。

    如果意须还活着,如果意须过着正常人的恋爱结婚生子的生活,也许终有一天,我终会走出对他的恋,可是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刻,于是我对他的感情也被冻结了,存不进提不出,永远的冰封在我恋着他的那一秒。

    带着这样的心情,与谁在一起都是一种不尊重吧。所以他甩我也只是做了正常人应该做的事而已。

    我再也没有拨过那个电话号码,即便这个房子里还留有很多他的东西。

    这个时候有个不靠谱的死党其实也很有趣,比如你要是问她:“我喜欢2个人,该怎么办呢?”

    她绝对不会跟你说什么喜欢两个人是不道德的,或者好好给你分析应该和谁在一起,而是直接回答你:“让他们俩个钻火圈,谁钻的好看和谁在一起。”

    最离谱的是,她真的不是打算开玩笑。

    我吭哧吭哧的在电脑前笑了一通,安心睡觉去了,烂烂的娱乐功能是很强大的。

    2003年的上半年,有2件震惊世界的大事。

    有一件,是在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美伊战争。没办法,我对世界大事的嗅觉向来封闭的紧。

    还有一件,即便我再封闭也无法抵御它的来势汹汹。

    记得最开始是母后大人相隔千里的来了电话:“娃啊,那啥板蓝根和醋买了没有,家里这都抢光了。”

    我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件事,好像是说来了什么传染病,这两样东西可以防疫。

    我是科学人生观培养长大的年轻一代,对这些小道消息当然是嗤之以鼻的:“哪那么严重啊,你以为是旧社会啊,一个霍乱死一城的人。”

    母后大人说:“死小孩你别不信,这次你娘掐指一算,觉得是真的。”

    洋洋洒洒的那么多传言,这次居然真的成真了。

    SARS,国人还是爱喊它非典。

    汹涌澎湃的袭击了国内的每一片土地。

    2003年的时候,网络还没有那么发达,所以听到的消息往往都是,听说已经死了多少多少人了,听说哪里又死了多少多少人了,都没报出来。

    那么多年树立的“绝对不会再出现大型传染疾病的”观念一下就被打破了,人们开始恐慌。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越来越多人更愿意呆在家中而不是出去。

    满街口罩茫茫,公交空前悠闲,谣言漫天乱飞。

    99级的学生一定是最可怜的一批,因为最悠闲快乐的日子偏偏碰上了SARS,旅游聚餐都被禁止,我同情他们。

    那段日子,我该算个异类吧。天天放弃了自己的自行车去坐公交,抛弃公司的食堂去吃小店,休息天不在窝在家里到处乱晃,不带口罩的跑遍大街小巷。

    享受了一人独霸一辆公交,吃饭天天打折,游西湖坐船一小时只需要10元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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