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点多钟,睡在沙发上的庄大牙被手机铃声惊醒了。他一边拿手机,心里一边想:谁这么晚打电话来。一接听,原来是垃圾清运队黄队长打来的。黄队长在电话里说:“明天,省里要在我们林州市开一个现场会,市领导要求我们把环境卫生搞好,全市所有的垃圾必须连夜运完。清运工张师傅因病请假,不能上班,交给他的任务他完成不了。考虑到你家困难,我就把这任务交给你,地点在南山西路和大庄北路的几个垃圾收集点。我也是想让你多赚几个钱。别人想要,我还没给,你看怎么样?”庄大牙听说能让自己顶班,多赚几个钱,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着垃圾车就往目的地赶。
刚才还是满天星斗,突然间狂风大作,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恐怕有个把月没有下雨了,雨点砸在积满尘土的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泥土的芳香,驾驶运送垃圾车的庄大牙借着路灯的亮光正一锹一锹地往垃圾斗里铲除撒落在垃圾斗周围的垃圾,待将所有的垃圾全部铲进垃圾斗以后,再吊起垃圾斗放到垃圾车上,然后送到生活垃圾处理场。
此时的庄大牙因为先天晚上醉了酒,还没有完全清醒,脑子还是一锅浆糊。
大约还有十几分钟就可以干完了,可老天爷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庄大牙抬头看了看天,抹去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知道,这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眼见着全身就要被雨水淋透,他慌忙跑到驾驶室,想找一件雨衣穿上,可翻遍了驾驶室就是没有找到,他记得上次下雨的时候,是母亲叫妹妹庄小雅给送过来的,用完后他就将它叠好放在驾驶室座位后面的缝隙里。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呢?庄大牙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驾驶室里抽了一根烟,呆了一会儿,想想不甘心又低头再翻一遍,还是没有,却发现座位后面的缝隙里有一顶破草帽。他想,有顶破草帽也行,总比光着头被雨淋好。于是,庄大牙便将那顶破草帽戴在头上,钻出驾驶室,冲进雨中,继续铲除那剩余的垃圾。
待铲除完垃圾,庄大牙已全身湿透。此时虽然是秋天,但深秋的气温很低,一阵冷风袭来,庄大牙打了个寒颤。他迅速钻进驾驶室,顺手将那顶破草帽扔在前面挡风玻璃下面,关上车门,摇上车窗玻璃,脱掉湿漉漉的上衣,光着膀子将汽车发动起来,吊起那装满垃圾的斗车放进车厢,然后一踩油门就上了路。
庄大牙开着的这辆垃圾车已经有10年的历史了,行程已近80多万公里,按照有关规定,早该报废了,可是环卫处没有钱,运垃圾的车辆更换得太慢,只要能开得动,就继续开。庄大牙曾多次提出将这辆车报废,可环卫处佘处长总是说,将就一点,等有钱的时候再换。好在庄大牙会修车,每当车子有了毛病,庄大牙总是自己动手将车修理好,可是一些零部件太陈旧了,庄大牙想请处理出钱换一换,可佘处长还是那句话,能将就就将就一点吧。没办法,庄大牙只好凑合着。所以,这辆垃圾车一上路,全身都乒乒乓乓响,如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这不,前两天才修好的车灯,现在就坏了一个。两个车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睁着的那只车灯也光线暗淡。
眼看就要进入郊区,路两旁再也没有路灯,这时雨越下越大,在昏暗的车灯的照耀下,大雨就像一道道水帘直泻而下,车前方3米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看见的只是雨点溅起的一片白茫茫的水花。
这时,庄大牙感觉到肚子空空的,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吃饭时,光顾喝酒了。后来又因为酒醉,将吃进肚子的菜全吐了出来。又累又饿又冷的庄大牙强打起精神,想尽快卸完垃圾早点往回赶。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想吸一口烟提一提精神,谁知刚才吸烟时没有将淋湿的香烟放在驾驶室而顺手放在身上,香烟全被雨水淋湿了。他生气地将淋湿的香烟揉成一团,扔出车外。然后加大油门,提高车速,破烂的垃圾车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回光返照,发疯地向前冲去。
就在垃圾运输车要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突然迎面来了一辆小车,小车那强烈的车灯照在庄大牙的脸上,庄大牙眼睛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不由自主地猫下腰,想躲开那车灯灯光,不料那顶破草帽弹了起来,全部挡住了车的视线,他大呼一声“不好”,本能地一打方向盘,想躲开迎面急驶而来的小车,可谁知小车就像喝醉了酒的汉子,迎面向垃圾车冲来。庄大牙迅速踩住刹车,由于刹车太快,垃圾车来了个360°的大回环,并歪倒在路的右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砰”的一声爆炸,一团火球跳了起来。前面那辆小车已坠入路旁右边的沟里,并迅速燃烧起来。一个背包从正在冒烟的车窗里抛出来,滚落到路旁的树底下。
就在两车即将相撞的一刹那间,庄大牙脑海里一片空白,心想这一下完了。他眯着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然而,过了一会儿,瞑瞑之中,他感觉到自己到了死神跟前,又被推了回来,他慢慢睁开眼,只见前面的小车变成一团火球,一个满身着火的人正在地上打滚,庄大牙准备推开车门往下跳,去扑打那人身上的大火,可车门因为被一根树枝挡住而打不开,好在自己的垃圾车还没有着火,不过如不赶快离开驾驶室,一旦小车再次爆炸,那么垃圾车也会着火,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庄大牙来不及多想,他使尽吃奶的力气,挥起一脚猛然将车门揣开,然而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来。
庄大牙跳下车,带着一种负罪感挥起衣服迅速扑打那人身上的火苗。好在大雨不停地下着,由于雨水的淋湿和庄大牙的扑打,不一会儿,那人身上的火苗才渐渐熄灭。
那个被焚烧的人倒在地上,庄大牙丢掉雨衣,小心翼翼地凑到那人的跟前,由于天黑,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庄大牙就着闪电一看,只见那人已面目全非,脖子以下的衣裤已被烧尽,脸上大片的皮肤被烧焦。庄大牙从来没有见过被烧成这样的人,他害怕极了,全身颤栗,四肢不停地发抖,但他毕竟是30好几的人,经历过一些风风雨雨,也见过死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找到那件雨衣,轻轻地盖在那人的身上。
就在庄大牙转身要离开那人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动了一下,嗯,未必这人还活着?庄大牙想着,便麻起胆子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放到那人的鼻子底下,这时庄大牙真切地感觉到,这人还活着,鼻子里还微微地喘着气。
赶快救人。庄大牙脑子里一闪念,便将雨衣盖住那人的头,接着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住那人的腿。然后站起身,捡起滚落在路旁行道树下的那只烧得不成形的背包,几步便跨到公路中间,两只手胡乱地挥舞着,想拦截过往的车辆,将那人送到医院救治。
一辆小车飞似的从庄大牙身边擦过,溅得他一身泥水,又一辆大车见有人站在公路中间拦车,便减慢速度开了过来,庄大牙刚想上前说明来意,只听见那车上的司机说道:“神经病。”接着便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庄大牙对着那远去的大车,吐了一口,又骂了一句:“呸,什、什么东西,赶死去呀。”
庄大牙不死心,仍然站在路中间,这时一辆小四轮拖拉机“突、突、突”地开了过来。拖拉机司机见有人拦车,便将车停在庄大牙身边,问道:“师傅,有事吗?”庄大牙立即上前,对着那比自己小10来岁的司机说:“小师傅,求求你,行、行好,这里有个被烧伤的人,急需送到医院抢救。”
那位司机停下车来,跟着庄大牙来到那被烧伤的人的身边,并一起动手用雨衣裹好那人的身子,一人抱着那人的上身,一人抱那人的双腿,将那人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小四轮拖拉机上,然后飞速地向市人民医院驶去。
2 求医
小四轮拖拉机载着那被烧焦的人急冲冲地来到市人民医院。车尚未停稳,庄大牙就跳下车,对着那小四轮司机说声谢谢,便抱着那人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医院里面走,一面大声呼叫:“医生,快……快救人!医生,快救人!”行人见一个30多岁的汉子抱着一个烧得不成人形的人往医院里面冲,纷纷避让。
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庄大牙抱着那人想冲进急救室。一个值班医生见状,赶快拦了下来,并慢腾腾地问:“挂号了吗?”庄大牙说:“对、对不起,来不及了,您给瞧一瞧,我马上挂号去。”
那医生慢慢地站了起来,踱到被烧焦的人的身边,掀开雨衣一看,吓了一大跳,吼道:“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背到这儿来干什么,去、去、去,赶快背出去。”
庄大牙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医、医生,人命关天,他人还没死,请、请您一定救救他。”
那医生见庄大牙这样说,才又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人的鼻子底下试了一下,确定这人的确没有死,便赶紧叫来两名护士:“快,送急救室。”
两名护士见医生发了话,连忙用手术推车推着那人进了急救室。
庄大牙在急救室外面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他不想那人死去,只要那人有一口气,哪怕是花再多的钱也要将那人救过来,否则,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他认为毕竟是自己的车子与他的车相撞的。想到这里,他才记起自己的车子还在现场,他要主动报案,请交警到现场去处理,争取宽大处理。他想掏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向交警去报案,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撞车时被甩出去了。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医生的办公室,说明了来意,征得办公室的人同意,先报了警,后又向处里进行了汇报。
当庄大牙打完电话回到急救室门口时,一名护士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他人还没到跟前,那护士就数落开了:“你干什么去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告诉你,你可不能溜走啊!”
庄大牙自知理亏,连忙赔礼说:“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打电话去了,我没想开溜。”
“押金手续办了吗?”
“还没办呢。”
“那赶快去办。”
“要多少钱?”
“5000元。”
“这么多?”
“什么这么多,还早着呢,少啰嗦,快去办手续。”那护士呵斥道。
“好,我、我马上去。”说完,庄大牙便急冲冲地来到缴费窗口,递上自己才借到的原本想用于给母亲住院治病还债的钱。
当他将有关手续交给急救室门旁等候的护士时,那护士正拿着一张纸在等着他,问道:“伤者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是哪里人?”
“不知道。”
“今年多大年龄?”
“不知道。”
“你对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送他来治伤,你脑子有毛病!?”那护士来了脾气,板着脸对庄大牙说。
“是……是这样的。”庄大牙见护士发火了,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那护士听了庄大牙的话,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怎么办?现在病人处于休克状态,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即使将他救活,那也必须对他进行整容,他的头部已烧得不成人形,必须进行皮肤移植整容,要将他屁股和大腿上的皮移植到头上去。做这种手术的手术费非常昂贵,你既不是他的家人,又不是他的亲戚,这笔钱谁来付?再者,做这种手术还有很大的风险,需要其家人签字,否则我们医院是不会轻易做的。不然的话,出了事谁负责?”
“这、这……”
“这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护士听见里面有人叫她,白了庄大牙一眼,返身进了急救室,丢下庄大牙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3 身份之谜
听说庄大牙出了车祸,佘处长就急急忙忙往医院赶,他以为庄大牙也受了重伤。当他赶到医院急救室门口时,远远地看见庄大牙双手捧着脑袋坐在那条长凳上抽闷烟,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一看,的确是庄大牙。
佘处长走上前,轻轻拍着庄大牙的肩膀,问道:“大牙,怎么回事?”
庄大牙见佘处长来了,连忙抬起头,站了起来,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佘处长,我……我给领导添麻烦了。”说完,一双手用力地敲打着自己脑袋。
佘处长赶紧上前拦住庄大牙的手,温和地说道:“事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自己也是空的。”停了一下又关切地问道:“你自己没伤着哪儿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可、可对方伤得太重了。”
“走,看看去。”庄大牙陪着佘处长来到急救室,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一位值班的医生正在忙着给伤者清理创口。佘处长上前掀开被子看了看,的确惨不忍睹,他两眉紧锁,心情特别沉重。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指着庄大牙说:“你跟我到关院长那儿去一趟。”
庄大牙回头指着佘处长对那护士说:“这是我们市环卫处的佘处长。”
那护士连忙说:“正好,那就一起去吧。”
庄大牙与佘处长随着那护士一同来到关院长办公室,关院长正在打电话,听得出来,关院长是在请求省城里的医院派专家过来,帮忙植皮和整容。
等关院长放下电话,那护士才将庄大牙和佘处长介绍给关院长。待庄大牙和佘处长坐下,关院长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弄清了这个人的身份了吗?”
庄大牙摇了摇头。
关院长又说:“你们没有在现场发现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比如身份证这类的东西。”
庄大牙还是摇了摇头。
“不弄明白他的身份,谁来为他的手术签字,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佘处长问:“请问关院长,这个人伤势严重吗?”
“非常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关院长答道。
“那怎么办?”佘处长又问。
“我们一定尽全力抢救,你们没看见我们在向省城求救吗?请省城医院派植皮整容的大夫来。不过……”
“不、不过什么?”庄大牙有些着急地问。
“现在病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要等他清醒过来危险期过去后,再给他植皮和整容。但是,将他整成什么样的相貌呢?我们又不知道他原来长得什么样子,又没有他过去的照片。另外,这笔费用也特别大。”关院长说。
“需要多、多少钱?”庄大牙急不可待地问。
“至少需要二十万以上。”关院长答道。
“这、这么多!”庄大牙倒抽了一口冷气,关院长的一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头上。他摇晃着身子,几乎要倒下去。
这时,关院长又说:“这笔费用由谁来出,现在事故的责任还没明确,也就确定不了谁出这笔费用。”
“可也是。”佘处长也叹了口气。
这时庄大牙像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嘀咕道:“我、我在现场捡、捡到一个背包,不、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哦,快拿来看看。”关院长眼睛里突然放出光芒。
“没、没在我这里。”
“在哪里?”
“好、好像在急救室门口的那个塑料袋里。”庄大牙结结巴巴地说道。原来,庄大牙在将伤者换下来的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和那个烧坏了的背包顺手装进一个塑料袋中,扔在急救室的门口,不料从伤者的衣服中掉出来一张烧掉了一个角的照片,庄大牙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一下,又顺手放进去了。
“你还不赶快去拿!”佘处长催促道。
庄大牙答应着,跑了出去。
当庄大牙跑到急救室门口时,那个塑料袋已经不见了。但是,塑料袋里只是带血的衣服和鞋子,而且烧得不成样子了,按理谁也不会要这些东西。那么,谁会拿这个塑料袋呢?庄大牙急得不得了,连忙向那些等候在急救室门口的人询问,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谁也不知道那个塑料袋的去向。这时,一个护士匆匆忙忙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庄大牙连忙拦住那个护士,问道:“请问,你看见放在这急救室门口的、的塑料袋吗?”
那个护士站了下来,瞪着两只眼看着庄大牙,反问道:“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一个塑料袋子,衣……衣服……背包。”庄大牙很着急,但越着急越语无伦次。
“什么袋子、衣服、背包,莫名其妙,我不知道。”然后匆匆忙忙而去。这时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过来了,庄大牙心想,问问打扫卫生的,说不定她会知道,于是便上前问道:“请……请问大姐,你看见放在这门口的一个塑料袋吗?”
“你说的是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吗?”
“是的、是的。”
“哦,我以为是一袋垃圾,丢到垃圾房去了。”
“哪个垃圾房?”
那位清洁工人用手往左边指了指,说:“喏,就是左边角上的那一个。”
还没等那位大姐说完,庄大牙已经飞一般向那座垃圾房奔去。
庄大牙进了垃圾房,跳进垃圾池里,左翻右翻,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寻找,终于发现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他兴奋不已,抓住那个塑料袋找到那件烧得不成样子的牛仔衣和背包,从那上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烧掉了一个角的照片。然后急急忙忙地往院长办公楼跑。当他气喘吁吁跑到院长办公室时,佘处长还站在那里等他,见庄大牙匆匆忙忙走来,佘处长迎上去:“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庄大牙有些激动不已。
关院长从庄大牙手里接过照片,也高兴极了。照片上是个26岁左右的小伙子的正面彩色半身像,小伙子面带微笑,长得十分英俊。他足足看了有几分钟,然后又问道:“这张照片是伤者的照片吗?”
“不知道。”庄大牙老实地摇了摇头。
“这恐怕又不好办了。”
听到关院长说又不好办了,佘处长也急急地问:“为什么?”
关院长说:“如果我们按照这个照片整容,万一不是伤者的照片,伤者会愿意吗?退一步说,伤者愿意,那照片上的这个人会同意吗?”
“这就不好说了。”佘处长一下子也没了信心。
“如果伤者和照片上这个人都告我们医院侵权的话,我们医院就会成为被告,而且会败诉的。”
佘处长深思良久,觉得关院长这种担心不是没道理,庄大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说什么才好。
关院长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现在伤者还没醒来,等他醒来再问一问他,这张照片是不是他本人。如果是他,那就好办了。如果不是他,那就还是不好办。”
佘处长说:“那就只有等他清醒过来以后再说。”
关院长说:“也只有这样了。”
佘处长见没什么事了,正要走,庄大牙在一旁嗫嚅地说:“不知这个包里还有什么东西?”
佘处长眼睛一亮,心里想,兴许这个包里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伤者的身份。于是便接过庄大牙递过的背包,想先拍掉烧焦的那部分皮革,再打开。没想到从里面掉出几十捆用纸条扎好的全是100元面额的钱来。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庄大牙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看得眼睛都发直了,站在那里,竟不知所措。
佘处长说:“大牙,还愣着干什么,快数一数,有多少捆?”
庄大牙才猛然醒悟过来,数了数掉在地上的钱,足足30捆,每捆一万,共30万。
佘处长望着关院长,又看了看庄大牙,说:“这人哪来的这么多钱?”
关院长说:“这下好了,这个人植皮整容的钱有了。”
4 失忆
经过7天7夜的抢救,那个被撞伤的人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关院长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即赶到急救室,负责治疗这个伤者的杜医生也赶了过来,佘处长和庄大牙也来了。庄小雅也赶了过来。大家都围在病床旁边,平心静气地听关院长与他进行交流。
那个被撞伤的人整个脑袋用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关院长坐在病床前,一双手紧握住伤者的手,一边轻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并没有反应,过去了几分钟,关院长又耐心地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又过了几分钟,那人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你家住在哪里?”关院长又问。
那人在喉咙里咕嘟咕嘟以后,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关院长又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
关院长站了起来,回过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几个人,然后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庄小雅见状,立即蹲下身子,凑近那人的脸,柔声柔气地问道:“请问,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那人盯着庄小雅的脸看了半天,喉咙里又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大家都以为他会回答了,然而,他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庄小雅不甘心,又轻声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城市吗?”
那人慢慢地抬起手来,作出要写字的样子,关院长立即从自己穿的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和一张空白的处方笺给他,只见他拿起签字笔吃力地在处方笺上一笔一划写出三个字——不知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庄小雅又进一步问道:“你知道你现在躺在什么地方?”
那人吃力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医院。”
关院长沉思良久,然后从身上拿出庄大牙从他钱夹中掉出来的照片给他看,问道:“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
那人又轻轻摇了摇头。
庄小雅问:“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那人盯着照片看了老半天,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时关院长心里已经有了底,他把佘处长和庄大牙、庄小雅拉到病房外,说道:“看样子,这个人因为车祸大脑受到了震荡,失去了记忆,你看他对过去的事一概不知,对现在的事也是说着记得,想起又忘记。”
“那、那怎么办?”庄小雅问道。
“唉,这就有点难办了。他已经失去记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哪里人,多大年纪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给他植皮整容。”关院长为难地说。
“是啊!这怎么办?”庄小雅有些着急了。
“这样吧。”关院长对佘处长和庄大牙、庄小雅说:“我们将这张照片在网络上发送和市里的电视台和报纸上登载,如果有人相认,那么就一定能说出这个受伤的人的由来。”
“嗨,这倒是个好办法。”佘处长首先赞赏道。
“那这件事由谁办呢?”关院长问佘处长。
佘处长盯住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庄大牙,庄大牙咧了咧嘴:“我、我不会上网。”
“那就叫小雅去办这件事吧。”佘处长说。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办。”庄小雅话未落音,人已走出病房。
5 换肤整容
庄小雅将那人的照片在网络和媒体上登载发送以后,就时时刻刻盼着有人打进电话来。可是,一连三天,竟未接到一个这方面的电话。庄小雅难免有些泄气和失望。她拉着大哥庄大牙,一同来到市医院找到那正在上班的关院长,关院长一见到兄妹俩,便立即招呼坐下,然后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庄大牙哭丧着脸,正要说什么,庄小雅快人快语,说道:“没有任何消息。”
“这就奇怪了。”关院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庄大牙兄妹俩说的。
“那怎么办呢?”庄小雅问。
“你们说怎么办?”关院长望着庄小雅,又望着庄大牙。庄小雅转动着两只大眼睛,似乎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庄大牙则蹲在地上低着头,一个劲地抽闷烟。
关院长又说:“这事总得要有个说法,要不然,就不好动手术,在该动手术的时间不动手术,错过了机会就不好办。”
“那就先动手术吧!救人要紧。”庄小雅说。
“谁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原来长着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这是我们院里的规矩。”关院长坚持说。
“先别管他叫什么,先救人。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这恐怕也是医院里的职责吧。退一万步讲,我们既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为了救人,就该给他取个名吧。”庄小雅说。
“另外给他取个名?”关院长问。
“是的,我想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暂时就叫他庄大强,跟我们姓,我认他为兄长。”庄小雅说完望着庄大牙。
“那我、我呢?”庄大牙瞪着两只眼睛问。
庄小雅说:“你是大哥,他是二哥。”
庄大牙说:“那万一他、他的出生比你还晚呢?”
庄小雅说:“那我就叫他老弟。”
“我看行,这个主意好,要不然对他连个称呼都没有,病历都不好写,处方都不好开。”关院长正在喝茶,一口茶水还没吞下,听庄小雅这么一说,赶紧咽下口中的茶,赞赏地说道。
“那依据什么模样给他植皮整容呢?”庄大牙又问。
“就依据他身上那张照片。”庄小雅回答道。
“这、这样能行吗?”庄大牙还有些怀疑和担心。
“怎么不行,如果这张照片是他本人,通过整容,达到这张照片的效果,那实在是难得的。照片上的这个人非常帅气,如果这张照片不是他本人,通过整容,能将他的容貌整得达到照片上这个人的模样,我看也可以了。”
“如果照片上这个人,发现我们通过整容将别人的相貌换成了他的相貌,他要起诉,状告我们侵犯他的肖像权怎么办?”关院长提醒道。
“没关系,关院长,这一方面,通过整容出来的相貌与原参照的相片,不可能会一模一样;另一方面,即使与那个人的相貌一样,也谈不上侵权,法律上没有规定,谁不准像谁。”庄小雅解释道。
“那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办。不过手续需要办理妥当,不能留下丝毫的后患。该签合同的要签合同。”接着,关院长与庄大牙两兄妹就动手术的有关具体事宜进行了详细的商量,末了,庄小雅道:“关院长,手术的事就全权委托你了,手术做得越成功,以后的麻烦事情就会越少。”
“所以我特意从外地请来两个专家做这个手术。不过如果这个人恢复记忆了,发现自己通过整容,改变了原来的模样,他会不会起诉我们?”关院长还是不太放心。
“这倒没关系,因为这一是在没有他本人照片的前提下进行整容的;二是如果不抢住机遇动手术,放弃做手术的最佳时间,不要说他无法追求他原来的模样,还有可能导致他终身残废,甚至影响生命的延续。”庄小雅耐心地解释说。
关院长见庄小雅说得如此明白,心里更有了底,但接着又说道:“你们表态还不能算数,手术之前,还要请佘处长来,这些事都要征得佘处长的同意。另外,由于这个人的手术要经过几个回合才能成功,在手术期间,除了我们医院进行特别护理外,你们家里还要派人陪护。”
听了关院长的话,庄大牙看了一眼庄小雅。庄小雅也瞟了一眼庄大牙,然后说道:“那好吧,我来陪护。”
关院长接着又说:“关于手术的方案,我们还要召开有关专家开会,进行专门的具体的研究,确保万无一失。你们就尽管放心好了。”
离开关院长办公室,庄小雅、庄大牙兄妹俩来到农贸市场买了些蔬菜,然后一起回到家里。一到家里,庄小雅就来到妈妈的卧室,只见妈妈眯着眼睛坐在轮椅上,数着挂在胸前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见女儿庄小雅回来,她才慢慢地睁开眼。庄小雅对妈说:“妈,从现在开始,这一段时间,我不会在家里睡觉。”
随大妈说:“你不在家里睡,在哪里睡?”
庄小雅答道:“我在医院睡,不过,每天早、晚我都会赶回来,服侍你洗涮。”
“你这是怎么啦?小雅。”随大妈一时还没弄懂,“你哥知道吗?”
“妈,我、我知道了。”不知什么时候,庄大牙来到了妈的卧室。
“这是为什么呢?”妈见儿子说话吞吞吐吐,又催问道。
庄大牙仍低头不语。
随大妈说:“大牙,有什么话就说,你呀,就是这个毛病,有话不会好好说。”
“小妹是要去护理那个被我撞伤的人……”庄大牙还是欲言又止。
随大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被撞的那人现在情况怎样?怎么这些事都摊到我们头上?作的什么孽啊!”
庄小雅见母亲一问,便把与关院长一起商定的事全跟随大妈说了,随大妈听了后又抹起眼泪来,并问道:“做这么大的手术,需要多少钱啊。”
“大概需要二十多万吧?”庄小雅答道。
“我们家哪有二十多万,两千元钱都难找啊!”
“妈,那个人的包里有30万,可先用他这笔钱。”庄小雅说道。
“不过,我、我们家也得出、出一小部分。”半天没开口的庄大牙这时瓮声瓮气地甩出一句话来。
“谁规定的?”庄小雅偏着脑袋问。
“我们处、处有规定,驾驶员出、出了车祸,一律要扣除当年的奖金,并赔付公家部、部分的10%。”
“是吗?!那我们家该出多少钱啊?”随大妈听说还是要出钱,心里又着了急。
“妈,现在还不知道,大概需要几万吧,不过您别着急,我们会有办法的。”庄小雅说。
随大妈再不作声,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庄大牙嘴里喃喃地还是那一句话:“都、都怪我,我真恨我自己。”
庄小雅说:“大哥,你也别太恨自己了。事情已经发生,再恨又能怎样,护理‘大强’的事,我会尽力。说句实在的,我看见‘大强’烧成那个样子,我心里就想作呕,可我不去护理谁去护理,我们又没请保姆,否……”
庄大牙见庄小雅这么一说,他不知道该对妹妹说什么才好,想了半天,说:“小妹,你、你就放心在、在医院里陪护吧,家、家里有我呢。”
6 特殊护理
经过八次手术、几个月的治疗,“庄大强”的植皮整容手术终于顺利完成。但是还不能拆线,效果如何还不敢肯定。
起初,庄小雅主动提出要护理“庄大强”,可等她真正护理起来,却犯了难,她闻不得“大强”身上那股气味,一闻到那股气味就想呕吐,看不得“大强”那个样子,一看到那个样子就做恶梦。佘处长倒也是个好领导,能体贴人、关心人,一开始就从农村请了一位40多岁的妇女协助庄小雅来护理,不想,那女人护理了10来天之后,婆婆去世,非回家不可,并说好几天后再回来。没办法,只得叫庄小雅一个人顶了下来。庄小雅硬着头皮没日没夜。没想到,那农村女人这一走就再也不来了。
庄小雅护理“庄大强”的第一天上午,呕吐了三次,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过。那专门护理“庄大强”的护士心里过意不去,就劝她算了,说你是个读大学的人,不能做这个,可庄小雅天生的一副倔脾气。一听那护士的话,那倔脾气就上来了,她心里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克服心里障碍,坚持下来,这一关一定能过去。打那以后,她每天上午去之前,就准备些红姜和止呕吐之类的药,事前就吃一些。自从那一次叫她把“庄大强”当作兄长以后,她内心深处就涌动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亲情,特别是在她第一次护理“庄大强”时,医生给“大强”做植皮手术,疼痛使“大强”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叫爸爸,叫妈妈,叫家中其他人的称呼时,却没有一个亲人在他的身边,庄小雅的眼泪便刷刷地就流了出来。那天,她连中餐也没吃,躲在一个地方大哭了一场。她同情“庄大强”,她可怜“庄大强”,也就从那天起,她从内心里将“庄大强”当作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下决心要护理好“庄大强”。
对于“庄大强”本人来说,其治疗过程也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且不说每一次手术以后,就是在平时,稍有不慎,疼痛都如同刀割一般,难忍难耐,免不了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有时还使点小脾气,摔东西、骂人,医生、护士怎么劝也劝不住。可说来也怪,如果这个时候,庄小雅在场,庄小雅会伸出一双柔软而又温暖的小手,一只手紧紧握住“庄大强”的一只手,另一手会在“大强”的胳膊上轻轻地抚摩,嘴里还时不时地在“大强”耳边念叨:“‘大强’,乖,坚持一下,忍耐一下。”这时狂躁的“庄大强”就会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很快地安静下来。
庄小雅长这么大,还从未接触过成年男子的赤裸的身体,第一次护理“庄大强”,正赶上护士给“庄大强”擦澡,清理下身的创面,当时庄小雅连看都不敢看,那护士叫她帮忙,她站在一旁,故意将脑袋扭往一边,没想到那护士中途要去接一个电话,叫庄小雅接着往下干。庄小雅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庄大强”也觉得不妥,便对庄小雅说:“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庄大强”说着就伸出手往脸盆里抓毛巾,不想这一动就牵动了刚缝合的伤口,他“哇”的大叫了一声,而这一切恰恰被另一名路过的护士看到了,就批评庄小雅说:“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忍心让哥哥痛得这样呢,你对他必须动作要轻巧、柔和。”庄小雅听了那护士的话,连忙蹲下身来,跪在床前,为“庄大强”擦洗下身,清理创面。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庄大强”两腿之间那个小东西时,脸“唰”地红了,红到了脖子根,胸口就像打鼓一般,“咚、咚、咚”跳个不停。她硬着头皮,伸出那柔软的小手在“庄大强”的皮肤上滑动。而“庄大强”在庄小雅的小手第一次触摸到他的皮肤时,就像触电一般,整个身子抖动一下。然后又眯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位异性给他带来的愉悦。好在庄小雅不是个守旧的女子,打那以后,庄小雅总是主动地为“庄大强”擦洗全身,每次“庄大强”都当作是一种激情释放,这种感觉也只有他才能体会得到。
“庄大强”要拆线了,庄小雅特别激动,好像是自己遇到了大喜事似的,前一天晚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巴不得天快亮。这不,还是凌晨4点多钟,庄小雅就起了床,她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可是天还没亮,她又煮了一碗“庄大强”爱吃的豺鱼和水鸡蛋,然后用保温桶装好,一看表,还早着呢,她想静下来看看书,可哪里看得下,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只好放下书本,来到母亲的床边。其实随大妈也早已醒来,见女儿一大早就起来忙里忙外,知道女儿有事,她不想多问,见女儿又来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雅,起那么早,有什么事呢?”庄小雅不想告诉妈,就敷衍了一句,说:“妈,没有什么事。”随大妈说:“小雅,你瞒不过妈的眼睛,你准是有什么事,从你那神情就可以看出。”庄小雅见瞒不过母亲的眼睛,便说了实话:“妈,‘大强’今天拆线。”其实,随大妈知道“大强”拆线,心里一半高兴一半担心,高兴的是“大强”终于拆线,可以露出整容后的真面目了,担心的是拆线后,他整容后的相貌能否达到理想的效果。想到这一层,随大妈倒先做起女儿的工作来了,笑着说:“雅儿,不用担心,‘大强’的手术很成功,老天爷会偏爱他,一定会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妈,我想也应该是这样,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罢了。”庄小雅不好意思起来。
“看你,孩子,不要担心。‘大强’这孩子会有好运气,这些天来我天天求菩萨保佑。”随大妈顿了一下,又说,“小雅,最近,窦仁衍乍不来看你了?”
庄小雅见母亲提到窦仁衍,立即沉下脸,对母亲说:“妈,我这忙都忙不过来,哪有什么时间陪别人。”
“你们俩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吧?”随大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没有呀!我们好着呢!”庄小雅应付道。
“那就好,那就好。”随大妈高兴地说。
自从上次庄小雅应聘做了环卫工人,窦仁衍与她搞得不欢而散,庄小雅心里也一直不是个滋味。后来虽然几次接触,但没有谈出所以然来。回校考试那几天,庄小雅几次约他谈一谈,都被他借故时间太紧而回避了。如今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窦仁衍也没来看望自己,要不是妈提到他,自己倒把他给忘了。她想起俩人在校的那些日子,几乎天天成双成对,同学们都羡慕死了,即使到寒、暑假,由于两家相隔仅几里路,见一次面很容易,几乎天天见面。那时候,一天不见面,心里就空荡荡的,如今三个多月没见面了,彼此间好像也无事似的,一点感觉也没有。这恐怕不仅因为自己与他是表兄表妹关系,更重要的是自己觉得他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适合他。庄小雅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并且暗暗流下泪来。虽然时光飞逝,但是在她心底里还是非常留恋那段美好的时光。
正当庄小雅陷入痛苦而又甜蜜的回忆时,外屋里传来庄大牙那嘶哑的声音:“小雅,走吧。”这是庄小雅与哥哥约好了的。庄大牙今天当白班,庄小雅想搭便车赶到医院去。听到哥哥一喊,她悄悄地拭去眼泪,出了门来,将她那每天骑着进城上班的旧单车推到垃圾车旁。庄大牙一双手用力一举,将那辆单车放到垃圾斗里。然后,兄妹俩一同钻进驾驶室,汽车朝城里的方向驶去。
7 春满病房
“庄大强”的手术真的很成功,拆线那天,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病房。病房里围满了人,有医生、有护士、有病友,还有市环卫处和医院里的领导。当专家医生将缠在“庄大强”头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当最后一层揭开,露出一张十分年轻而又英俊的脸庞时,整个病房里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太神奇了,简直太神奇了,大家都没想到对“庄大强”的植皮整容手术会有那么顺利。
庄小雅看到这一切,便悄悄地溜了出来,躲在一旁哭了。她太激动、太高兴了,她为“大强”激动,为“大强”高兴,也为自己付出的辛苦劳动激动和高兴。她担心的那一幕,她恶梦中的那一幕终究没有出现。她记得有一天中午,她趴在“庄大强”的病床边睡觉了,睡梦中她梦见“庄大强”拆线了,当医生一层一层地揭去缠在“大强”头上的纱布时,暴露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副五官不正、奇丑无比、狰狞可怕的脸庞。围观的人们吓得一个个都跑了。她也想跑,可她怎么也跑不动,急得大汗淋漓,更使她害怕的是,“大强”还伸出一双骨瘦如柴、指甲特长的大手抓住她的衣领,嘴里发出了一阵阵恐怖的怪声,吓得她“妈呀”一声尖叫,从梦中醒来。从那天起,庄小雅就常常在暗中祈祷和祝福,祝愿“庄大强”手术成功。如今,看到“庄大强”这张英俊的脸,庄小雅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她哭了,不过这是高兴的泪水,激动的泪水。正在庄小雅擦拭脸上的泪水时,一双大手从身后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庄小雅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哥庄大牙。庄大牙望着泪花闪闪的妹妹,只是“嘿嘿”一个劲地傻笑,最后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真好!”庄小雅从大哥手中接过餐巾纸,拭去脸上的泪水,露出灿烂的笑容。
庄大牙兄妹俩又回到了病房,有人正拿着一面镜子给“庄大强”,让“庄大强”照镜子看看自己整容手术后的容貌,他记不起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后,丝毫无表情,看到大家激动、兴奋的样子,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关院长上前问道:“你是哪里人?你叫什么名字?”“大强”盯着关院长看了半天,然后说道:“你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叫什么名字?”大家以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会说出自己的姓名,说出自己叫什么名字,自己是哪里人。
庄小雅见“大强”一副傻傻的神态,又勾起她对他的同情和怜爱,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其他人见大强傻傻的,不少人也鼻子酸酸的。且都不再言语,有的人唏嘘不已,走出了病房。
为打破这尴尬的静寂,庄小雅挤到“大强”旁边,说:“二哥,你整容手术成功,大家为你高兴呢!”
“你叫我什么?”“大强”扭过头来对着庄小雅问。
庄小雅说:“你叫‘庄大强’呀,是我二哥。”庄小雅说完又指指庄大牙,说:“他是大哥,叫庄大牙,我叫庄小雅,是你的小妹,你怎么就不记得呢?”
“‘庄大强’、庄大牙、庄小雅。”“庄大强”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关院长将佘处长和庄大牙俩兄妹拉到病房外,说道:“看来,他的记忆力还没有恢复,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为了让他早日恢复记忆,我们要慢慢地引导他,多与他沟通和交流,多给他一些亲情和温暖……可是,他出院后到哪个家去?谁‘家’来接纳他?”
关院长话还没讲完,庄小雅就爽快地说道:“这件事交给我们,他出院后就到我们家去,我把他当哥看待,我哥将他当弟弟看待,我妈将他当儿子看待。”
佘处长见庄小雅主动地站了出来,高兴地说:“好,我相信你们会将他当亲人看待。在你们的精心护理下和热情关怀下,他一定会早日恢复记忆,解开大家心里的谜团,驱散大家心中的谜雾。”
(未完待续,见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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