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筹莫展，连着抽了两根烟。第二根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她在被子里喑哑的咳嗽声，于是他有点不忍地把烟掐灭了。房间里弥漫着烟雾，他的样子在其中显得捉摸不定。他费了很大劲才将门头上的一扇长时间未曾开过的小窗户打开透了透气，之后又将窗户关上了。
整个午间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反反复复想着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知怎地，只要一想起她说知道他是谁还要去告他，他浑身都不自在，就像有一根针芒从领口那里慢慢地刺入脊背。他觉得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看来舅舅他们所说的现在的女孩根本不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都是假话，起码她好像不属于那类女孩。他想她也许真的不想活了。开始他只是以为那是她随便说说吓唬他的，可现在他的想法完全改变了。看着她瑟缩在被子里娇小无助的样子，他不由得也萌生了一丝怜悯之情，尽管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他感到非常危险。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干脆弄死她算了，还是放了她？他始终拿不定主意。
其实，如果不是她口口声声说要去告他，他是不会想到绝路上的，说不准他心血来潮会考虑放她回家。对于杀人这件事情，他做梦也不曾想过。从本质上讲，他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他短暂的二十多年生活记忆当中，他做过的最狠毒的事情不外乎是弄死一只猫和几只麻雀之类的鸟儿，此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至于跟别的男孩打架，倒也是家常便饭，但这种事情跟杀人连边也挨不上。
无法确定行动方案往往是最折磨人的事情，何况这还牵扯到自己跟别人的性命。他没有理由不痛苦。
他已经开始坐卧不安了。他觉得这样下去他也许会崩溃的。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像一只困在陷阱里的狐狸那样在原地转来转去。大脑水洗过一样空白一片。
他竟想起一个人，小雪。
他暗中将熟睡中的她跟小雪做了一番比较，他想如果她是小雪那种女孩就好了，只要给她钱，她们就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而且会兴高采烈，说不定还会感激他的。他经常听那些玩摩托车的家伙说如今的女孩，只要肯花点钱，她们什么事都肯做的，而且还会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她们一个个都实际得一塌糊涂。
可是，她怎么会是小雪呢？
她就是她！她不是小雪那种女孩。
当这个古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时，他立刻变得躁动起来。
于是，他满怀唯一的幻想强行将她叫醒了。
我可以赔给你钱的，只要你不说出去就行。
她惶惑地望着他。
我给你很多钱，你可以买漂亮的衣服裙子还有发卡。
说着，他把裤兜里的二百多块全都掏了出来放在她的手心里。
这些我都给你行不行……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去凑的，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只要你不说出去。
她像是没有听明白，依旧呆呆地望着他。
最后，她把手里的钱使劲攥了一下，接着用力抛在他的脸上。
他听见她说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
你究竟要怎么样？！你可别把老子逼急了！！
那好你快把那些安眠药给我吃了吧。
他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变得异常复杂，像是贴上了一层层不同的面具，而那张脸又像是不堪重负地要从他的头颅上分离出来。他奋力将一只拳头砸在床上，床板猛地跳了一下。她吓得连忙往后缩身。
记住这可是你说的！
话是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后悔！他开始打心底里恨她。
很长时间她都不敢再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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