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小说选萃
女孩在我头上找来找去的,弄得我很舒服,接下来,无论她问我什么,我都是一个字:嗯。
这时,女孩说,你有斑秃哦。
女孩的声音不大,轻柔,却如同在我身上落下一把锥子,令我一个激灵。真的?哪里?在哪儿?我连连问,向后拧着脖子。女孩就用梳子轻轻地拦住了我的一丛头发。我看到了,在发际线中间确实掉了一撮,铜钱般大小,光溜的。我的心立刻不安和沉重起来。
关于斑秃,我太有印象了。二姑家的大儿子,我们叫大表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又有些自来卷,当初,男孩女孩,不知有多少人跟在后面羡慕。后来,三个姑娘一起追他,都是爱得要死不活的。这本来是一件很舒坦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但是,落到大表哥身上,却迷惘和抑郁了。有一天,他的头上先是出现了一块铜钱般大小的斑块,接着,这“铜钱”会生会养似的,眼见着增多,在头上摞着长,在头发棵里到处钻,后来,大表哥就成了秃子。那些追他的女孩呢,一夜间,也如他的头发,全跑光了。
见我紧张,脑门上汗涔涔的,女孩问我,平时用护发素吗?我说用。女孩叹了口气说,护发素是不能用的,又用一种对孩子的口吻说,所有的护发素都是不能用的,可懂呀?护发素本身包含了许多不护发的化学成分,你这一块就是长期使用护发素造成的。养发护发,我建议你用TSD530护理膏,我们店就有,五百三一瓶,老客户打七折……
我听不下去了,我觉得这个女孩阴险异常。
我知道我掉发的原因。
上个礼拜,我在温州参加苏浙皖三省影视剧高研班时接了一个剧本,爱情戏,电影。谈价格时,制片人男生女相,笑眯眯地说了一大堆有关困难的话。我也有好久没接活儿了,又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就按制片人圈定的价位把事情应承了下来,成交价7万。后来,我很快就得到了“情报”:制片人向投资方要的价格是43万。我很生气,觉得被耍了,等到签正式合同时,我改口要35万。我这么要,确实有些厚颜无耻,但是,想到制片人无耻厚颜得比我略微靠前,就很坦然了。再说,我这种要价,不过是扔石头试水,制片人一定会再打折的,到手后,能有个15到20万就可以了。万万没想到,制片人咔吧咔吧地扳了一阵指关节后,竟然点头了。
制片人如此爽快地答应了我,我内心的压力却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我说莫名其妙,是因为写这种剧本,本来对于我来说太小菜一碟了。可是,一个星期下去了,电脑上只有两个字:剧本。心中的腹稿是打了撕,撕了打,心情被撕得稀碎,胃也疼了起来,原本,能在轰轰作响的柴油机旁呼呼大睡的我,开始彻夜失眠了。
晚上,母亲把我叫到了她的书房。坐下后,母亲问我,问人家要多了吧?又说,有些福分我们是担不起的,所以,这笔钱对于你来说,太重了。
我懂母亲的意思,我说,没事。不过是想找一个好故事而已,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就在这时,有人打我手机了,对方自称是导演助理,说话打铁的样儿,要我抓紧把本子拿出来,说导演催得急,急脱肛了,火发得很大,能拨119了。我很不喜欢这种鸟人的口气,但是,我还是一边不断地挠着头,一边唯唯诺诺地说,好,好好。
放下手机,我的心就乱开了,人也坐不住了,如同许多只钩子在身上挂着,正要走,母亲说,妈帮帮你吧。我以为我听错了,看着母亲,母亲又说,活要得这么紧,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忙清楚。
母亲是四年前从市教育局内退下来的。母亲年轻时就喜欢文学,尤其喜欢外国文学。看的世界名著比我还多。喜欢写作,小说、诗歌、散文、童话都写。成就不大,仅发表过一些散文,有的还是托关系上的稿,至于剧本,我从未看她写过。
这时,母亲说,妈知道剧本离不开故事,我可以帮你写故事的。
这真是好点子,也显得比较实际。而更令我惊讶的是,母亲早就把故事梗概写好了,她说这些天,见我在书房里“推磨”,就提前动笔了。
看完母亲写的故事梗概,我颇为惊喜:故事虽然老旧,但是,这绝对是一个有希望的故事。这时,母亲说,这只是一个大骨头架子,需要血肉的,你要觉得可以,妈就帮你往下写。
我当即拥抱了母亲,接下来,我做了一个规划。按剧情把故事设计成两条线,两个叙事视角,计十三个章节。男主人公的戏份多,由我来执笔,女主人公和次要人物由母亲写。剧本暂时就用母亲起的名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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