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中,雨水果真就多了起来,随即,恶劣的天气在不断加剧,雨从四面八方往当中下,人们所能看到的、感觉到的,都被一种稠密的潮湿和阴郁紧紧地包裹着。
这阶段,安做得很好,他再也没去大馍小学,在火车头上也不骂人了,脏话、废话、牛逼哄哄的大话也没有了,路过那个道口时,再也不往栏杆后面看了。他有了黑眼圈,喉结显得更为粗大,胡茬也显得更加浓密,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他在内心开始远离那个女孩,甘心于一种情感的失败,主动认定自己根本就配不上那个天仙,认定自己就是一堆可笑的狗屎,是下等人,低廉,贱。他把自己揉成了一团。
他接受了邻居王阿姨的介绍,和那个纺织厂的女孩认真地见过了两面。女孩不算漂亮,但是很会讲,很会畅想,他觉得这或许就是一种弥补——琼说得太少了,在他的千言万语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听到。现在好了,女孩的那些无边无际的废话,慢慢就安慰了他。
站里昨天就下了通知,明天有大暴雨,但是,按照进度,矿山的开采没有停止,上午必须将堆积在矿山的矿石拉回来。否则,雨水过后,按照那些科研人员的古怪的算法,矿石的成分将会受到很大影响。为此,站里经过向合肥总站请示,做了紧急部署,以每小时1.5元钱的高价,从肥东的四个搬运公司紧急调动了200多名搬运工人,冒雨在货站平台待命。
此时,安的火车则在风雨中从矿山向货站奔驰而来。与安的火车头一起奔来的还有无边无际的洪水,此时,正是中午12点。
蛋蛋红首先发现了情况,他说,啊!快看。
此时,以铁路大堤为界限,路东是清晰的土地和田园,而路西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从山上下来的水,还在不停地涌来,远远看去,风雨中,有几个小黑点正在白汪汪的水中蠕动,那大些的黑点分明是大人,那五个小黑点,自然是孩子了。
这时,安猛然拉响了汽笛,蛋蛋红大声问,拉笛干什么?安不理蛋蛋红,继续拉汽笛,火车便发出了一阵阵声嘶力竭的令人焦虑的尖叫,而安一边拉笛,一边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焦急地向那几个黑点看,期间,斜刺而来的雨水很快就将他的领口灌满了。蛋蛋红向远处观望了一下说,没用的,你放炮也没用,死定了。
这时安大声说,听着,我开始制动了,司炉孔放汽,你去摘挂钩。蛋蛋红赶紧向司炉孔做了几个手势,并挤了挤眼。司炉孔没理蛋蛋红,而是转脸去看水中的那几个黑点。蛋蛋红就说,安子,今天站长亲自在货场啊!还有,几百号人都在等我们呢……
安突然指着蛋蛋红,大声问,卞确实是你爹啊?你妈你看看,铁路这边是生,铁路那边是死,哪个重要?他小便(卞)算他妈什么,我看你这条狗被良心吃了。
蛋蛋红便不敢吭气了,戴上了手套。
很快,车子就停了下来,接着,车厢刚跟火车头分离,火车头就大叫着向前飞驰而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